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撞见女医生洗澡,她隔天堵我:看光了,你得娶我!_2

发布时间:2025-10-22 07:08  浏览量:9

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在我抽屉里锁了三十多年,有时候翻出来,上面的钢印都有些模糊了。可我还是能清清楚楚地记起,拿到它的那天,我手心里全是汗,感觉自己不是娶了个媳妇,是领回来一个天大的麻烦,一个能把我后半辈子都拴死的“责任”。

那时候,我,陈建军,一个红星机械厂的学徒工,做梦都没想到会跟她,林晚秋,一个戴着高级手表、浑身都透着书卷气的正经医生,扯上任何关系。

我们从一句话都不说的陌生人,到睡在一张床上却隔着一条“楚河汉汉界”的夫妻,再到后来,她会在我深夜加班回家时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我会在她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时,轻轻给她盖上一层薄毯。这中间,我们走了好长好长的路。

而这一切,都得从1982年那个燥热的夏天说起,从我撞见我们厂医务室新来的林医生洗澡那天说起。

第1章 那个燥热的午后

1982年的夏天,好像比哪一年都热。车间里那几台老掉牙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的全是热风,吹在人脸上,跟拿砂纸磨似的。我叫陈建军,那年二十岁,是红星机械厂钳工车间的一名学徒工,跟着王师傅学手艺。

我的世界很简单,就是机床的轰鸣声,铁屑的焦糊味,还有师傅那口永远也喝不完的浓茶。最大的梦想,就是早点转正,每个月能多拿几块钱工资,再攒钱买一块“上海”牌手表,那玩意儿在我们这帮小年轻里,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

林晚秋就是在这个时候,像一阵清凉的风,吹进了我们这个满是汗臭和机油味的世界。

她是新来的厂医,听说是从市里大医院调过来的,正经的医学院毕业生,文化人。第一次在厂区公告栏上看到她的照片时,我们车间几个半大小子都凑过去看。照片是黑白的,但挡不住那股子清秀。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睛亮得像秋天的泉水,嘴角微微抿着,有点严肃,又有点说不出的好看。

“嘿,建军,看见没?新来的林医生,大学生呢!”工友张浩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一脸的羡慕,“这得是啥家庭才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姑娘。”

我只是憨憨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小石子投进池塘,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这样的姑娘,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是抡锤子、摸机油的,人家是拿听诊器、开药方的。我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厂里的医务室就在我们车间后面,一栋独立的二层小红楼,安静又干净,跟我们这边的嘈杂简直是天壤之别。平时我们有点头疼脑热、磕磕碰碰的,都往那儿跑。自从林医生来了之后,车间的工友们跑得更勤了,有时候没病也想去开两片止痛片,就为多看她一眼。

我没那个胆子,只敢远远地看着。有时候下班,能看到她穿着白大褂,抱着一摞书从医务室走出来,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走路很稳,不快不慢,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特别有节奏。

出事那天,是个周六的下午。车间要检修一台老旧的冲压机,王师傅带着我跟几个老师傅加班。那天的天气更是邪乎,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都像是凝固了。干了没多久,我浑身上下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工作服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又黏又痒。

到了下午三点多,实在是渴得受不了,嗓子眼直冒烟。车间里的茶水桶早就空了,我跟王师傅打了声招呼,想到医务室那边接点凉水喝。医务室后面有个自来水龙头,那儿的水比我们车间的井水要凉快得多。

我抄起我的大搪瓷缸子,穿过堆满废料的后院,轻车熟路地往医务室后面绕。那会儿医务室应该没人,周末嘛,除了急诊,医生都休息了。

小红楼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我走到后墙根,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水龙头。可让我奇怪的是,旁边那扇通往医务室一楼杂物间的小木门,竟然虚掩着,还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我当时脑子一根筋,也没多想,以为是哪个水管漏了。厂里的东西,能省一点是一点,这要是漏一晚上水,水费都得不少。我寻思着,过去看看,要是能关上就顺手关了,也算做件好事。

我放下搪瓷缸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扇小木门前,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就是这一眼,让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手脚瞬间就凉了。

门后是一个很小的隔间,应该是临时改的浴室。一个白皙的背影正对着我,乌黑的长发用夹子盘在头顶,水流正从一个简陋的莲蓬头里冲刷下来,顺着她光洁的肩膀和脊背滑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混杂着湿热的水汽。

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那头标志性的长发,那纤细的腰身……是林晚秋,林医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雷劈了一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我应该立刻转身就跑,或者大喊一声“对不起”,可我当时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陈建军,你个混蛋!你在干什么!快走啊!

