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我错进女厕,被一个大姐揪住,她没骂我,反而给我一份工作

发布时间:2025-11-15 10:25  浏览量:2

那一年,我十九岁。

从绿皮火车上下来,南国的热风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兜头盖脸地糊过来。

汗水瞬间就浸透了的确良衬衫,黏在后背上,又闷又痒。

我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五十块钱,那是我们全村凑出来的路费,也是我全部的家当。

广州。

遍地是黄金,也遍地是像我一样找黄金的饿狼。

我在人才市场外面蹲了三天,带来的两个馒头啃完了,工作还是没个影。

肚子饿得咕咕叫,更要命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内急,让我几乎站不稳。

我冲进旁边一栋看起来还算气派的百货大楼,那里面有空调,还有厕所。

冷气一吹,我打了个哆嗦,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更猛烈了。

我捂着肚子,在走廊里跌跌撞撞地找着,看到一个挂着“洗手间”牌子的地方,想都没想就一头扎了进去。

门一推开,我就傻了。

里面没有小便池。

几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妆,看到我这个土里土气的愣头青闯进来,都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要被当成流氓抓起来了。

就在我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揪住了我的后衣领。

“你瞎啊?”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沙哑的女声在我耳后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张算不上漂亮,但绝对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短发,烫着当时流行的小卷,眉毛画得又黑又细,嘴上是鲜艳的口红。

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子。

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得能把我戳穿。

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急了……”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从我洗得发白的衬衫,扫到我那双快要开口笑的破球鞋,最后停在我因为惊慌和窘迫而涨得通红的脸上。

周围的女人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有人要去叫保安。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看什么看,一个没头苍蝇罢了。”

女人们居然真的就散开了。

她还揪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女厕所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走廊的角落。

我以为她要开骂,或者直接把我送到保安室。

我已经做好了挨一顿揍的准备。

可她松开手,抱起胳膊,又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找活儿的?”

我愣住了,然后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

“是是是,大姐,我找活儿的,我什么都能干,我有力气!”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有力气?广州最不缺的就是有力气的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好日子”香烟,抽出一根,没点,就那么叼在嘴里,歪着头看我。

“哪儿人?”

“北边,俺们那旮旯的。”我老实回答。

“呵,跑挺远。”

她把烟拿下来,在指间转了转。

“我那儿缺个搬货的,兼着打杂,一天管两顿饭,一个月给你一百五,干不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五?还管饭?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干!干!大姐,我干!”我生怕她反悔,头点得更快了。

“别叫大姐,叫我玲姐。”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在水磨石地面上,“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还愣着干嘛?跟上!”

“哎!好嘞!”

我就这样,在一个最狼狈不堪的下午,因为一次荒唐的误会,跟在了一个把我从女厕所里揪出来的女人身后,得到了一份工作。

玲姐的“那儿”,是百货大楼二楼的一个小柜台。

柜台不大,三米来长,玻璃下面和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什么“霞飞”、“美加净”、“百雀羚”,还有一些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外国牌子,包装花里胡哨的。

原来是个卖化妆品的。

我一个大老粗,跟这些香喷喷的东西站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玲姐把我领到柜台后面,指着墙角堆积如山的纸箱子。

“看见没?把这些箱子都给我搬到后面的仓库里去,码整齐了。”

“仓库就在走廊尽头那个小门。”

我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开始干。

箱子很沉,一箱一箱全是玻璃瓶。我怕给人家打碎了,搬得格外小心。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也顾不上擦。

我得让玲姐看看,我不是白吃饭的,我真的有力气。

等我把所有箱子都搬完,已经是傍晚了。

我回到柜台,玲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拿个小本子记着什么,一边跟旁边柜台卖手表的阿姨聊天。

看见我回来,她眼皮都没抬。

“喏,你的饭。”

她朝柜台下面努努嘴。

一个铝制饭盒,打开一看,白米饭上铺着一层油光锃亮的红烧肉,还有几根青菜。

肉香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几口自来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扒着饭,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玲姐偶尔瞥我一眼,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嘿嘿一笑,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吃完饭,我把饭盒刷得干干净净还给她。

