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亏待我9年,高考前夕她却塞给我7万块,纸条上9个字让我泪目

发布时间:2025-09-21 05:20  浏览量:10

六月的天,像个捂得密不透风的蒸笼。

黏腻的风从老旧的窗户缝里挤进来,带着楼下饭馆的油烟味儿。

我停下笔,后背的汗已经把廉价的T恤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啪嗒。”

我按下了台灯旁边的电风扇开关。

嗡嗡的声音响起,聊胜于无的热风吹在脸上,总算带来一丝流动的错觉。

“林默!你又开风扇!”

一声尖利的女声从客厅传来,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是刘梅,我的继母。

我没理她,继续埋头刷题。

高考就在明天,我没时间跟她耗。

脚步声由远及近,像催命的鼓点,在木地板上敲得“咚咚”作响。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跟你说话呢,聋了?!”刘梅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因为愤怒吊得更高了,“一度电多少钱你不知道?你爸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给你这么糟蹋的?”

我抬起眼,看着她那张因为常年算计而显得刻薄的脸。

“热。”我只说了一个字。

“热?谁不热?”她嗤笑一声,走过来,“啪”地一下关掉了风扇,“心静自然凉,你就是心里长了草,才觉得热!”

屋子里瞬间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闷热。

“我弟弟怎么就能开空调?”我盯着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她儿子林涛,比我小两岁,正在他那屋里享受着18度的冷气,打着游戏。

刘梅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你弟身体弱,吹风扇会头疼!你一个大小伙子,皮糙肉厚的,吹什么风扇!”

又是这套说辞。

九年了,从她嫁给我爸那天起,林涛就永远“身体弱”,而我永远“皮糙肉厚”。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刘梅警惕地盯着我。

“我笑我爸,”我慢慢地说,“他真是娶了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勤俭持家”四个字,我咬得特别重。

刘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最恨我提她抠门。

“你个小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她开始进入经典曲目,“要不是我,你早跟你那死鬼妈一样,不知道在哪儿了!”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

“不许你提我妈。”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就提!怎么了?”她像是找到了我的软肋,愈发得意,“一个短命鬼,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我的身高已经超过她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刘梅被我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怎么?还想打我?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你爸打断你的腿!”

我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知道,我不能动手。

明天就高考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

这是我离开这个家的唯一机会。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写作业了。”

我坐下,重新拿起笔,不再看她一眼。

这种无视,比任何争吵都让她难受。

刘梅站在原地,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讨了个没趣。

她悻悻地骂了几句“没良心的东西”,终于“砰”地一声摔上门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闷热、窒息,像一个巨大的泥潭。

我看着摊开的卷子,上面的公式和字母扭曲成一张张嘲讽的脸。

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九年了。

我妈在我八岁那年冬天,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走了。

第二年夏天,我爸就把刘梅娶进了门,还带回来一个比我小两岁的拖油瓶,林涛。

从那天起,这个家就不再是我的家。

它变成了一个需要我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战场。

我记得很清楚,刘梅进门的第一天,就扔掉了我妈所有的照片。

我哭着去垃圾堆里捡,被她抓回来,用细细的竹条抽得满背都是血痕。

我爸站在旁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小默,听话,以后刘阿姨就是你妈。”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爸死了。

跟着我妈一起,死在了那个冬天。

留下的,只是一个叫林建国的,刘梅的丈夫,林涛的继父。

饭桌上的战争是从一盘红烧肉开始的。

刘梅把所有带肥膘的、烧得最入味的肉都夹给了林涛,堆得他碗里像座小山。

轮到我时,只剩下几块精瘦的、干巴巴的肉。

我看着我爸。

我爸假装没看见,埋头扒着饭。

那天晚上,我饿得睡不着,半夜跑到厨房,想找点吃的。

却看见刘梅正把剩下的大半盘红烧肉,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封好,放进冰箱。

她回头看见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意外,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鄙夷。

“馋鬼托生的?白天没吃饱?”她凉凉地说。

我没说话,转身就走。

第二天,那盘红烧肉出现在了林涛的午饭便当里。

而我的便当盒里,是永远的炒青菜和咸菜。

这样的事情,在之后的九年里,日复一日地发生。

林涛永远有新衣服,而我穿的是我爸淘汰下来的旧T恤。

林涛每个月有五百块零花钱,而我需要自己去捡废品卖钱,才能买得起一本新的辅导书。

过年,刘梅会带着林涛去商场,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而我,只有一套她从菜市场服装摊上讨价还价买来的,土得掉渣的运动服。

