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我进城打工，老板娘总让我加班，她丈夫出差后，她敲响我
发布时间：2025-11-13 09:48 浏览量：3
1996年的夏天，绿皮火车哐当了三天两夜，把我从北方的黄土高坡，甩在了南方这座黏糊糊的城市。
空气里全是水，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甜腥味儿。
我叫陈勇，十九岁，口袋里揣着我妈凑的五十块钱，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初中毕业证。
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搞钱。
我妈的药，不能断。
老乡介绍进了家电子厂，叫“飞驰电子”。
厂不大，一个两层小楼，一楼是车间，二楼是仓库和老板办公室。
老板姓张，我们都喊他张老板。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嗓门跟车间的冲压机一样响。
他最爱说的话是：“搞快点！时间就是钱！”
老板娘姓林，叫林雪。
我们背地里都叫她林姐。
林姐跟张老板完全是两种人。
她不怎么说话，人很白，不是那种健康的白，是有点透明的、长年不见阳光的白。
她总是穿着一条合身的连衣裙，拿着个小本子在车间里晃悠，记着什么。
她走路很轻，像猫。
有时候她会停在我身边，看我把一个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零件焊在电路板上。
我不抬头，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探照灯，在我手上、我脸上扫来扫去。
搞得我手心直冒汗。
一开始，我跟厂里所有人一样，埋头干活，盼着发工资。
加班？
谁不加班。
在这座城市，不加班好像才是不正常的。
但我的加班，渐渐变得跟别人不一样了。
那天，快下班了，张老板扯着嗓子喊：“陈勇，留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干活出错了要扣钱吧？
结果是林姐从楼上下来，递给我一张图纸。
“这批货要得急，你晚上把这几个点位改一下。”
她的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轻轻的，没什么温度。
我哦了一声，接过来。
那天晚上，车间里就我一个人。
巨大的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吹出来的还是热风。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烙铁上，“滋啦”一声，蒸发了。
大概九点多，林姐又下来了。
她换了身睡衣，外面罩了件薄外套，手里端着个碗。
“饿了吧，吃点东西。”
碗里是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用，林姐，我不饿。”
“吃吧，吃完才有力气干活。”
她把碗放在我旁边的小桌上，就那么站着看我。
我没办法，只能拿起筷子。
面条很好吃，比食堂的猪食强一百倍。
我狼吞虎咽，吃得有点急，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她递过来一杯水，嘴角好像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消失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从那天起，我成了加班专业户。
每次都是林姐亲自来安排。
“陈勇，这批货的线头要重新理一下。”
“陈勇，仓库里那批新到的料，你晚上盘一下。”
“陈勇……”
加班费是给的，比别人还多一点。
工友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
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打趣。
吃饭的时候，大头用胳膊肘撞我。
“可以啊阿勇，老板娘看上你了？”
我脸一红，骂他：“滚蛋！别瞎说！”
“切，装什么纯情。老板娘那身段，那脸蛋，啧啧……”
我把筷子一摔：“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大头愣住了，周围的人也都不说话了。
我不是在维护林姐，我是害怕。
这种话要是传到张老板耳朵里，我这份工就别想干了。
我比谁都需要这份钱。
所以，我开始刻意躲着林姐。
她来车间，我把头埋得更低。
她跟我说话，我只用“嗯”、“好”、“知道”来回答。
可没用。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态度。
该让我加班，还是让我加班。
该给我送夜宵，还是给我送夜宵。
有时候是面条，有时候是饺子，还有一次，是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那碗绿豆汤，甜得齁人，一直甜到我心里，让我发慌。
那天晚上，她送完绿豆汤没走。
她就坐在我对面，点了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
烟雾缭绕，把她的脸衬得更模糊了。
“家里很缺钱？”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我妈病了。”
“什么病？”
“肾病，要一直吃药。”
她没再问下去，只是抽着烟，看着我。
车间里安静得只剩下风扇的声音和她细微的呼吸声。
“好好干吧。”
过了很久，她掐了烟，起身走了。
留下满屋子淡淡的香味，和坐立不安的我。
我开始觉得，她可能没别的意思。
也许她就是觉得我干活踏实，又可怜我家里困难，所以才多照顾我一点。
对，一定是这样。
我这样劝自己。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下来了一点。
但很快，另一件事又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老板要去外地谈一笔大生意，得一个多星期。
他走的那天，开着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威风得很。
临走前，他拍着我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阿勇，好好干！厂里的事，多听你林姐的！”
我僵硬地点着头。
张老板一走，整个厂子的气氛都松快了不少。
但我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果然，晚上，林姐又让我加班了。
这次的理由是，整理客户资料。
她把我叫到二楼她的办公室。
那是我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
不大，但很干净，有一股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
桌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球。
“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
她给我倒了杯茶。
“这些是今年的客户单子，你按照地区分一下类，录到电脑里。”
那时候，电脑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我只在学校的兴趣班上摸过几下，连打字都磕磕绊绊。
“林姐，我……我不太会用这个。”
“我教你。”
她拉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
靠得很近。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香香的。
她的手指很长，很白，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就是这样，很简单。”
她握住我的手，带着我移动鼠标。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我的手却像块烙铁，烫得我自己都害怕。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林姐，我……我自己来吧。”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好。”
那天晚上，我录资料录到半夜。
她就一直坐在旁边看书，没走。
偶尔，她会抬起头看我一眼。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我只能拼命地打字，把键盘敲得震天响，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我擂鼓一样的心跳。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
白天在车间，晚上在她的办公室。
我们之间的话很少，但那种无形的张力，却越来越强。
