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给我一百七十三万成家,十五年后拆迁他借三十万我冷笑
发布时间:2025-10-06 18:16 浏览量:8
电话是周六下午打来的。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晒着阳台上的绿萝,我刚给儿子检查完作业,正准备泡杯茶,享受一下难得的清净。
手机屏幕上跳出“大伯”两个字时,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湿天气里墙角蔓延的霉斑,迅速爬上心头。
我接了。
“小书啊,在忙吗?”大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没,大伯,有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哎,这不是你堂哥嘛,做生意亏了点,家里拆迁款还没下来,手头有点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像是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自然。
“你先借三十万给他周转一下。”
三十万。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无比刺耳,一下一下,像是要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冷笑一声,那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又干又涩。
“大伯,你开什么玩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嘴角下撇,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惊讶和失望。
“小书,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开玩笑?”大伯的声音果然沉了下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年你和周明结婚,要不是我,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租房子呢!”
他又提起了那一百七十三万。
像一根悬在我头顶十五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总在关键时刻,提醒我应该感恩戴德。
“大伯,那笔钱,我记着呢。”我一字一句地说,“但三十万,我没有。”
“你没有?小书,你现在是大城市的白领,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跟我说你拿不出三十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你这是忘本啊!”
“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像一尊木雕。
客厅里,我老公周明从书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询问:“谁的电话?我好像听到你和大伯吵架了?”
我没说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胸口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周明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是大伯?他又怎么了?”
“他让咱们借三十万给堂哥。”我坐下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周明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语气温和:“是不是堂哥生意上又出问题了?”
“我怎么知道?他一张嘴就是三十万,口气大得像是在点菜。”我气得想笑,“我们是他的提款机吗?”
“小书,你别这么大火气。”周明拍了拍我的背,“大伯当年毕竟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一百七十多万,不是小数目。这些年,咱们是该多担待一点。”
又是这句话。
十五年来,这句话像一个紧箍咒,周明念,我婆婆念,大伯一家更是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我看着周明,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顾全大局”和“亲情为重”。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十五年前,我和周明大学毕业,留在省城打拼。
我们俩都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底子薄,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们看了无数的房子,从城中村的“握手楼”看到郊区的“老破小”,每一次满怀希望,都以失望告终。
房价像坐了火箭,我们的工资条却像蜗牛在爬。
那段时间,我们住在月租八百块的隔断间里,夏天的晚上,热得像蒸笼,唯一的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我记得有一次,周明加班到深夜回来,看着我因为热而睡不着,满脸通红的样子,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说:“小书,对不起,我没用。”
我抱着他,说:“不怪你,我们慢慢来。”
可我们都知道,“慢慢来”可能意味着十年,二十年。
转机出现在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
一次家庭聚会上,大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小书和阿明结婚,房子是大事!这事,我这个做大伯的包了!”
当时,饭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大伯母脸上笑得像朵花,堂哥在旁边附和:“我爸就是敞亮!”
我和周明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第二天,大伯就带着我们去看房。
他选了一个新开的楼盘,地段好,户型也方正。
售楼小姐报出的价格,一百七十三万,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悄悄拉了拉周明的衣角,示意他太贵了。
周明也面露难色,刚想开口。
大伯却直接拍了板:“就这套了!全款!”
他转头看着我们,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不容置疑的关爱和权威。
“你们年轻人,别背着房贷过日子,压力太大。大伯有这个能力,就帮你们一把。”
签合同,刷卡,一气呵成。
当房产证上写下我和周明名字的那一刻,周明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拉着我,对着大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伯,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也跟着鞠躬,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不真实感,像是踩在云端。
那一天,大伯在我们心中,形象无比高大,宛如神祇。
可我们都忘了,神祇,也是要接受供奉的。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周末,大伯一家就提着大包小包“来暖房”。
说是暖房,其实两手空空,连一卷卫生纸都没带。
大伯母一进门,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指挥着我:“小书,那个柜子擦一下,有灰。”
“小书,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赶紧去买菜啊,你堂哥爱吃红烧肉,要买五花三肉的。”
我愣在原地,周明赶紧打圆场:“妈,小书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我下去买。”
那一顿饭,我从下午两点忙到晚上七点,在厨房里热得满头大汗。
他们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嗑着瓜子,聊着天,仿佛我只是他们家请来的保姆。
饭菜上桌,大伯尝了一口,眉头一皱:“小书,你这烧肉水平不行啊,太咸了。”
大伯母立刻接话:“就是,女孩子家家的,连个菜都做不好。我们家阿强(堂哥)嘴多刁啊。”
我捏着筷子,心里一阵委屈。
周明赶紧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着说:“第一次做,下次就好了。来来来,大伯,伯母,多吃点。”
那顿饭,我几乎没吃几口。
吃完饭,他们把碗一推,又坐回了沙发。
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和客厅里的欢声笑语,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一百七十三万的重量。
它不是礼物,是枷锁。
从那天起,我们家就成了大伯一家的“第二食堂”和“周末度假村”。
每周,他们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改善伙食”。
每次来,都理直气壮地“点菜”。
今天想吃鱼,明天想吃虾,后天又说要炖个老母鸡汤补补。
家里的水电煤气,开销直线上升。
周明劝我:“算了,大-小书,大伯他们也是把这里当自己家,是好事。”
我心里冷笑,是啊,当自己家,所以水电费我们交,菜钱我们出,饭我来做,碗我来洗。
他们只负责张嘴吃现成的。
这不叫当自己家,这叫“打秋风”。
有一次,堂哥要换手机,最新款的iPhone。
大伯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周明:“阿明啊,你给阿强买个新手机呗,他那个旧了。你们在大城市,买这个方便。”
周明没和我商量,就直接下单了。
手机寄到的时候,我看着账单上那一万多的数字,怒火中烧。
“周明!你凭什么给他买这么贵的手机?我们自己的手机都用了三年了还没换!”
