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转业前把吉普1万卖我,某天修空调时拆面板我看到里面时愣了
发布时间:2025-08-28 21:57 浏览量:13
车子是从战友陈建军手里盘过来的,一辆跑了十几万公里的老式北京吉普。
办完手续那天,陈建军拍着墨绿色的铁皮车顶,眼圈有点红。
“老李,以后它就跟你了,好好待它。”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替他点上。烟雾缭绕里,他那张被高原风霜刻满痕迹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放心,我懂。”
我们这代人,对车有种特别的感情,尤其是在部队里摸过方向盘的。这台吉普,跟了陈建军快十年,从他还是个小排长,一直到转业报告批下来。它就像个无声的战友,陪着他在边防线上跑过巡逻路,在泥泞里打过滚,在风雪中抛过锚。
陈建军转业回南方老家,要去大城市闯荡,带着这么个油老虎不方便。他没找二手车贩子,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我。
“老李,车你要不要?一万块,开走。”
我当时正在自己的修车铺里,给一辆出租车换刹车片,满手的油污。我对着电话愣了半天。
一万块,买这么一台情怀满满的硬派越野,跟白送没什么区别。我知道,同年份的车,收拾得利索点的,在贩子手里至少能卖两万五。
“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我问。
“清醒得很。”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萧索,“卖给别人不放心,他们不懂这车。只有你,李卫国,我知道你会把它当兄弟看。”
我心里一热,喉咙有点堵。
“行,我要了。”
就这样,这台承载着陈建军整个青春的墨绿色铁疙瘩,成了我的座驾。
交钱的时候,我硬是想塞给他两万。他把厚的那沓推了回来,只抽走了薄的那一沓。
“一万就是一万,这是我们之间的情分,别拿钱来衡量。”他把车钥匙塞进我手心,那冰凉的金属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到了那边,安顿好了,给我来个信。”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比我高半个头,肩膀宽阔,穿着一身即将脱下的军装,像座山。
“一定。”
火车站送别,汽笛长鸣,绿皮火车缓缓开动。陈建军在车窗里冲我挥手,我站在站台上,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直到那抹绿色消失在视野尽头。
回来后,我老婆方惠围着车转了好几圈,眉头拧成了疙瘩。
“李卫国,你是不是傻?花一万块买这么个铁家伙回来?这得喝多少油啊?再说,咱家那点存款,是留着给儿子上大学的,你倒好……”
我没跟她争辩,只是默默地拿出抹布,擦拭着车身上的灰尘。
这车,对她来说,是一堆废铁,一个负担。
但对我来说,这是我和陈建军,和我们那段已经逝去的军旅生涯,最后的连接。
第1章 旧时光的铁疙瘩
这台老吉普进了家门,就像请回来一尊脾气古怪的老爷车。
方惠的抱怨几乎成了每天的背景音。
“早上发动起来,那动静跟拖拉机似的,整栋楼都能听见,邻居王姐都问我咱家是不是改行收废品了。”
“去趟菜市场,来回二十块钱油没了,比打车还贵!我买那点菜才几个钱?”
“车里一股子机油味,我新买的坐垫放进去一天就全毁了,洗都洗不掉。”
我通常不作声,任由她念叨。我知道她不是嫌弃这车,她是心疼钱,心疼这个家。
我从部队转业回来十多年了,没跟陈建军一样选择去大单位坐办公室,就凭着在部队里练就的一手修车技术,开了个小小的“卫国修车行”。
铺子不大,就我一个人,外加一个半工半读的徒弟小张。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糊口,也能供着儿子李斌在省城读大学。
方惠在街道办上班,工资不高,但稳定。我们俩就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着,支撑起这个小小的家。
日子过得紧巴巴,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所以方惠看到这台油耗惊人的老吉普,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我对这车,却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每天早上,我都会提前半小时起床,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伺候”它。
我拧开钥匙,不是立刻点火,而是先通电,让油泵“嗡嗡”地工作几秒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部队的车库,冬天的清晨,呵着白气,为一排军车做出发前的检查。
然后,轻踩两下油门,再一拧钥匙。
“轰——隆隆隆……”
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车身都跟着微微颤抖。这股子力量感,是现在那些流线型的家轿给不了的。
我喜欢开着它去我的修车铺。铺子在城郊,路不太好,但对这台吉普来说,根本不算事。坑坑洼洼的路面,它“哐当哐当”地就碾过去了,悬挂硬得像块石头,颠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
可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踏实,可靠。
周末的时候,我会开着它带方惠去郊区的农家乐。她嘴上抱怨着颠,但还是会细心地用塑料袋把摘回来的蔬菜水果包好,生怕在后座上磕坏了。
儿子李斌放假回来,对这车倒是充满了好奇。
“爸,这车比你年纪都大了吧?还能开啊?”他摸着方向盘,那方向盘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
“瞎说,这车当年可是咱们的功臣。”我拍掉他的手,“没两把刷子,你还开不动它。”
这车方向盘没有助力,原地打方向比举杠铃还费劲。离合重,刹车硬,换挡得凭感觉和力气。李斌试着开了两圈,熄火了好几次,最后累得满头大汗,直摆手。
“爸,你牛,这车我可伺候不了。”
我得意地笑笑,接过方向盘,挂挡,给油,车子平顺地驶了出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仿佛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陈建军偶尔会打来电话,每次都会问起车的情况。
“老李,车还行吧?没给你添麻烦吧?”
