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我家同住4年,升官后不搭理我,受委屈他出手了
发布时间:2025-10-27 23:06 浏览量:5
陈默的电话,我又一次挂断了。
不是他打来的。
是我打过去的。
彩铃响了三声,我准时按下了那个红色的键。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响一声就挂,显得我太心急,好像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求他。
响到自动挂断,又显得我太卑微,像个被扔在雨里的乞丐,等着一扇永远不会打开的门。
三声,刚刚好。
像是在告诉一个看不见的接线员:嘿,我打过了,是他没接,不是我没打。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那张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黄的脸。
店里没什么人,下午三点,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光线从满是油污的玻璃门透进来,给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镶上了一层金边。
我闻到空气里有股味道。
是熬了半宿的骨头汤的浓香,混着洗洁精的柠檬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后巷垃圾桶里飘来的馊味。
这就是我生活的味道。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那地方被磨得发白,布料软塌塌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拿起抹布,开始擦拭那张已经被我擦了无数遍的桌子。
桌子是老式的方木桌,漆皮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深一道浅一道的木纹,像老人手背上的褶子。
陈默以前最喜欢坐这张桌子,靠窗的那个位置。
他说,坐在这里,能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候,他刚从部队下来,跟我一样,两手空空,一脑门子迷茫。
他没地方去,家里情况复杂,我就说,来我这儿吧。
我当时租了个小单间,也就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勉强能塞下我们俩的卫生间。
我把床让给他一半。
不是上下铺,是真真正正的一张床。
我们俩,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那么肩并肩地睡了四年。
夏天热得像蒸笼,唯一的电风扇对着吹,吹出来的也是热风。
我俩就光着膀子,一人手里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聊着天。
聊部队里的糗事,聊哪个班长脚最臭,聊以后要开个什么样的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他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我总是在他的呼噜声里睡着,又在他的呼噜声里醒来。
有时候我半夜被尿憋醒,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吵醒他。
可每次我从卫生间出来,总能看见他侧着身子,给我留出了大半个床的位置,自己蜷在床沿上,像只大虾米。
我知道,他没睡熟。
他睡觉轻,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他只是在装睡,怕我尴尬。
那四年,我的小出租屋里,永远有两双筷子,两个碗,两条毛巾。
所有东西都是双份的。
我妈来看我,总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谈恋爱同居了呢。
我嘿嘿地笑,指着正在埋头吃泡面的陈默说,妈,这是我战友,我亲哥。
陈默听了,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但泡面汤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话不多,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可我知道,他把我当亲人。
我开这家面馆的钱,有一半是他给的。
他那时候在工地上打零工,一天一百五,风吹日晒。
他把钱一张一张地攒下来,用个小塑料袋包着,塞在我枕头底下。
他说,你脑子比我活,你干。
我干了。
面馆开起来那天,他比我还高兴。
他喝多了,抱着我哭,说,峰子,咱俩以后有盼头了。
我拍着他的背,像哄个孩子。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这辈子都会这样。
我们会一起把这个小店开大,开分店,然后各自娶妻生子,两家人住对门,孩子一块儿上学,我们俩老了就天天在店里下棋喝茶。
多好。
可是,人是会变的。
或者说,环境会改变人。
他后来去了一家大公司,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干起。
他聪明,能吃苦,也豁得出去。
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打点滴,都不告诉我。
还是他同事看不下去,偷偷给我打了电话。
我冲到医院,看见他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另一只手还在拿着手机看公司的资料。
我当时就火了,抢过他的手机,吼他,你不要命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嘴唇干得起皮。
他笑了笑,说,峰子,我不拼,没人替我拼。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们这种人,除了拿命去拼,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从那以后,他升得很快。
主管,经理,总监。
他搬出了我的出租屋。
搬走那天,他叫了辆小货车,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一个蛇皮袋。
我帮他往下搬。
走到楼下,他突然站住,回头看着那栋破旧的居民楼,看了很久。
我说,以后常回来。
他点点头,说,一定。
他给我留了把钥匙,说,万一哪天混不下去了,我还能回来。
我把钥匙收下了,串在了我自己的钥匙串上。
一开始,他真的常回来。
每周都来,穿着几千块的西装,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桌边,吸溜吸溜地吃我给他下的面。
他说,还是你这儿的面好吃,外面的都是味精味儿。
我会给他多加一个荷包蛋,再切两片卤肉。
他吃得满头大汗,把领带扯松,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
那一刻,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可是,慢慢地,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一周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
再后来,是几个月一次。
他太忙了。
电话里,他总是说,峰子,对不住啊,今天又有应酬。
峰子,不好意思啊,周末要加班。
峰za子,我下周要去外地出差。
我说,没事,你忙你的。
真的,没事。
我知道他不容易。
他换了车,换了房,身边也换了女朋友。
那个女孩我见过一次,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来我店里找他。
她穿着精致的套装,化着一丝不苟的妆,站在我这油腻腻的小店里,像一幅P错了背景的画。
她看着陈默,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和……嫌弃?
