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意外怀孕,产检时医生低声提醒让我纠结是否再婚
发布时间:2025-10-16 21:07 浏览量:8
拿到那张化验单的时候,我的世界是安静的。
窗外的蝉鸣,空调的送风声,护士台传来的叫号声,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且不真切。
我的指尖有些发凉,那张薄薄的纸,却重得像一块铅。
阳性。
两条红得刺眼的杠。
我和陈默离婚,才刚刚过去三个月。
离婚协议书上,他的签名龙飞凤舞,一如他的人,总是带着一股子不肯向生活低头的执拗。
而我的字,规规矩矩,写在格子里的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财产分割得很简单,我们本就没什么财产。
这套住了五年的房子,是他婚前买的,归他。我没要。
车子是婚后买的,卖了,钱一人一半。
我们之间,好像就只剩下这点单薄的联系了。
我捏着那张化验单,走出医院,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柏油路被晒得发烫的气味,熏得我一阵反胃。
我扶着路边的一棵香樟树,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这个孩子,像一个迟到得离谱的笑话。
在我们最渴望拥有一个家,最渴望一个孩子来完整我们生活的时候,他没有来。
现在,我们分开了,家散了,他却悄无声息地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机在包里震动,我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陈默”两个字。
我的心,也跟着那两个字,狠狠地跳了一下。
我们说好的,离婚后,不再联系。
除非有天大的事。
现在这算吗?
算天大的事吗?
我挂断了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怀孕了。”
发完,我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这是我的事。
我可以自己决定他的去留。
可我骗不了自己,在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舍不得了。
那是一种血脉里带来的,无法割舍的牵绊。
陈默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这一次,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边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他是个木匠,或者说,是个木作艺术家。
他的工作室里,永远弥漫着各种木头好闻的香气,松木的清冽,橡木的沉稳,花梨木的甜香。
他的呼吸,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木屑味。
“……我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不然呢?”我的语气,比我想象的要冲。
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哪儿?”他问。
我报了医院的名字。
“站那儿别动,我过去。”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靠着香樟树,看着头顶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忽然觉得很累。
我和陈默,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们曾经很好。
好到我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
他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用一整块胡桃木,给我雕一个小小的首饰盒,盒盖上是我名字的缩写,用银丝镶嵌进去,摸上去,温润又清凉。
我过生日,他不会买那些昂贵的包和化妆品。
他会提前半年,就开始给我做一把椅子。
用最好的木料,一遍遍地测量我的身高,我的坐姿习惯,然后用最传统的榫卯结构,一点点地拼接起来。
他说,这把椅子,要陪我一辈子。
椅子做好的那天,他抱着我,坐在那把专属我的椅子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替我陪着你。”
我当时还笑他,说傻话,我们怎么会分开。
可我们还是分开了。
那把椅子,我没带走。
它和那个家,那个曾经被我们叫做“家”的地方,一起留给了他。
陈默来得很快。
他开着他那辆破旧的皮卡,车斗里还放着几块没来得及处理的木料。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
他从车上跳下来,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沾着星星点点的木屑,头发有点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里还嵌着一些洗不掉的木屑粉末,手掌和指腹上,布满了厚厚的茧。
就是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抚摸过我的头发,为我做出过那么多独一无二的东西。
“……多久了?”他终于开口。
“六周。”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有震惊,有无措,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藏的痛楚。
“上车吧,这里太热了。”他说。
我坐上副驾驶。
车里的空调坏了,只有风扇呼呼地吹着热风。
车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木头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曾几何几,这是让我觉得最安心的味道。
现在,却只觉得憋闷。
“去哪儿?”我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他说着,发动了车子。
我们一路无话。
他把我带到了一家新开的粤菜馆。
装修得很雅致,冷气开得很足。
他点了几个菜,都是我从前爱吃的。
清淡,养胃。
他似乎还记得我所有的喜好。
可记得又怎么样呢?
