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撞见女医生洗澡,她隔天找我:看光了,你得嫁我!

发布时间:2025-10-26 09:22  浏览量:5

我和温静结婚四十年了,孙子都能在院子里疯跑打酱油了。每当孩子缠着我,问当年是怎么把身为大夫的奶奶追到手的,我总是摸着他的头,笑着说,是缘分,是天大的缘分。

我这辈子撒过不少谎,但这个,大概是最温柔的一个。

我总不能告诉他,四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我,李卫东,一个红星机械厂最普通的钳工,因为一扇该死的坏了锁的门,撞破了你奶奶在公共澡堂里洗澡。而他那个看似文静秀气的奶奶,第二天就堵在我面前,平静地告诉我:“李卫东,你把我从头到脚都看光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娶我。”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她二十六岁。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是受人尊敬的厂医院医生,大学生,我是只有初中学历、满身机油味的工人。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的人生,会因为那短短几秒钟的惊心动魄,和一盆劈头盖脸浇下来的热水,彻底转向。

故事,要从1982年那个黏糊糊的夏天说起。

第1章 惊雷

1982年的夏天,好像比哪一年都热。厂区里的柏油路被太阳晒得软塌塌的,踩上去都粘鞋底。车间里更是个大蒸笼,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工人们光着膀子,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一天得喝两大搪瓷缸子的盐汽水。

我叫李卫东,是红星机械厂二车间的一名钳工。那年头,工人是个体面的身份,尤其我们这种大厂的正式工,说出去相亲都有底气。我跟师傅学了五年手艺,技术在年轻人里算拔尖的,人也老实,不抽烟不喝酒,就想着好好攒钱,等分了房子,再托人介绍个对象。

那天下了班,我浑身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工服黏在身上,全是汗臭和机油味。晚饭胡乱扒拉了两口,就盼着去公共澡堂冲个凉水澡。

我们厂的职工宿舍是老式的筒子楼,一整层楼的人共用一个水房和厕所。洗澡就更麻烦了,得去宿舍区后面的大澡堂。澡堂分男女,中间就隔着一道墙,里面再用帘子隔成一个个小单间。条件简陋,但对我们这些出了一天臭汗的工人来说,能冲个凉就是天大的享受。

我端着脸盆,拿着毛巾肥皂,趿拉着拖鞋就去了。男澡堂里人声鼎沸,热气混着肥皂味儿,呛得人睁不开眼。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痛痛快快冲了个澡,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坦了。

冲完澡出来,天已经擦黑了。我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往宿舍走。路过女澡堂门口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里的脸盆“哐当”一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女澡堂那扇破旧的木门上。

那扇门,锁早就坏了,平时都是靠门后的一个木插销别着。我这一撞,加上脸盆的力道,那根老化的木插销“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门,就这么开了。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门里热气氤氲,水声哗哗。透过朦胧的水汽,我看到了一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一个女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莲蓬头下。水流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光洁的脊背滑落,勾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甚至能看清她肩胛骨微微扇动的形状,和水珠在她皮肤上滚落的轨迹。

也就一两秒钟,她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凉风和光线的变化,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我认识,但从不敢多看的脸。

温静。

厂医院新来的大学生医生,我们厂里所有年轻小伙子心里的“白月光”。她平时总是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又有点疏离的眼睛。我去看过两次感冒,都是她给看的,话不多,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可现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变成了惊恐和羞愤。

“啊——!”

一声尖叫刺破了傍晚的宁静。

紧接着,她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搪瓷盆,想都没想,满满一盆热水就朝我泼了过来。

“流氓!”

我被那声尖叫和迎面而来的热水惊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烫,转身就跑。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口气冲回了宿舍,反锁上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心脏“咚咚咚”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完了。

李卫东,你这辈子完了。

我在全厂最受尊敬的女医生面前,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流氓。

那一晚上,我翻来覆去,彻夜未眠。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那片朦胧水汽里的白皙背影,和她那双写满了惊恐与愤怒的眼睛。我懊恼、悔恨、害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甚至想过,要不连夜收拾东西跑路,回乡下老家躲起来。

可我是正式工,档案、户口全在厂里,我能跑到哪儿去?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做贼心虚地去了车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手里的锉刀好几次差点划到自己。耳朵竖得老高,生怕听到任何关于“澡堂流氓”的风言风语。

