女性暗示亲密关系,会情不自禁主动说出这些要求
发布时间:2025-10-15 10:46 浏览量:9
“哥,你这手艺,厂里找不出第二个。”
小六的声音从机床底下传来,带着一股子机油味和真心实意的佩服。
我没吭声,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九月的老虎天,车间里像个大蒸笼,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行了。”我从地沟里爬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那台从德国进口的精密机床,厂里几个老师傅轮流看了半个月,愣是没找到毛病,在我手里捣鼓了两天,又开始低沉地轰鸣起来,声音顺畅得像猫打呼噜。
小六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泡得发白的老茶叶。我灌了一大口,水不热,正好解渴。
“林哥,晚上去我家喝点?我媳妇儿弄了点花生米。”
我摇摇头,把缸子还给他,“不了,回家。”
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穿过几条种着法国梧桐的老街,就到了我们家住的筒子楼。
楼道里混杂着各家晚饭的香气,有红烧肉的,有炒辣椒的。我们家的味道总是很清淡,是青菜豆腐汤的味道。
我爱人陈婧正在厨房里忙活,背影瘦瘦的。儿子乐乐在小桌子前写作业,小眉头皱着,嘴里念念有-词。
“回来了?”陈婧回头看了我一眼,额前有几缕被汗濡湿的头发。
“嗯。”我应了一声,过去摸了摸乐乐的头。
“爸,这道题我不会。”乐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俯下身,一股铅笔屑和橡皮的味道。是道简单的应用题,我三两句就给他讲明白了。
晚饭是两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麻婆豆腐,还有一锅冬瓜汤。乐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婧把豆腐里的那点肉末都挑到他碗里。
“下个月的房贷,还有乐乐的补习班费用,我都算好了,你工资一发下来,咱们就去交了。”陈婧一边吃饭,一边说。
“嗯。”我扒拉着米饭。
“咱们那个存折上,又多了三百块。照这个速度,再有两年,说不定就能凑够买新房子的首付了。”她眼睛里有光,那是对未来的期盼。
我们俩结婚五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全靠她这么一分一毛地算计着。我知道她辛苦,也知道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家,在这本越来越厚的存折上。
吃完饭,我洗碗,她拖地,乐乐在看动画片。一切都和我结婚以来的一千多个日子一样,平淡,规律,像墙上那口老钟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得稳稳当当。
我觉得这就是过日子,男人在外头挣钱,女人在家守着,守着一个安稳的窝。我很满足。
这种满足感,在半个月后,碎了。
厂里开大会,红色的横幅挂在礼堂中央,写着“深化改革,减员增效”。
厂长的讲话又长又空,但我听懂了核心意思。厂子效益不好,要裁掉一批人。
名单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周围的同事投来各色的目光,有同情的,有诧异的,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我是厂里技术最好的钳工,连续三年的技术标兵,凭什么?
会后,车间主任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小林啊,你这脾气……你技术好,我们都知道,可光技术好,没用啊。”
我懂了。前阵子厂长的小舅子想从我这儿拿点进口的轴承出去倒卖,被我顶了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没敢直接回家。我骑着车在河边绕了很久,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婧说。她那个存折,她对新房子的全部念想,都压在我每个月那点微薄又固定的工资上。
这个家,我撑着。现在,天要塌了。
回到家,陈婧已经睡了,但给我留了盏灯。桌上扣着一个碗,底下是温着的饭菜。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我好像看到了陈婧失望的脸,看到了那本存折被撕碎的样子。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办理离职手续。厂里给了三个月的补偿金,薄薄的一沓钱,像个笑话。
小六红着眼圈送我到门口,“林哥,以后怎么办?”
我笑笑,说:“天无绝人之路。”
话说得豪迈,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我开始找工作,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工厂。人家一听我是国营大厂出来的,都挺客气,可一听我的年纪,三十五,上有老下有小,再看看我那份耿直的简历,都委婉地拒绝了。
这个年代,技术好像没那么值钱了,会拉关系,会喝酒,比什么都强。
我瞒着陈婧,每天还是“按时上下班”,只是“上班”的地点,从机器轰鸣的车间,变成了人才市场拥挤的大厅,或者公园的长椅。
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心里的慌张越来越多。
那天,我在一个小的机械加工厂门口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进去。太小了,太破了,和我以前待的厂子没法比。我心里那点可怜的骄傲,还在作祟。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停在了我身边。
车窗摇下来,一张陌生的脸探了出来。是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短发,眼睛很亮,透着一股精明。
“师傅,打听一下,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林涛的钳工师傅?”她问。
我愣了一下,“我就是。”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审视,“你就是那个能修好德国机床的林师傅?”
