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撞见女医生洗澡,她隔天堵我:看光了,你得娶我!_3
发布时间:2025-10-24 14:07 浏览量:9
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四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撞见了林晚晴洗澡。
这话要是被我孙子听到,非得说我老不正经。可他不知道,我这一辈子的安稳和幸福,就是从那一声惊叫和一盆劈头盖脸的洗澡水开始的。
四十年的光阴,足够把一个荒唐的开头,熬成一碗温润回甘的老汤。从最初的被迫、不解、满心屈辱,到后来的相知、相守、骨血相融,我和晚晴的家,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建起来了。
但要把时间拨回到1982年的那个夏天,我,陈建军,一个二十五岁的木匠,可一点都不觉得庆幸。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冤大头。
第1章 闷夏、鱼腥和一声尖叫
1982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我们红星家具厂的电风扇,跟老牛喘气似的,呼啦啦转着,吹出来的全是热风。我叫陈建军,二十五岁,是厂里最年轻的八级木匠,手上那点刨木头、做榫卯的活儿,连老师傅都得点头。
傍晚下了工,我提着一块车间里老师傅分的鱼尾巴,晃晃悠悠地往家走。那年头,肉和鱼都是稀罕物,能分到一块,够我娘念叨好几天。走在厂区宿舍的土路上,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尘土和晚饭的混合香气。
“建军,又给你娘拿好东西回去了?”隔壁的李婶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喊我。
“嘿嘿,李婶,厂里分的。”我扬了扬手里的鱼,心里挺美。手艺好,人缘就好,总能沾点光。
我娘张兰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择菜,看见我手里的鱼,眼睛立马亮了:“哎哟,这鱼可不小!快,给你爹下酒。”
我们家住的是厂里分的平房,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大院子,院子角落里搭了个简易的公共水房,旁边还有个用油毛毡和木板临时围起来的冲凉棚,专供夏天大家冲凉用。条件简陋,但夏天能冲个凉水澡,就是天大的享受。
晚饭桌上,我爹陈国福喝着小酒,吃着我娘炖的鱼,话不多,但嘴角是翘着的。我娘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又开始老生常谈:“建军啊,你这都二十五了,厂里跟你同岁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看隔壁王家的儿子,娶了个媳妇,虽然人长得一般,但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养……”
“妈,”我扒拉着碗里的饭,头也不抬,“知道了,知道了,您这套词儿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知道有啥用?得行动啊!”我娘把筷子一放,“我托人给你说了好几个了,你倒好,不是嫌人家嘴大,就是嫌人家腿粗,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我嘿嘿一笑:“找个有文化的,聊得来的。”
“文化能当饭吃?”我娘瞪了我一眼,“我看你是木头做多了,脑子也成木头的了。就你这榆木疙瘩,还想找有文化的?”
我没再接话。其实我心里有个人影儿,就是镇上卫生院新来的那个女医生,叫林晚晴。人长得白净,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上次我手上扎了根木刺,去卫生院处理,就是她给挑的。她的手又细又白,动作特别轻,说话声音也好听,跟我们厂里的姑娘完全不一样。可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人家是正经的医生,大学生,我一个大老粗木匠,哪配得上。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院子里乘凉的人多了起来,摇着蒲扇,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我娘把那块吃剩下的鱼骨头用碗装着,放在窗台上,说是等凉了喂院里的野猫。
我回屋里,点亮桌上的台灯,摊开一张图纸。这是我给自己未来媳妇准备的嫁妆——一个雕花的樟木箱子。我选了最好的料,准备用上我全部的手艺,慢慢打。箱子面上要雕“喜上眉梢”,侧面雕“连年有余”,我想着,哪个姑娘要是收到这么个箱子,该多高兴啊。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窗外我娘“哎哟”一声叫唤:“这该死的馋猫!把鱼给我叼跑了!”