然而,一整天都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我心里存了一丝侥乙幸,也许……也许她没看清我的脸?或者她觉得太丢人,不想把事情闹大?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熬到了下班。我不敢去食堂,怕碰到她,就准备回宿舍泡一包方便面凑合一顿。

刚走到宿舍楼下,我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我们那栋楼的入口处。

是温静。

她换下了一身白大褂,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配一条深色长裤,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整洁的马尾。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株雨后的白兰,清冷又醒目。

看到我,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的腿肚子瞬间就软了,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来了。她是来找我算账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朝我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周围有下班回来的工友路过,都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我恨不得立刻隐形。

她在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昨晚的惊恐,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只有一种……一种让我看不懂的平静。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开口。道歉?下跪?还是直接承认错误,任她处置?只要别闹到保卫科,别让我丢了工作,怎么都行。

就在我鼓足勇气,准备开口说“对不起”的时候,她先说话了。

声音还是那么轻,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耳朵里。

她说:“李卫东,你把我从头到脚都看光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心里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我哆哆嗦嗦地开口:“温……温大夫,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是那门锁坏了,我……我赔偿,您说要多少钱,或者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得娶我。”

第2章 荒唐的交易

“你……你说什么?”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听。娶她?温静?一个大学生,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医生,要嫁给我这个初中毕业的钳工?这比天上掉馅饼还离谱,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块大石头,要把我砸死。

我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呆呆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温静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她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得娶我。我们去打结婚报告。”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稀薄起来。几个路过的工友已经停下了脚步,伸长了脖子,满脸好奇地往我们这边瞧。我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任人围观。

“温大夫,你……你别开玩笑了。”我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哀求,“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混蛋,我向您道歉。您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拿这种事开玩笑,这……这对您的名声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温静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丝戏谑的成分,“李卫东,你是个老实人,厂里都知道。我不找你,难道去找那些油嘴滑舌的二流子吗?”

她的话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不找你,难道去找二流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温大夫,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难处?你要是有难处,你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但结婚这个事……真的不行,我们……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是不是一路人,结了婚就知道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与她文静外表截然不同的强势,“我只问你,昨天的事,你认不认?”

“我认!我认!”我点头如捣蒜。

“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毁了我的清白,这事你认不认?”

“我……”我语塞了。在那个年代,“清白”两个字对一个女人来说,比天还大。虽然我只是无心之失,但事实就是事实。我百口莫辩,只能痛苦地点了点头,“我认。”

“那好。”她似乎对我的态度很满意,“既然你都认,那你就得负责。娶我,就是你负责的方式。这件事,对你我都有好处。”

有好处?我怎么没看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这简直是飞来横祸!

我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说:“温大夫,这……这不行啊!婚姻是大事,得有感情基础。我们俩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能结婚呢?这是对你我的不负责任啊!”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她淡淡地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李卫东。我是在通知你。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拿着户口本,我带着我的,我们一起去厂工会开介绍信。如果你不同意……”

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刮过我的脸。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保卫科报案,说你耍流氓。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去保卫科报案?耍流氓?在这个年代,这罪名要是坐实了,轻则开除厂籍,灰溜溜地滚回农村,重则……可能要被抓起来“蹲笆篱子”。我的前途,我的人生,就全毁了。

可是,娶她?

我看着温静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她图我什么?图我穷?图我学历低?还是图我一身的机油味?

这事儿太反常了,反常得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接下来的三天,我过得魂不守舍。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在我听来都像是对我的审判。师傅看我脸色不对,还以为我病了,一个劲儿地让我去医院看看。去医院?我哪儿还敢去医院!我怕一进门就看到温静,看到她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晚上回到宿舍,同屋的王强看我唉声叹气的,凑过来问我怎么了。王强是我同车间的工友,比我大两岁,人很活络。我憋得难受,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当然,隐去了温静的名字,只说是一个厂里的女同志。

王强听完,眼睛瞪得溜圆,半天,一拍大腿:“卫东,你小子这是走了桃花运啊!”

“屁的桃花运!这是桃花劫!”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说她到底图啥?这不合常理啊!”