我爸偶尔会看不下去,偷偷塞给我五十、一百。

但这种偷偷摸摸的善意,更像是一种施舍,让我觉得屈辱。

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对我好。

因为他怕刘梅。

这个家,是刘梅的天下。

她用她的精明、刻薄和无处不在的控制欲,把这个家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而我,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那个人。

我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成绩还不错。

每次开家长会,老师在台上表扬我,我爸坐在下面,脸上会露出难得的、真实的笑容。

刘梅也会跟着笑,对旁边的人说:“这孩子,随他爸,脑子好使。”

仿佛我的优秀,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可回到家,她会一边给林涛削苹果,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给人家打工的命。不像我们家涛涛,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

林涛,成绩一塌糊涂,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可是在刘梅眼里,他就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而我,不过是一块用来垫脚的石头。

我早就习惯了。

怨恨和愤怒,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最后盘根错节,长成了坚硬的铠甲。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因为我知道,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

考出去,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家,离他们远远的。

我再也不想看见刘梅那张刻薄的脸。

再也不想吃她做的、永远缺油少盐的饭菜。

再也不想听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和我死去的妈妈。

“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

我以为又是刘梅来找茬,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干什么!”

门外安静了一下,传来我爸压低的声音:“小默,是我。”

我拉开门。

我爸林建国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爸给你熬了点绿豆汤,解解暑。”他把碗递过来。

碗是那种最普通的白瓷碗,边上还有个小缺口。

我接过来,绿豆汤还是温的,里面放了冰糖,散发着一丝丝甜气。

“快喝吧,喝了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我爸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他身上还穿着工地的灰色工装,裤腿上沾着泥点,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苍桑。

我知道,这碗绿豆汤,一定是他背着刘梅偷偷给我煮的。

要是被刘梅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没说话,一口气把绿豆汤喝完了。

甜丝丝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没有缓解心里的燥热。

“爸。”我把空碗递给他。

“嗯?”

“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搬出去住。”我说。

林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

“好,好。”他最后只是点点头,接过碗,“考个好大学,以后有出息。”

他转身要走。

“爸。”我又叫住他。

“怎么了?”

“你……幸福吗?”我问。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锈的刀,插进了我们父子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林建国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没有回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小默,大人有大人的难处。”

说完,他快步走了。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一片冰凉。

大人的难处。

多么好的借口。

他的难处,就是用我的痛苦,去换取他所谓的家庭和睦。

我关上门,重新坐回书桌前。

窗外,夜色渐深。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我脚下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那么多的光,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一个字。

“忍。”

忍过今晚。

明天,就是新生。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这九年的委屈和辛酸,一帧一帧地过了一遍。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醒来时,是被闹钟惊醒的。

我迅速地洗漱,换上衣服,检查准考证和文具。

走出房门,客厅里静悄悄的。

我爸已经去上工了,林涛还在睡觉。

刘梅在厨房里忙活。

我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给我准备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没想到,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整整齐齐地卧在面上,还撒了翠绿的葱花。

我愣住了。

这待遇,通常只有林涛过生日的时候才有。

刘梅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小菜,放在我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吃吧。”她说。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

我怀疑这碗面里有毒。

“看什么看?怕我毒死你?”刘梅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翻了个白眼,“赶紧吃,吃了好去考试。”

我将信将疑地夹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很香。

是我很久没尝过的,家的味道。

我妈还在的时候,每次我考试,她都会给我做一碗这样的鸡蛋面。

她说,吃两个鸡蛋,就能考一百分。

我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我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面,不想让她看见我的失态。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我放下碗,站起来。

“我走了。”

“等等。”刘梅叫住我。

我回头,看见她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我。

“拿着。”

“这是什么?”我皱眉。

“给你的。”她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路上买点水喝,别渴着。中午也别省钱,找个好点的地方吃饭,下午才有精神。”

我看着那个信封。

很厚。

凭手感,里面至少有几百块。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刘梅,那个连一度电都要跟我计较的女人,会主动给我钱?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警惕地问。

刘梅的脸沉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好心给你点钱,你还当成驴肝肺了?”

她把信封硬塞进我的手里。

“拿着就对了,废话那么多!”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开始洗碗,不再理我。

我捏着那个信封,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困惑。

但我没时间多想,考试快要迟到了。

我把信封塞进口袋,快步出了门。

一上午的语文考试,还算顺利。

走出考场,阳光刺眼。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走到考场外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镇的可乐。

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走了不少焦躁。

中午,我没有回家。

我怕看见刘梅,又会影响下午考试的心情。

我找了一家肯德基,点了一个汉堡套餐。

付钱的时候,我打开了那个信封。

然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信封里,不是几百块。

而是一沓厚厚的、崭新的人民币。

全是红色的百元大钞。

我快速地数了一下,一沓,两沓,三沓……

整整七沓。

七万块。

我的手开始发抖,心跳得像擂鼓。

七万块!