我一听,立马窜了出去。那只油光水滑的橘猫,是我们院里的“惯犯”,嘴里叼着我的鱼骨头,正飞快地朝院子角落的冲凉棚那边跑。
“我帮你追!”我喊了一声,仗着年轻腿快,几步就跟了上去。
夏夜的院子光线很暗,只有各家窗户里透出点昏黄的灯光。那猫极是狡猾,专往黑的地方钻。眼看它一头扎进了冲凉棚后面的缝隙里,我急了,想也没想,绕过水房,也跟着追了过去。
冲凉棚的木板墙有些地方已经朽了,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注意。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块湿滑的青苔,整个人重心不稳,“哐当”一声,身体直直地朝着冲凉棚的木板墙撞了过去。
“哗啦——”
一块朽坏的木板应声而倒,我整个人也跟着栽了进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冲凉棚里,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站在一个大木盆里,手里拿着瓢,正往身上浇水。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背脊滑落,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一片白得晃眼。
她听见响动,猛地回过头。
是林晚晴。
她脸上还带着水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那双平时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此刻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水瓢,身上……我只瞥了一眼,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空气里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啊——!”
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叫,紧接着,一盆带着皂角味的洗澡水,连盆带水,劈头盖脸地朝我砸了过来。
我被浇了个透心凉,也瞬间清醒了过来。我看到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陈建军,一个正派的八级木匠,竟然……竟然撞破了一个大姑娘洗澡!还是我心里偷偷念着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追猫!”我语无伦次地解释,连滚带爬地从那个破洞里退了出来,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身后,是林晚晴压抑的哭声和愤怒的咒骂。院子里的人被惊叫声吸引,纷纷探出头来。我娘也跑了过来,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急得问:“建军,咋了这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冲凉棚那个黑洞洞的窟窿,感觉自己的人生,也要跟着塌一个大窟窿了。
第2章 你得对我负责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林晚晴那张惊恐的脸,一会儿是她光洁的背脊,最后又变成那盆从天而降的洗澡水。我陈建军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这么丢人,这么理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厂里做人?人家会说我是个臭流氓。
更要命的是,被我撞见的人是林晚晴。那个我只敢在心里想想的、白净斯文的女医生。这下好了,别说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我估计她这辈子看见我都得绕道走,没准儿还得啐我一口。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硬着头皮去上班。一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到了车间,连平时跟我关系最好的师兄张浩都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建军,听说你昨晚英雄救美,不对,是‘破墙而入’了?”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果然,这事儿一晚上就传遍了。
“别瞎说!我是追猫,不小心摔进去的!”我梗着脖子解释,可这解释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是是是,追猫,我们都懂。”张浩拍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手里的刨子都使不顺了,好几次差点刨到手。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要不要去跟林医生道个歉?可怎么开口?一见面,她不得再泼我一盆水?要不,赔点钱?可这事儿是钱能解决的吗?这是人家姑娘家的名节问题。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同志的名节,比天还大。
我就这么煎熬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我没敢走大路,专门挑了条偏僻的小路往家溜,生怕再碰到熟人问东问西。
刚拐进宿舍区后面那条没什么人走的小巷,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想躲,可对方却一步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心猛地一沉。
是林晚晴。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上了那副平光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有点红肿,显然是哭过。她就那么直直地站在我面前,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当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林……林医生,昨天晚上的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我……”
“道歉有用吗?”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那……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要不我赔你钱?”我当时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最笨的法子。
林晚晴听了这话,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凄凉和自嘲,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赔钱?”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陈建军,我们厂里的八级木匠,你觉得,我的名声值多少钱?”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巷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我们就这么对峙了足足有两分钟,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是贴着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
“陈建军,你把我……看光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她抬起眼,目光像两把锥子,直直地扎进我的心里,“你得娶我!”
“啥?”我以为我听错了,整个人都懵了,像被雷劈了一样。娶……娶她?就因为我不小心……
“你没听错。”林晚晴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现在整个厂区都知道了。我一个还没结婚的姑娘家,被你一个大男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嫁人?除了嫁给你,我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可……可是……”我急得满头大汗,“我们……我们不认识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怎么能结婚呢?”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她逼视着我,“陈建军,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要么,你娶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做堂堂正正的夫妻。要么,我就去厂领导那里告你耍流氓,再去公安局报案!你自己选!”