可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

也许是我的呼吸声惊动了她,也许是门缝透进来的光线变化让她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是惊恐,最后是羞愤。那双平时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像是燃起了两团火。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然后又迅速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魂都快吓飞了。我“啊”地一声怪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把门关上,转身就跑。我跑得比这辈子任何时候都快,搪瓷缸子都忘了拿,一路冲回车间,心脏“咚咚咚”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建军?你小子干啥去了?脸白得跟纸一样,见鬼了?”王师傅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皱着眉问。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拿起锤子就开始埋头干活,可手抖得连锤子都快握不住了。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这要是传出去,我就是个“耍流氓”的。在80年代,这罪名可不小,轻则开除,重则……我不敢想下去。而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名声要是毁了,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闯下了天大的祸。那个下午剩下的时间,我是在无尽的恐惧和懊悔中度过的。机床的轰鸣声,师傅的吆喝声,都离我很远很远,我耳朵里只有那“哗啦啦”的水声,和林晚秋那双又惊又怒的眼睛。

第2章 你得对我负责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躺在工厂宿舍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下午那个画面。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我怎么就那么缺心眼,要去推那扇门呢?我就是口渴,接完水走人不就得了?

我把头埋在散发着汗味的枕头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第二天是周日,我却比平时上班起得还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锅粥。我该怎么办?去道歉?怎么开口?说“林医生,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这话一说,不就等于承认我看见了吗?

可要是不去,就这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万一她把这事捅到厂领导那里……我不敢想那个后果。

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饭也吃不下,就待在宿舍里,像个困兽。工友张浩喊我去打球,我摇了摇头。他看我脸色不对,还开玩笑说:“建军,你小子是不是害相思病了?想着那个林医生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刷地就白了,连忙摆手:“别胡说!没……没有的事!”

我的反应太大,张浩反而愣住了,挠了挠头,没再说什么。

我就这样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到了周一,我硬着头皮去上班,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揣了只兔子。我一整天都绕着医务室走,生怕跟林晚秋碰上。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王师傅让我去仓库领点零件。仓库就在医务室的斜对面。我低着头,做贼似的快步走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瞅。

“陈建军。”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浑身一僵,脚步瞬间就钉在了地上。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就是林晚秋的。我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她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配一条深色的长裤。她的脸很白,嘴唇紧紧地抿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林……林医生。”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变了调。

她没说话,只是朝我走近了几步,然后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下班后,在厂门口的白杨树下等我。”

说完,她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进了医务室。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她要干什么?找我算账?还是……?我不敢想。王师傅在车间门口喊我,我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去仓库。可脑子里全是她那句话,和她那冰冷的眼神。

剩下的一个小时,我过得比一个世纪还漫长。下班铃一响,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车间的。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食堂,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厂门口。

那棵老白杨树下,她已经在了。她背对着我,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林医生,我……”

“你不用说了。”她转过身,打断了我。她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心里一松,刚想说“谢谢你”,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个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但是,你毕竟看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她:“那……那您说怎么办?只要您不告诉厂领导,我……我给您赔礼道歉,我给您写检讨……”

她摇了摇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看光了我的身子,你得娶我。”

“什……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整个人都懵了。娶她?我?一个穷学徒,娶一个大学生医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没听错。”她的眼神异常坚定,“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我这辈子就毁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看了我,你就得对我负责。”

我被她这番话彻底砸蒙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说法?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医生,你……你别开玩笑了。”我急得满头大汗,“这事是我不对,我混蛋!可……可也不能用结婚来解决啊!我们俩……根本不合适!我配不上你!”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的。”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但依旧强硬,“陈建军,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你去厂里自首,说你耍流氓,到时候你怎么处理,我不管。第二,娶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们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谁也不欠谁。”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和那双倔强得像是不肯认输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她可能不是在吓唬我。她是认真的。

可为什么啊?就因为我无意中看到了她?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我们根本不认识,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就这么结婚,那不成了一辈子的枷锁?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艰难地问。

她别过头去,不看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不用管为什么。你就告诉我,你选哪条路?”