“好着呢!跟小伙子一样,劲大得很。”我靠在车头,抚摸着发烫的引擎盖,“前两天我刚给它做了个大保养,机油、齿轮油全换了,底盘装甲也重新喷了一遍。”
“那就好,那就好。”他听起来很高兴,“我在深圳这边,刚开了个小公司,做电子配件的,忙得脚不沾地。等我这边稳定了,回去看你,咱们再开着它去兜一圈。”
“行啊,等你。”
挂了电话,我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我们这些从部队出来的人,就像是从同一棵树上落下的叶子,风把我们吹向了四面八方。有的人落进了花园,有的人落进了泥土。陈建军显然是前者,而我,就在这片不好不坏的土地上,扎了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南方的夏天,像个巨大的蒸笼,把整个城市都罩在里面。
我的修车铺生意好了起来,给汽车加氟、清洗空调的活儿络绎不G。
这天,我开着老吉普回家,热得浑身是汗。我习惯性地去开空调,拧开开关,出风口却只吹出一阵阵热风。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车的空调系统,是出了名的脆弱。我买回来的时候检查过,当时是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罢工了。
方惠要是知道了,又得念叨半天。
我决定自己动手,把它修好。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第2章 空调面板后的秘密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了个大早。
方惠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来到楼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车里像个闷罐。我打开所有车门,让空气对流一下,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我的工具箱。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里面每一件工具都擦得锃亮。
修空调,首先要判断问题出在哪。我发动车子,打开引擎盖,检查压缩机。离合器没有吸合,说明电路或者电磁线圈有问题。
我回到驾驶室,准备拆开中控面板,检查空调开关和后面的线路。
这台老吉普的中控台,设计得极其简单粗暴,就是一块大塑料板,用几颗螺丝固定着。不像现在的车,各种卡扣,拆起来跟做手术一样。
我拧下固定螺丝,小心翼翼地把面板往外掰。
连接着面板的,是几根老化的电线和两个控制风门的拉索。我需要把这些都断开,才能把整个面板拿下来。
空间很狭小,我把身子探进去,头几乎埋在了方向盘下面。车里那股熟悉的机油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先拔掉了开关后面的几个线束插头,然后伸手去够那两根拉索的卡扣。
卡扣很紧,我用手指抠了半天,指甲都快断了,才勉强松动了一个。
就在我准备去解第二个卡扣时,我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面板后面的一个地方。
那里的触感不太对劲。
不是冰冷坚硬的塑料,也不是杂乱的线束,而是一种……柔软且有韧性的感觉。
我心里一动,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光束照了过去。
只见在中控台最深处,空调出风道的背后,塞着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它被几根电线巧妙地固定在那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
我第一反应是,难道是陈建军藏的私房钱?当兵的都爱干这事,藏在鞋垫里,帽子夹层里,无所不用其极。
可转念一想,不对。他车都卖给我了,就算有私房钱,也早该拿走了。
或许是什么重要的零件?但这包裹得也太仔细了。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我放弃了去解那个该死的卡扣,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把胳膊伸得更长,手指探向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够到了。
我用两根手指夹住它,小心地往外拽。
它被卡得很紧。我一点一点地晃动,感受着它和周围线束的摩擦。生怕一用力,扯断了哪根关键的线路。
终于,那东西松动了。
我把它拽了出来,沉甸甸的,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我关掉手电筒,坐直了身子,把那个黑色的包裹放在副驾驶座上。
它大概有两块砖头那么大,被黑色的垃圾袋缠了一层又一层,外面还用透明胶带封得结结实地。
我盯着它,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预感,让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我从工具箱里摸出美工刀,划开胶带,然后一层一层地剥开黑色的塑料袋。
里面还有一层。
是那种银行用来装钱的牛皮纸袋,上面印着银行的LOGO。
我的手开始有点抖了。
我深吸一口气,撕开了牛皮纸袋的封口。
一沓沓崭新的,用银行封条捆扎好的红色钞票,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瞬间填满了我的视野。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那些钞票上,红得刺眼。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仿佛那不是钱,而是烧红的烙铁。
我数了数,一共二十捆。
每一捆都是一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二十万,对我这个小修车铺的老板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它相当于我们夫妻俩不吃不喝好几年的收入。
有了这笔钱,儿子李斌读大学的生活费、学费,再也不用愁了。
有了这笔钱,我们甚至可以考虑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不用再挤在这个六十平米的老破小里。
有了这笔钱,方惠就不用再为了一块钱的菜价,跟小贩磨半天嘴皮子。
无数个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但紧接着,一个更清晰,也更沉重的念头,压倒了所有。
