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我错进女厕所,被一个姑娘当成流氓,20年后她成了我丈母娘

发布时间:2025-11-17 09:08  浏览量:2

八二年的夏天,热得像个不讲理的泼妇。

厂里那台老掉牙的风扇,转起来跟拖拉机似的,呼呼地响,吹出来的全是热风。

我叫李卫东,二十出头,是红星纺织厂的一名机修工。

那天下午,车间主任老张把我喊过去,拍着我肩膀,塞给我两张电影票。

“东子,晚上带你对象去看《少林寺》,新片子,火得很。”

我捏着那两张硬邦邦的纸片,心里乐开了花。

对象?我哪来的对象。

不过,这不妨碍我约隔壁车间的王娟。

王娟是我们厂里的一枝花,大眼睛,麻花辫,笑起来俩酒窝,厂里小伙子没一个不惦记的。

我仗着自己会修个收音机、摆弄个自行车,跟她说过几次话,感觉她对我不赖。

电影票就是冲锋的号角。

我揣着票,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一路烫到了王娟面前。

“王娟同志,晚上……有空吗?”

我把票亮出来,紧张得手心冒汗。

王娟脸一红,拿眼角瞟了瞟我,又瞟了瞟那票。

“《少林寺》啊……”她小声说,“我……我晚上得加班。”

我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加班啊……那,那算了。”我讪讪地收回手。

“哎,”她又叫住我,“票……能给我一张吗?我弟一直想看。”

我脑子一抽,想都没想就把一张票塞她手里了。

“给。”

看着她拿着票,对我说了声“谢谢李师傅”,然后像只小蝴蝶一样飞走了,我才反应过来。

我他妈成了送票的了。

手里还剩一张票,孤零零的。

去,还是不去?

去!一个人也得去!不能浪费了主任的一片心意。

晚上,我蹬着我的二八大杠,一路骑得飞快,链条都快被我蹬出火星子了。

电影院里人山人海,跟赶集似的。

空气里混着汗味、瓜子味,还有女同志头上的雪花膏味儿。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旁边是个空座,我猜是王娟她弟没来。

也好,省得尴尬。

电影开始了,那叫一个精彩。

“牧羊女”一唱歌,我骨头都酥了。

看到一半,问题来了。

下午喝了太多厂里的凉茶,这会儿肚子开始闹意见,一阵阵地绞痛。

我忍,我再忍。

屏幕上,李连杰一脚踹飞一个坏蛋,我肚子里的东西也跟着翻江倒海。

不行了,憋不住了。

我猫着腰,踩着别人的脚,在一片“哎哟”“你瞎啊”的抱怨声里,溜出了放映厅。

电影院的厕所在走廊尽头,灯光昏暗,就一个孤零零的灯泡挂着,忽明忽暗。

我捂着肚子,额头冒汗,也顾不上看清男女,对着其中一个门就冲了进去。

一进去我就感觉不对劲。

太干净了。

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们男厕所,那味儿能把人熏个跟头。

我正纳闷呢,隔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哗啦”一声,是冲水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一个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的确良”衬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亮得像两颗星星。

她看见我,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三秒钟。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这姑娘真好看,比王娟还好看。

然后,第二个念头是:完了。

姑娘的脸,先是唰地一下白了,然后又腾地一下红了,红得像块大红布。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惊愕,然后是羞愤,最后燃起了两团火。

“啊——!”

一声尖叫,差点把房顶给掀了。

那分贝,高得能震碎玻璃。

“流氓!”

她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我当时就懵了,百口莫辩。

“不是,我……我走错了!”我慌忙摆手,脸涨得跟猪肝一样。

“走错了?有走错到女厕所的吗?你个臭流氓!”

她这一嗓子,外面立马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呼啦啦一下,门口堵了好几个人。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看到这场景,脸一沉。

“怎么回事!”

那姑娘眼圈一红,指着我,带着哭腔说:“他……他耍流氓!他偷看我!”