像一根快要绷断的橡皮筋。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跟她说，林姐，我不加班了，你找别人吧。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怕丢了工作。
更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的，期待。
这个词让我自己都觉得羞耻。
我一个穷小子，怎么敢有这种念头？
可每天晚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看着她灯光下柔和的侧脸，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它像一棵在黑暗里疯长的野草。
我一边害怕，一边又隐秘地享受着这种暧昧的折磨。
我觉得自己很贱。
张老板出差的第五天，下了一场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叮叮当当，像千军万马。
厂里提前下班了。
工友们都跑回宿舍打牌喝酒。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听着雨声，心里烦躁得不行。
晚饭也没吃。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林姐的影子。
她的眼睛，她的手，她说话的语气。
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陈勇，你他妈清醒一点！
那是老板娘！
你想死吗？
想想你妈还在家等你寄钱救命！
脸火辣辣地疼，心里的燥热却一点没减。
我起身，用冷水冲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很轻，但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我心里一惊。
这么晚了，谁会来？
工友们都在隔壁闹腾，不可能这么有礼貌。
“谁啊？”我问了一句。
门外没有声音。
只有雨声和雷声。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没过几秒，敲门声又响了。
咚，咚，咚。
还是那么轻，那么有节奏。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会是……
我走到门边，手心全是汗。
我犹豫着，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是林姐。
她没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连衣裙也湿了大半，紧紧地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却红得吓人。
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
一种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某种祈求的光。
“我能……进去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把门拉开了。
她走了进来。
我赶紧把门关上，还插上了插销，好像在掩盖什么罪证。
宿舍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她一进来，整个空间都好像被她身上那股潮湿的香味填满了。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她就扑了过来。
她紧紧地抱住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冰凉冰凉的。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冷。”她在耳边说，声音带着哭腔。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她喝酒了。
我的理智在疯狂地呐喊：推开她！快推开她！
可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我甚至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看不起我。”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觉得我是图他的钱。”
“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个破厂，这个破家，就像个笼子……”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我不知道她说的“他”是张老板，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抱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听着窗外的雷雨。
那一刻，我忘了她是谁，也忘了我是谁。
我心里没有害怕，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奇怪的怜悯。
原来，她也不快乐。
原来，她那身漂亮的连衣裙下，也藏着这么多伤口。
我们就在这间狭小的宿舍里，抱着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哭声也渐渐停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一汪深潭，要把我吸进去。
“陈勇。”
她叫我的名字。
“嗯。”我应了一声，嗓子干得冒烟。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她的指尖冰凉，划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
她没说完，踮起脚，吻了上来。
她的嘴唇和她的手一样凉，带着酒的苦涩和雨水的咸湿。
我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全部土崩瓦解。
我回应了她。
笨拙地，疯狂地。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要劈开这个世界。
宿舍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我们纠缠的身影。
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我坐起来，头疼得厉害。
我看着乱糟糟的床铺，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心里一片茫然。
完了。
这两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口。
我惹上大麻烦了。
我穿好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出宿舍。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地面湿漉漉的，空气清新得让人想哭。
工友们勾肩搭背地去食堂，看到我，还跟我打招呼。
“阿勇，昨晚睡得好吗？打雷都没吵醒你？”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敢去食堂，我怕碰到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我在厂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孤魂野鬼。
走到二楼办公室的楼下，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窗帘拉着，什么也看不见。
她会在里面吗？
她在想什么？
后悔吗？还是觉得无所谓？
我不敢想。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干活的时候，好几次把零件焊错了位置，被线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一句话也没反驳。
我甚至希望他能把我开除了。
这样，我就可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没有。
到了下午，我居然又看见林姐了。
她还是穿着那身连衣裙，拿着小本子，在车间里巡视。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白，表情还是那么淡。
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从我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原来，对她来说，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酒后的放纵，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只有我，这个傻子，还在这里患得患失。