她大概是想不通,她那个前途无量的男朋友,怎么会跟一个开面馆的土包子称兄道弟。
陈-默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女孩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也没多待,很快就走了。
那天,陈默坐在老位置上,一碗面吃了很久。
他没怎么说话,只是抽烟。
一根接一根。
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带任何人来过我店里。
他自己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
最后一次来,是半年前。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店门口,占了半个马路。
他没下车,只是摇下车窗,冲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他递给我一个红包。
他说,峰子,我要结婚了。
我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
他说,婚礼在五星级酒店办,来的都是公司领导和客户,你……你可能不太方便。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感觉有点烫手。
我说,哦,好,恭喜。
他说,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随的份子钱。
我没接。
我说,不用,你的婚礼,我怎么能不去。
他沉默了。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丝丝地往外冒,冻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峰子,别这样,我……
我说,我穿得体面点,不给你丢人。
他叹了口气,说,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宁愿是那个意思。
那样至少说明,他还在乎我的感受,只是怕我尴尬。
可他连一个借口都懒得找了。
他只是不想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的世界。
我把红包塞回给他。
我说,我不要。你的婚礼,我会去。
他没再坚持,发动了车子。
他说,地址我晚点发你。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天晚上,他没有把地址发给我。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还是没有。
我没问。
我怕问了,连最后那点念想都没了。
后来,我是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他的婚礼照片的。
新娘很漂亮,不是上次那个开跑车的女孩。
婚礼很盛大,背景是璀璨的水晶灯和铺满玫瑰的舞台。
他穿着笔挺的礼服,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他的身边,站着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勾肩搭背,笑得很大声。
他们是他的伴郎,他的新兄弟。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
我想从他的笑容里,找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没有。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融入。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没有再打过他的电话。
他也没有。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那个交点之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直到今天。
我擦完最后一张桌子,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
店里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四点。
该准备晚上的食材了。
我走进后厨,打开冰箱,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冰箱里塞得满满当登。
猪骨,五花肉,新鲜的蔬菜。
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系上围裙,开始和面。
面粉撒在案板上,像下了一场小雪。
我熟练地加水,揉捏。
面团在我的手里,从一堆散沙,慢慢变成一个有筋骨,有弹性的整体。
这个过程,很治愈。
它让我觉得,生活就像这团面,只要你用心去揉,总能把它揉成你想要的样子。
揉着揉着,我的思绪又飘远了。
我想起了陈默。
他以前最喜欢看我揉面。
他说,峰子,你揉面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我笑他,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魅力。
他说,真的,感觉你把所有的力气和感情,都揉进去了。
是啊。
这家店,这团面,就是我的全部感情。
可是现在,有人想把它夺走。
事情是从上个月开始的。
街对面新开了一家豪华的拉面馆,装修得跟皇宫似的。
老板是个光头,脖子上戴着小拇指粗的金链子,人称“强哥”。
强哥不是个善茬。
他开业第一天,就派了两个小混混来我店里。
不是吃饭,是找茬。
他们说我的面里有苍蝇。
我把面端过来,别说苍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他们不依不饶,拍着桌子,把碗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碎了。
也摔碎了店里最后一丝安宁。
客人都吓跑了。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和了和稀泥,让他们赔了个碗钱,就走了。
临走前,那个警察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和气生财。
我懂。
我怎么会不懂。
强哥有背景。
从那天起,我的店就没消停过。
今天不是下水道堵了,就是明天电线被人剪了。
再不然,就是门口被泼了红油漆,写着“欠债还钱”。
我没欠过任何人的钱。
我知道是他们干的。
但我没有证据。
我的生意一落千丈。
老顾客怕惹事,都不敢来了。
我每天开门,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店铺。
那种感觉,比亏钱还难受。
就像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人一点点地折磨,你却无能为力。
我去找过强哥。
我想跟他谈谈。
他坐在他那金碧辉煌的店里,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
他看着我,像看一只蚂蚁。
他说,小子,识相的,就把店盘给我。这条街,我说了算。
我问他,凭什么?