“玲姐,还有什么活儿吗?”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一点点腰线。

“没了,今天就这样。你住哪儿?”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还没找到地方住。”

这几天,我都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凑合的。

玲姐皱了皱眉。

“那怎么行。”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又抽出二十块钱,一起塞给我。

“从这儿出去,过两条街,有个叫‘向阳里’的巷子,三号楼,顶楼那个阁楼是我租的,以前放货,现在空着,你先住那儿。”

“这二十块钱,你去买点牙刷毛巾之类的。”

我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和那张崭新的二十块钱,手都在抖。

我跟她才认识不到半天。

“玲姐,这……这怎么好意思……”

“少废话,”她把小本子和钱锁进抽屉,“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这儿,别迟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鞠躬。

“谢谢玲姐!谢谢玲姐!”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像在赶一只苍蝇。

“行了,快滚吧。”

我拿着钥匙,按照她的指示,找到了那个叫“向阳里”的地方。

阁楼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窗户正对着楼下嘈杂的街道。

但对我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我翻来覆覆去睡不着。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我一遍遍地回想玲姐的样子,她揪住我领子时的凶狠,她给我工作时的干脆,她递给我饭盒时的平静,还有她让我“快滚吧”时的不耐烦。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我不到七点就醒了。

在楼下的公用水龙头冲了把脸,然后飞奔到百货大楼。

大楼还没开门,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门口等着。

八点整,玲姐踩着点来了,看到我,挑了挑眉。

“还挺早。”

开了店门,她的工作状态和昨天判若两人。

她先是拿个小本子清点货品,然后用抹布把每一瓶化妆品都擦得锃亮。

她的手指很巧,擦瓶子的时候,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傻站着干嘛?学着点!”

她丢给我一块抹布。

“这些东西,金贵着呢,不能有半点灰。客人一看,脏兮兮的,谁还买?”

我笨手笨脚地开始擦。

“这叫雪花膏,润肤的。”

“这个,蛤蜊油,防手裂的。”

“这个是‘霞飞’的粉饼,拍在脸上,显白。”

她一边干活,一边给我介绍这些瓶瓶罐罐。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比天书还难懂。

“记不住?”她看我一脸懵。

“玲姐,我……我脑子笨。”

“脑子笨就用手记,”她把她那个小本子丢给我,“晚上回去抄一百遍,明天我考你。”

我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头都大了。

上午九点,百货大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玲姐的柜台前也开始有客人光顾。

我这才见识到她真正的本事。

“哎呀,王太太,您今天气色可真好!最近用了我给您推荐的那款珍珠霜吧?您看这皮肤,又白又嫩的。”

“李姐,你这支口红颜色太深了,显老。来,试试这个,豆沙色,今年最流行的,保证让你年轻十岁!”

“小姑娘,你这个年纪,皮肤底子好,别用太厚的粉,试试这个隔离霜,提个亮色就行,又自然又精神。”

她的嘴就像抹了蜜,能把稻草说成金条。

无论什么样的客人,三言两语之间,她就能摸清对方的需求和心思,然后把东西恰到好处地推销出去。

而且,她不是那种硬塞给你的推销。

她会真的帮你分析,给你建议,让你觉得她是在为你着想。

客人们高高兴兴地掏钱,还一个劲儿地谢她。

我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生意是这么做的。

我以前以为,做生意就是买进卖出,赚个差价。

现在我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

“看傻了?”玲姐送走一个客人,回头看我。

我用力点头。

“玲姐,你太厉害了。”

她嘴角一扬,有点得意。

“学着吧,小子。这年头,光有力气是没用的,得会用脑子,会说话。”

那天晚上,我回到小阁楼,就着昏暗的灯光,真的把那个小本子抄了一百遍。

我的手酸得都快断了,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一块海绵,拼命地吸收着关于这个陌生行业的一切。

白天,我搬货、打杂、擦柜台,竖着耳朵听玲姐怎么跟客人打交道。

晚上,我就抱着那个本子,一遍遍地背那些拗口的化妆品名字和功效。

玲姐对我依旧很严厉。

我擦的柜台有一点灰,她会骂。

我记错了产品的价格,她会罚我没晚饭吃。

我跟客人说话结巴了,她会当着客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我。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