王强摸着下巴,分析道:“不合常理的事,背后肯定有不合常理的原因。你想想,一个条件那么好的女同志,为什么非要赖上你?我猜啊,八成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想找个人当挡箭牌。”

挡箭牌?

王强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关于温静的传闻。听说她是从上海来的知青子女,成分不太好,家里在运动中受过冲击。她虽然靠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大学,分到了我们厂,但因为背景问题,一直有点受排挤。

还有人说,厂里管人事的刘副主任,那个五十多岁、头发都秃了的笑面虎,好像对温静有意思,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借着检查工作的名义骚扰她。

难道……她是为了躲避刘副主任,才出此下策?找我这么一个身家清白、老实巴交的工人结婚,就能断了刘副主任意图不轨的念想?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在我脑子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可怜了。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孩子,面对领导的骚扰,无依无靠,只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我心里那点被胁迫的愤怒,渐渐被一丝同情所取代。

可同情归同情,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这代价也太大了。

第三天很快就到了。

那天下午,我心里揣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我既怕温静来找我,又怕她不来。我一整个下午都在想,如果她来了,我该怎么回答。是宁死不屈,赌她不敢真的去报案?还是……就这么认命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车间主任突然把我叫了过去。

“卫东啊,”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一脸神秘,“行啊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跟厂医院的温大夫处对象了,怎么也不跟大伙儿说一声?”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主……主任,您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还嘴硬?”主任把手里的结婚申请报告在我面前晃了晃,“人家温大夫的报告都递到我这儿来了,就差你签字按手印了。小伙子,有福气啊!温大夫可是咱们厂的才女,多少人盯着呢。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我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申请报告,上面“温静”两个字的签名,写得清秀又决绝。

我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击溃了。

她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她直接把报告递了上来,把生米煮成了夹生饭。现在全车间都知道我要和温静结婚了,我要是敢说个“不”字,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大家只会觉得我李卫东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玩弄了人家女大学生的感情。

我还能怎么办?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主任按着,在那张决定我一生命运的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红色的手印。

走出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夕阳正红得像血。

我的人生,就在这么一个荒唐的交易里,被草草地定了下来。

第3章 一张结婚证,两间房

领结婚证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我和温静并排走在去区政府的路上,中间隔着能再走下一个人的距离。谁也没说话,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白衬衫,裤线还是头天晚上用搪瓷缸子灌了开水烫出来的。温静也依然是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们俩看起来,不像去结婚的,倒像是去上坟的。

办证的过程出奇的顺利。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厂工会开的介绍信,又核对了户口本,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就“啪啪”盖了两个钢印。

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就这么递到了我们手里。

捏着那本小红本,我感觉它不是温的,而是滚烫的,烫得我手心直冒汗。我偷眼看了看温静,她接过结婚证,只是平静地翻开看了一眼,然后就小心地放进了随身的布包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从区政府出来,我俩依然是一路无话。

直到快走到厂门口,我才鼓起勇气,像蚊子哼哼一样开口:“那个……温大夫……不,温静同志,现在证也领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你想商量什么?”

“就是……住哪儿啊,还有……要不要请大家吃个饭什么的……”我越说声音越小。这本该是新婚夫妻最甜蜜的商议,从我嘴里说出来,却干巴巴的,像是在汇报工作。

“吃饭就免了,我不喜欢热闹。”她淡淡地说,“至于住的地方,我已经跟厂里申请了。按规定,双职工结婚可以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在房子分下来之前,我们还是各住各的。”

我愣住了。

“各住各的?”

“对。”她点点头,语气理所当然,“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是吗?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更不会真的搬去跟你挤那个男工宿舍。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夫妻的名分,来应对厂里的流言蜚语,以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口中“不必要的麻烦”,我猜就是刘副主任。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轻松,又有点莫名的失落。轻松的是,我暂时不用面对和一个陌生女人同处一室的尴尬。失落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对“妻子”和“家”还是有一丝模糊的期待吧。

“那……行。”我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还有,”她从布包里拿出钱包,数出几张票证和几块钱,递给我,“这些你拿着。虽然不办酒席,但总得买点喜糖给车间的同事和邻居分一分,堵住大家的嘴。钱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钱和票,像被烫了手一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个钱得我来出!”