耍流氓?报案?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响起。在82年,耍流氓可是重罪,是要被抓起来游街,甚至判刑的!我一个厂里最年轻的八级木匠,前途一片光明,要是背上这么个罪名,这辈子就全完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医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真的会这么做。
“你……你这是逼我!”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你逼我的!”林晚晴的眼圈又红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冲凉棚里哭了一夜!今天上班,所有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在这里无亲无故,我能怎么办?我除了抓住你这根‘稻草’,我还能怎么办?”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强硬,慢慢变得脆弱,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和那倔强又无助的表情,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的,就消了一大半。是啊,我委屈,难道她就不委屈吗?我一个大男人,被人说说也就算了。她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受到的伤害比我大得多。
可结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就这么草率地,因为一个荒唐的意外,把两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绑在一起?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塞进了一团乱糟糟的刨花。
“你给我三天时间考虑。”林晚晴看着我混乱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三天后,你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厂革委会见。”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就走。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晚风吹过,我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已经把工服都浸透了。
第3章 一碗水端不平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连我娘喊我吃饭都没听见,一头就扎进了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爹和我娘看我脸色不对,跟了进来。
“建军,你这是咋了?丢了魂儿似的?”我娘伸手就想来摸我的额头。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把今天林晚晴堵住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爹陈国福,这个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老木匠,手里的旱烟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娘张兰,则是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她……她真这么说?要你娶她?不然就去告你?”我娘的声音都变调了。
我痛苦地点了点头。
“这个林医生……心也太狠了吧!”我娘一拍大腿,气得脸都白了,“不就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吗?至于就要死要活地赖上我们家?还告你耍流氓?这是要把你往死里逼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我爹捡起旱烟袋,狠狠地嘬了一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事儿,建军确实有错在先。人家一个姑娘家,名节毁了,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有错?他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娘不服气,“再说了,娶媳生子是多大的事,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就定下来?那个林医生,咱们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万一……”
“万一什么?”我爹打断她,“现在是说万一的时候吗?现在是人家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了!要么娶,要么让你儿子去蹲大狱,你选哪个?”
我娘一下子就蔫了。她再胡搅蛮缠,也知道耍流氓这个罪名的分量。她可以骂林晚晴,但她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前途去赌。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他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说:“这事儿,我看……没有别的路好走了。”
我心里一凉,知道我爹是什么意思了。
“爸,我不想娶她。”我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这样结婚,跟搭伙过日子有什么区别?我不甘心。”
“不甘心?”我爹冷哼一声,“不甘心也得受着!谁让你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这是我教你的道理,你忘了吗?”
我爹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从小到大,他教我的就是“人要行得正、坐得端”,“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可我……我这次是真的冤枉啊。
“可是爹,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爹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你想想,真闹到厂里,你这八级木匠的先进称号还要不要了?厂里为了名声,会怎么处理你?你想过没有?就算不去坐牢,一个处分下来,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我沉默了。我爹说的都是事实。在那个集体荣誉高于一切的年代,我个人的委屈,根本无足轻重。
我娘在一旁,眼泪已经下来了,她抹着眼泪说:“国福,难道就真没别的办法了?给点钱,多给点,不行吗?咱们家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总行了吧?”
“你当人家是什么人?是菜市场卖菜的吗?能讨价还价?”我爹瞪了她一眼,“这是名节!是脸面!你拿钱去砸,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羞辱人家!到时候,她火气一上来,更得跟咱们鱼死网破!”