我常常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委屈得想哭。

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因为我知道,她是真的在教我东西。

而且,每次骂完我,她又会不经意地表现出一点关心。

有一次,我搬货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划破了,流了好多血。

我没当回事,用水冲了冲就继续干活。

玲姐看见了,二话不说,把我拽过去,拿出医药箱,用碘酒给我消毒,然后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包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跟我印象中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判若两人。

“你这手是吃饭的家伙,不知道爱惜啊?”她嘴上还是那么硬。

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里一热。

“玲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下次注意点。”

还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躺在阁楼里起不来。

那天我迟到了。

我以为玲姐会把我骂死,甚至会把我开除。

结果,中午的时候,她居然找来了。

她一摸我的额头,吓了一跳。

“怎么烧成这样了!”

她立马出去,给我买了退烧药,又跑到楼下的小饭馆,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她坐在床边,看着我把药吃了,把面吃完。

“你这孩子,生病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她的语气里,居然有一丝心疼。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从那以后,我干活更卖力了。

我不仅要把玲fen姐交代的事情做好,我还开始主动学习。

我开始偷偷观察那些来买东西的女人的皮肤,听她们抱怨自己的皮肤问题。

然后我就去翻玲姐的那些产品说明书,研究哪种产品对应哪种问题。

有一次,一个阿姨在柜台前抱怨,说她皮肤太干,冬天起皮,用什么雪花膏都没用。

玲姐正好去仓库拿货了。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阿姨,您这个情况,光用雪花膏可能不够。雪花膏主要是保湿,但您这个是缺油。”我把从说明书上看到的话,磕磕巴巴地背了出来。

那个阿姨惊讶地看着我。

“小伙子,你还懂这个?”

“我……我听我们玲姐说的。”我不敢说是自己研究的。

“我们这儿有款百雀羚的冷霜,比雪花膏油性大,专门针对您这种干性皮肤的。您要不要试试?”

我学着玲姐的样子,打开一瓶试用装,用小勺子挖了一点,让她抹在手背上。

“您看,这个吸收很快,而且不黏腻。”

那个阿姨试了试,眼睛一亮。

“哎,好像真的不错哦。”

最后,她不仅买了一瓶冷霜,还顺带买了一支护手霜。

那是我做的第一单生意。

虽然只赚了几块钱,但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玲姐回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我以为她会表扬我。

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行,没把客人吓跑。”

但第二天,她给了我一个新的小本子。

“以后,你自己做的生意,都记在这个本子上。每卖出去一件,我给你提成五毛钱。”

五毛钱!

我的眼睛都亮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从那天起,我不再只是一个打杂的了。

我开始试着像玲姐一样,去跟客人交流,去卖东西。

一开始,我还是很紧张,说话颠三倒四。

很多客人看我一个男的卖化妆品,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根本不信我。

我一次次地被拒绝,一次次地闹笑话。

但我没有气馁。

我把每一次失败都当成一次学习。

我学着玲姐的语气,模仿她的动作,甚至学她跟客人开玩笑。

慢慢地,我找到了自己的一点感觉。

我发现,我虽然不像玲姐那样能说会道,但我有我的优势。

我老实,诚恳。

我不会花言巧语,但我会把每一种产品的成分和功效都背得滚瓜烂熟,然后用最朴实的语言告诉客人。

有些客人,特别是那些年纪大一点的阿姨,反而更吃我这一套。

她们觉得我这个小伙子实诚,不骗人。

我的生意,居然就这么一点点地做起来了。

我的提成,从一天几块钱,到一天十几块钱。

到年底的时候,我算了一下,光是提成,我就赚了将近一千块钱。

加上工资,我手里有了一笔自己都不敢想的巨款。

过年的时候,玲姐给我放了几天假,还包了一个两百块钱的红包给我。

“拿着,回家给你妈买件新衣服。”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眼眶又红了。

“玲姐……”