一股说不出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算什么？
一个廉价的慰藉品？一个随叫随到的工具？
我捏紧了手里的烙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下班的时候，我没有等任何人，第一个冲出了车间。
我不想再看到她。
一眼都不想。
晚上，我没有加班。
或者说，她没有再叫我加班。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隔壁的喧闹声，一点也传不进我的耳朵。
我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辞工。
钱还没攒够，但留在这里，我怕自己会疯掉。
或者，被张老板打死。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头推门进来了。
他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阿勇，告诉你个事儿。”
“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地问。
“老板娘今天下午，跟线长吵起来了。”
我心里一动，猛地坐了起来。
“吵什么？”
“不知道，声音挺大的。好像是为了什么货的事。线长脸都绿了，老板娘摔了本子就走了。”
大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你说怪不怪，老板娘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今天跟吃了枪药一样。”
我的心，莫名地乱了。
她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是因为我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掐死了。
别自作多情了，陈勇。
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厂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林姐没来车间。
听人说，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没出来。
线长也黑着脸，逮着谁不顺眼就骂。
厂里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可能都跟我有关。
我心里更乱了。
是走，是留？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拉锯。
到了晚上，我做出了决定。
走。
必须走。
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我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几件换洗的衣服。
然后，我开始写辞职信。
写给谁？
张老板？他不在。
林姐？我不敢。
最后，我决定写给线长。
就说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
工资我也不要了。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我把信写好，塞进口袋，准备第二天一早就交上去。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就听到厂里炸开了锅。
张老板回来了！
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封揣在口袋里的辞职信，瞬间变得滚烫。
完了。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老板的桑塔纳就停在厂门口。
他满面红光，看起来生意谈得很顺利。
他一进厂，就把所有线长都叫到了办公室，开会。
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把我叫过去。
万一林姐说了什么……
万一有谁在他面前嚼舌根……
我不敢往下想。
然而，一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张老板没有找我，林姐也没有出现。
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晚上，厂里为了庆祝张老板凯旋，在食堂加了餐。
有鱼有肉。
张老板端着酒杯，挨个桌子敬酒，豪气干云。
“兄弟们，辛苦了！这笔单子拿下来，年底大家都有大红包！”
工人们一片欢呼。
只有我，食不知无味。
张老板晃悠到我们这桌，他喝得有点多，满脸通红。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
“阿勇！”他大着舌头喊，“你小子，可以啊！”
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老……老板……”
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酒气全喷在我脸上。
“我听你林姐说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最辛苦，天天加班，帮她弄好了客户资料！”
我脑子嗡嗡作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应该的，应该的。”
“好小子，有前途！”他用力拍着我的背，“来，我敬你一杯！”
他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我不会喝酒，但不敢不喝。
我硬着生生把那杯火辣辣的酒灌了下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张老板哈哈大笑，又晃悠着去下一桌了。
我坐在那儿，心里五味杂陈。
林姐……她居然在张老板面前夸我？
她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她这是在……保护我？
为什么？
我搞不懂。
女人心，海底针。
这句话，我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那顿饭，我吃得浑浑噩噩。
晚上回到宿舍，我把那封辞职信拿出来，撕得粉碎。
我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我这时候走，岂不是做贼心虚？
反而会引起张老板的怀疑。
我得留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还是那个在流水线上埋头苦干的陈勇。
林姐还是那个偶尔在车间巡视的老板娘。
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在车间里碰到，她不会看我，我也不会看她。
加班也彻底停了。
我的生活，又变回了宿舍和车间两点一线。
枯燥，但安全。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
就当那晚是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我开始拼命干活，比以前更拼命。
我想用汗水，洗掉心里的那些不安和杂念。
我想攒够钱，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回到我妈身边。
一个月后，发工资了。
我拿着工资条，愣住了。
比我预想的，多了三百块。
我找到线长问。
线长不耐烦地说：“老板娘特意交代的，说你上个月表现好，给你的奖金。”
我捏着那三百块钱，手心发烫。
这钱，我该要吗？
我拿着钱，在厂区里站了很久。
最后，我还是走上了二楼。
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我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是林姐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
她正坐在桌前看报表，看到是我，她愣了一下。
“有事吗？”她问，语气很平淡。
我把那三百块钱放在她桌上。
“林姐，这个钱我不能要。”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我硬着头皮说。
她忽然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明显。
虽然只是嘴角轻轻一勾，但我觉得整个办公室都亮了。
“这不是你应得的吗？”她说，“你上个月加了那么多班。”
“那是之前的事了。”