一个大男人,结婚的喜糖钱还要女方掏,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意外,但也没再坚持,把钱收了回去。“随你。”她说完这两个字,便转身朝厂医院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捏着那本结婚证,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我们就这样,成了一对“合法”的陌生人。

消息很快就在厂里传开了。钳工李卫东娶了厂花温大夫,这绝对是红星机械厂1982年度最劲爆的新闻。一时间,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我李卫东祖坟冒了青烟,走了狗屎运。有人说温大夫是眼睛瞎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更多的人是好奇,我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把这位天仙似的人物追到手的。

车间的工友们天天拿我开涮。王强更是神气活现,到处吹嘘他是我俩的“军师”,说是我在他的指导下,才抱得美人归。我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他们闹,然后把买来的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糖一把一把地塞进他们嘴里,堵住他们刨根问底的嘴。

流言的中心,除了羡慕嫉妒,还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来自刘副主任。

有一次在食堂,我跟他走了个对脸。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我龇牙咧嘴。“小李啊,年轻有为啊。”他的三角眼里闪着阴冷的光,“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心里一阵发毛。看来,温静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我这块“挡箭牌”,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厂里的房子很快就批了下来。在筒子楼的二层,一个把头的房间,一室一厅,带个小小的阳台。虽然不大,但在当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拿到钥匙那天,我去喊温静一起看房子。

这是我们领证后,第一次“私人”性质的见面。

房子是空的,水泥地面,白灰墙,散发着一股石灰的味道。我俩一前一后走进去,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又是一阵相顾无言的尴尬。

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你看……这床放这儿,那边打个柜子,行不?”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可以。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她的态度依然是疏离的,仿佛这不是我们俩的家,而是她临时租住的一个旅馆。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那……什么时候搬家?”

“我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够了。”她说,“你先搬吧。我……我晚点再说。”

我明白了,她还是想“各住各的”。

“温静,”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我们现在是夫妻,结婚证都领了,房子也分了。你总不能还住宿舍吧?别人会怎么看?你就不怕刘副主任那样的人,又拿这个做文章?”

提到刘副主任,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我趁热打铁:“我知道,我们这婚结得……有点突然。你……你可能不习惯。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房子不是一室一一厅吗?你住里屋,我睡外屋的沙发。我保证,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进你房间。我们……就当是合租的室友,行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让步和尊重。

温静沉默了。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犹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良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第4章 一碗红糖鸡蛋

搬家是个体力活。我一个人忙活了两天,把我的全部家当——一张木板床,一个掉了漆的木箱子,还有些锅碗瓢盆,都搬进了新家。

温静的东西确实不多,她自己提着一个皮箱就过来了。没有被褥,没有生活用品,看样子是真打算把我这儿当成临时落脚点。

我把里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也给她铺好了,是我妈以前给我做的一床崭新的棉被。她进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皮箱放在了墙角。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同居”生活。

说是同居,其实跟合租没什么两样。我们严格遵守着那条“三八线”。她住里屋,我睡客厅的沙发。每天我上班早,她还没起。她下班晚,回来时我多半已经吃完了饭。我们见面的时间,仅限于清晨她从房间出来洗漱,和晚上她回来后,我们各自待在自己的空间里。

我们之间很少说话。偶尔在走廊上碰到,也是她点点头,我“嗯”一声,然后擦肩而过。

家里的气氛,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一个大男人,糙惯了,吃饭就是白菜土豆大乱炖,能填饱肚子就行。可我知道,她是从上海来的,大概吃不惯这些。于是,我开始学着琢磨做饭。我偷偷跑去问食堂的大师傅,怎么炒菜能好吃点,怎么炖汤能有味道。

我开始买肉,买鸡蛋,买豆腐。虽然每次做出来的,还是黑乎乎的一盘,但至少,桌上有了荤腥。

我每次都会多做一份,用碗扣在桌上。等她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她从来没说过好吃,也没说过不好吃。但每次我第二天早上起来收碗的时候,碗里都是空的。

我知道,她吃了。这就够了。

厂里的流言蜚ği语,在我们搬进新家后,达到了一个顶峰。大家都说,温大夫这是真的“下嫁”了。那些以前觉得我配不上她的人,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而那些以前对温静献殷勤的年轻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刘副主任见到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几次都借故找茬,不是说我做的零件精度不够,就是说我浪费材料。幸好我技术过硬,每次都能拿出证据让他哑口无言。