我们已经离婚了。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他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推到我面前。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看着水面上氤氲开来的白气。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我的脑子一团乱麻。
“如果你不想要……”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我陪你去医院,所有的费用我来出,我会照顾你坐好小月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
“如果,我想要呢?”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良久,他才说:“那我们就复婚。”
复婚。
多么轻易的两个字。
好像我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可以因为一个孩子的到来,就轻易地被填平。
“陈默,”我叫他的名字,“我们为什么离婚,你忘了吗?”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片深海,起了风,卷起了漩涡。
他垂下眼,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没忘。”
是啊,他怎么会忘。
我们谁都忘不了。
一年前,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
是个女孩。
我们给她取名叫“安安”,平安的安。
我们把家里的一间次卧,改成了婴儿房。
墙壁刷成了柔和的米黄色,上面画着云朵和星星。
陈默亲手给她做了一张小小的婴儿床,用的是最好的榉木,打磨得光滑无比,没有一根倒刺。
床头,还挂着他用各种木头雕刻的风铃,有小鸟,有月亮,有星星。
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好听的碰撞声。
我每天都坐在安安的房间里,抚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想象着她睡在那张小床里的样子。
一切都那么美好。
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我意外摔了一跤。
送到医院,大出血。
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我当时已经痛得快要昏迷,我抓着陈默的手,求他,求他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他浑身都在抖。
他没有回答我。
等我再次醒来,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被保住了。
孩子,没了。
是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医生说,很漂亮,像我。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陈默说,他已经处理好了。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堵墙。
一堵看不见,却无比坚固的墙。
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睛,就是空荡荡的婴儿房,就是那张再也等不来主人的小床。
我变得易怒,敏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崩溃大哭。
而陈默,他选择了沉默。
他不再拥抱我,不再对我说那些温柔的话。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直到深夜才回来。
回来后,也只是默默地洗漱,然后躺在我身边,背对着我。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像是隔着一个银河。
我感受不到他的悲伤。
我以为,他不难过。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了那个下雨天。
我开始恨他。
恨他的冷静,恨他的沉默,恨他的“无动于衷”。
终于,在我又一次因为看到邻居家的孩子而情绪失控后,我向他提出了离婚。
我说:“陈默,我们分开吧,我过不去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疲惫和哀伤。
他说:“好。”
就一个字。
没有挽留,没有解释。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他又说,要复婚。
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多么可笑。
“陈默,你觉得,一个孩子,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吗?”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摇头,“但我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没有爱的家,算完整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顿饭,我们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冰点还冷。
他把我送到楼下。
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他叫住我。
他从后座拿出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我解开布包。
里面是一个用黄杨木雕刻的小老虎。
巴掌大小,雕得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明年是虎年。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做的?”
“……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
是在我们离婚前,还是离婚后?
我不敢问。
我怕听到那个我不想要的答案。
“拿着吧,黄杨木能安神。”他说。
我捏着那个小老虎,木头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不要。
我只是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没有回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走进楼道。
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出租屋,我把小老虎放在床头。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沉重又杂乱。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复婚吗?
和那个让我爱过,也让我恨过的男人。
为了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我做不到。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有没有孩子。
而是,我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对方了。
那道因为失去安安而产生的裂痕,太深了。
深到我们谁也跨不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了孕妇的生活。
孕吐,嗜睡,情绪反复。
我辞掉了工作。
我的积蓄不多,省着点花,应该能撑到孩子出生。
我没有再联系陈默。
他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打扰我。
只是,每隔几天,我的门口,就会出现一个保温桶。
有时候是鸡汤,有时候是鱼汤。
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我知道是他。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
我就这样,默默地接受着他的好。
像一个心安理得的逃兵。
第一次产检,是我一个人去的。
医院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
丈夫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显得格格不入。
轮到我的时候,我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医生把冰凉的耦合剂涂在我的肚子上。
探头在我的小腹上移动。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看不清形状的孕囊。
医生指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小白点,说:“看,这是他的心跳。”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听到了。
通过仪器,我听到了那个强有力的,富有节奏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像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这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还活着。
他的心脏,在我的身体里,有力地跳动着。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医生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张纸巾。
检查结束,我拿着B超单,坐在走廊里,哭了很久。
我决定了。
我要生下他。
不管以后有多难,我都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要看着他长大,听他叫我第一声“妈妈”。
我要把我没能给安安的爱,全部都给他。
第二次产检,我还是一个人。
给我做检查的,还是上次那个医生。
她姓林,是个很温和的中年女人。
她一边操作着仪器,一边和我聊天。
“最近孕吐还厉害吗?”
“好多了。”
“那就好,这个时期,营养一定要跟上。”
她很仔细地看着屏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医生抬起头,对我安抚地笑了笑。
“别紧张,宝宝很健康,发育得也很好。”
她把屏幕转向我。
“你看,他的小手小脚都已经长出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眼眶又湿了。
他已经有了人的模样。
真神奇。
检查快结束的时候,林医生关掉了仪器的声音,诊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和你先生,是分开了吗?”