“在我这里，没有之前之后。”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陈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
我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只能沉默。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她说，眼睛看着窗外，“但我没醉。”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
她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你很年轻，很干净，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还活着。”
“不像这个地方，死气沉沉的。”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苦涩，“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比你大七岁，我是你老板的女人。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永远也过不去。”
“那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这钱，是你该得的，你拿着。以后，好好工作，攒够钱，就离开这里，回你老家去。”
“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孩子，别再来这种地方了。”
她说完，把钱又推回到我面前。
然后，她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
坦诚得让我无地自容。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她不是在玩弄我，她是在用一种残酷的方式，点醒我。
也是在保护我。
我拿起桌上的钱，捏在手里。
“林姐……”我想说声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我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从那天起，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我不再躲着她，也不再刻意接近。
在厂里碰到，我会像对其他领导一样，点点头，喊一声“林姐”。
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一声。
我们之间，恢复了最普通，也最安全的上下级关系。
那晚的疯狂，那晚的温存，都被我们默契地封存了起来。
像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张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厂子也扩建了。
他兑现了诺言，给每个工人都发了厚厚的红包。
我拿到了三千块。
加上这几个月攒的工资，我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
足够我妈一两年的药费了。
我决定，过完年，就辞工回家。
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林姐，也不属于我。
我只是一个过客。
除夕那天，厂里放假了。
工友们都三三两五十块钱，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初中毕业证。
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搞钱。
我妈的药，不能断。
老乡介绍进了家电子厂，叫“飞驰电子”。
他最爱说的话是：“搞快点！时间就是钱！”
老板娘姓林，叫林雪。
我们背地里都叫她林姐。
林姐跟张老板完全是两种人。
她走路很轻，像猫。
我不抬头，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搞得我手心直冒汗。
加班？
谁不加班。
在这座城市，不加班好像才是不正常的。
但我的加班，渐渐变得跟别人不一样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干活出错了要扣钱吧？
结果是林姐从楼上下来，递给我一张图纸。
我哦了一声，接过来。
那天晚上，车间里就我一个人。
大概九点多，林姐又下来了。
“饿了吧，吃点东西。”
碗里是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用，林姐，我不饿。”
“吃吧，吃完才有力气干活。”
我没办法，只能拿起筷子。
面条很好吃，比食堂的猪食强一百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从那天起，我成了加班专业户。
每次都是林姐亲自来安排。
“陈勇，这批货的线头要重新理一下。”
“陈勇……”
加班费是给的，比别人还多一点。
工友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
吃饭的时候，大头用胳膊肘撞我。
“可以啊阿勇，老板娘看上你了？”
我脸一红，骂他：“滚蛋！别瞎说！”
我把筷子一摔：“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大头愣住了，周围的人也都不说话了。
我不是在维护林姐，我是害怕。
我比谁都需要这份钱。
所以，我开始刻意躲着林姐。
她来车间，我把头埋得更低。
可没用。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态度。
该让我加班，还是让我加班。
该给我送夜宵，还是给我送夜宵。
那天晚上，她送完绿豆汤没走。
她就坐在我对面，点了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
烟雾缭绕，把她的脸衬得更模糊了。
“家里很缺钱？”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我妈病了。”
“什么病？”
“肾病，要一直吃药。”
她没再问下去，只是抽着烟，看着我。
“好好干吧。”
过了很久，她掐了烟，起身走了。
留下满屋子淡淡的香味，和坐立不安的我。
我开始觉得，她可能没别的意思。
对，一定是这样。
我这样劝自己。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下来了一点。
但很快，另一件事又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僵硬地点着头。
张老板一走，整个厂子的气氛都松快了不少。
但我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果然，晚上，林姐又让我加班了。
这次的理由是，整理客户资料。
她把我叫到二楼她的办公室。
那是我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
桌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球。
“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
她给我倒了杯茶。
那时候，电脑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林姐，我……我不太会用这个。”
“我教你。”
她拉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
靠得很近。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香香的。
“你看，就是这样，很简单。”
她握住我的手，带着我移动鼠标。
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我的手却像块烙铁，烫得我自己都害怕。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林姐，我……我自己来吧。”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好。”
那天晚上，我录资料录到半夜。
她就一直坐在旁边看书，没走。
偶尔，她会抬起头看我一眼。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
白天在车间，晚上在她的办公室。
像一根快要绷断的橡皮筋。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怕丢了工作。
是的，期待。
这个词让我自己都觉得羞耻。
我一个穷小子，怎么敢有这种念头？
它像一棵在黑暗里疯长的野草。
我觉得自己很贱。
张老板出差的第五天，下了一场暴雨。
厂里提前下班了。
工友们都跑回宿舍打牌喝酒。
晚饭也没吃。
她的眼睛，她的手，她说话的语气。