我娘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我看着我爹紧锁的眉头,和我娘无声的眼泪,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又闷又疼。我知道,这个家,因为我的一个意外,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家就像笼罩在一片乌云底下。饭桌上没人说话,我爹的烟抽得更凶了,我娘的眼睛一直是红肿的。
厂里的流言蜚语也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早就对林医生心怀不轨,是蓄意偷看;有人说林医生作风不正,故意设套赖上我这个条件好的;还有人说我们俩其实早就好上了,这是在演一出“奉子成婚”的戏码。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着我。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第三天,是林晚晴给我的最后期限。
那天晚上,我爹把我叫到院子里。他没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来,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想好了吗?”我爹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
“建军,”我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委屈。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委屈。但是,人活一辈子,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有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那个林医生,我去打听过了。卫生院的人都说她是个好姑娘,业务好,对人也和气。就是性子有点冷,不爱说话。她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在这边举目无亲。出了这种事,她比你更难。”
我没想到我爹会去打听这些。
“她一个姑娘家,敢用自己的名声和一辈子来赌,说明她也是被逼到绝路上了。”我爹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也许,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是唯一的出路。对你来说,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爸,我不爱她。”我掐灭了烟头,声音沙哑。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爹说,“我和你娘结婚前,也就见过一面。这不也过了一辈子?过日子,不是光有情情爱爱就行的,更多的是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我那间小屋里,坐了一夜。我看着桌上那张樟木箱子的图纸,上面雕刻的“喜上眉梢”的喜鹊,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我本来是想把这个箱子,送给我心爱的姑娘的。可现在……
天快亮的时候,我下了决心。
我走出屋子,对我娘说:“妈,你去托个媒人吧。去林医生那里……提亲。”
我娘愣住了,随即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不知道是为我难过,还是为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
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好……好,妈这就去。”
我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感觉自己的人生,也要从这一刻起,拐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了。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陈建军,从今天起,要为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负起一辈子的责任了。
第4章 那个樟木箱子
提亲的过程,快得像一场闹剧。
我娘请了厂里最会说和的李婶当媒人。李婶提着两斤白糖,两瓶罐头,去了卫生院的单身宿舍找林晚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晚晴那边没有任何推脱和拿捏。她没有提任何彩礼要求,只说了一句:“只要陈建军点头,我随时可以嫁。”
这干脆利落的态度,反倒让李婶和我娘心里更没底了。哪有姑娘家嫁人这么不矜持的?倒像是在急着甩卖自己。
“这林医生,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回来的路上,我娘忧心忡忡地跟李婶嘀咕。
李婶咂咂嘴:“看着不像啊。人白白净净,说话条理清晰。不过……是有点太急了。按理说,出了这种事,女方家怎么也得拿捏一下,好歹要点面子。她这样,倒像是怕我们反悔似的。”
她们的议论,我听在耳朵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一场本该是两情相悦的婚姻,现在却充满了算计和猜疑。
婚期定得很快,就在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我把自己关在车间里,没日没夜地赶工。不是为了厂里的活,而是为了那个我亲手设计的樟木箱子。
既然决定要娶她,那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这是我爹说的。我们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嫁过来,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我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烦闷,都发泄在了手里的木头上。刨子在我手里上下翻飞,木屑像雪花一样飘落。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每一个榫卯都力求严丝合缝,每一刀雕刻都力求精准无误。
师兄张浩看我这样,劝我:“建军,想开点。林医生好歹是个文化人,长得也漂亮,你小子不亏。”
我没说话,只是闷头干活。亏不亏,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失去的,是一个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箱子完工的那天,整个车间的老师傅都围过来看。
那是一个一米二长、六十公分宽的大箱子,通体用的是上好的整块樟木。箱体打磨得油光水滑,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箱盖上,一对喜鹊栖在梅花枝头,栩栩如生,正是“喜上眉梢”;箱子四周,雕刻着缠枝莲花,寓意“连年有余”。我还在箱角包上了黄铜,上了清漆,整个箱子看起来既古朴又气派。
“好手艺!”厂里最老的刘师傅,抚摸着箱子上的雕花,赞不绝口,“建军这活儿,真是青出于蓝了。这箱子,放到市里百货大楼,都得是镇店之宝!”