这钱,是陈建军的。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钱藏在车里?而且卖车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提?
是忘了?
不可能。谁会忘了二十万?这又不是二十块。
那是……故意留给我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他知道子过得紧巴,又知道我这人死要面子,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他的资助。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把钱“送”给了我?
他卖我车只收一万,本身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了。现在又加上这二十万……
我感觉手里的这个包裹,重得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猛地把包裹塞回牛皮纸袋,胡乱地用塑料袋包好,重新塞回了中控台的那个角落里。
然后,我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飞快地把中控面板装了回去,螺丝都忘了拧紧。
我发动车子,空调依旧吹着热风,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把车开回了修车铺,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徒弟小张跟我说话,我答非所问。来了个熟客换机油,我差点把废油又给加了回去。
“师傅,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小张担忧地问。
“没事,可能有点中暑。”我搪塞道。
我把铺子提前关了门,一个人坐在那台老吉普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烟雾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呛得我直咳嗽。
车还是那台车,但现在,它在我眼里已经变了味。
它不再是战友情谊的象征,而成了一个巨大的考验,一道摆在我面前的,关于良心和道义的选择题。
第3章 一笔烫手的巨款
那一晚,我失眠了。
身边的方惠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我却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那二十万块钱。
红色的钞票,像一团火,在我的脑海里烧着。
我悄悄地爬起来,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燥热。
我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模糊的城市夜景,脑子乱成一团麻。
留下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缠绕住我的心脏。
有了这笔钱,生活会轻松很多。我不用再每天起早贪黑,为了几十块钱的利润,把自己弄得一身油污。方惠也不用再那么节省,可以买几件她看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衣服。儿子在学校,也能过得更体面一些。
陈建军不是说了吗?他在深圳开了公司,当老板了。这二十万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九牛一毛。他既然这么做了,就是想帮我一把。我就这么收下,也算是成全了他的一片心意。
可是……
我眼前又浮现出陈建军那张朴实憨厚的脸。
浮现出我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在炊事班里偷吃罐头,在边防哨所的星空下,对着家乡的方向唱军歌的场景。
我们的情分,难道是用钱来衡量的吗?
我李卫国,在部队里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技术标兵,嘉奖状拿了一抽屉。转业回来,我是没混出什么名堂,可我没偷没抢,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活得堂堂正正。
如果我留下了这笔钱,我还是那个李卫国吗?
我以后怎么面对陈建军?怎么跟他说起这台车?
我怎么跟我的儿子说,做人要正直,要讲信义?
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现实的窘迫,一边是内心的坚守。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一,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铺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方惠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给我夹了块排骨,状似无意地问:“卫国,你这两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铺子里出什么事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犹豫了很久。
这件事,我一个人扛不住,我需要有个人商量。而方惠,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说:“方惠,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我把周六修车时发现钱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但说到那二十万的时候,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颤。
方惠一开始还以为我开玩笑,脸上带着笑。但看着我严肃的表情,她的笑容慢慢凝固了,最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二……二十万?”她结结巴巴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我点点头。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方惠才猛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的天……二十万……陈建军这小子,也太……”
她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卫国,这是老天爷看我们太辛苦,给我们的赏赐啊!”