我知道,这块“挡箭牌”,我当得还算称职。

日子就像温吞水一样,一天天过去。我和温静之间,依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似乎也从不关心我。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被一张结婚证强行捆在了一起,却永远没有交点。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那天我加班,回来得晚。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温静竟然没在里屋,而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她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她一只手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在那里,看上去很痛苦。

我吓了一跳,赶紧扔下手里的饭盒跑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肚子疼?”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涣散,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疼成这样!”我急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她固执地拒绝,“我就是医生,我知道怎么回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看她疼得连话都说不囫囵,我心里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什么“三八线”了,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还湿漉漉的。

“不行,你这样肯定不行!”我当机立断,“你等着,别动!”

我转身冲进厨房,烧了壶开水,又翻箱倒柜地找。我想起我妈说过,女人家肚子疼,喝点红糖水管用。我找到了小半袋红糖,又从橱柜里摸出两个鸡蛋。

学着我妈的样子,我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水。

等我端着滚烫的碗出来时,温静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趁热喝了。”我把碗递到她面前。

她愣愣地看着碗里飘着的两个荷包蛋,和那红褐色的糖水,半天没动。

“喝啊!”我催促道,“喝了发发汗,能好受点。”

她抬起头,看着我。灯光下,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闪动。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除了平静和疏离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很脆弱的表情。

她没有接碗,只是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快喝吧。”我把碗又往前递了递。

她这才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碗。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糖水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我没走,就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喝。

一碗红糖鸡蛋下肚,她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好点了吗?”我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红糖味,暖暖的。

她捧着那个空碗,低着头,很久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妈以前……也总给我煮这个。”

我心里一动。

“我妈身体不好,走得早。后来,就再也没人给我煮过了。”她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温大夫”,也不是那个用婚姻来威胁我的“交易对象”。她只是一个……一个会疼,会脆弱,会想念妈妈的普通女孩。

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冷坚硬的墙,似乎在那一瞬间,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说:“以后……以后你要是再疼,就跟我说。我……我给你煮。”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掉进了那个空碗里。

第5章 墙上的那副画

那一晚之后,我和温静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视而不见。早上我出门时,如果她醒了,会从里屋说一句“路上小心”。晚上她回来,看到桌上我留的饭菜,会说一声“谢谢”。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家里的气氛,开始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我发现她很爱干净,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我的脏衣服,以前都是攒一个星期,周末自己洗。现在,我下班回来,经常发现它们已经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跟她说:“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你上班也挺累的。”

她只是淡淡地说:“顺手的事。”

我也开始更多地关注她。我知道了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面条。她喜欢吃青菜,不喜欢吃肥肉。她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

有一次,我看到她对着一本医学杂志上的插图发呆。那是一副描绘人体神经系统的解剖图,线条复杂而精准。

“你看得懂这个?”我好奇地问。

她点点头:“我上学的时候,解剖学画图成绩是全班第一。”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她也是一个有梦想,有才华的大学生。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不得已的原因,她的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

为了让家里显得不那么单调,我周末去旧货市场,淘换回来一些旧家具。一张半大的方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小书架。我把它们擦洗干净,刷上新漆,摆在客厅里,屋子立刻就显得温馨了不少。

温静看到那个书架,眼睛亮了一下。她把自己那个皮箱里为数不多的几本专业书,整整齐齐地摆了上去。

看着那些厚厚的、我一个字也看不懂的书,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们厂里有个宣传科的干事,叫老马,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好。我跟他关系不错。我偷偷找到他,跟他说了我的想法。

一个星期后,老马给了我一个画轴。

那天晚上,等温静睡下后,我悄悄地把那副画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墙上。

第二天早上,温静从房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变化。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副水墨画。画上没有山水,没有花鸟,而是一株画得极为细致、逼真的……银杏树。

树干遒劲,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被精心勾勒过。画的落款处,题了四个字:静待花开。

温静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副画,看了很久很久。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只是偶然听医院的小护士说起,温大夫最喜欢的,就是医院院子里那棵老银杏树。

“你……你画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哪儿会这个。是我托宣传科的老马画的。”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你挺喜欢那棵树的,就……就想着挂一幅画在家里,看着也……也舒心。”

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睛红红的。

“为什么?”她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一丝我听不懂的委屈,“我们……我们只是假的。”

“没有什么真假。”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结婚证是真的,房子是真的,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也是真的。温静,不管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但现在,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男人,照顾你,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你男人”。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有些脸热。

温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是不是这画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我……我马上就摘下来!”