我的事迹,看来已经传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
“我叫苏晴,开了个小加工厂。”她打开车门,“我有点技术上的难题,想请你帮个忙。方便上车谈吗?”
我犹豫了一下。
她笑了,“放心,不是坏人。就是请你帮个忙,有偿的。”
“有偿”两个字,让我无法拒绝。我坐上了她的车。
车里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说不出来,但很好闻。
苏晴的厂子在郊区,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就是个大铁皮棚子。但里面很干净,几台机器擦得锃亮。
问题出在一台日本进口的切割机上,代理商的师傅来看过了,说是核心部件坏了,要从日本发货,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费用还要好几万。
“我这批货下个礼拜就要交,等不了。”苏晴指着那台趴窝的机器,眉头紧锁,“林师傅,我听人说,你手艺好。你帮我看看,只要能让它动起来,价钱好商量。”
我围着机器转了两圈,听了听声音,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是我的老本行,一上手,心就定了。
“我得拆开看看。”我说。
“行。”苏-晴很干脆。
我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背心,开始动手。苏晴就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不像别的老板那样咋咋呼呼,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要复杂。里面的一个传动齿轮崩了两个齿,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就是症结所在。
“能修吗?”苏晴问。
“能是能,但得重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齿轮。”我说,“我需要车床和铣床。”
“有。”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两台国产设备。
我没再说话,找了块合适的钢材,开始干活。
这绝对是个精细活,对精度要求极高。我沉浸进去,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失业的窘迫,脑子里只有图纸、数据和手里的工具。
等我把新做的齿轮安装上去,再调试好机器,按下开关,切割机发出了流畅的运行声。
我直起腰,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苏-晴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递给我一个信封,“林师傅,这是五千块。谢谢你,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
我捏着那个信封,很厚。五千块,是我在厂里快一年的工资。
我的手有点抖。
“这太多了。”
“不多。”苏晴说,“你的技术,值这个价。时间就是金钱,你帮我省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五千块,只是小头。”
她的话,让我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在厂里,我修好再难的机器,也就是一句“小林不错”的表扬,和年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奖金。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的技术,我的时间,这么值钱。
“以后有活,我还能找你吗?”她问。
我攥紧了信封,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五千块,像一块烧红的炭,揣在怀里,又烫又暖。
我第一次对陈婧撒了谎。我说厂里发了笔奖金。
她高兴坏了,拿着那笔钱,翻来覆覆地数了好几遍,眼睛里的光,比那天晚上我看到的还要亮。
“太好了,这下咱们离首付又近了一大步。”她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那个专门存钱的铁盒子里。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的愧疚感淡了一些,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原来,靠自己的本事,真的可以挣到这么多钱。
从那以后,苏晴隔三差五就会找我。有时候是她的机器出了问题,有时候是她朋友的厂子有活。
我成了她的“御用维修工”。
我干活,她看-着。我们话不多,但有种默契。她懂我的技术,我佩服她的果断。
她给的钱一次比一次多。我家的铁盒,也越来越满。
我跟陈婧说,厂里效益变好了,经常发奖金。她信了。我们家的伙食,也从青菜豆腐,变成了隔三差五能见到荤腥。我给乐乐买了他念叨很久的遥控赛车,给陈婧买了她看了好几次都没舍得买的羊毛衫。
家里笑声多了,陈婧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我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但看着她们娘俩的笑脸,我觉得值了。
我开始过上一种双面生活。白天,我是个四处打零工的“失业人员”,晚上,我把挣来的钱变成“奖金”拿回家,扮演一个越来越能干的“顶梁柱”。
这种生活让我疲惫,但也让我上瘾。
我渐渐发现,苏晴找我的活,开始有些变化。
有一次,她接了个订单,需要加工一种异形零件,精度要求很高。她厂里的师傅做不出来,问我有没有办法。
我研究了半天图纸,说:“可以做,但需要改装一下车床。”
“你来改。”苏晴把厂子的钥匙给了我一把,“需要什么零件,自己去买,找我报销。这个厂子,你随便用。”
那半个月,我几乎天天泡在她的厂里。白天琢磨改装方案,晚上动手操作。苏晴也不催,只是每天给我带饭过来。
她的饭盒总是很精致,两荤一素,搭配得很好。
“你一个女人家,开这么个厂子,不容易吧?”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
“有什么不容易的。”她笑了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爸以前也是开厂的,后来赔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不想过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就自己干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听出了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你呢?听说你是在大厂里干的,技术这么好,怎么出来了?”她像是随口一问。
我的心-沉了一下,含糊道:“厂里改革,想出来自己闯闯。”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那台车床,我成功改装好了。那批零件,也顺利交了货。苏晴为此赚了一大笔钱。
她分了我两万。
我看着那沓钱,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给你的工钱。”她说,“这是技术入股的分红。林涛,你的技术,不应该只用来修修补补。”
她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我想请你过来,正式帮我。”苏-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缺一个懂技术的人,来管生产。我给你开一个月八千的工资,年底还有分红。你考虑一下。”
一个月八千。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我在国营厂干了十几年,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才八百块。
我心动了。非常心动。
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不再是每天穿着油腻的工作服,拧着螺丝,盼着那点死工资。而是可以靠自己的技术,去创造,去挣更多的钱,给我老婆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
但我也害怕。
苏晴的厂子,说到底就是个小作坊,没有任何保障。没有退休金,没有医疗保险,说不定哪天就倒了。
而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我输不起。
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跟陈婧开口?