我愣住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点了点头。
林医生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惋at。
她说:“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您说。”
“是关于你上一个孩子的。”
安安。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的心脏。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当年,你大出血,情况很危险。”林医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到什么。
“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当时意识不清,一直喊着要保孩子。”
“你先生,他当时就跪在手术室外面,求我们,一定要保住你。”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签了所有的病危通知书,签了那个风险极高的,保大人的手术同意书。”
“他对我们说,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但他不能没有你。”
“他还说,如果……如果你醒来,问起孩子,就告诉你是他做的决定,让你恨他,也比让你活在自责里强。”
林医生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失去那个孩子,他比谁都痛苦。我好几次,都看到他一个人,偷偷地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哭。”
“小姑娘,夫妻之间,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别因为误会,错过了真正爱你的人。”
林医生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我的耳朵里,只反复回响着那几句话。
——“他不能没有你。”
——“让你恨他,也比让你活在自責里强。”
——“他一个人,偷偷地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哭。”
原来是这样。
原来,真相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的,他的冷漠,他的无动于衷,他的不悲伤。
全都是假的。
他不是不痛。
他是把所有的痛,都自己一个人扛了。
他用他的沉默,给我筑起了一道墙,把所有的罪责,都拦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宁愿我恨他,也不想让我知道,是我自己,没能保住我们的安安。
我这个傻瓜。
我怎么这么傻。
我竟然,因为这个,和他离了婚。
我把他推开了。
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家里。
我走出诊室,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我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看到了陈默。
他就站在走廊的尽头,靠着墙。
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看到我,立刻站直了身体,朝我走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无措。
“我……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他解释着,声音有些干涩。
他看到我脸上的泪,慌了。
“怎么了?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孩子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里全是焦急。
我看着他,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哭。
哭得撕心裂肺。
好像要把这一年多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误解,都哭出来。
陈默彻底慌了。
他笨拙地把我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我熟悉的,淡淡的木屑香。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我抓着他的衣服,放声大哭。
“陈默……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对不起”。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的T恤。
“傻瓜。”他在我头顶,轻轻地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那天,我们没有回家。
他开车,带我去了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坐了很久。
海风吹着,带着咸湿的味道。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那堵坚硬的墙,已经开始坍塌了。
他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然后,他开始讲。
讲安安走后,他的每一个夜晚。
他是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间空荡荡的婴儿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夜。
他是怎么看着我因为痛苦而日渐消瘦,心如刀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说,他怕。
他怕他一开口,就会和我一样崩溃。
他怕他一碰我,我们就会抱在一起,溺死在悲伤的海里。
他以为,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坚强,足够冷静,就能把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
可他错了。
他的沉默,成了推开我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每天晚上,都去工作室。我不敢待在家里,不敢看你的眼睛。”
“我只能拼命地干活,用电锯和刨子的声音,盖过我脑子里你的哭声。”
“我做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小木马,小摇铃,小鸭子……”
“我把它们,都放在了安安的房间里。”
“我想,等她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一推开门,就能看到满屋子的玩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没有哭,甚至没有哽咽。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我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我终于明白,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对方,也在伤害着对方。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独自在承担,却不知道,对方承受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陈默,”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我们……复婚吧。”
他浑身一震。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是难以置信的光。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复婚吧。”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为了这个孩子,也为了我们。”
“为了我们,再试一次。”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的男人。
这个把所有痛苦都自己扛的男人。
在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把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好。”
我们很快就去办了复婚手续。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正好。
红色的本本,捏在手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我们又成了合法夫妻。
我搬回了那个熟悉的家。
推开门,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玄关处,我的拖鞋,还好好地放在鞋柜里。
客厅的沙发上,还搭着我织了一半的毛线。
那把陈默为我做的椅子,静静地立在阳台上,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一切,都好像在等着我回来。
唯一变化的,是安安的房间。
我推开那扇门。
我愣住了。
房间里,不再是空荡荡的。
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工作品。
会摇头的长颈鹿,会扇动翅膀的小鸟,一整套的迷你厨房玩具,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雕刻精美的旋转木马。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童话里的玩具王国。