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没有!我真是走错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同志,你得相信我!我肚子疼,急着上厕所,没看清门牌!”

“你还狡辩!”姑娘气得浑身发抖,“哪个好人上厕所不看门牌的?你就是故意的!”

保安上下打量我,眼神里全是怀疑。

我穿着厂里的工服,上面还沾着点油渍,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不像什么“体面人”。

而那姑娘,穿着干净的衬衫,一看就是有单位的文化人。

信谁,不言而喻。

“跟我走一趟!”保安拽住我的胳膊。

“去哪儿?”

“保卫科!你这种思想有问题的人,必须接受批评教育!”

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八十年代,“流氓”这个词的分量,跟现在的“犯罪分子”差不多。

一旦被定了性,别说工作,以后娶媳妇都难。

我被保安拧着胳膊,像犯人一样往外拖。

那姑娘跟在后面,还抽抽搭搭地哭。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现在的小年轻啊,思想太不端正了。”

“得亏这姑娘胆子大,敢喊出来。”

那些话像针一样,一句句扎在我心上。

我李卫东,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这么丢人。

这叫什么?这就叫社会性死亡。

到了保卫科,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照着我。

保卫科长老马,是个黑脸膛的退伍军人,板着脸问我:“姓名,单位,为什么耍流氓?”

我把事情原委又说了一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那厕所门口的牌子,掉了一半漆,天又黑,我真没看清!”

老马半信半疑,派了个小年轻去核实。

那姑娘就坐在我对面,拿手绢擦眼泪,时不时还用眼刀子剜我一下。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我心里又气又委屈。

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肚子疼走错个门吗?至于吗?

这女的,长得漂漂亮亮的,心怎么这么狠?

不一会儿,小年轻回来了,在老马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马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对我说:“行了,情况我们了解了。厕所的牌子确实有点模糊,这事儿……算是个误会。”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是!”老马话锋一转,“你一个大小伙子,这么不小心,给女同志造成了多大的惊吓和困扰?你得跟人家道歉!”

我看着那姑娘。

她也看着我,眼睛还是红的,但已经不哭了,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的倔强。

道歉?

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明明是误会,凭什么要我低三下四?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憋着一口气,站起来,对着她,不情不愿地鞠了个躬。

“对不起。”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大点声!没吃饭吗!”老马吼道。

我脖子一梗,火气也上来了。

“对不起!”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走错厕所了!行了吧!”

那姑娘被我吼得一愣,随即眼圈又红了。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非得把我送去劳改你才甘心?”

“你……你不知悔改!”

“我悔改什么?我没错!”

眼看我俩又要吵起来,老马一拍桌子。

“都给我闭嘴!”

他指着我,“你,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到我们这儿来!”

然后又转向那姑娘,语气温和了许多:“小同志,你看,他也认识到错误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啊?影响不好。”

姑娘咬着嘴唇,瞪了我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保卫科,感觉自己像斗败的公鸡。

电影是看不成了,还得写检讨。

我蹬上我的二八大杠,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我一边骑,一边骂。

骂那该死的凉茶,骂那该死的电影院,骂那该死的厕所门牌。

最后,把那姑娘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疯婆子!不讲理!得理不饶人!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她!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的人生和她的人生,就像两条相交后迅速远离的直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万万没想到。

二十年后,她会成为我的丈母娘。

而我们之间的梁子,才刚刚结下。

一千字的检讨,我憋了半宿,胡编乱造了一通,第二天交了上去。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我的生活回到正轨,每天在车间里跟机器和油污打交道。

王娟的事,我也没再想了。

经过厕所那档子事,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跟那种文文静静、一笑俩酒窝的姑娘,八字不合。

我这人,就是个粗人,配个能跟我一起骂街、一起喝酒的,可能更合适。

时间一晃,就是好几年。

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厂里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老旧的机器,落后的技术,我们的布,越来越难卖。