我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个箱子,承载了我对未来婚姻所有美好的想象,可如今,它却要被送给一个用“胁迫”的方式闯入我生活的女人。
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大操大办,就在家里摆了两桌,请了些最亲的亲戚和厂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
那天,林晚晴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的确良衬衫,头发烫了时髦的卷儿。她没戴眼镜,化了点淡妆,看起来比平时更漂亮,但也更陌生。
整个婚礼,她都表现得异常安静。敬酒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那笑意却从未到达眼底。
我俩站在一起,接受着大家的祝福,看起来像一对璧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我的手在触碰到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
闹洞房的时候,厂里的年轻人起哄,让我们喝交杯酒。我端起酒杯,她也端起酒杯,我们的胳膊绕在一起,眼睛却看着不同的方向。那杯酒,辣得我喉咙发紧。
客人散去后,新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那间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屋,被我娘用红纸和喜字装点一新。炕上铺着崭新的龙凤呈祥被褥,屋子正中央,就摆着那个我亲手打制的樟木箱子。
林晚晴走过去,伸出她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箱子上的雕花。
“这箱子……是你做的?”她轻声问,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很漂亮。”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就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红色的蜡烛在桌上燃烧着,烛光跳跃,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却又分得老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子,扔在地上,说:“你睡炕上,我打地铺。”
林晚晴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看她,自顾自地铺着自己的被褥,语气生硬地说:“林医生,我知道,你我之间,不是心甘情愿的。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现在我们成了夫妻,这是事实。但是,我陈建军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
我说完这番话,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好像终于顺了一些。这算是我给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林晚晴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烛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却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
然后,她默默地脱下外衣,和衣躺在了炕上,背对着我。
我也钻进了冰冷的地铺里。
新婚之夜,我们就这样,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中间隔着那个华丽的樟木箱子,各自怀着满腹心事,度过了我们作为夫妻的第一个夜晚。
第5章 墙上的那道裂痕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别扭。
我们成了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白天,我上班,她也上班。我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家具厂,她则步行去卫生院,我们甚至很少会走同一条路。晚上回到家,我爹妈在的时候,我们还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话,维持着表面的和睦。等回到我们自己的小屋,就立刻恢复了沉默。
她睡炕上,我睡地上。这个规矩,从新婚第一夜开始,就雷打不动地执行着。
我娘张兰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劲。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机会问我:“建军,你跟晚晴……还好吧?”
“挺好的。”我每次都这么回答。
“好什么好!”我娘压低了声音,“都结婚快一个月了,我怎么看你们俩说话比跟外人还客气?还有,你那屋里的地铺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天热睡地上凉快!”
我被问得烦了,只能说:“妈,这是我们俩的事,您就别管了。”
“我能不管吗?你是我儿子!”我娘急得直跺脚,“这个林晚晴,到底想干什么?人也嫁过来了,名分也有了,还跟你分房睡,她这是防贼呢?还是瞧不起我们家?”