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爸在工地上,风吹日晒,一个月也才赚五六千。

刘梅在超市当收银员,工资更低。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而且,她为什么要给我?

我把钱胡乱地塞回信封,心脏还在狂跳。

汉堡摆在面前,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是不是想用这笔钱,买断我和这个家的关系?

还是说,这钱来路不正?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滚,一个比一个更阴暗。

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想在我高考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扰乱我的心神,让我考砸。

毕竟,我考好了,上了大学,就要花一大笔学费。

而林涛的成绩,上个三本都悬。

如果我考砸了,去打工赚钱,那这笔学费,不就省下来给林涛用了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住了我的心脏。

越想越觉得可能。

我太了解刘梅了。

她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我看着桌上的汉堡,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下午考数学的时候,我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那七万块钱。

还有刘梅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有几道大题,我明明是会做的,可笔尖落在纸上,却怎么也写不出完整的步骤。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看着卷子上大片的空白,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

我搞砸了。

刘梅的目的达到了。

我走出考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不想回家。

我不想看见那个女人得意的嘴脸。

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

“小默,考得怎么样?怎么还没回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不怎么样。”我的声音嘶哑。

“没事没事,考完了就别想了,赶紧回家吃饭。”

我挂了电话,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口袋里的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皮肤生疼。

我把它拿出来,想扔进垃圾桶。

可我的手,却怎么也松不开。

毕竟,这是七万块。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重新塞回了口袋。

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我要回去问个清楚。

我要当着我爸的面,把这笔钱摔在她脸上,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四菜一汤,异常丰盛。

甚至还有一盘我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我爸和林涛已经坐在桌边了,刘梅还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我回来,我爸赶紧招呼我:“快,小默,快来吃饭,今天你刘阿姨特地给你做的。”

林涛嘴里塞满了鸡翅,含糊不清地说:“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厨房门口。

刘梅正端着最后一碗汤走出来。

我堵住了她的路。

“你什么意思?”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举到她面前。

厨房门口的光线有些暗,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什么什么意思?”她好像没反应过来。

“这钱!”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给我这七万块钱,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很大,客厅里的我爸和林涛都愣住了。

“七万?”我爸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七万?”

刘梅的脸色变了变,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信封,把我推进客厅。

“小点声!”她压低声音说,“嚷嚷什么,怕邻居听不见吗?”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考砸?是不是觉得我上大学花钱,不如把钱留给你儿子?刘梅,我告诉你,你做梦!就算我考得再差,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我把积压了九年的怨恨,一股脑地全发泄了出来。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涛吓得不敢出声,我爸则是一脸震惊和茫然。

刘梅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跳起来跟我对骂,撒泼打滚。

但是没有。

她只是沉默。

这种沉默,让我更加愤怒。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我逼近她。

她抬起头,眼圈竟然是红的。

“林默,”她的声音也嘶哑了,“你就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我冷笑,“难道我还要感谢你吗?感谢你九年来对我的‘照顾’?”

“你……”她气得嘴唇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七万块钱?”我爸终于反应过来,走过来问道。

刘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

她把信封塞到我爸手里。

“你自己看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爸疑惑地打开信封,倒出里面的钱。

当他看到那厚厚的一沓沓人民币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钱……”

他翻动着那沓钱,突然,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从钱里掉了出来。

纸条是那种最普通的便签纸,已经有些泛黄了。

我爸捡起来,打开。

他的目光落在纸条上,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瞬间僵住了。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越睁越大。

然后,两行浑浊的眼泪,从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滚落下来。

“爸?你怎么了?”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爸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把那张纸条递给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接过纸条。

上面只有九个字,字迹娟秀,是我熟悉的。

是我妈妈的字。

纸条上写着:

“给我的小默,上大学用。”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着那九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这是我妈的字。

我绝不会认错。

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的字迹,在我的作业本上签字,给我写留言条。

可是……她已经走了九年了。

这字条,这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爸抬起手,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他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小默,是爸对不起你,是爸混蛋……”他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爸用一种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为我拼凑出了一个我从未知道的真相。

我妈当年走的时候,医院赔了一笔钱。

一共十万块。

那时候,我爸一个大男人,带着我,工作也不稳定,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刘梅。

刘梅的男人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她一个人带着林涛,在超市打工,日子同样艰难。

两个破碎的家庭,决定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结婚前,我爸把那十万块钱,交给了刘梅。