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乱成一团麻。选第一条路?去自首?那我这辈子就完了,工作没了,名声臭了,可能还要被抓起来。我爹妈在老家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可第二条路……娶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甚至有点害怕的女人,就这么稀里糊糊地过一辈子?

晚风吹过,白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我看到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她迅速地用手背擦掉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心里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她提出这么一个看似荒唐的要求,也许……也许是她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了。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似乎都失去了耐心,转头又要说话。

我抢在她前面,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好……我娶你。”

第3章 一场没有祝福的婚礼

我答应娶林晚秋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列脱轨的火车,轰隆隆地朝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林晚秋的行动力远超我的想象。第二天,她就找到了我们车间的王师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王师傅说的,只知道那天下午,王师傅把我叫到车间角落,递给我一支烟,眼神复杂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建军啊,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王师傅吧嗒吧嗒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林医生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别不好意思了。”王师傅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人家姑娘都找到我这儿来当说客了,说你们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既然这样,我这个当师傅的,也不能拦着。林医生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可不许欺负人家,听见没?”

我只能木然地点头。自由恋爱?情投意合?我心里苦笑,这谎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能说什么?我只能配合她演下去。

事情的发展快得让我措手不及。王师傅出面,跟厂工会打了招呼。厂里对于我们这对“工人与知识分子”的结合,竟然还挺支持,觉得是新时代新风尚的体现。没过几天,分房子的通知就下来了,厂里特批了一间单身宿舍给我们当婚房。

那是一间在筒子楼里的小房间,十几平米,进门就是床,墙壁是斑驳的石灰,唯一的窗户对着走廊,常年见不到阳光。可即便这样,也引来了无数工友羡慕的目光。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能有自己一间房,是多大的福气。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间房,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牢笼。

领证的前一天晚上,林晚秋约我见了她父母。

她的家在市区一栋家属楼里,跟我们厂区的筒子楼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里都飘着一股书香。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她的母亲则是一脸的愁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甘。

我局促地坐在小板凳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白衬衫,裤子也烫得笔直,可在那样的环境里,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浑身不自在。

“小陈是吧?在红星厂当工人?”林教授推了推眼镜,开口了,声音很沉。

“是,林叔叔,我是钳工学徒。”我赶紧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还是她母亲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晚秋啊,你这是何苦呢?放着张主任家那么好的条件你不要,非要找……找这么个……”她没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懂。

“妈!”林晚秋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别管了!建军他……他对我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根本没看我。我知道,她是在演戏给父母看。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林教授自始至终没再跟我说一句话,她母亲则一直在唉声叹气。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这个“准女婿”有多么不满意。也是,人家是书香门第,女儿是前途光明的医生,怎么会看得上我一个没文化、没背景的穷工人?

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我这辈子可能连他们家的门都迈不进来。

从她家出来,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俩一路无话。快到厂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对不起,陈建军。”她低着头,声音很小,“让你受委屈了。”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爸妈那边,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解释道,“还有,张主任家的事,是我不同意。我爸妈逼我,我没办法,才……”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也许,我撞见她洗澡这件事,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场灾难,也成了一个让她摆脱另一场包办婚姻的借口。我,陈建军,成了她的一块挡箭牌。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反而没那么憋屈了。至少,我不是单纯地被胁迫,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领了证。没有鲜花,没有喜糖,甚至没有一张合影。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盖了章,把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给我们。我捏着那本小小的册子,感觉它有千斤重。