工资开始拖欠,人心也散了。

我看着死气沉沉的车间,心里第一次有了离开的念头。

那几年,我结了婚,老婆是厂里医务室的护士,叫张兰。

张兰是个好女人,性子温和,不爱说话,但对我,那是没得说。

我下班回家,总有热饭热菜。

我衣服脏了,她一声不吭就拿去洗了。

我们的女儿出生后,她给她取名叫李念。

她说,是“念想”的念。

我问她念想什么,她笑笑,不说话。

我知道,她是怕我哪天真从厂里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九十年代末,下岗潮来了。

红星纺织厂,没能撑过去。

我拿着几千块钱的买断工龄费,站在厂门口,看着那四个生了锈的大字,心里空落落的。

一个时代,结束了。

我成了下岗工人。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

我去找过工作,保安、搬运工……什么都干。

但挣的钱,也就够糊口。

张兰的身体一直不好,女儿又要上学,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我一个大男人,夜里愁得睡不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张兰就默默地陪着我,给我端杯热水,也不劝。

我知道,她比我还愁。

为了挣钱,我蹬过三轮,摆过地摊,最后,用仅剩的一点积蓄,加上跟亲戚朋友借的钱,在菜市场盘了个小门面,卖熟食。

我把当年在厂里食堂跟老师傅学的那点卤肉手艺,全拿了出来。

没想到,生意还真不错。

我的卤猪蹄,味道一绝,远近闻名。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好了起来。

我买了房,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女儿李念也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我以为,苦日子到头了,好日子要来了。

可是,老天爷总爱开玩笑。

就在我们的熟食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张兰病倒了。

肺癌,晚期。

这个消息,像个晴天霹雳,把我给打蒙了。

我关了店,带着她到处求医。

北京,上海……只要听说哪里有名医,我就带她去。

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可她的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最后,医生摇着头,让我们回家。

“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我永远忘不了张兰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的话。

她说:“卫东,我对不起你,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她说:“念儿,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说:“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我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张兰走了。

我的天,塌了。

那段时间,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酒,抽烟,谁也不见。

是女儿李念,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那年,她才上初中。

她抱着我,哭着说:“爸,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我怎么办?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我看着女儿那张酷似张兰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担忧的眼睛。

我醒了。

我不能倒。

为了女儿,我也得活下去。

我重新开了店,起早贪黑,比以前更拼命。

我要挣钱,我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我要完成张兰的遗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伤痛,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慢慢结了痂。

一晃,又是十几年。

我从一个壮小伙,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大叔。

女儿李念,也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工作体面,收入稳定。

唯一让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

这丫头,眼光高,一晃都二十六了,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我催过几次,她总说:“爸,不急,缘分没到呢。”

我嘴上说“行行行,不催你”,心里比谁都急。

直到有一天,她吃饭的时候,突然对我说:“爸,我谈恋爱了。”

我当时正啃着猪蹄,差点没噎着。

“真的假的?”

“真的。”她脸颊微红,带着点小女儿的娇羞。

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哪家的小伙子?干什么的?人怎么样?”我一连串问题抛了过去。

“他叫林默,是个程序员。人……挺好的,有点闷,但对我很好。”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爸看看?”

“就这个周末吧,我们约了一起吃饭,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这个周末,我等得抓心挠肝。

周六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把我最好的那件夹克衫翻了出来,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女儿看着我,直笑。

“爸,你比我还紧张。”

“废话,我女婿,我能不紧张吗!”

我们约在一家环境不错的饭店。

我和女儿先到,坐在包厢里等。

过了大概十分钟,门开了。

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脸的斯文。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裙,头发盘在脑后,气质很干练,一看就是那种事业型女强人。

女儿站了起来,高兴地喊:“妈!林默!”

然后她拉着我的手,介绍道:“爸,这是林默。林默,这是我爸。”

又指着那个女人:“爸,这是林默的妈妈,陈阿姨。”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妈?