她一直以我是国营厂的正式工为荣。那是我们这个小家庭最稳固的基石。告诉她我被开除了,还要去一个私人的小作坊上班,她会怎么想?
我第一次失眠了。
翻来覆去,脑子里一边是苏晴描绘的蓝图,一边是陈婧满足的笑脸。
第二天,苏晴又来找我。
她没提工作的事,而是递给我一套西装,“晚上有个饭局,你陪我一起去。对方是个大客户,懂技术的,我怕我应付不来。”
我看着那套崭新的西装,有些局促,“我……我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
“你不用喝酒,也不用多说话。”她说,“你只要坐在那里,当我的技术总监就行。有技术上的问题,你来回答。”
“技术总监”四个字,让我有些恍惚。
我还是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么豪华的酒店,地毯厚得踩上去都没有声音。
客户果然问了很多专业问题,都很刁钻。苏晴确实答不上来,只能微笑地看着我。
我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一聊到技术,就放松了。那些原理、数据,都刻在我脑子里。我讲得深入浅出,把对方说得连连点头。
饭局结束,客户当场就签了合同。
回去的路上,苏晴在开车,车里放着很轻的音乐。
“林涛,你看到了吗?你的价值,不只是在车间里。”她轻声说,“你天生就该做这个。”
我的心,彻底乱了。
我决定跟陈婧摊牌。
我选在了一个周末的晚上,乐乐睡了之后。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辞职、打零工、遇到苏晴,以及她想请我去她厂里上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慢,很小心,尽量想让她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家。
陈婧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疑惑,最后变成了冰冷。
“所以,你骗了我这么久?”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我急忙解释。
“怕我担心?”她冷笑一声,“林涛,你到底是怕我担心,还是怕我拦着你跟那个女人鬼混?”
“你说什么呢?”我提高了声音,“我跟苏晴是清白的,她只是我的老板!”
“老板?什么样的老板会给你买西装?什么样的老板会带你参加饭局?”陈婧站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泪水和失望,“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
“不是那样的,陈婧,那都是为了工作!”
“工作?”她指着那个装钱的铁盒子,“这些钱,都是那个女人给你的吧?你拿着她给的钱,回家骗我说是奖金,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们的争吵,惊醒了乐乐。
他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害怕地看着我们,“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陈婧一把抱住乐乐,哭了出来。
我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冷得像冰窖。陈婧不跟我说话,我做什么她都视而不见。
我做的饭,她一口不吃。我买的菜,她直接扔掉。
这个我用谎言和努力温暖起来的家,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冰点。
我很难受,但心里也憋着一股劲。
我没错。我想让她们过上好日子,这有错吗?
我答应了苏晴。
我正式成了她厂里的技术总监。
我换上了苏晴给我买的西装,每天开车去上班。是苏晴的车,她说我跑业务方便。
我开始学着看报价单,学着跟客户谈判,学着管理手下的工人。
我每天都很忙,很累,但也很充实。
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八千块,原封不动地拿回家,放在陈婧面前。
“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说。
她看都没看一眼。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钱。”她冷冷地说。
“这不是我的钱,是家里的钱,是给乐乐的。”
“我们乐乐,用不着来路不明的钱。”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什么叫来路不明?这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干净钱!陈婧,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道理?”她抬起头,眼睛通红,“我的道理就是,我男人应该在国营厂里安安稳稳地上班,而不是跟着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鬼混!林涛,你要是还认这个家,就从那个厂里辞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回不去了!”我吼了出来,“厂子已经没了,以前的日子也回不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往前看一看?”