从民政局出来,我们就正式成为夫妻了。

我们办了一场极其简单的婚礼。就在厂里的小食堂,摆了两桌。一桌是王师傅和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工友,另一桌,只有林晚秋的父母和她医务室的一个同事。她的亲戚,一个都没来。

婚礼上,大家说着祝福的话,可我听着都觉得刺耳。我和林晚秋穿着崭新的衣服,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敬酒。她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我也努力地挤出笑容,但我们俩的眼神,没有一次真正的交汇。

我们就像两个提线木偶,在完成一场规定好的表演。

闹哄哄的婚宴结束后,我送走了王师傅他们,林晚秋也送走了她的家人。她父亲临走前,把我拉到一边,用一种近乎警告的语气对我说:“陈建军,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但晚秋是我女儿,你以后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饶不了你。”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叔叔,您放心。”

送走所有人,我和林晚秋回到了我们那间小小的“婚房”。

房间里已经被工友们简单布置了一下,窗户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囍”字,桌上放着一盘水果糖和花生。

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房间里的尴尬和冰冷。

我站在门口,她站在窗边,我们俩隔着几步的距离,相顾无言。沉默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声音干涩:“那个……你早点休息吧。”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木板床:“你睡床吧。”

说完,她从角落里抱出一床被子和一张草席,铺在了地上。“我睡这儿。”

“这怎么行!”我赶紧说,“你是女同志,怎么能睡地上?我睡地上,你睡床。”

“不用。”她的态度很坚决,“我们说好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这张床,就是界限。”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温情彻底浇灭了。我看着她固执地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铺好自己的“床铺”,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名义上的夫妻。我怎么忘了呢?

那一夜,我们就这样,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度过了我们的新婚之夜。我能听到她翻身时草席发出的沙沙声,也能感觉到她似乎跟我一样,一夜未眠。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几步的距离,而是一道看不见,却又无比坚固的墙。

第4章 一堵看不见的墙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压抑。

我和林晚秋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过着各自的生活。

每天早上,我比她起得早。我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去公共水房洗漱,然后去食堂买好早饭。我会给她也带一份,通常是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放在桌子上,然后我就去上班了。我们几乎不打照面。

晚上下班回来,她大多时候已经在了。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洗衣服。看到我回来,她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晚饭我们也是分开吃的。我回来晚了,就自己去食堂解决。我回来早了,她就会晚一点去。我们刻意地错开了时间,仿佛多待一秒钟,都会让彼此感到窒ou。

最难熬的,是晚上。

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到了晚上就显得更加狭小。她睡在地上,我睡在床上。熄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我常常会失眠,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心里空落落的。

我知道她也没睡着。有时候,我能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

我们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厚重且冰冷。这堵墙,是我们那荒唐的开始,是彼此身份的悬殊,更是我们之间无法言说的尴尬。

我们也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但大多都充满了火药味。

有一次,我下班回来,看到她正费力地想把一个坏掉的灯泡换下来。她踩在一个摇摇晃晃的板凳上,踮着脚,举着手,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我看不下去,走过去说:“我来吧。”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默默地从板凳上下来了。我三下五除二就把新灯泡换上了,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谢谢。”她低声说。

“没事。”我摆了摆手,心里其实有点高兴,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可以缓和一点了。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又把气氛打回了冰点。

“以后这种事,你不用管,我自己能行。”

我心里的那点火苗,“噗”的一下就灭了。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行,那你自己行吧!”说完,我就摔门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跟张浩他们几个工友在外面喝了点酒。张浩还羡慕地说:“建军,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仙女一样的老婆,人是医生,又干净又漂亮。回家肯定给你把饭做好,把水烧好,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吧?”