“行了,大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唧唧的。明年回来好好干。”

那是我出来后,第一次回家过年。

我给我妈买了一件羊毛衫,给我爸买了两瓶好酒,还给我们村里每个给我凑过路费的叔叔伯伯,都带了广州的特产。

村里人都说我出息了。

我爸妈脸上的笑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灿烂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玲姐给我的。

过完年,我回到了广州。

我给玲姐带了我们老家的土特产,一大包的干蘑菇和木耳。

她嘴上说着“谁稀罕你这点东西”,但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

九六年的春天,广州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改革的春风越吹越猛,所有人都想下海捞一笔。

百货大楼里的柜台,换了一批又一批。

玲姐的生意,也遇到了一些挑战。

对面新开了一个柜台,也是卖化妆品的。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王,油头粉面,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他卖的很多东西,都跟我们一样,但价格却比我们便宜一两块钱。

很多老客人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我们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玲姐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我看得出来,她很着急。

她抽烟抽得更凶了,常常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发呆。

“玲姐,要不……我们也降价?”我试探着问。

玲姐白了我一眼。

“降价?降价是最低级的手段。今天你降一块,明天他降两块,最后大家都没得赚,一起死。”

“那怎么办啊?”

“让我想想。”

那几天,玲姐每天都去那个王老板的柜台前转悠,假装是客人,东看看西问问。

回来后,她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一个星期后,她把我叫到跟前。

“小东,姐要玩一把大的。”

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

“咱们不能跟他拼价格,咱们得拼服务,拼专业。”

“从明天开始,我们推出一个‘免费皮肤测试’的服务。”

“皮肤测试?”我一脸茫然。

“对。你不是把那些产品说明书都背熟了吗?什么皮肤用什么产品,你比我还清楚。”

“你就负责给客人分析皮肤,告诉她们是油性、干性还是混合性,然后给她们推荐最合适的产品。”

“咱们要让客人知道,我们不是随便卖东西的,我们是专业的护肤顾问。”

这个想法,在当时,可以说是非常超前了。

我有点没底。

“玲姐,我……我行吗?”

“我说你行,你就行!”玲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大胆去做。说错了也没关系,就当练手了。”

第二天,我们就在柜台前挂上了一个手写的牌子:“免费皮肤测试,您的专属护肤顾问”。

一开始,根本没人理我们。

大家都觉得是骗人的噱头。

我站在柜台前,像个傻子一样,尴尬得脚趾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玲姐倒是不急。

她从旁边的电器柜台借来一个烧水壶,泡了两杯茶。

“来,喝茶,等着。”

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有个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小姑娘,犹豫着走了过来。

“请问……这里真的可以免费测皮肤吗?”

我精神一振,赶紧点头。

“是的,是的,免费的。”

我让她坐下,然后学着从书上看来的样子,让她伸出手,又凑近了看她的脸。

其实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回想她这个年纪可能有的皮肤问题。

“您……您T区有点油,两颊有点干,应该是混合性皮肤。”我硬着一头皮说。

“平时是不是觉得T区容易长痘,但洗完脸又觉得脸颊很紧绷?”

那个小姑娘眼睛一亮。

“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一阵狂喜,知道自己蒙对了。

“您这个情况,不能用太油的护肤品,不然T区会更油。但也不能用控油太强的,不然两颊会更干。”

“我建议您用我们这款芦荟胶,补水不补油,很清爽。然后再配一个保湿乳液,只涂在脸颊上。”

我把我的“专业知识”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我说的特别有道理。

最后,她高高兴兴地买了一瓶芦G荟胶和一瓶乳液。

这是我们新服务的第一单生意。

玲姐在一旁看着,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免费皮肤测试”的名声,很快就在百货大楼里传开了。

很多女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态来试试。

我一开始还很心虚,全靠瞎蒙。

但见的客人多了,听的抱怨多了,我居然真的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我能一眼看出谁是油皮,谁是干皮。