他说:“梅子,这钱你拿着。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别的我不多求,只求你对小默好一点,别让他受委屈。”

刘梅收下了钱。

可她对我,并没有像我爸期望的那样好。

因为她心里害怕。

她怕我爸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免费的保姆,一个管钱的工具。

她怕等我长大了,我爸会把她和林涛一脚踢开。

她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要把钱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她对林涛好,是因为林涛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对我苛刻,是因为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外人,是个随时会来跟她儿子抢资源的“讨债鬼”。

那十万块钱,她一分都没动。

她靠着自己和我爸微薄的工资,精打细算地维持着这个家的开销。

她抠门,算计,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她给自己和林涛买东西,从不吝啬。

但给我花钱,就一百个不情愿。

因为她觉得,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动摇她和林涛未来的根基。

她甚至觉得,我爸对我的每一次关心,都是对她和林涛的背叛。

这种扭曲的心态,让她在这九年里,变成了一个我眼中尖酸刻薄的“恶毒继母”。

“那这七万块,还有这张字条……”我颤抖着问。

“你妈当年走之前,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回忆,“她有一天,把你叫到床边,给了你一个储蓄罐,让你好好存钱,以后上大学用,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那是一个小猪造型的陶瓷储蓄罐。

我妈去世后,刘梅嫁进来的第二天,那个储D蓄罐就不见了。

我以为是她给扔了。

“那个储蓄罐,被你刘阿姨收起来了。”我爸说,“里面有三万块钱,是你妈一辈子攒下的私房钱。还有这张字条,就塞在钱里面。”

刘梅发现了这笔钱,和这张字条。

她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告诉我爸。

她把钱和字条,一起锁进了她的陪嫁的那个旧木箱子里。

一锁,就是九年。

这九年里,她一边对我苛刻,一边又像个最忠诚的守财奴一样,守着这笔不属于她的钱。

她甚至还往里添钱。

“剩下的四万,是她这些年,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我爸看着我,老泪纵横,“她说,你妈给你留了三万,她做后妈的,不能比你亲妈差。她也要给你凑四万,凑个七万块,让你风风光光地去上大学。”

“她省吃俭用,对自己那么抠,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就是为了给你攒这笔钱。她对你不好,是怕你乱花钱,怕你学坏了,辜负了你妈的期望……”

我爸的话,像一颗颗子弹,射进我的胸膛。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无法把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和他口中那个默默为我攒了九年钱的刘梅,联系在一起。

这太荒谬了。

一个对我那么坏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背着我,做这样的事?

我不信。

这一定是他们编出来骗我的。

“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质问我爸。

“她……她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爸叹了口气,“她跟你妈……她心里有个疙瘩。她觉得,这钱是你妈留给你的,她只是个保管人。她怕跟你说了,你就不认她这个后妈了。她想等你考上大学,把钱给你,就当是完成了任务。”

“她脾气不好,嘴巴又毒,心里有话从来不好好说。这九年,她心里也苦啊,小默。”

我爸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问她。

我要亲口问她。

我冲到她房间门口,用力地拍着门。

“刘梅!你开门!你给我出来!”

里面没有声音。

“你开门!你把话说清楚!”我继续拍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刘梅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你还想怎么样?”她看着我,声音沙哑。

我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我只是把那张泛黄的字条,递到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眼神闪躲了一下。

“字条你都看到了,钱你也拿了,还想干什么?”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她还在嘴硬。

“你明明对我那么坏!”我吼道,“你克扣我的饭菜,不给我买新衣服,骂我是讨债鬼!你一边这样对我,一边又偷偷给我攒钱?你是不是有病啊?!”

刘梅被我吼得浑身一颤。

她看着我,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不是那种撒泼打滚的嚎啕大哭。

而是一种无声的、压抑了太久的崩溃。

“是,我是有病!”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就是个有病的疯婆子!我嫉妒你妈!我嫉行妒她死了还能让你爸对她念念不忘!我嫉妒她给你留了钱,给你留了念想!”

“我嫁给你爸,图什么?我不就图有个家,有个人疼吗?可你爸心里,永远有她一个位置!还有你!你就是她留在这个家里的钉子,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刘梅,就是个外人,是个后来者!”

“我对你好,我怕你爸觉得我图他钱!我对你不好,我又怕街坊邻居戳我脊梁骨,说我这个后妈恶毒!”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对你坏!我让你恨我!我让你觉得这个家亏欠了你!这样,等我把钱给你的时候,你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愧疚,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拿着钱,去过你自己的好日子!”