我心里一沉,预感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钱,我们不能要。”我抢在她前面说道,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方惠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不要?李卫国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二十万!不是两百块!”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
“我知道是二十万。”我看着她,“但那不是我们的钱,是建军的。我必须还给他。”
“还?你怎么还?他现在在深圳,人海茫茫的你去哪找他?”方惠激动地挥着手,“再说了,他既然把钱藏在车里,卖给你的时候又不说,明摆着就是送给你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这不是死脑筋,这是原则!”我也站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情分是情分,钱是钱!我不能占他这个便宜!”
“什么便宜?这是人家心甘情愿的!”方惠气得脸都红了,“你不想想自己,你再想想儿子!李斌马上大三了,毕业了要找工作,要买房,要结婚,哪一样不要钱?就凭你那个小破修车铺,我们什么时候能攒够?”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儿子的未来,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钱,我们可以慢慢挣。”我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做人的骨气,不能丢。”
“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方惠的眼泪涌了上来,“李卫国,我跟你过了半辈子苦日子,我没怨过你。我觉得你人好,踏实,有手艺,饿不死。可你也不能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吧?这钱是干净的,不是偷的抢的,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给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收下?”
“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才更不能收!”我吼了回去。
吼完,我就后悔了。我们结婚二十多年,我很少对她大声说话。
方惠愣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好……好……李卫国,你清高,你了不起。”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你守着你的原则过去吧!我不管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卧室,“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她是为了这个家好。
可是,那道坎,我过不去。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感觉自己像个孤军奋战的士兵,腹背受敌。
第4章 家里的“风暴”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我和方惠陷入了冷战。
她不再跟我说话,给我做饭、洗衣服,都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是空洞的。
家里安静得可怕,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施压。
我的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
白天在修车铺,我强打精神应付着工作,但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乱糟糟的。方惠哭红的眼睛,陈建军憨厚的笑脸,还有那二十万红色的钞票,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周三晚上,方惠的弟弟,我的小舅子方强来了。
方强在一家公司做销售,脑子活,嘴巴也甜。他提着一箱牛奶和一些水果,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
“姐,姐夫,我来看看你们。”
方惠一见到她弟弟,憋了几天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拉着方强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方惠压抑的哭诉声,和方强不住的“哎呀”、“真的假的”。
我坐在客厅,点上一支烟,心里知道,援兵来了。
过了大概半小时,房门开了。
方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既有震惊,又有几分兴奋。
他坐到我对面,给我递了根烟。
“姐夫,我姐都跟我说了。”他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抽着烟。
“姐夫,这事儿吧,要我说,我姐说得有道理。”方强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你那个战友,叫……陈建军是吧?人家现在是开公司的大老板了,二十万对他来说,可能真不算什么。他这是念着旧情,想拉你一把。”
“你看你,守着这个小修车铺,风里来雨里去,也挣不了几个大钱。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干嘛不要?”
他见我没反应,又继续说道:“再说了,这钱又不是你主动要的,是你自己发现的。这就叫‘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老天爷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一套一套的,说得头头是道。
“姐夫,你想想我外甥,李斌。他马上毕业了,现在大学生找工作多难啊。要是手里有点本钱,让他自己创个业,或者在省城买个房付个首付,那起点就不一样了。你总不能让他跟你一样,苦一辈子吧?”
方强的话,比方惠的话更直接,也更锋利。
他把我的顾虑,我的坚守,都说成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固执,一种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掐灭了烟头,看着他,缓缓开口:“方强,如果今天这钱,是你朋友留给你的,你会怎么做?”