我没法跟我娘解释,我跟林晚晴之间那个“未经同意不碰她”的君子协定。在我娘看来,结了婚的夫妻,睡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晚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把我们那间小屋收拾得一尘不染,我的衣服,她也会拿去洗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她做饭的手艺一般,但总是努力地学着我娘的做法,想烧出我们家爱吃的口味。
她做得越多,我心里就越别扭。她像是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可这角色下面,却没有任何真实的情感支撑。我们之间,客气得像两个合租的室友,而不是夫妻。
打破这种诡异平衡的,是一场意外。
那天,我在车间里赶一个紧急的活儿,给市里领导办公室做一套书柜。一时分神,手里的电刨脱了手,锋利的刀片一下子就从我的左手手背上划了过去。
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师兄张浩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用布给我包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到了卫生院。
给我处理伤口的,正好是林晚晴。
当她看到我鲜血淋漓的手时,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她什么也没说,立刻让我坐下,然后熟练地开始清创、消毒、缝合。
她的手很稳,动作又快又轻。酒精棉擦在伤口上的时候,我疼得直抽冷气,额头上全是汗。
“忍着点。”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咬着牙,看着她低着头,专注地为我缝合伤口。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发现她其实长得很好看,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睛特别亮。
缝了七针。
包扎好后,她给我开了消炎药,又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从头到尾,她的语气都很专业,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病人。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陈建军。”
我回过头。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这几天,手别沾水。”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回到家,我娘看到我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吓得差点哭出来,一个劲儿地埋怨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晚上,我躺在地铺上,左手火辣辣地疼,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看见林晚晴正蹲在我旁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我。
“你发烧了。”她轻声说。
我这才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头也昏昏沉沉的。伤口感染了。
她二话不说,起身去倒了温水,找了退烧药,让我吃下去。然后,她又拿来一条湿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一遍一遍地帮我换。
那一晚,她没有回炕上睡,就一直守在我身边。
第二天早上,我烧退了。睁开眼,看见她趴在我的地铺边上睡着了,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心里那堵坚硬的墙,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
我受伤的这几天,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因为我左手不能动,吃饭的时候,她会默默地把菜夹到我碗里。晚上,她会帮我换药,动作轻柔得像怕弄疼了我。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冰冷的、刻意的疏离感,却在慢慢融化。
有一天晚上,她帮我换完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到炕上。她坐在床边,看着我手上的伤口,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我愣住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如果不是因为……因为我,你也许就不会娶我。你心里有怨气,上班的时候分了神,才会受伤。说到底,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陈建军,”她忽然叫我的名字,语气很认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我该怎么回答?说不讨厌,是假的。可要说有多讨厌,似乎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一种被迫接受的无奈。
我摇了摇头:“我没讨厌你。我只是……还没习惯。”
她听了我的话,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有点失落。她低下头,轻声说:“其实,我也不习惯。我以前……没想过会这样嫁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心里忽然有些不忍。我问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非要逼我娶你?你就不怕,我真是个坏人,婚后会对你不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我们之间那把最沉重的锁里。
林晚晴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因为……”她哽咽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助,“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66章 逼婚背后的秘密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清冷的银霜。
林晚晴就坐在我的地铺边,借着这微弱的光,第一次向我揭开了她那看似坚硬外壳下的秘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在省城。我父亲……以前是大学教授。”她说到“以前”两个字时,声音顿了一下。
我心里一动,在那个年代,“大学教授”这个身份,往往意味着复杂的家庭背景。
“十多年前那场运动,我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了农场。我母亲受不了打击,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我哥哥,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后来,我响应号召,作为知识青年下了乡。再后来,高考恢复了,我拼了命地学,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后,我本可以留在省城的医院,但我父亲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档案里有污点,留城名额被别人顶了。我才被分配到了这里。”
她的叙述很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我心上。我一直以为她是个高高在上的“文化人”,却不知道她背后有这样坎坷的身世。
“我以为,到了这里,就能安安稳稳地工作,凭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和厌恶,“我们卫生院的马院长,他那个儿子……马小军,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他一直纠缠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仗着他爹是院长,在卫生院里没人敢管。一开始是送东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一直躲着他。后来,他越来越过分,甚至……甚至堵在我的宿舍门口,动手动脚。”
林晚晴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