他笑了,吐出一口烟圈。
他说,就凭我叫强哥。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但我知道,我斗不过他。
我只是一个开面馆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我拿什么跟他斗?
那几天,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当年陈默抽烟熏黄的印子。
我突然就想到了他。
我想,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
他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
他现在是公司总监了,认识的人肯定也多。
他会不会……帮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别傻了。
他凭什么帮你?
你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去找他,不过是自取其辱。
这两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打架。
打了好几天。
最后,还是绝望占了上风。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不想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就这么毁在我的手里。
于是,我拿起了手机。
我找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我按下了拨号键。
然后,在彩铃响了三声之后,又按下了挂断键。
一次。
两次。
三次。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能看到这几个未接来电,然后回过来问我,峰子,怎么了?
还是期待,他能从这无声的来电里,读懂我的求救?
我太天真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心有灵犀。
只有冷冰冰的现实。
面团揉好了,光滑,有韧劲。
我把它盖上湿布,让它醒一会儿。
我洗了手,走出后厨。
店门口,站着两个人。
又是那两个小混混。
他们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一脸的吊儿郎当。
我走过去,说,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黄毛,冲我吐了个烟圈。
他说,不干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这店什么时候关门大吉。
另一个黑T恤的,嘿嘿地笑。
他说,强哥说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把店盘了,要么,我们就帮你“装修装修”。
我的拳头,瞬间就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滚。
黄毛的脸沉了下来。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他说,小子,你挺横啊。
他说着,就朝我走了过来。
我没有退。
我退伍好几年了,但骨子里的东西还在。
我可以穷,可以被人看不起。
但我不能怂。
就在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店门口。
不是奔驰。
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大众。
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剪得很短,显得很精神。
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是古龙水,也不是烟草。
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像洗过的白衬衫,在太阳下晒过之后,留下的那种味道。
是陈默。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他比以前瘦了些,也黑了些。
但眼神,还是那么亮。
他看都没看那两个小混混,只是看着我。
他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他,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两个小混-混显然没搞清楚状况。
黄毛歪着头,打量着陈默。
他说,你谁啊?想多管闲事?
陈默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他。
那一眼,很冷。
就像冬天里结了冰的湖面。
我见过他这种眼神。
在部队里,他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就是这种眼神。
他说,我再说一遍,滚。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黄毛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他骂了一句脏话,挥着拳头就朝陈默脸上打去。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去拦。
但我没动。
因为我知道,不需要。
陈默甚至没有躲。
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让过了黄毛的拳头。
然后,他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黄毛的手腕,反向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黄毛杀猪般的惨叫。
他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来。
另一个黑T恤的,吓傻了。
他站在原地,两腿发抖,脸色惨白。
陈默松开手,像扔一件垃圾一样,把黄毛推开。
他看着那个黑T恤,淡淡地说,带他走。告诉你们强哥,这家店,我罩了。
黑T恤如蒙大赦,扶起还在地上打滚的黄毛,连滚带爬地跑了。
整条街,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陈默转过身,重新看着我。
他眉头微蹙,问,手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心,被自己掐出血了。
我说,没事。
他没说话,拉起我的手,走进店里。
他熟门熟路地从柜台下面找出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给我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碘伏沾在伤口上,有点疼。
但我没吭声。
我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还有紧抿的嘴唇。
我有很多话想问他。
我想问他,你怎么会来?