方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姐夫,这还用问?当然是高高兴兴收下了!回头请他吃顿大餐,感谢一下就行了。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
“可我和建军,不是那样的兄弟。”我摇摇头,“我们是在一个锅里吃饭,一起扛过枪,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这份情,比二十万重。”
“哎呀,姐夫,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老一套?”方强有些不耐烦了,“情义归情义,现实归现实。你拿着钱,改善了生活,你战友知道了,也只会为你高兴。你非要把钱还回去,他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还觉得你这人假清高,不把他当自己人呢。”
他这番歪理,搅得我心烦意乱。
“这事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站起身,下了逐客令,“我心里有数。”
方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方惠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指着我骂道:“李卫国!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吗?阿强是为谁好?还不是为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可以不要做人的底线吗?”我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什么底线?谁给你定的底线?你那套部队里的规矩,在社会上行不通!”方惠也激动起来。
我们又一次激烈地争吵起来。
方强在一旁尴尬地劝着:“姐,姐夫,你们别吵,有话好好说……”
这场家庭风暴,最终以方强悻悻离去,我和方惠再次不欢而散而告终。
晚上,我躺在冰冷的沙发上,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太固执,太不近人情,太不为家人着想了?
我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再这样犹豫下去了。
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陈建军,把钱当面还给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方惠和方强闭嘴,也才能让我自己心安。
我必须去一趟深圳。
第5章 踏上寻“债”之路
做出决定后,我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修车铺,而是直接去了银行。
我把自己这几年攒下的,准备给儿子当学费和应急用的三万块钱,全部取了出来。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然后,我去了一趟修车铺,把那二十万从车里取了出来。
当我再次把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拿在手里时,它不再像之前那么烫手了。
我把这二十万,加上我自己的三万块,一起存进了一张新办的银行卡里。我不敢带这么多现金上路。
做完这一切,我给徒弟小张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铺子里的事全权交给他,我要出趟远门。
小张很懂事,什么都没问,只说:“师傅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最后,是回家面对徬惠。
她看到我放在桌上的银行卡和火车票时,愣住了。
“你要去深圳?”
“对。”我点点头,“我去找陈建军,把钱还给他。”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失望,有无奈,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李卫国,你非要这样吗?”
“方惠,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为这个家好。”我坐下来,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但是,这二十万,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不把它拔出来,我这辈子都过不安生。我们穷点,苦点,没关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心里踏实,比什么都强。”
“你去了,要是找不到他怎么办?深圳那么大。”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上了担忧。
“我只有他一个手机号,还有一个他提过的公司大概的名字。我到了那边再想办法。找不到,我就一直找。”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很坚决。
方惠沉默了很久,最后,她站起身,走进了房间。
再出来时,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我。
“这里面有两千块钱,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你带上,路上用。还有,这件外套也带上,火车上冷气足。”
我接过布包和外套,鼻子一酸,眼眶有点热。
“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她白了我一眼,但眼圈却红了,“我生你这个榆木疙瘩的气!但我更怕你在外面受苦。早点去,早点回。家里有我。”
那一刻,所有的争吵和冷战,都烟消云散了。
我用力抱了抱她。这个为我,为这个家操劳了半辈子的女人,她的身体是那么单薄。
“我很快就回来。”
踏上南下的火车,我的心情很复杂。
这是我第一次去深圳。那个在电视上、在别人口中繁华得如同梦境一样的城市。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
我靠在窗边,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思绪万千。
我给陈建军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我过去了。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心里一沉。
我又接连打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还是说,他换号了?
我打开手机,翻出之前他发给我的短信。上面有一个他公司的名字,叫“建军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了。
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我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一直在想,到了深圳,该怎么找他。
是去工商局查公司地址?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大街地找?
火车终于抵达了深圳北站。
一走出车站,一股湿热的空气夹杂着都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忙碌。
这座城市,跟我生活了半辈子的那个安逸小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茫然和无助。
我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一晚上只要八十块钱,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
放下行李,我顾不上休息,拿出手机开始在地图上搜索“建军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搜索结果出来,有好几个同名的。
我一个个地看地址,发现其中一个,就在离我不远的宝安区一个工业园里。
我精神一振,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我立刻打车,直奔那个地址。
出租车在迷宫一样的城中村和工业区里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工业园门口。
我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那栋楼,然后爬上三楼。
三楼的走廊很长,两边都是小公司的玻璃门。
我找到了那家挂着“建军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牌子的公司。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
公司大门紧锁,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白色的A4纸。
上面用黑色的宋体字,打印着几个大字:
“旺铺招租”。
下面还有一个联系电话。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6章 繁华背后的真相
我站在那扇紧锁的玻璃门前,呆立了很久。
透过玻璃,我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办公桌椅都搬走了,地上散落着一些废纸和杂物。
怎么会这样?