我端起酒杯,一口把杯子里的白酒闷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舒服?我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冰窖里。

可这些话,我能跟谁说呢?在所有人眼里,我陈建军都是走了八辈子大运,娶了个天仙。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桩婚姻的内里,早就已经腐烂了。

林晚秋的清高和疏离,像一根根针,时时刻刻扎着我。

她有文化,爱干净。她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的书,她的衣服,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而我,一个粗手大脚的工人,习惯了东西随手乱放。我的工作服上,永远都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机油味。

有好几次,我看到她在我走后,会用抹布把我碰过的地方,比如桌子、椅子,都重新擦一遍。她做得不着痕迹,但我都看在眼里。

那一刻,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知道,她嫌弃我。嫌弃我脏,嫌弃我粗鲁,嫌弃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之间的矛盾,在一次沉默的爆发中达到了顶点。

那天我发了工资,心里高兴,特地去镇上割了半斤肉,还买了一瓶“西凤”酒。我想着,好歹是夫妻,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我想跟她好好吃顿饭,哪怕只是坐在一起,不说话也行。

我笨手笨脚地把肉炖上,香味很快就飘满了整个筒子楼。

她下班回来,看到桌上的肉和酒,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今天……发工资了。”我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们一起吃点吧?”

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那是我记忆里,我们第一次同桌吃饭。我给她夹了一块肉,她没有拒绝,小口地吃着。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想找点话说。

“在……在医务室还习惯吗?”

“嗯。”

“工作……忙不忙?”

“还好。”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只是用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来回答。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起来。

我借着酒劲,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酒都洒了出来。

“林晚秋!”我红着眼睛看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嫌我脏,嫌我没文化!可这日子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是不想过,你就直说!咱们去把婚离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何必这么半死不活地耗着,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我吼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被我吓到了,脸色发白,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浮起一层水雾。

“陈建军,”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颤抖,“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愿意每天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吗?我回一趟家,我妈就拉着我哭,说我瞎了眼。我去上班,同事们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工人。这些,你都懂吗?”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饭桌上。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能怎么办?那天的事……它就像一个噩梦!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看到你推开门的样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包裹起来……”

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呆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这么大。我也从来没想过,她承受着比我多得多的压力。我只看到了她的冷漠和清高,却没看到她藏在这些外壳下的恐惧和脆弱。

那一刻,我心里的怨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手足无措。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只是默默地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她没有接,只是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那是我们结婚以来,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

那一晚,我们之间的那堵墙,虽然没有倒塌,但好像,被她的眼泪,冲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第5章 烙在胳膊上的印记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林晚秋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依然分床睡,依然很少说话,但空气中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似乎消散了不少。她不再刻意躲着我,我下班回来,她会抬头看我一眼,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至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冷的疏离。

我也会试着去做一些改变。我开始注意个人卫生,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房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再进屋。我的工作服,也尽量不带进房间,就挂在门外。

我知道,这些小事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想让她知道,我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粗人。

真正打破我们之间僵局的,是一次意外。

那是入冬后的一个下午,车间里赶一批紧急的活儿。我操作一台老旧的钻床,给一个钢制零件打孔。因为着急,操作上有点失误,用来冷却钻头的机油管突然爆裂,滚烫的机油劈头盖脸地就浇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用左臂一挡,只觉得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胳膊上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

“建军!”旁边的王师傅惊叫一声,赶紧拉下了电闸。

车间里顿时乱成一团。工友们围了上来,我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撩开袖子一看,从手腕到手肘,整片皮肤都红了,还起了好几个大水泡,看上去触目惊心。

“快!快送医务室!”王师傅当机立断。

我被几个工友架着,几乎是跑着去了医务室。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要让林晚秋看到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到了医务室,她正在给一个感冒的工人看病。看到我被架进来,胳urry的样子,她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怎么回事?”她快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医生,建军他……被热油烫伤了。”一个工友赶紧解释。

她二话不说,立刻让我坐下,小心翼翼地卷起我的袖子。当她看到我胳膊上那片恐怖的烫伤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威严。

工友们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立刻忙碌起来,拿生理盐水、拿棉签、拿纱布、拿烫伤膏……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她先用镊子夹着棉球,蘸着生理盐水,一点一点地帮我清洗伤口周围的皮肤。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弄疼我。滚烫的机油混着灰尘,清洗起来很麻烦,但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的汗珠却不停地往下掉。