“我找过马院长,可他只会和稀泥,嘴上说会管教儿子,实际上根本就是纵容!我还想过去派出所报案,可我一个外地来的姑娘,无权无势,人家父子俩在镇上关系网盘根错节,我拿什么跟他们斗?斗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
“那天晚上……出事的前一天,马小军又喝醉了酒来堵我,说……说他爹已经跟上面打好招呼了,要把我调去最偏远的乡卫生所,除非……除非我从了他。”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急切,那么不顾一切了。
“我当时真的绝望了。”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我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我不想被那个无赖毁了,也不想被发配到山沟里。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赶紧找个本地人嫁了,断了他的念想。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他总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
“可是,我刚来这里不久,根本不认识什么人。那些上门提亲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人品不怎么样。我不敢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然后……就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事情发生后,我一开始也是又怕又怒。可冷静下来,我突然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给我指的一条路。我打听过你,陈建军。厂里的人都说你手艺好,人老实,是个正派人。你家里的情况也简单,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工人。对我来说,你……是我当时能抓住的,最好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我只能赌一把。我赌你是个要脸面、有担当的人,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去报案,毁了你的前程。我赌你会屈服。我用我自己的名声,也用你的前途,做了一场豪赌。”
她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低着头,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我逼了你,利用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心里五味杂陈。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惜。
原来,在她那强硬的、不近人情的逼婚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辛酸和无奈。她不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在绝境中奋力自救的可怜人。
而我,陈建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我伸出我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哭声一滞,身体僵住了。
我笨拙地拍了拍她,学着我爹安慰我娘的样子,说:“别哭了。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坚定。
“这事儿,不怪你。换成是我,可能还没你这么有勇气。”我说,“你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就是你男人。以后,那个姓马的再敢来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林晚晴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我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不再觉得这场婚姻是一场屈辱的交易。我突然觉得,保护她,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进了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有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丝,我当时还无法完全理解的,叫做“依靠”的东西。
我有些僵硬地抱着她,她的眼泪,湿透了我胸前的衣襟,滚烫滚烫的。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里默默地说:林晚晴,从今往后,这个家,有我。
第7章 从地铺到枕边
那一晚的坦白,像一场春雨,融化了我们之间最后那层坚冰。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而我的地铺,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晚晴正在梳头,从镜子里看到我醒了,脸微微一红,说:“地上凉,你手上有伤,不能再着凉了。”
我心里一暖,坐起身,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我第一次觉得,我的这个妻子,其实很美。
“以后……你就睡炕上吧。”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她“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交流。她会问我厂里的事,我也会问她卫生院的情况。我发现她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她懂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跟我讲人体骨骼,讲草药药理,我听得津津有味。而她对我做的那些精巧的木工活儿,也充满了好奇。
那个姓马的混混,果然没再来骚扰她。想必是我们结婚的消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这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的手伤好利索之后,我把地铺彻底收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名正言顺地躺在了炕上,躺在了她的身边。
我们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又暧昧的气息。
“陈建军,”黑暗中,她突然开口,“你那个樟木箱子……雕得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我说。
“我听你娘说,那是你给你……给你未来的媳妇准备的。”她的声音有点犹豫。
我心里一动,知道她想问什么。我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在黑暗中寻找她的眼睛:“我现在,不就有媳妇了吗?”
她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我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回去。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疙瘩,都彻底解开了。
我们的日子,开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我娘看着我们俩一天比一天亲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她不再念叨林晚晴的不是,反而开始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炖鸡汤,煮红枣,嘴里说着:“晚晴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家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秋天的时候,林晚晴的父亲得到了平反,恢复了大学教授的职位和名誉。她收到信的那天,抱着我,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我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第二年春天,林晚晴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我们全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我娘乐得合不拢嘴,把我爹珍藏了多年的好酒都拿了出来。我爹也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要当爹了!”