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陈勇，你他妈清醒一点！
那是老板娘！
你想死吗？
想想你妈还在家等你寄钱救命！
脸火辣辣地疼，心里的燥热却一点没减。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很轻，但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我心里一惊。
这么晚了，谁会来？
工友们都在隔壁闹腾，不可能这么有礼貌。
“谁啊？”我问了一句。
门外没有声音。
只有雨声和雷声。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没过几秒，敲门声又响了。
咚，咚，咚。
还是那么轻，那么有节奏。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会是……
我走到门边，手心全是汗。
我犹豫着，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是林姐。
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却红得吓人。
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
一种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某种祈求的光。
“我能……进去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把门拉开了。
她走了进来。
宿舍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她就扑了过来。
她紧紧地抱住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冰凉冰凉的。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冷。”她在耳边说，声音带着哭腔。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她喝酒了。
我的理智在疯狂地呐喊：推开她！快推开她！
可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看不起我。”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觉得我是图他的钱。”
“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个破厂，这个破家，就像个笼子……”
我也不想知道。
那一刻，我忘了她是谁，也忘了我是谁。
原来，她也不快乐。
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哭声也渐渐停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一汪深潭，要把我吸进去。
“陈勇。”
她叫我的名字。
“嗯。”我应了一声，嗓子干得冒烟。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
她没说完，踮起脚，吻了上来。
我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我回应了她。
笨拙地，疯狂地。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要劈开这个世界。
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我坐起来，头疼得厉害。
完了。
这两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口。
我惹上大麻烦了。
我穿好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出宿舍。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地面湿漉漉的，空气清新得让人想哭。
“阿勇，昨晚睡得好吗？打雷都没吵醒你？”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敢去食堂，我怕碰到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我在厂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孤魂野鬼。
窗帘拉着，什么也看不见。
她会在里面吗？
她在想什么？
后悔吗？还是觉得无所谓？
我不敢想。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我一句话也没反驳。
我甚至希望他能把我开除了。
这样，我就可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没有。
到了下午，我居然又看见林姐了。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白，表情还是那么淡。
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从我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原来，对她来说，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酒后的放纵，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只有我，这个傻子，还在这里患得患失。
一股说不出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算什么？
一个廉价的慰藉品？一个随叫随到的工具？
我不想再看到她。
一眼都不想。
晚上，我没有加班。
或者说，她没有再叫我加班。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隔壁的喧闹声，一点也传不进我的耳朵。
我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辞工。
钱还没攒够，但留在这里，我怕自己会疯掉。
或者，被张老板打死。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头推门进来了。
他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阿勇，告诉你个事儿。”
“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地问。
“老板娘今天下午，跟线长吵起来了。”
我心里一动，猛地坐了起来。
“吵什么？”
大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我的心，莫名地乱了。
她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是因为我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掐死了。
别自作多情了，陈勇。
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厂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林姐没来车间。
线长也黑着脸，逮着谁不顺眼就骂。
厂里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可能都跟我有关。
我心里更乱了。
是走，是留？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拉锯。
到了晚上，我做出了决定。
走。
必须走。
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然后，我开始写辞职信。
写给谁？
张老板？他不在。
林姐？我不敢。
最后，我决定写给线长。
就说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
工资我也不要了。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
张老板回来了！
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
完了。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老板的桑塔纳就停在厂门口。
他满面红光，看起来生意谈得很顺利。
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会把我叫过去。
万一林姐说了什么……
万一有谁在他面前嚼舌根……
我不敢往下想。