我女儿什么时候多了个妈?

哦,是林默的妈。

我定睛朝那个“陈阿姨”看去。

这一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张脸……

虽然添了岁月的痕迹,眼角有了细纹,但那轮廓,那眉眼,那股子倔强的神情……

化成灰我都认得!

这不是二十年前,在电影院厕所里,骂我是“流氓”的那个疯婆子吗?!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双保养得很好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女儿和那个叫林默的小伙子,看看我,又看看她,一脸的茫然。

“爸?妈?你们……认识?”林默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说话。

她也没说话。

我们俩,就像两尊雕像,隔着一张圆桌,遥遥对峙。

二十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电影院的昏暗灯光,那声刺耳的尖叫,保卫科里那盏惨白的白炽灯……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我颜面扫地的夜晚。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场噩梦的缔造者。

“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她的声音,尖利,震惊,带着一股子陈年的怒火。

女儿和林默彻底傻眼了。

“爸,陈阿姨,你们到底怎么了?”李念拉着我的胳膊,急了。

我没理她,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她也一样。

二十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可当这张脸再次出现,我才发现,那份屈辱和愤怒,一直埋在我心底,从未消散。

“好久不见啊。”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女同志’。”

我特意加重了“女同志”三个字。

她脸色一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李卫东!没想到是你这个老流氓!”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又恢复了二十年前的分贝。

“老流氓?”我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陈瑾玉!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老流氓?”

是的,我记得她的名字。

那天在保卫科,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名字,陈瑾玉。

像玉一样美好的名字,配上这么一副不讲理的德性,真是糟蹋了。

“不是你是谁?二十年前在电影院耍流氓,现在还想骗我女儿?”陈瑾玉气得浑身发抖。

“骗你女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她了?”

“你……”

“妈!爸!你们别吵了!”

李念和林默同时喊了出来,一人拉住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默急得满头是汗。

陈瑾玉一把甩开儿子的手,指着我,对李念说:“念念!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这个人,他是个流氓!他底子不干净!”

我女儿李念,愣住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陈瑾玉,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阿姨,您……您说什么呢?我爸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是!”陈瑾玉斩钉截铁,“二十年前,他……”

她把当年电影院那点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在她的描述里,我成了一个蓄谋已久、专门尾随她进女厕所、意图不轨的无耻之徒。

我听得火冒三丈。

“陈瑾玉!你还要不要脸?明明是误会,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这样?当年保卫科都查清楚了,是牌子掉了漆,我走错了!”

“那也是你心术不正!不然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心术不正?我看是你思想龌龊!看谁都像流氓!”

“你!”

我们俩,就像两只斗鸡,在包厢里吵得不可开交。

桌上的菜,一口没动,全凉了。

李念和林默,站在中间,拉也不是,劝也不是,急得快哭了。

这顿饭,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陈瑾玉拉着林默,摔门而去。

临走前,她还撂下一句狠话。

“李卫东,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休想进我们家的门!”

我气得一脚踹在椅子上。

“稀罕!你家门是金子做的吗!”

包厢里,只剩下我和女儿。

李念眼圈红红的,看着我。

“爸,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灭了。

我叹了口气,坐下来。

“是真的。”

我把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辩解。

我说我当时确实很狼狈,很慌张,也确实给人家造成了惊吓。

但我也说了我的委屈,我的愤怒,以及那份被冤枉的屈辱。

李念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对我说:“爸,我相信你。”

就这么一句话,我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但是,”她又说,“陈阿姨那边……我能看出来,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对当年的事,有心结。”

“心结?她那叫不讲理!”我没好气地说。

“爸,你换位思考一下。在那个年代,一个年轻姑娘,在厕所里突然看到一个男人,她该有多害怕?这件事,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个很大的心理阴影。”

我愣住了。

换位思考?