我更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把手轻轻地放在林晚晴还很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从那天起,我把林晚晴当成了家里的“一级保护对象”。不让她提重物,不让她碰冷水,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家给她做饭。我把我的木工手艺发挥到了极致,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了摇篮、木马、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林晚晴看着我忙碌的样子,总是笑着说我像个傻爸爸。
可我知道,我不是傻,我是幸福。这种踏实、安稳的幸福,是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陈念安。意思是,思念,平安。
孩子出生后,我们的家更热闹了,也更完整了。林晚晴身上多了母性的光辉,变得更加温柔。我看着她抱着孩子,轻声哼着摇篮曲的样子,常常会觉得,眼前这一幕,就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画面。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儿,会想起我们那个荒唐的开始。
我会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去追那只偷鱼的猫,如果我没有撞破那个冲凉棚,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会按照我娘的安排,娶一个我不认识但“适合过日子”的姑娘。也许,我会一直把我对林晚晴的那点朦胧好感,藏在心里,直到它慢慢消失。
我的人生,会是另一番景象。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一个意外,一场逼迫,把两个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我们从猜疑和对抗开始,慢慢走向理解和接纳,最后,在平淡的柴米油盐中,熬出了最真挚的感情。
我爱上了这个曾经用最激烈的方式闯入我生活的女人。
我爱她的坚强,爱她的脆弱,爱她抱着书本时的专注,也爱她为我缝补衣衫时的温柔。
第8章 四十年,一碗老汤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一转眼,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和晚晴,都从当年的青葱模样,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我们的儿子陈念安,也早已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
我们从厂里的平房,搬进了楼房。当年那个简陋的冲凉棚,也早就消失在了时代的尘埃里。
唯一没怎么变的,是屋里那个我亲手打制的樟木箱子。
四十年的岁月,非但没有让它变得陈旧,反而让它包上了一层温润的浆。箱子上的“喜上眉梢”,依然神采奕奕。它跟着我们搬了好几次家,始终被晚晴擦拭得一尘不染。
箱子里,装的不再是嫁妆,而是我们这个家几十年的记忆。
有念安小时候穿过的虎头鞋,有晚晴给我织的第一件毛衣,有我们俩的第一张合影,还有孙子歪歪扭扭画给我们的第一幅画。
每当天气好的时候,晚晴就会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晒太阳。她会抚摸着那些老物件,给我讲当年的故事,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我的手艺,也没有落下。退休后,我开了个小小的木工坊,专门做一些精巧的玩意儿。晚晴也从卫生院院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每天陪着我,给我打打下手,或者戴上老花镜,坐在旁边看她的医书。
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详。
孙子放假的时候,最喜欢来我们家。他总爱缠着我,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有一次,他指着那个樟木箱子,好奇地问:“爷爷,你和奶奶是怎么认识的?也是别人介绍的吗?”
我跟晚て晴相视一笑。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我跟你奶奶啊,那可是一段传奇。想当年,你爷爷我为了追一只偷鱼的猫,‘英雄救美’,结果……”
“结果被你奶奶用一盆洗澡水,从头浇到脚,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晚晴笑着接过了我的话。
“奶奶,真的假的?”孙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晚晴摸着孙子的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仅如此,你奶奶我还堵在巷子口,叉着腰,对你爷爷说:‘你看光我了,你得娶我!’”
“哇!奶奶你好酷啊!”孙子发出了崇拜的惊叹。
我看着晚晴,她也正看着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的温柔。
我们都笑了。
笑声里,是只有我们彼此才懂的默契和深情。
是啊,我们的故事,开始得那么荒唐,那么不可思议。一场意外,一场胁迫,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无奈和心酸。
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别样的缘分呢?
如果不是她的勇敢和决绝,我们可能会错过彼此。如果不是我的妥协和担当,我们也不会有后来这几十年的相濡以沫。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它不会总是按照你喜欢的剧本上演。它会给你出难题,会把你逼到墙角。但只要你肯用心去经营,用责任去担当,用理解去化解,再苦涩的开始,也能熬出一碗回味甘甜的老汤。
我常常想,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当上了八级木匠,也不是做了多少精美的家具。我最骄傲的,是当那个叫林晚晴的姑娘,在人生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我这根“稻草”,而我,没有让她失望。我用我的一生,为她撑起了一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天空。
而她,也用她一生的温柔和智慧,温暖了我,成就了我,给了我一个最完整的家。
夕阳西下,我牵起晚晴那双已经不再细腻但依旧温暖的手,跟她说:“走,晚晴,咱们做饭去。今天,我给你炖鱼吃。”
她笑着点头:“好。”
我们一起走进厨房,就像这四十年来,每一个平凡的傍晚一样。我知道,这平淡的烟火人间,就是我陈建军这辈子,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