我能根据客人脸上的斑点和皱纹,判断出她大概的年龄和生活习惯。

我的“专业”水平,突飞猛进。

很多客人点名要找我,她们不信玲姐,就信我这个“专家”。

玲姐也不生气,反而乐得清闲,在旁边嗑着瓜子看我忙活。

我们的生意,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对面的王老板,气得脸都绿了。

他也学我们搞“免费测试”,但他自己一窍不通,请来的小姑娘也是一问三不知,闹了不少笑话,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了玲姐说的“用脑子”是什么意思。

我也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我不再只是一个搬运工,一个学徒。

我成了“东专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七年。

香港回归,举国欢庆。

我们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玲姐盘下了旁边一个空着的柜台,把我们的店面扩大了一倍。

她还招了两个小姑娘,一个叫小莉,一个叫小芳,都是刚从乡下来,跟当初的我一样,怯生生的。

玲姐让我带她们。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傅”。

我把我从玲姐那里学来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教给她们。

怎么分辨产品,怎么跟客人打交道,怎么做皮肤测试。

看着她们从笨手笨脚到慢慢上手,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玲姐把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给我。

进货、盘点、记账,甚至跟供货商谈判。

她自己反而越来越“懒”了。

每天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偶尔指点一下江山。

“小东,这批货进多了,下次注意点。”

“小东,那个小莉手脚不干净,你盯紧点。”

“小东,下个月的工资表,你来做。”

有时候我忙得脚不沾地,她还在那里悠哉游哉,我心里也会有点不平衡。

但一想到是她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的,这点不平衡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她,我可能还在哪个工地上搬砖,或者早就灰溜溜地回老家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而又充实地过下去。

我会一直跟着玲姐,帮她把这个小店打理得越来越好。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那是一个夏天,广州热得像个蒸笼。

那天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在教小莉怎么做账。

突然,三个穿着制服的工商局工作人员,走进了我们的店。

为首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谁是这里的老板?”

玲姐正在后面仓库里打盹,被我们叫了出来。

她看到工商局的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几位同志,有什么事吗?”她笑着迎上去,准备递烟。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这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中年男人冷冷地推开她的手。

“假货?”玲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可能!我们这里的东西,全是从正规渠道进的!”

“是不是假货,我们查了就知道。”

他们开始在我们的货架上翻查,拿出一个个瓶子,对着光看,又闻又摇。

我和玲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怎么可能会有假货?

突然,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从货架最底下,翻出了一箱还没开封的“海蓝之谜”面霜。

这是当时最顶级,也是最贵的进口品牌。

我们平时根本不卖这个,因为太贵了,没人买得起。

“这是什么?”中年男人指着那箱东西问。

玲姐也懵了。

“我……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我们的货。”

“不是你们的货,会在你们的仓库里?”

他们当场开箱,拿出其中一瓶,跟他们带来的正品做对比。

“你们看,包装粗糙,印刷模糊,膏体颜色也不对。典型的假货!”

玲...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不由分说,就要带玲姐走。

“等一下!”我冲了上去,拦在玲姐面前,“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玲姐不可能卖假货!”

“小东,你让开!”玲姐推开我,她的手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跟你们走。但我告诉你们,我没做过亏心事,我不怕查!”

玲姐被带走了。

店也被贴上了封条,暂停营业。

小莉和小芳吓得直哭。

我一个人站在被封的店门口,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箱假货,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我把所有的进货单都翻了出来,一笔一笔地对。

根本没有这箱“海蓝之谜”的进货记录。

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有人在陷害我们。

会是谁?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面的王老板。

这段时间,我们的生意越好,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我冲到他的柜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是不是你干的!”

王老板吓了一跳,随即挣脱开。

“你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除了你没别人!”我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别在这里血口喷人!”王老板一脸心虚,但嘴上却很硬。

我没有证据。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得意的嘴脸。

我去找了工商局,想替玲姐解释,但他们根本不听。

“我们只看证据。”

玲姐被关在拘留所里,我见不到她。

我花钱请了个律师,律师告诉我,情况很严重。

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货值金额巨大,是要判刑的。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不能让玲姐坐牢。

我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可是,证据在哪儿呢?