陈建军不是说公司开得好好的,忙得脚不沾地吗?
我掏出手机,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他的号码,依旧是关机。
我试着拨打了招租广告上的电话。
一个操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人接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原来在这里办公的那家电子公司,是搬走了吗?”我急切地问。
“搬走?是倒闭了啦!”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不耐烦,“欠了我们三个月租金和水电费,老板跑路了!你要租就快点,很多人问的!”
“倒闭了……跑路了……”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挂了电话,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建军的公司倒闭了,他人也联系不上。他是不是真的像房东说的那样,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
那他留在我车里的那二十万,哪里是什么闲钱,分明就是他最后的救命钱!
他把唯一的退路留给了我,自己却走进了绝境。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不行,我必须找到他!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
我在深圳没有别的熟人,唯一的线索,就是陈建军。
我开始用最笨的办法找他。
我拿着手机里存着的一张我们当年的合影,在那个工业园里,逢人就问。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他叫陈建军,以前在这里开公司的。”
大部分人都只是匆匆瞥一眼,然后摇摇头走开。
深圳的节奏太快了,没有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停下脚步。
我从保安问到清洁工,从旁边公司的小职员问到楼下快餐店的老板。
一连两天,我跑遍了整个工业园和附近的城中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一无所获。
带来的钱,在快速地消耗着。
第三天晚上,我又累又饿,坐在一个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吃着刚买的泡面。
看着街上霓虹闪烁,车来车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挫败感将我包围。
我是不是太天真了?在这么大一个城市里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是不是该放弃了?拿着那笔钱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一闭上眼,陈建军那张憨厚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我仿佛能看到他一个人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满脸愁容,走投无路的样子。
不行!我不能走!
我猛地站起来,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
只要他还在这个城市,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我又想起了那个招租的房东。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我再次拨通了房东的电话,这次我的态度非常诚恳。
“老板,您好,又是我。我不是要租房子,我是那个倒闭公司老板的朋友,从老家来找他的,他可能出事了,家里人都很着急。您能不能行行好,提供一点线索?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您知道他住在哪里?”
或许是我的语气打动了他,电话那头的房东沉默了一会儿。
“唉,你们这些外地人,来深圳打拼也不容易。”他叹了口气,“他没留下什么东西,就一堆破烂。不过……我好像听他说过,他租的房子,在附近的白石洲。”
“白石洲?”
“对,深圳最大的城中村,很多人都住那里。”
这个线索,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我直奔白石洲。
白石洲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复杂。
密密麻麻的握手楼挤在一起,遮天蔽日。狭窄的巷子里,各种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着,头顶上终日滴着空调水。
这里面住了几十万人,找一个人,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用我的笨方法。
我拿着照片,从巷头问到巷尾,从士多店老板问到收废品的大爷。
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脚上磨出了水泡,嗓子也喊哑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我在一个卖手机贴膜的小摊前问路,摊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说:“大叔,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我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在哪见过?”
“他好像就住在那边那栋楼,前两天我还看到他半夜在楼下抽烟,愁眉苦脸的。”小伙子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看起来格外破旧的楼。
我连声道谢,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
那是一栋七层高的农民房,没有电梯。我顺着又暗又窄的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找。
每一层的格局都一样,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十几户用木板隔开的单间。
走廊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饭菜混合的奇怪味道。
我一边走,一边喊着陈建军的名字。
“陈建军!建军!你在吗?”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没有人回应。
当我走到六楼的时候,一个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
一个熟悉,却又无比憔悴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是陈建军。
他瘦了,也黑了,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躲闪。
和我记忆中那个高大挺拔、意气风发的军人,判若两人。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羞愧。
他下意识地想关上门。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手抵住了门。
“建军!是我!李卫国!”
我们两个,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就这么僵持着。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还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7章 最有价值的一次“修理”
房间里很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泡面味。
一张小床上,被子胡乱地堆着。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泡面桶。
这就是陈建军的“公司”和“家”。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老李……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走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捶了他一拳。
他踉跄了一下,没有还手,只是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老李……我给你丢人了。”
“你丢的不是我的人,是你自己的人!”我吼道,眼睛却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我说开公司当老板?你当我是外人吗?”