“很疼吧?”她低声问,头也没抬。

“还……还行。”我硬撑着说。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心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最痛苦的,是处理水泡。她用消过毒的针头,小心翼翼地把水泡一个个挑破,然后把里面的液体吸出来。每一下,都像是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疼得直抽冷气,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疼就说出来,别忍着。”她的声音很柔。

我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这点疼算什么。

整个处理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她一直专注地忙碌着,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她用烫伤膏均匀地涂抹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地仔细包扎好。

“好了。”她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我每天给你换药。饮食也要注意,别吃辛辣的东西。”

“谢谢你,林医生。”我看着她,由衷地说道。

她愣了一下,似乎对我的称呼有些不习惯。她避开我的目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左胳膊吊在胸前,做什么都不方便。

晚饭时间,她破天荒地没有出去,而是从外面食堂打回了饭菜。一份白粥,两个素菜。

“医生说你不能吃油腻的。”她把饭菜放在桌上,淡淡地说。

我心里一暖,说了声“谢谢”。

吃饭的时候,因为左手动不了,我用右手拿着筷子,显得特别笨拙。夹了几次菜,都掉在了桌子上。

她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站起身,从我手里拿过碗,坐到我身边。

“我喂你吧。”

我当时就懵了,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别动!”她瞪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僵硬地张开嘴,把粥吃了下去。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我们离得那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那一顿饭,是我长这么大,吃得最不自在,却也是最温暖的一顿。

从那天起,她包揽了所有的事情。给我换药,给我喂饭,帮我洗脸,甚至……帮我洗衣服。我那带着机油味的工作服,她皱着眉头,用搓衣板一遍遍地搓洗,直到洗得干干净净。

我躺在床上,看着她为我忙碌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换药的时候,看着我胳膊上开始愈合的伤疤,轻声说:“会留疤吧?”

“肯定会。”我说,“不过没事,男人身上有点疤,不算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用棉签蘸药膏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陈建军,”她忽然开口,“那天在车间,你为什么要用胳膊去挡?”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下意识的反应吧,总不能让油浇在脸上啊,那不就破相了?”

她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你就不怕,这只手废了?你可是个钳工,手对你来说,比脸重要多了。”

我笑了笑:“那也没办法。总得护着点什么。”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亮,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

从那以后,她睡地上的那套被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一天晚上,我洗漱完回到屋里,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在床的里侧,离我远远的。

我心里一动,没说什么,也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我们俩躺在上面,中间依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这一次,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那堵墙,好像……真的要塌了。

我胳膊上的伤,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虽然留下了一片难看的疤痕,但那道疤,却像一个特殊的印记,烙在了我的胳膊上,也烙在了我们俩的心里。

第6章 那一夜的悄悄话

胳膊上的伤好了之后,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每天去车间上班,跟着王师傅学技术。但我和林晚秋之间,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

虽然话依然不多,但不再是刻意的沉默。我会跟她说说车间里的趣事,比如张浩又被师傅骂了,或者厂里又来了什么新设备。她也会偶尔跟我提一提医务室的情况,哪个车间的工人又因为什么来看病了。

我们开始一起吃饭。她做饭的手艺其实很好,简简单单的几个家常菜,却总能做得有滋有味。我吃着她做的饭,心里总是暖洋洋的。吃完饭,我会主动去洗碗。她一开始不让,说我的手是做精细活的,不能总泡在水里。但我坚持,我说,家务活是两个人的。

她拗不过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在我洗碗的时候,会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筒子楼里的邻居们,也渐渐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变化。以前我们俩进进出出,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从不说话。现在,我们开始并肩而行。有时候我下班晚了,她会站在楼道口等我。看到我,她会很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工具包。

张浩他们再拿我开玩笑,说我“娶了仙女,忘了兄弟”时,我不再是尴尬地苦笑,而是会憨厚地挠挠头,心里却甜丝丝的。

我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我甚至开始感谢那场荒唐的意外,如果不是它,我怎么可能拥有现在的生活?怎么可能和林晚秋这样好的姑娘,成为一家人?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横着一道坎,那就是我们婚姻的开端。那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们俩心里,谁也不敢去碰。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绕着它走。

直到一个下着小雨的周末晚上。

那天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待在小屋里。她靠在床头看书,我坐在桌前,就着灯光,打磨一个自己做的小零件。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我的锉刀摩擦金属的“沙沙”声。

那种感觉很奇妙,很安宁。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家。

“陈建军。”她忽然合上书,轻声叫我。

“嗯?”我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她。

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坦诚。

“我们……能聊聊吗?”