那箱货,就像个幽灵,找不到任何来源。

那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快垮了。

我一遍遍地回忆那天的情景,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出事前几天,玲姐的那个“不干净”的员工小莉,突然辞职了。

她说她家里有急事,走得很匆忙。

当时我没在意。

现在想来,这件事太巧了。

我立刻找到了小莉留在员工登记表上的地址。

那是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城中村。

我找了一天,才在一个又黑又小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她。

她看到我,吓得脸色都白了。

“东……东哥,你怎么来了?”

“小莉,我问你,玲姐店里的那箱假货,是不是跟你有关?”我开门见山。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一步步逼近她,“玲姐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她?”

小莉被我吓得哭了出来。

“不……不是我要害她……”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是王老板收买了她。

王老板给了她五千块钱,让她趁我们不注意,把那箱假货偷偷放进了我们的仓库。

然后,再去工商局举报。

五千块钱。

为了五千块钱,她就出卖了待她如亲人的玲姐。

我气得浑身发抖。

“王老板给你的钱呢?在哪儿?”

“他……他还没给我……”小莉哭着说,“他说等玲姐被判了刑,再把钱给我。”

我明白了。

王老板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你愿意跟我去工商局,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吗?”我看着她。

小莉犹豫了。

她怕王老板报复她。

“小莉,你想想玲姐。她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你忍心吗?”

“她当初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你发高烧,她还给你买药。你都忘了吗?”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东哥,我……我对不起玲姐。”

“对不起不是用嘴说的。跟我走,去把真相说出来。这是你唯一能弥补的机会。”

最终,小莉被我说服了。

我带着她,去了工商局。

当小莉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的时候,工商局的人也震惊了。

他们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对王老板展开了调查。

王老板一开始还死不承认。

但当工商局的人拿出他和小莉的通话录音时(我让小莉提前录好的),他彻底瘫了。

人证物证俱在,他无从抵赖。

三天后,玲姐被放了出来。

我去拘留所接她。

短短几天,她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很多。

看到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用力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小东,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哽咽。

“玲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拍着她的背,眼眶也湿了。

“走,我们回家。”

王老板因为诬告陷害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工商局在他的仓库里也搜出了大量假货),被判了刑。

小莉因为有立功表现,被免于起诉。

她没脸再见我们,一个人回了老家。

我们的店,重新开张了。

经历了这场风波,我和玲姐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仅仅是老板和员工。

更像是……家人。

她更加信任我,几乎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我。

而我,也更加用心地,守护着我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店。

九八年,亚洲金融风暴席卷而来。

很多工厂倒闭,很多人失业。

但我们的生意,却奇迹般地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用玲姐的话说:“天塌下来,女人也得抹脸。”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到广州,连女厕所都会闯错的愣头青了。

我穿着得体的西装裤和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能用流利的普通话和粤语,跟各种各样的客人谈笑风生。

我成了这个百货大楼里,小有名气的“化妆品专家”。

很多别的柜台的小姑娘,都偷偷地喜欢我。

她们会借着各种由头,来我们柜台找我聊天。

玲姐就在一旁看着,笑得意味深长。

“小东,可以啊,都成抢手货了。”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的生意做得更大。

九九年,我向玲姐提议,我们不能只守着这个小柜台了。

我们应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专卖店。

这个想法很大胆,需要一大笔投资。

我以为玲姐会犹豫。

没想到,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说了一个字。

“好。”

我们用这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租下了一个小门面。

装修、进货、招聘,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操办。

玲姐这次,是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每天就来店里转一圈,看看我们有没有偷懒,然后就去跟她的那些老姐妹打麻将了。

新店开业那天,我们请了舞狮队,放了鞭炮,搞得热热闹闹。

看着那个挂着“玲东美妆”招牌的崭新店铺,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玲东。

玲姐的玲,我的东。

这是玲姐起的名字。

她说:“这店是你我两个人的,缺了谁都不行。”

我看着她,她正站在门口,给来往的邻居派发喜糖。

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些岁月的痕迹,似乎都被抚平了。

她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姑娘。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女人,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大。

她也会累,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新店的生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我们延续了“专业服务”的理念,同时引进了更多更时尚的品牌。