“我往前看,就只看到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啪”的一声,我旁边的水杯被她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乐乐在里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厂里的业务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忙。苏晴很信任我,几乎把所有生产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我。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林总”。
我穿着体面的衣服,开着不错的车,出入各种场合。很多人羡慕我,说我运气好,跟了个好老板。
可他们不知道,我每天回到家,面对的是一室的清冷和妻子的白眼。
我挣的钱越来越多,但陈婧一分都不要。她开始出去打零工,在饭店洗盘子,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就为了挣那几十块钱。
她说,她要靠自己,养活儿子。
我们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唯一的交流,就是关于乐乐。
我开始怀疑,我的选择,到底是不是错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答应苏晴,而是老老实实再去找个小厂子上班,挣得少一点,但至少,家还是完整的。
有一次,我跟苏晴去外地出差,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我们忙了三天,终于把合同签了下来。
晚上,苏晴提议去庆祝一下。
我们在酒店的西餐厅,点了红酒。
苏晴喝了点酒,脸颊微红,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林涛,谢谢你。”她说,“没有你,我的厂子走不到今天。”
“是你给了我机会。”我摇了晃酒杯。
“我们是互相成就。”她看着我,忽然问,“你……跟你爱人,还好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叹了口气,“我听厂里的人说了。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们……”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了她,“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她聊她的创业史,聊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聊她对未来的规划。
我第一次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不是那个永远精力充沛、果断干练的女强人,她也会累,也会迷茫。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她说,“至少,你还有个家。”
我苦笑了一下。
家?我现在那个样子,还算家吗?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
回酒店的时候,我扶着她,她走路有些不稳,靠在我身上。
她的头发,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她的身体,很软,很轻。
到了她房间门口,她靠在门上,仰头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
“林涛,你留下来,好吗?”她轻声说。
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知道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看着她,看着她漂亮的脸,看着她眼睛里的期待和脆弱。
我想起了陈婧那张冰冷的脸,想起了家里那压抑的气氛。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点头。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乐乐的脸。
他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样子,他看到我回家时扑过来的样子,他躲在门后害怕地看着我们吵架的样子。
我扶着苏晴肩膀的手,慢慢收紧,然后,又慢慢松开。
我后退了一步。
“苏总,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
我转身,快步离开,像是在逃跑。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浇在脸上。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里却全是疲惫和挣扎。
这是我吗?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出差回来,我跟苏晴之间,有了一点微妙的距离。
我们还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但私下里,再也没有聊过天。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我想用事业的成功,来麻痹自己,来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厂子的规模,在不断扩大。我们从那个小铁皮棚,搬进了正规的厂房,工人也从最初的几个人,发展到了上百人。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林总”。
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我给陈婧和乐乐,在我们市里最好的小区,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全款。
我把房产证,放到陈婧面前。
“这是我给你和乐乐买的。”我说。
我以为,她会高兴。
或者,至少,她会惊讶。
但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我不要。”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陈婧,我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和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好日子?”她看着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涛,你以为,好日子就是住大房子,开好车吗?”
“我以前是穷,是算计着过日子,但那时候,我心里是踏实的。因为我知道,我的男人,每天都会按时回家。他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机油味。他的心里,只有我和儿子。”
“可现在呢?”她指着我,“你穿着我都不认识的衣服,喷着我陌生的香水味,你每天早出晚归,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们娘俩还多。”
“你管这个叫好日子?林涛,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哑口无言。
原来,我以为我在为她们搭建天堂,可在她眼里,我却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那天,我们又大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控诉,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东西,甩在我脸上。
“我们离婚吧。”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看着她决绝的脸,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也许,放手,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我没有签字,也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那个冷冰冰的“新家”。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城市的霓虹,那么亮,却照不进我心里。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苏晴的厂子,我不想去。那个曾经让我充满激情的地方,现在也让我感到窒息。
最后,我把车开回了我们以前住的那个筒子楼。
楼还是那栋楼,楼道里还是混杂着各家的饭菜香。
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我们家那扇黑漆漆的窗户。
我忽然很想念,那碗温着的饭菜,那盏为我留着的灯。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是陈婧。
她提着一个热水瓶,看样子是去打开水。
她的背,比我记忆中更驼了。头发也有些乱。
她没看到我。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水房在楼道的尽头,很简陋。
陈婧打完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了水房门口的小板凳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
就着昏暗的声控灯,我看到,她哭了。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那个冰冷的馒头上。
她一边哭,一边吃,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她在我离开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她为什么不搬去新家?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苦?