我的心跳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边,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她似乎在组织语言,有些犹豫,“你后悔吗?娶我。”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倒影。我没有丝毫犹豫,摇了摇头。

“不后悔。”我说的是实话,“一开始……是有点懵,也觉得挺委屈的。但现在,不后悔。我觉得挺好的。”

她听了我的话,好像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了,声音更低了些:“其实,那天……我跟你说要你娶我,不全是因为我怕名声毁了。”

我心里一动,静静地听着。

“我家里……一直逼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那个人家里有点背景,我爸妈觉得我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可我不喜欢他,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反抗过,但没用。我爸妈甚至说,要是不听他们的,就跟我断绝关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所以,那天出了事,我虽然又怕又气,但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下好了,我有理由不用嫁给他了。”

“我利用了你,陈建军。”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歉意,“我把你当成了我的挡箭牌,逼着你娶我,让你卷进了我的家事里。对不起。”

我看着她愧疚的样子,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原来,她那看似强硬的姿态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无助和挣扎。她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命运的女孩。

我伸出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被我握住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回去。

“都过去了。”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晚秋,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那天,是我不对,是我吓着你了。”

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晚秋……”她轻轻地念了一遍,眼眶红了。

“以后,有我呢。”我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对她承诺,也像是对自己承诺,“只要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我……我会护着你。”

我的话说得很笨拙,也没什么文采,但那是我能想到的,最真诚的话了。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这一次,不是伤心,不是委屈。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滑落,然后,她朝我这边挪了挪,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子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我们俩就那样静静地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道最后的墙,也彻底倒塌了。我们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而是真正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伴侣。

我胳膊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似乎也不再那么灼热了。它成了一个见证,见证了我们从一场荒唐的开始,走向了真正的彼此。

第7章 扎根的生活

心里的墙一旦拆除,日子便过得顺遂而温暖。

我和晚秋的生活,就像厂区里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却充满了生命力。我们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真正地融为了一体。

我的工资卡,从发下来的那天起,就交到了她手里。她嘴上说着“我不要,你自己拿着”,但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她。她开始学着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但她对我,却从不吝啬。她会偷偷攒下钱,给我买一件新衬衫,或者在我生日那天,给我做一桌子好菜。

我也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疼。我知道她胃不好,就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去食堂排队,给她打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我知道她喜欢看书,就托人从市里给她淘换各种文学名著。她看书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安安静得地陪着,哪怕只是帮她把灯光调得更亮一些。

我们的婚房,那个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小屋,也渐渐有了家的模样。她买来了淡雅的碎花窗帘,换掉了原来那块灰扑扑的旧布。我在墙上钉了几个木架子,用来放她的书。我们还一起动手,把斑驳的墙壁重新粉刷了一遍,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逛集市。我提着菜篮子跟在她身后,看她在人群中,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小贩“斗智斗勇”。那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那种清冷医生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小媳妇。

王师傅和车间的工友们,都说我变了。说我以前像个闷葫芦,现在脸上总挂着笑,浑身都透着一股劲儿。王师傅更是拍着我的肩膀说:“建军,你小子算是娶对人了。一个好媳妇,能旺三代。”

我只是嘿嘿地笑。他们不知道,晚秋给我的,何止是这些。她让我这个原本只有机床和铁屑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她会给我讲书里的故事,给我讲人体的奥秘,给我讲那些我闻所未闻的大道理。我的眼界,因为她,变得开阔起来。

而我,也同样在改变着她。

她原本是个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但跟着我,她学会了怎么换保险丝,怎么通下水道。她不再害怕跟人打交道,筒子楼里的邻居,谁家有个头疼脑痛的,她都热心帮忙。大家提起林医生,不再是说“那个清高的大学生”,而是竖起大拇指,夸她“人美心善”。