“我守着这笔钱,就像守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怕把钱弄丢了,我对不起你死去的妈!我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连买块豆腐都要跟人讲价,我容易吗我?!”

她一口气把积压了九年的委屈和矛盾,全都吼了出来。

吼完,她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九年的苛刻与冷漠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种复杂又卑微的心理。

她不是不爱。

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

她用一种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守护着一个不属于她的承诺。

我爸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小默,你刘阿姨……她不容易。”

我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那个女人。

她不再是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恶毒继母”。

她只是一个同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可怜的女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我把那张字条,和那个装着七万块钱的信封,一起放在她面前。

“这钱,我不能要。”我说。

刘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为什么?”

“三万是我妈留给我的,我收下。剩下的四万,是你攒的,是你和爸的辛苦钱,也是留给林涛的。我不能拿。”

我的声音很平静。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不行!”刘梅却激动起来,“说好给你的,就是你的!我们家涛涛那个成绩,上个破大专都费劲,花不了几个钱!你不一样,你成绩好,以后要上名牌大学,要读研,要出国,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谁说林涛上不了好大学?”

刘梅愣住了。

“从今天起,我来给他补课。”我说,“只要他肯学,我保证,他至少能上个二本。”

刘梅和林涛,还有我爸,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哥,你说真的?”林涛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里闪着光。

“真的。”我点点头。

“可是……你明天还要考试……”我爸担忧地说。

“没事。”我站起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下午的数学没考好,明天的理综和英语,我得把分挣回来。”

说完,我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客厅里传来刘梅压抑的哭声,和我爸笨拙的安慰声。

我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九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写着“给我的小默,上大学用”的字条,走进了考场。

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理综,英语,我答得异常顺利。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我看见我爸和刘梅,还有林涛,都站在校门口的人群里,踮着脚尖朝里面张望。

看见我出来,刘梅第一个朝我挥手。

阳光下,她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慈祥。

那个夏天,我成了林涛的专属家庭教师。

他基础很差,但脑子不笨。

我给他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每天逼着他背单词,刷题。

刘梅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红烧肉,可乐鸡翅,糖醋排骨……

她总是把最大块的肉夹给我,说:“多吃点,补补脑子,教你弟学习也累。”

林涛就在旁边抗议:“妈,你偏心!我也是要补脑子的!”

刘梅就笑骂道:“你哥吃的是脑子,你吃的是猪食!”

一家人,就在这种吵吵闹闹中,度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温馨的暑假。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们全家都守在电脑前。

查到分数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685分。

比我预估的还要高。

足够上全国任何一所顶尖的大学。

我爸激动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拍我的肩膀。

刘梅更是直接哭了出来,抱着我,一遍遍地说:“好孩子,好孩子,你妈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我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儿,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叫了一声:

“妈。”

她浑身一震,然后把我抱得更紧了。

后来,我填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林涛在我的“压迫”下,也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二本院校。

开学前,刘梅把那七万块钱,分成了两份。

一份四万的,给了我。

一份三万的,给了林涛。

她对林涛说:“这三万,是你哥让给你的,是他的心意。你到了大学,要好好学习,别给你哥丢人。”

又对我说:“这四万,是你应得的。别嫌少,以后妈再给你攒。”

我没有再拒绝。

我知道,这笔钱里,承载了太多东西。

有我亲生母亲的爱,也有一个笨拙的继母,九年无言的守护。

我爸开车送我去火车站。

刘梅和林涛也跟来了。

检票口,刘梅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到了学校,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别总是一副臭脾气。”

“钱要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

“想家了,就……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说到最后,她的眼圈又红了。

我点点头,说:“妈,我知道了。你和我爸,还有林涛,在家也多保重。”

林涛在一旁,大大咧咧地搂住我的肩膀:“哥,放心吧,家里有我呢!你就在外面好好闯,混出个名堂来!”

我笑了,捶了他一拳。

我爸在一旁,看着我们,欣慰地笑着。

火车缓缓开动。

我趴在窗户上,看着站台上越来越小的三个人影。

他们一直在朝我挥手,直到火车转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

我坐回座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拿出那张被我塑封好的字条。

“给我的小默,上大学用。”

妈妈,你看。

我上大学了。

我也有了新的妈妈,和弟弟。

你留给我的,不仅仅是钱。

更是一份跨越了生死的爱,它化解了怨恨,弥补了缺憾,让一个破碎的家,重新变得完整。

谢谢你。

也谢谢她。

那个用九年的“亏待”,教会我什么是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