然而，一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张老板没有找我，林姐也没有出现。
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有鱼有肉。
张老板端着酒杯，挨个桌子敬酒，豪气干云。
工人们一片欢呼。
只有我，食不知无味。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老……老板……”
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酒气全喷在我脸上。
我脑子嗡嗡作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应该的，应该的。”
他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我不会喝酒，但不敢不喝。
张老板哈哈大笑，又晃悠着去下一桌了。
我坐在那儿，心里五味杂陈。
林姐……她居然在张老板面前夸我？
她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她这是在……保护我？
为什么？
我搞不懂。
女人心，海底针。
这句话，我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那顿饭，我吃得浑浑噩噩。
我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我这时候走，岂不是做贼心虚？
反而会引起张老板的怀疑。
我得留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还是那个在流水线上埋头苦干的陈勇。
林姐还是那个偶尔在车间巡视的老板娘。
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在车间里碰到，她不会看我，我也不会看她。
加班也彻底停了。
我的生活，又变回了宿舍和车间两点一线。
枯燥，但安全。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
就当那晚是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我开始拼命干活，比以前更拼命。
我想用汗水，洗掉心里的那些不安和杂念。
一个月后，发工资了。
我拿着工资条，愣住了。
比我预想的，多了三百块。
我找到线长问。
我捏着那三百块钱，手心发烫。
这钱，我该要吗？
我拿着钱，在厂区里站了很久。
最后，我还是走上了二楼。
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我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是林姐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
“有事吗？”她问，语气很平淡。
我把那三百块钱放在她桌上。
“林姐，这个钱我不能要。”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我硬着头皮说。
她忽然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明显。
“那是之前的事了。”
我只能沉默。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
她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不像这个地方，死气沉沉的。”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她说完，把钱又推回到我面前。
然后，她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
坦诚得让我无地自容。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也是在保护我。
我拿起桌上的钱，捏在手里。
最后，我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不再躲着她，也不再刻意接近。
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一声。
像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张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厂子也扩建了。
我拿到了三千块。
足够我妈一两年的药费了。
我决定，过完年，就辞工回家。
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林姐，也不属于我。
我只是一个过客。
除夕那天，厂里放假了。
工友们都三三两两地出去玩了。
我没去，一个人留在宿舍，给我妈写信。
写着写着，门又被敲响了。
还是那样的节奏，咚，咚，咚。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林姐。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化了淡妆，看起来气色很好。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没出去玩？”她笑着问。
“没，准备过两天就回家了。”我说。
“我知道。”她把食盒递给我，“给你带了点年夜饭。我亲手做的。”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
“快过年了，别一个人待着。吃点好的。”
“谢谢林姐。”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陈勇，回家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先把俺妈的病看好再说。”
“嗯。”她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她看着我，眼神很温柔。
“以后常联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
上面是她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不是厂里的，也不是她家的。
我捏着纸条，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林姐，你……”
“别多想。”她打断我，“就当……多一个朋友。”
她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我打开食盒。
里面是四样菜，有鱼有肉，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是我老家的白菜猪肉馅。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
我坐在桌前，吃着饺子，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咸的。
年后，我递了辞职信。
张老板还一个劲儿地挽留我，说要给我升职加薪。
我拒绝了。
走的头一天晚上，大头他们非要给我践行。
在厂门口的大排档，我们喝了很多酒。
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多。
我跟他们吹牛，说我回家要开个比飞驰电子还大的厂。
他们都笑我，说我喝多了。
我也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
第二天，我背着帆布包，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还是那样的绿皮车，还是那样哐当哐当。
车窗外，这座我待了不到一年的城市，在飞速后退。
高楼，街道，人群……都渐渐模糊。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
林雪。
后面跟着一串数字。
我看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晚的雨夜，那场疯狂，那段暧昧的时光，都将随着这趟列车，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
但我也知道，我永远也忘不了她。
忘不了那个穿着连衣裙，走路像猫一样的女人。
忘不了她递过来的那碗面，那碗绿豆汤。
忘不了她在雷雨夜里冰凉的身体，和绝望的眼神。
她是我贫瘠的青春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也是我人生中，上的最深刻的一课。
火车开动了。
再见了，这座城市。
再见了，林姐。
我把头靠在窗户上，闭上了眼睛。
我的未来，在遥远的北方。
那里有我的母亲，有我的黄土地。
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