我从来没想过。

我只想着我的委,我的屈辱。

却没想过,她一个姑娘家,当时心里该有多恐惧。

“那……那也不能二十年了还揪着不放吧?”我嘴上还是不服软。

“因为她今天又看见你了呀。”李念叹了口气,“而且,你是要娶她女儿的人。”

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忘了,我现在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光棍小子了。

我要娶的,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

这下,问题可就大了。

从那天起,我和陈瑾玉,就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核心战场,就是李念和林默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陈瑾玉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

她给林默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跟我女儿分手,要么就别认她这个妈。

林默那孩子,倒是个实诚人。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他跑来找我,一脸的痛苦。

“叔叔,我妈她……她就是那个脾气,认死理。您看,这事儿……要不,您再去跟我妈道个歉?”

我一听就火了。

“道歉?凭什么?二十年前我就道过歉了!我没错!”

“可……可您要是不去,我妈那关,过不去啊。”

“过不去就拉倒!我李卫东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

我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不是滋味。

我看得出来,李念是真心喜欢那个叫林默的小子。

因为这事,她都瘦了好几斤。

晚上,李念来我房间。

“爸,你别跟林默发火,他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丫头,要不……算了吧。天底下的好小伙多的是,何必在她家这棵树上吊死?”

李念摇摇头,眼神很坚定。

“爸,我认定他了。”

“可他妈那儿……”

“我会去跟她谈的。”李念说,“爸,你也别再犟了。当年的事,不管谁对谁错,都过去了。你现在要娶的是我,要面对的是她。你总不能一辈子跟她这么僵着吧?”

女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是啊,我能跟她僵一辈子吗?

那我女儿的幸福怎么办?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主动给陈瑾玉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喂”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半天,才传来她冷冰冰的声音。

“干什么?”

“我……我想跟你谈谈。”我鼓足了勇气。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要是想为那两个孩子求情,免谈!”

“不是求情。”我深吸一口气,“陈瑾玉,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确实吓到你了。我今天,正式跟你道歉。”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

“……道歉?晚了!”

“啪”的一声,她挂了电话。

我拿着听筒,愣在原地。

热脸贴了冷屁股。

我李卫东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我把电话一摔,心里的火又窜了上来。

给脸不要脸!

这事儿没完!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舒坦!

从那天起,我改变了策略。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既然她不待见我,那我就拼命对她好。

我打听到她喜欢听评弹,就托人从苏州搞来了绝版的磁带,让林默带给她。

她收了,但没说什么。

我打听到她有关节炎,一到阴雨天就疼。我就到处找偏方,熬了中药,装在保温瓶里,让林默送过去。

她也收了,还是没说什么。

我还打听到,她早就跟林默的爸爸离婚了,一个人把林默拉扯大,也是个不容易的女人。

她以前是区文化馆的干部,写得一手好字。

我心里,对她的那点恨意,不知不觉就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个女人,跟我一样,也是个犟脾气,也是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

我们俩,其实挺像的。

转机,发生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

那天,李念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急。

“爸,不好了,陈阿姨晕倒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在哪儿?”

“在菜市场,现在送到中心医院了!林默出差了,联系不上,你快过来!”

我二话不说,关了店,开上我那辆送货用的小面包,就往医院冲。

雨下得很大,刮雨器开到最快,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

赶到医院,急诊室里乱糟糟的。

李念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眼泪都下来了。

“爸!”

我看到陈瑾玉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正在输液。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短暂性昏厥,加上淋了雨,有点发烧。没什么大事,但要留院观察一晚。”

我松了口气。

我让李念先回家休息,这里我来守着。

李念不肯,说要跟我一起。

我板起脸:“听话!你明天还要上班。这里有我呢。”

李念拗不过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陈瑾玉。

她还在昏睡,呼吸很平稳。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

灯光下,我仔细地端详着她。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心平气和地看她。

她的眼角,确实有皱纹了。

头发里,也夹杂着几根银丝。

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年轻姑娘了。

她,也老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让我恨了二十年,又斗了小半年的女人,现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我面前。

如果没有当年的误会,我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们会成为在菜市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也许,我们会在某个朋友的聚会上相遇,客气地点头微笑。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它用一根最意想不到的线,把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后半夜,她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我。

她愣住了,眼神里全是惊讶。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声音很虚弱。

“念念给我打的电话。”我给她倒了杯热水,“感觉怎么样?”