我们成了那条街上,最受欢迎的化妆品店。

千禧年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了第三家分店。

我成了公司的总经理。

手下管着几十号员工。

我有了自己的车,也在广州买了房。

我把我爸妈都接了过来。

他们看着我宽敞明亮的房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终于,成了他们口中那个“有出息”的儿子。

我向玲姐提出,把她那间小阁楼退掉,给她也买一套大房子。

她却拒绝了。

“我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干嘛,冷冷清清的。”

她还是住在她那个老旧的小区里,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一毛两毛的菜钱。

她好像一点都没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不再抽烟了,也很少再骂人了。

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有时候,她会做好了一桌子菜,叫我过去吃饭。

我们俩,就像普通的一家人一样,聊着公司的琐事,聊着员工的八卦。

有一次,喝了点酒,她突然问我。

“小东,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

我愣了一下。

这些年,我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没遇到合适的。”我随口答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也是,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得好好挑挑。”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她的话。

我想起了我们认识的这五年。

从女厕所里的那次相遇,到现在的几家分店。

她像一个严厉的师傅,一个温暖的姐姐,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

她占据了我整个青春。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

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

一个离了婚,独自打拼,内心深处,渴望温暖和依靠的女人。

我的心,突然乱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

玲姐也在。

她正在指导新来的员工怎么陈列商品。

我看着她的侧影,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挺好看的。

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而又坚韧的美。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更多地关心她。

我会提醒她天冷加衣。

我会给她买她喜欢吃的零食。

我会在她打麻将输了钱的时候,笑着塞给她几百块钱,说:“玲总,这是您的活动经费。”

她每次都骂我“乱花钱”,但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暧-昧。

公司的员工,也看出了点端倪。

他们开始开我们的玩笑。

“东哥,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玲姐娶回家啊?”

我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玲姐则会红着脸,啐他们一口:“胡说八道什么!”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2001年的情人节。

我订了市里最高档的西餐厅。

买了一大束红玫瑰。

还买了一枚钻戒。

我去接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

美得让我有点不敢直视。

“去哪儿啊?搞这么隆重。”她笑着问。

“去了就知道了。”

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我单膝跪地,拿出了那枚钻戒。

“玲姐……不,阿玲。”

“从我十九岁那年,在女厕所遇见你开始,我的命运就跟你绑在了一起。”

“你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教我本事,给我一个家。”

“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恩人,我的亲人。”

“但现在,我不想再只做你的弟弟,你的伙伴了。”

“我想做你的丈夫,照顾你一辈子。”

“你……愿意嫁给我吗?”

餐厅里所有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玲姐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

她只是哭,哭得梨花带雨。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难道……她不愿意?

过了好久,她才抽泣着说:“你这个傻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多少?”

“我知道,”我坚定地看着她,“我不在乎。”

“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我会说服他们。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跟年龄无关。”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缓缓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欣喜若狂,赶紧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结婚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亲戚和公司的老员工。

我爸妈一开始确实有点接受不了。

但当他们看到玲姐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我们俩在一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他们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又甜蜜。

她彻底退居二线,当起了全职太太。

每天给我做饭,煲汤,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则继续在商场上打拼。

我们的公司越做越大,从广州开到了深圳,开到了全国。

我们成了化妆品行业里,小有名气的夫妻档。

很多人都羡慕我们的爱情故事。

说我们是现实版的“神雕侠侣”。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什么杨过。

我只是一个幸运的,被一个好女人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普通男人。

如果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抱着她,问她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当年在厕所,你为什么会选择帮我?”

她会笑着,捏捏我的鼻子。

“因为,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心。”

“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是啊,不甘心。

不甘心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山村里。

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穷下去。

是这种不甘心,让我们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互相扶持,互相成就。

如今,距离那个九五年的下午,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我已经不再年轻。

玲姐的鬓角,也已经有了白发。

但每当我看到她,我都会想起那个阳光炽烈的午后。

那个把我从女厕所里揪出来的,眼神锐利,嘴硬心软的女人。

是她,给了我一份工作。

更是她,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