她的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一开始,他们还是不待见我。每次晚秋带我回家,她父亲依旧是板着脸,她母亲则是一脸的埋怨。但我从不跟他们计较,只是默默地做我该做的事。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我抢着干;她父亲爱下棋,我就专门去学,陪他杀几盘;她母亲身体不好,我就四处去打听偏方。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他们也看到了我的真心。

有一次,她父亲的老花镜腿断了,正发愁呢,我二话不说,拿到车间,用我们钳工的精细手艺,硬是给焊好了,打磨得跟新的一样。

她父亲拿着修好的眼镜,看了又看,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我说:“建军,以前……是我们看走眼了。”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1984年的秋天,晚秋怀孕了。

当她拿着化验单,脸颊微红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碗都给摔了。我抱着她,在小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她被我转得头晕,嗔怪地拍着我的背,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我们家,不,是我们整个筒子楼的重点保护对象。我承包了所有的家务,连地都不让她扫。邻居的大妈们,也时常会送来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或者一些土特产。

晚秋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的心情也一天天变得期待而又紧张。我开始学着做一些小孩子的木头玩具,小木马、小摇铃……虽然做得歪歪扭扭,但在我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好的玩具。

1985年的夏天,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我给她取名叫陈念。纪念我们那段奇特的相遇,也希望她能永远怀着一颗感恩和思念的心。

女儿的到来,让我们的家更加完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我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一口。晚秋则会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父女俩,笑得眉眼弯弯。

日子就这样,在机床的轰鸣声和女儿的啼哭欢笑声中,一天天过去。我们从最初那对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变成了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一个平凡而又幸福的三口之家。

第8章 三十年的印记

光阴似箭,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红星机械厂几经改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我也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车间里受人尊敬的老师傅,两鬓都添了白发。晚秋也退休了,不再是那个梳着麻花辫的清秀姑娘,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皱纹,但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

我们的女儿陈念,也已经长大成人,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当上了外公外婆。

我们搬离了那个留下我们太多回忆的筒子楼,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但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却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和晚秋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喝着茶,晒着太阳。外孙在客厅里玩着我给他做的木头飞机,咯咯地笑着。

“建军,”晚秋忽然开口,指了指我的左臂,“这道疤,还疼吗?”

我撩起袖子,那道因为烫伤留下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我的小臂上。颜色已经变淡了,但依然清晰可见。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就是有时候阴雨天,会有点痒。”

“都怪我,”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道疤痕,眼神里满是疼惜,“要不是当年为了照顾我,你也不会……”

“瞎说。”我打断了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这跟照顾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操作失误。再说了,要不是这道疤,咱们俩那堵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拆呢。”

她也笑了,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一样。

“建军,你说,咱们这辈子,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是啊。”我感慨道,“开头跟唱戏似的,稀里糊涂就凑到了一起。没想到,这出戏,一唱就是一辈子。”

我们俩相视而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和默契。

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我还好好地锁在抽屉里。女儿陈念曾经好奇地问过我们,说爸妈你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自由恋爱吗?

晚秋总是笑着点点头,说:“是啊,你爸当年对我,可是一见钟情呢。”

每当这时,我都会在一旁憨憨地笑,不反驳。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场尴尬的意外,一次荒唐的“逼婚”。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用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把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我们有的,只是在漫长岁月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恩情、亲情和爱情。是那一碗热粥的温暖,是那一次换药的温柔,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伴相守。

我常常在想,什么才是夫妻?

或许,夫妻就是,我看到了你最狼狈的样子,你抓住了我最致命的把柄,我们从相互提防开始,却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慢慢地,把彼此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就像我胳膊上这道疤,它是我当年莽撞的印记,也是我们婚姻的起点。它提醒着我,生活有时候会给你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但只要你用真心和责任去面对,这个玩笑,最终会变成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握着晚秋的手,那双手,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光滑,但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我知道,这辈子,能撞见她,是我陈建军最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