她摇着头,一边哭,一边却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虽然带着泪,但很美。

“不,很好看。”她哽咽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卫东。”

她第一次喊了我的名字,而不是“李卫东”。

那一刻,我知道,那堵墙,终于塌了。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关里屋的门。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隔着一扇门,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上一沉。睁开眼,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是她的被子。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我看到她正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着我。

“沙发上冷,容易着凉。”她轻声说。

我“嗯”了一声,嗓子干得发紧。

她没有走,犹豫了一下,又说:“卫东,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说。”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之前……之前用那种方式逼你结婚,对不起。我……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我说,“是……是因为刘副主任?”

她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她点了点头,眼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了。“他……他是我爸以前的一个部下。我爸出事后,他就……他就变了。他帮我落户到厂里,就是想……就是想拿捏我。他跟我说,只要我肯跟了他,他能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同意,他就到处给我使绊子,还扬言说,如果我敢找对象,他就……”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那天在澡堂……我不是故意要赖上你。只是当时,我太害怕了。后来,我想来想去,厂里那些油嘴滑舌的,我信不过。只有你……你虽然撞见了我,但你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占便宜。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解开了。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六岁的姑娘,独自一人,面对着怎样的压力和恐惧。她那看似强势和不近人情的行为背后,藏着的是深深的无助和挣扎。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都过去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有我呢。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的手在我掌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我。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她说了她的家庭,她的大学生活,她的委屈和梦想。我说了我的童年,我的师傅,我的理想和笨拙。

我们像是两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把彼此的心,都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天快亮的时候,她站起身,准备回屋。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我,轻声问:“卫东,那个……里屋的床,挺大的。”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6章 真正的家

我搬进了里屋。

那张一米五宽的木板床,我们两个人睡,中间依然隔着一段距离。

新婚之夜迟到了一个多月,却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和自然得多。我们躺在各自的一边,都能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黑暗中,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膏香味,很好闻。

“卫东。”她忽然开口。

“嗯?”

“你……你后悔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我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的方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不后悔。”我说,“以前觉得是祸,现在觉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我说的是真心话。

黑暗中,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碰了碰我的手背,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指。

我也反手握住了她。

我们就这样,手握着手,一夜无话,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才真正进入了“夫妻”的轨道。

温静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合租室友。她开始管我了。她会嫌我吃饭狼吞虎咽对胃不好,会嫌我下班不洗手就拿东西吃,会把我的臭袜子扔进盆里,勒令我马上洗掉。

她的“管”,带着一种笨拙的关心,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也开始学着做一个丈夫。我把工资卡交给她管,虽然里面也没几个钱。我会在她上夜班的时候,算好时间,去医院门口接她。厂区晚上的路灯很暗,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第一次去接她的时候,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怕你害怕。”我接过她手里的包,很自然地说。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我身边。走到路灯照不到的黑暗处,她会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一靠。

我们的日子,开始充满了烟火气。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她不擅长砍价,每次都被小贩说得一愣一愣的,我就负责在旁边跟人唇枪舌战,为了一毛两毛钱争得面红耳赤。她就在一边看着我笑,那笑容,比阳光还暖。

回家后,她洗菜,我切菜,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交响乐。

刘副主任的麻烦,并没有因为我们真正的“在一起”而停止。相反,他似乎更加恼羞成怒。

他在车间里处处给我穿小鞋,甚至怂恿质检科的人,故意卡我的活儿。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好几次都差点跟人吵起来。

温静看出了我的烦恼。

一天晚上,她对我说:“卫东,我们不能总这么被动。”

“那能怎么办?他是领导,我一个工人,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有些丧气。

“硬碰硬当然不行。”她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但是,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几天后,厂里组织技术大比武。这是我们厂一年一度的盛事,各个车间的技术尖子都会参加,厂长和各位领导都会亲临现场。

温静对我说:“卫东,去参加吧。你要拿第一。”

我有些犹豫:“我行吗?”