而那张榉木的婴儿床,被放在最中间。
床头,挂着那个我们一起挑选的风铃。
我走过去,轻轻拨动了一下。
清脆的叮咚声,在房间里回响。
好像在说,欢迎回家。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陈默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我总觉得,她没走远。”他说,“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们。”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
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变成了风,变成了雨。
她会一直,守护着我们。
我们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或者说,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陈默不再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
他会准时下班,回家给我做饭。
他的手艺很好,总是能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有营养的孕妇餐。
吃完饭,他会陪我一起散步。
我们会聊很多。
聊肚子里的宝宝,聊他工作室里新来的木料,聊今天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新闻。
我们不再回避过去。
我们学会了,坦然地提起安安。
我们会想象,如果安安还在,她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像我一样,喜欢画画。
会不会像他一样,对木头有着天生的亲近感。
每一次提起,心还是会痛。
但那种痛,不再是撕裂般的。
而是一种,带着温暖的,绵长的思念。
我们把安安房间里的那些玩具,都仔细地打包,收好。
陈默说,等我们的新宝宝出生了,就告诉他,这是姐姐留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
孕晚期的时候,我的腿开始浮肿,晚上睡觉,总是会抽筋。
每一次,陈蒙都会立刻醒来。
他会坐起来,把我抱在怀里,用他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一遍遍地,给我按摩小腿。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有时候,我疼得睡不着,他就会给我讲故事。
讲他小时候,是怎么跟着他爷爷,在深山里认识各种各样的树。
讲他是怎么喜欢上木头,怎么把一块块冰冷的木头,变成有生命的东西。
我就在他的故事里,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地,沉沉地睡去。
我常常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个太美好的梦。
我害怕,梦醒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陈默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
有一天晚上,他从背后抱着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感受到了吗?”他问。
我能感觉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通过我的手掌,传递过来。
一下,一下,那么真实。
“它为你而跳。”他说,“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是。”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背。
我转过身,吻住了他。
我们错过了一年。
但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预产期那天,天气很好。
我被推进产房。
陈默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他的脸色,比我还白。
阵痛来临的时候,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我抓着他的手,指甲都快要嵌进他的肉里。
他一声不吭,只是俯下身,不停地吻我的额头,我的脸颊。
“老婆,加油。”
“我在,我一直都在。”
“想想我们的宝宝,他马上就要出来了。”
他的声音,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护士把孩子抱到我面前。
“恭喜,是个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小东西。
他闭着眼睛,嘴巴却张得大大的,哭声洪亮。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转过头,看向陈默。
他也在哭。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他俯下身,在我唇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老婆,谢谢你。”
“谢谢你,把他带到我身边。”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我们给儿子取名叫“念安”。
思念安安。
我们希望他,能带着姐姐的那一份,平安喜乐地长大。
念安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欢声笑语。
他很爱笑,眼睛像陈默,深邃明亮。
鼻子和嘴巴像我。
陈默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儿奴。
不,是儿子奴。
他把工作室,都搬回了家里的阳台。
这样,他就能一边工作,一边看着儿子。
他给念安做了无数的玩具。
小木马,小火车,还有一整套的积木。
每一件,都倾注了他全部的父爱。
念安最喜欢的,是趴在爸爸的背上,看爸爸把一块块木头,变成神奇的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坐在那把,陈默为我做的椅子上,看着他们父子俩。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有一次,我翻看旧相册。
看到了我们结婚时的照片。
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灿烂。
陈默指着照片上的我,对怀里的念安说:“看,这是妈妈,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
念安似懂非懂地,也咧开嘴,笑了。
我看着照片上,年轻的我们。
那时候,我们以为,爱是轰轰烈烈,是海誓山盟。
后来,我们经历了失去,经历了分离。
我们才明白。
真正的爱,不是永远不吵架,不是永远激情澎湃。
而是,在经历过狂风暴雨后,依然愿意,为对方撑起一把伞。
是,我知道你所有的缺点,看过你最狼狈的样子,却依然,想要和你共度余生。
是,我们都曾被生活狠狠地伤害过,但我们,选择了彼此治愈。
林医生那句悄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们之间那扇尘封已久的心门。
让我们看到了,被误解和痛苦掩盖的,最深沉的爱意。
我很庆幸,我听到了那句话。
我也很庆幸,我选择了,回头。
现在,我常常会想。
如果,那天,我没有遇到林医生。
如果,我没有得知那个真相。
我们,会怎么样?
或许,我会一个人,生下孩子。
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带着对他的恨,和对过去的悔,孤独地老去。
而他,也会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守着那些冰冷的木头,过完他的一生。
我们会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想想,就觉得后怕。
所以,我很感谢,命运的这次安排。
它让我们走散,又让我们重逢。
它让我们懂得,爱,不仅仅是分享快乐。
更是,分担痛苦。
是沟通,是理解,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不要,放开对方的手。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陈默抱着念安,在客厅里玩耍。
念安咯咯地笑着,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陈默抬起头,看到了我。
他冲我笑了一下。
阳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的。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因为,我们的家,完整了。
不是因为念安的到来。
而是因为,我们的心,终于,又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那把陈默为我做的椅子,被我擦拭得一尘不染。
我每天,都会坐在上面,看书,喝茶,看窗外的云卷云舒。
椅子的扶手,已经被我的手,摩挲得光滑发亮。
我知道,它会像陈默说的那样,陪我一辈子。
而陈默,也会陪我一辈子。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会牵着念安的手,一起,慢慢地,走下去。
走到,头发花白,走到,步履蹒跚。
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彼此的笑脸。
这就够了。
这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