她明明可以拿着我给的钱,过上很舒适的生活。
我慢慢地走过去。
她听到了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用手背去擦眼泪。
“你……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个被眼泪浸湿的馒头,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跟我回家。”我说。
她的手,很凉,很粗糙。
她想挣脱,但我抓得很紧。
我把她带回了那个空荡荡的新家。
我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不搬过来?”我问。
她低着头,不说话。
“为什么要去饭店洗盘子?为什么还要住在那个破地方?”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肩膀在微微发抖。
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陈婧,我们谈谈,好吗?别用沉默来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她终于抬起了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林涛,我害怕。”她哽咽着说。
“我害怕这个大房子,它太大了,太空了,我一个人守不住。”
“我害怕你给的钱,我怕我花了,就再也离不开你了,就再也找不到我自己了。”
“我更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们了。”
“我宁愿回到那个小筒子楼,吃着馒头,过着苦日子。因为在那里,我感觉,你还是我的丈夫,乐乐还是有爸爸的。”
她的话,让我彻底崩溃了。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我这个以为用钱就能弥补一切的傻瓜。
我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她。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房子,好生活。
她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能让她感到踏实的丈夫。
而我,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我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
“对不起,陈婧,对不起。”
我一遍一遍地说着。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我们把这几年心里的委屈、误解、痛苦,全都说了出来。
我告诉她,我跟苏晴,真的只是工作关系。那天晚上,我拒绝了她。
我告诉她,我做这一切,最初的动力,真的只是想让她和乐乐过上好日子。
她也告诉我,她不是不相信我,她只是没有安全感。我的变化太快了,快到她跟不上我的脚步。她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她越来越远,她很害怕。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都累了。
陈婧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脸上还有泪痕。
我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去找了苏晴。
我递上了我的辞职信。
苏晴很惊讶。
“为什么?”她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你觉得待遇不够?”
我摇了摇头。
“苏总,谢谢你这几年的知遇之恩。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说,“但是,我挣了钱,却把家丢了。现在,我想把我的家找回来。”
我把我和陈婧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苏晴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说,“林涛,你是个好男人。你的妻子,很幸运。”
她顿了顿,又说:“辞职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厂子现在离不开你。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她说,“我把厂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给你。你不用每天来上班,但厂里有重大决策和技术难题的时候,你必须得到场。”
“你从我的员工,变成我的合伙人。这样,你既有时间陪家人,也能继续你的事业。怎么样?”
我看着她,心里很感动。
我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在用她的方式,挽留我,成全我。
“好。”我点了点头。
我回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陈婧。
她听完,愣了很久。
“你……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现在的一切?”
“不是放弃。”我握住她的手,“是选择。我选择了一个,能让我们都安心的生活方式。”
“陈婧,以前,是我错了。我以为男人只要在外面挣钱就行了。现在我明白了,一个家,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钱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以后,我不当什么林总了,我就是你丈夫,是乐乐的爸爸。我会花更多的时间,陪着你们。”
陈-婧的眼圈,又红了。
但这一次,是笑着的。
我把那套大房子卖了。
我们用那笔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学区房,方便乐乐上学。
剩下的钱,我交给陈婧,让她存起来。
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每天早上,送乐乐去上学,然后去菜市场买菜。
下午,在家里看看书,研究一些新的技术资料。
晚上,给她们娘俩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厂里有事的时候,苏晴会给我打电话。我开着我那辆普通的国产车过去,处理完问题就回家。
我和苏晴,成了真正的朋友和伙伴。
陈婧也不再去洗盘子了。
她报了一个会计班,开始学习。她说,她不能总拖我的后腿,她也要有自己的价值。
她的脸上,又有了我熟悉的,那种对未来的期盼的光。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带着乐乐去公园,去郊游。
阳光下,乐乐在草地上奔跑,陈婧坐在我身边,靠着我的肩膀。
“林涛,”她忽然说,“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住多大的房子,要过多么富裕的生活。”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
“我就是想,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回头,你就在。”
我握紧了她的手。
风吹过来,带着青草的香气。
我知道,我那个温暖的,踏实的家,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