“你行。”她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你的技术,全车间数一数二。你只是缺一个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能力的机会。”

她的话,给了我巨大的信心。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头扎进了技术攻关里。白天在车间练,晚上回家还看图纸,琢磨工艺。温静也不懂这些,但她会给我泡好浓茶,会给我做夜宵,会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看书,不打扰我。

有她在,我心里就觉得踏实。

技术比武那天,我超常发挥。一个极其复杂的异形零件,要求精度在0.01毫米以内,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而且精度达到了0.008毫米,比图纸要求还要高。

结果出来的时候,全场都轰动了。

厂长亲自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连声说“好!好!好!我们红星厂就需要这样的技术人才!”

我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刘副主任,脸色铁青,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那次比武之后,我在厂里出了名。没过多久,厂里成立技术攻关小组,厂长亲自点名,让我当了小组长。我不再是一个普通的钳工,而是厂里重点培养的技术骨干。

刘副主任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我麻烦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温静。是她,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价值,给了我往上走的勇气。

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第二年春天,温静怀孕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像个傻子,抱着她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

她靠在我怀里,笑着说:“你慢点,别把我肚子里的孩子转晕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她还很平坦的小腹上,傻乎乎地问:“我能听到他说话吗?”

她被我逗得咯咯直笑。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这个当初因为一场荒唐的意外而开始的家,如今,终于有了它最真实、最温暖的模样。

第7章 四十年,一辈子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把最荒唐的开始,酿成最醇厚的回忆。

一转眼,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的儿子,李念,出生在那个银杏叶变黄的秋天。念,思念的念。温静说,是为了纪念我们相遇的那一年。

儿子从小就很懂事,学习也好,继承了温静的聪明头脑。他考上了好大学,留在了大城市,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我和温静,则一直留在这座我们奉献了青春的工厂小城里。

厂子几经改制,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我们住的筒子楼也拆了,换成了宽敞明亮的楼房。当年的同事们,老的老,走的走,但我们俩,还守在这里。

我后来成了厂里的总工程师,评上了高级技师,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徒弟。大家都尊敬地喊我一声“李工”。

温静也成了医院的主任医师,救治了无数病人。她退休那天,好多她以前看过的病人,都自发地跑来送她,手里拿着鲜花和锦旗。

我们俩,都成了别人眼里“有出息的人”。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是两个最普通的,相互扶持着走了一辈子的夫妻。

刘副主任,早些年因为经济问题,被厂里开除了。听说后来日子过得很潦倒。我再也没见过他。那些陈年旧事,也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退休后的日子,清闲又自在。

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起去逛早市,然后回家,一个择菜,一个掌勺,为了一道菜是该放酱油还是放蚝油,争论不休。

我们还喜欢在傍晚的时候,手牵着手,去厂区的公园里散步。公园里,当年医院那棵老银杏树,被移栽了过来,长得更加枝繁叶茂。

每年秋天,金黄的叶子落满一地,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我们会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夕阳,一坐就是很久。

“卫东,”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像四十年前一样喊我的名字,“你说,要是当年没有那回事,我们俩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握紧了她的手,手心的温度,一如当年。

“那我就还是个光棍钳工,你呢,可能会嫁给一个大学教授,或者别的什么大人物。然后,我们俩就这么错过了。”我笑着说。

“那可不行。”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那太亏了。”

我也笑了。

是啊,太亏了。

我们的孙子,小名叫“果果”。他最喜欢听我们讲过去的故事。

那天,他又缠着我问:“爷爷,你到底是怎么追到奶奶的呀?”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和老邻居聊天的温静。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外套,头发已经花白,但身板依然挺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阳光照在她身上,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也沉淀了别样的美丽。

我的心里,一片柔软。

我把孙子抱在怀里,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地说:“爷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不是爷爷追的奶奶,是你奶奶……用一个天大的‘把柄’,逼着爷爷娶了她。”

“把柄?是什么呀?”小家伙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我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把柄啊,就是爷爷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是啊,最好的礼物。

那场始于1982年夏天的意外,那句“你得娶我”的霸道宣言,现在回想起来,哪里是什么胁迫和交易。

那分明是命运,在用一种最激烈、最不容拒绝的方式,把最好的她,推到了我的生命里。

我看着温静朝我走来,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交汇在一起。

我知道,这道影子,会一直这么交汇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