她没接水杯,而是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默呢?他回来了吗?”

“他出差了,明天才回来。”

她沉默了,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喝点吧,医生说你发烧了,要多喝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

“谢谢。”她小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我心里,竟然有点……暖。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

就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她跟我说起她离婚后的不易,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

她说她为什么那么宝贝林默,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也跟她说了我的事。

说了我和张兰,说了我一个人带大李念的艰辛。

我们说着说着,都沉默了。

我们发现,我们的人生轨迹,竟然如此相似。

都是在生活的泥潭里,拼了命往上爬的人。

天快亮的时候,她看着我,忽然说:“李卫东,当年的事……对不起。”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道歉。

“我当时……太年轻了,反应过激,让你受委屈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的真诚,心里的那块冰,彻底融化了。

我笑了笑,摇摇头。

“都过去了。”我说,“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跟你吵,不该那么犟。”

她也笑了。

那是我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对我笑。

虽然很淡,但很温暖。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二十年的墙,塌了。

陈瑾玉出院后,对我和李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不再反对我们在一起,甚至还主动约我,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林默出差回来,看到我和他妈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叔……不是,爸,妈,你们……这是和好了?”

陈瑾玉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和好了?我跟你爸,本来就没什么。”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女人,还是这么嘴硬。

不过,我喜欢。

婚礼,办得很热闹。

我和陈瑾玉,作为双方家长,坐在主桌。

看着台上那对璧人,看着我如花似玉的女儿,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那么幸福。

我心里,感慨万千。

司仪在台上说:“现在,有请新郎的母亲,我们的丈母娘大人,上台致辞!”

陈瑾玉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显得特别精神。

她走到台上,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先是说了一通祝福的话,然后,话锋一转,看向了我。

“今天,我除了要感谢各位来宾,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那就是我的亲家,李卫东先生。”

我愣住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跟我的亲家,二十年前就认识了。”

台下一片哗然。

“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相遇’。”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一个误会,我把他当成了坏人,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二十年来,我一直对他心怀芥蒂。直到前不久,我才发现,他是一个有担当、有情义的好男人。”

“他把女儿教育得这么优秀,又为了女儿的幸福,对我这个‘不讲理’的丈母娘,百般忍让,费尽心思。”

“李卫东,”她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谢谢你。也对不起。”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把我的儿子交给了你的女儿,也请你,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

等等。

最后一句,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脑子“嗡”的一下,彻底当机了。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这是……表白?”

“丈母娘跟公公表白?太劲爆了吧!”

李念和林默也傻眼了,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台上的陈瑾玉。

陈瑾玉的脸,红得像她身上的旗袍。

她拿着话筒,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勇敢。

就是这股劲儿!

跟二十年前,在厕所里指着我鼻子骂“流氓”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我站起来,拿起我面前的话筒。

全场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台上的陈瑾-玉,一字一句地说:

“陈瑾玉同志。”

“二十年前,你让我写一千字的检讨。”

“今天,我也给你一个任务。”

“写一份一万字的情书给我。”

“什么时候写完,我什么时候……娶你。”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陈瑾玉在台上,先是一愣,随即,捂着脸,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也笑了。

看着台上那个又哭又笑的女人,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卫东,你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不过,我认了。

谁让二十年前,我手贱,推错了那扇门呢?

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

也许,从我走错厕所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故事,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这个开头,有点……狼狈。

不过没关系。

过程虽然曲折了点,但结局,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