我想问他,你不是结婚了吗?
我想问他,这半年,你过得好吗?
但我什么都没问。
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处理好伤口,给我贴上创可贴。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
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躲开他的目光,低声说,你忙。
他沉默了。
店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很久,他才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对不起的。
是我自己没本事。
他又说,婚礼的事,也对不起。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愧疚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说,我……没结成婚。
我愣住了。
他说,婚礼前一天,我跟她大吵了一架。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
我更糊涂了。
因为我?
他说,她看到了我手机里你的照片,我们一起在部队的照片。她问我,这个土包子是谁。她说,我的婚礼,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说,我告诉她,那是我过命的兄弟。
他说,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以为的那些疏远和冷漠,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他说,我没告诉你,是觉得没脸。我把事情搞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说,你没搞砸。
他说,我换了手机号,换了工作,想重新开始。我去了南方,前天才回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
他说,我看到你的未接来电了。
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后面跟着一长串的未接记录。
都是我打的。
原来,他不是没看到。
他只是……换了号码。
他说,我看到之后,马上就订了机票。我怕你出事。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却伸出手,扳过我的脸。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峰子,我混蛋。
我说,你不是。
他说,我是。我为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差点把我最重要的兄弟给弄丢了。
我说,没丢。
他笑了。
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他说,嗯,没丢。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店。
他说,还是这个味儿。
我说,什么味儿?
他说,家的味儿。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他这半年的经历,聊我的困境。
他没有多问强哥的事,只是说,交给我。
我相信他。
就像在部队里,每次执行任务,我都会把后背交给他一样。
我给他下了一碗面。
还是老样子,一个荷包蛋,两片卤肉。
他吃得呼噜呼噜响,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他拍拍肚子,说,活过来了。
我看着他,笑了。
那个晚上,他没有走。
他睡在了后厨那张小小的行军床上。
我躺在店里的长椅上。
我们之间,隔着一堵墙。
但我却觉得,我们比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还要近。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
我走出店门,想去买点新鲜的豆浆油条。
刚走到街口,我就看到了强哥。
他不是一个人。
他带着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钢管,木棍,明晃晃的。
他们把我的店门,堵得水泄不通。
强哥看见我,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说,小子,你那个朋友呢?让他出来。昨天不是很能打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他们是来报复的。
我转身就想往店里跑,想去叫醒陈默,让他从后门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强哥的人,一拥而上,把我围住了。
强哥走到我面前,用手里的钢管拍了拍我的脸。
他说,今天,你们俩,谁也别想走。
我的腿,有点发软。
不是害怕。
是担心。
我怕陈默因为我,出什么事。
他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爬出来,我不能再把他拖下水。
就在这时,店门开了。
陈默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那身休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到眼前的阵仗,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看着我,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
强哥看到陈默,眼睛都亮了。
他说,哟,正主儿来了。小子,昨天是你打的我的人?