他沉默了,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我看到了他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一些电路设计图。旁边散落着一些电子元件和焊接工具。
“到底怎么回事?”我坐下来,语气缓和了一些。
在我的追问下,陈建军断断续续地讲了他的经历。
他来到深圳,确实是想干一番事业。他用所有的转业费和积蓄,注册了公司,租了办公室,招了两个人,想做自己擅长的电子产品研发。
一开始,靠着部队里积累的人脉和技术,也接了几个小单子,但市场竞争太激烈了,他的产品没有核心优势,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到处借钱,甚至借了高利贷。
最后,资金链彻底断裂,公司倒闭,员工遣散,他还欠了一屁股债。
“那二十万,是我准备东山再起的最后一笔钱。”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愧疚,“我怕债主找上门,就把它藏在了车里。卖车给你的时候,走得太匆忙,加上那段时间焦头烂额,我……我竟然给忘了。”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车已经到你手上了。我给你打电话,想跟你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觉得太丢人了,没脸见你。后来债主逼得紧,我怕连累你,就把手机卡扔了,躲到了这里。”
他说着,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本来想着,在这里接点私活,画画图纸,做做方案,等攒够了钱,再回去找你,把车钱和那二十万都还给你。没想到……”
我听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想的,依然是不给我添麻烦。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存着二十三万的银行卡,放在他面前。
“卡里是二十三万。二十万是你的,另外三万,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东山再起的本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陈建军看着那张卡,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老李,我不能要!我自己的窟窿,我自己补!”他把卡推了回来。
“你还当我是你哥,就把这钱收下!”我把卡硬塞进他手里,“钱没了可以再挣,人要是垮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忘了我们在部队宣的誓吗?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他喃喃地念着这六个字,泪如雨下。
他不再推辞,紧紧地握住了那张卡,仿佛握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
我才知道,他为了省钱,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泡面。为了赶一个私活的图纸,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
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我拉着他下楼,在楼下的小饭馆里,点了一桌子菜。
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像个饿了很久的孩子。
吃完饭,我没有急着走。
我回到他的出租屋,看了一下他正在做的那个项目。是一个小家电的控制电路板。
“这个方案,客户不满意,说成本太高,性能不稳定。”陈建
军叹了口气。
我拿起图纸,仔细看了起来。凭着我多年修理各种机械电子设备的经验,我发现他的设计里,有几个地方确实可以优化。
“这里,可以用一个更便宜的芯片替代,功能一样。”
“这个滤波电路,可以简化一下,效果差不了多少。”
我拿起笔,在他的图纸上修修改改。然后,又拿起他的焊接工具,按照我的想法,重新做了一个样品。
陈建军在一旁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从怀疑,到惊讶,再到恍然大悟。
“老李,你……你还懂这个?”
“你忘了?在部队的时候,雷达站的控制系统,不就是我修好的吗?”我头也不抬地说道,“万变不离其宗。”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帮他把整个方案优化了一遍。成本降低了近百分之三十,稳定性也大大提高。
当我把那个小小的,焊点光滑的电路板交给他时,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老李,你这手艺,可比我这个科班出身的强多了。”
“我这是野路子,熟能生巧罢了。”我拍拍手上的焊锡末,“你把这个交给客户,肯定没问题。”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次深圳之行,最有价值的,不是我还了那二十万,而是这次“修理”。
我修好的,不仅仅是一块电路板,更是我兄弟丢失的信心和希望。
第二天,我要走了。
陈建军把我送到火车站,他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老李,谢谢你。”检票口,他紧紧地抱住我,“等我,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连本带利。”
“我不要你的利息。”我拍拍他的背,“我只要你,像个爷们一样,重新站起来。”
“一定!”
火车开动,看着窗外那个向我用力挥手的身影,我知道,那个我熟悉的陈建军,回来了。
回到家,方惠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
她没有问我钱还不还,只是问我:“找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我点点头:“找到了。不太好,但以后会好的。”
我把在深圳的经历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眼圈红红地说:“你做得对。要是真留下那钱,我们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我笑了。
窗外,夕阳正好。
那台墨绿色的老吉普,静静地停在楼下。它的空调还没修好,但我觉得,那已经不重要了。
它在我眼里,不再是一堆钢铁,而是一座丰碑,见证了一段比金钱更贵重的情义,也见证了一个普通人,在诱惑面前,最朴素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