陈默没理他,径直朝我走过来。
强哥的人想拦他。
他只是肩膀一晃,那两个拦路的人,就像稻草人一样,被撞开了。
他走到我身边,把我拉到他身后。
这个动作,我很熟悉。
在部队的时候,每次遇到危险,他都是这样,把我护在身后。
他说,别怕,有我。
然后,他才转向强哥。
他说,你的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
强哥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他冷笑着说,怎么样?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就举着家伙,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完了。
我们俩,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陈默的胳膊。
他却反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他说,站稳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陈默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他没有武器,他的拳头,他的脚,就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他像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
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精准而致命。
那些小混混,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分钟,十几个人,全都躺在了地上。
只剩下强哥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他手里的钢管,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看着陈默,像是见了鬼。
他的嘴唇在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默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每走一步,强哥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强哥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陈默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说,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说,第一,带着你的人,从这条街上消失。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说,第二,我把你送到一个地方,让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强哥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毫不怀疑陈默话里的真实性。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抱着陈默的腿,哭着说,大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
陈默一脚把他踢开。
他说,滚。
强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招呼着他那些还在地上呻吟的手下,狼狈地逃走了。
清晨的街道,又恢复了平静。
阳光洒下来,照在陈默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战神。
我走过去,看着他。
他的额角,有一点擦伤,渗出了血丝。
我伸出手,想去帮他擦。
他却抓住了我的手。
他说,峰子,我变了。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我以前以为,成功就是穿名牌,开豪车,住大房子。我拼了命地往上爬,想把过去那些穷日子,都甩在身后。
他说,我以为,只要我站得够高,就不会再有人看不起我。
他说,可我错了。
他说,我爬得越高,离真正的自己,就越远。我身边围着一群人,他们叫我陈总,他们奉承我,巴结我。但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在我胃出血的时候,冲到医院里骂我。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把床分我一半。
他说,我差点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他说,峰子,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把我当兄弟。
我听着他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傻子。
我捶着他的胸口,说,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任我捶着,也不还手。
他只是抱着我,一遍一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回来了。
我再也不走了。
那天之后,陈默真的没有走。
他辞掉了南方那份年薪百万的工作。
他把他的行李,又搬回了我的小店。
他没有睡后厨的行军床。
他买了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放在了我住的那个小阁楼里。
他说,还是这样睡,踏实。
我的面馆,重新热闹了起来。
陈默用他那聪明的脑子,帮我策划了很多活动。
什么“吃一碗面,送一个故事”,什么“深夜食堂,温暖你的胃”。
他还注册了社交账号,每天发我做面的视频,发食客们的故事。
我的小店,成了网红店。
每天都有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专门开车过来,就为了吃一碗面。
生意好了,我寻思着,该把店面扩大一下了。
陈默却说,不用。
他说,店大了,人心就散了。就这么大,刚刚好。
他说,我们不为赚钱,就为图个乐呵。
我听他的。
我们每天一起开店,一起收摊。
晚上,我们会坐在店里,喝点小酒,聊聊天。
聊过去,也聊未来。
他告诉我,他其实一直有我的新号码。
是他以前的同事给他的。
他一直存着,但一直没敢打。
他怕我还在生他的气。
他说,看到那串未接来电的时候,他心里又慌又喜。
慌的是,怕我出了什么大事。
喜的是,我还在找他。
我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每天打三声就挂?
他说,为什么?
我说,我在告诉你,三生有幸,认识你这个兄弟。
他听了,愣了半天。
然后,他举起酒杯,说,屁!你就是怕电话费贵!
我们俩,相视一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很辣,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但心里,却是暖的。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醒来。
我会听到下铺传来他均匀的呼噜声。
还是那么响,那么有穿透力。
但在我听来,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催眠曲。
我会悄悄地探出头,看他。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
他的眉头,舒展着。
睡得很安详。
我就会想,真好。
真好,我们都还在。
真好,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不,不是最初的样子。
我们都变了。
我们都被生活磨砺过,摔打过。
我们身上,都有了伤疤。
但我们的心,却比以前,贴得更近了。
因为我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地位,你努力了,可能会得到。
但也可能会失去。
唯有一样东西,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
那就是,一个真心待你的兄弟。
我把头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骨头汤的浓香,洗洁精的柠檬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陈默身上那股干净的,像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这是我生活的味道。
也是,幸福的味道。
我想,这就够了。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这么一点踏实和心安吗?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
但我的世界,很小。
小到只能装下这一间面馆,和睡在我下铺的这个兄弟。
但,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