“小书,就一个手机而已,你至于吗?”周明一脸不解,“大伯开口了,我能不买吗?当年一百七十多万都给我们了,我们还差这一万多块钱?”
“这不是一万多块钱的事!”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这是个无底洞!你没发现吗?他们是在薅羊毛!心安理得地薅我们的羊毛!”
“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周明也生气了,“什么叫薅羊毛?那叫亲情!叫走动!”
那是我第一次和周明因为大伯家的事,吵得那么凶。
我们冷战了三天。
最后,还是我先妥协了。
看着周明疲惫的脸,和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心软了。
我想,也许是我太计较了。
毕竟,那是一百七十三万。
用这点小钱,还这份天大的人情,也许是应该的。
可我很快发现,我错了。
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
堂哥谈了个女朋友,第一次带回家,大伯母特意把“家庭聚会”定在了我们家。
理由是:“你们家房子大,装修好,有面子。”
那天,我提前请了半天假,去超市大采购,又在家里搞了两个小时卫生。
傍晚,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那个女孩,画着精致的妆,浑身名牌,看人的眼神带着一丝挑剔和审视。
大伯母拉着女孩的手,无比自豪地介绍:“闺女你看,这是你阿强堂弟堂妹家,这房子,就是他大伯,也就是我老公,给他们买的!一百多万,眼睛都没眨一下!”
女孩“哇”了一声,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羡慕和崇拜。
她转向我,笑着说:“嫂子,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大伯。”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一晚,大伯母成了主角,反复讲述着大伯当年如何“豪掷千金”,如何“重情重义”。
仿佛那一百七十三万,是她一分一毫挣来的。
送走他们后,我累得瘫在沙发上。
周明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兴奋地说:“老婆,你看堂哥那个女朋友,看我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大-大伯这面子,给得足!”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悲哀。
“周明,那是大伯的面子,不是你的。”
“有什么区别?大伯有面子,我们不也跟着沾光吗?”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无言以对。
我发现,周明已经被那一百七十三万彻底“格式化”了。
在他的逻辑里,我们欠大伯的,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我们是那一百七十三万的附属品,是大伯用来彰显自己“慷慨”和“重情”的活道具。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五年来,我们家成了他们家的后勤基地。
小到柴米油盐,大到人情往来,只要他们开口,周明无有不应。
我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冷眼旁观。
我不再争吵,只是默默地记下每一笔账。
不是为了秋后算账,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份“恩情”的代价,到底有多昂贵。
转折点,发生在我母亲去世那年。
母亲病重,我请了长假回老家照顾。
临终前,母亲把我叫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已经褪了色的铁皮盒子。
她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小书,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大伯他们……惦记……”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旧得发黄的存折,还有一封信。
信是我父亲的笔迹。
他说,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怕拖累我,早早就把当年单位分的房子卖了,加上一辈子的积蓄,都存在这个折子里。
“……钱不多,但留给你,以后结婚,买个小房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颤抖着手,翻开那本存折。
最后的余额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数字。
一百七十三万。
分毫不差。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我脑子里炸开。
原来,那一百七十三万,根本不是大伯的慷慨赠予!
那是我父亲用命给我换来的嫁妆!
我瞬间明白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怕守不住这笔钱,又信了“长兄如父”的鬼话,就把这笔钱托付给了大伯保管。
结果,大伯监守自盗,把这笔钱据为己有。
又在我结婚买房的时候,上演了一出“豪掷千金”的戏码,把本就属于我的钱,“恩赐”给了我。
他不仅吞了我的钱,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一辈子!
这是何等的阴险!何等的恶毒!
我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都要被气炸了。
我拿着存折,冲到大伯家,想当面和他对质。
可我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大伯母的声音。
“老林,你说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傻?直接把钱给他们不就行了,非要说是你给的。现在好了,天天跟祖宗一样供着他们,还得看他们脸色。”
大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得意。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钱直接给他们,他们会记着我们的好?我说是我们给的,他们就得欠我一辈子的人情!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你看现在,阿明那孩子,对我们不是比对他亲爹妈还好?”
“再说了,那丫头片子,早晚是泼出去的水,那么多钱给她,还不如攥在我们自己手里,将来给阿强娶媳妇用。”
我站在门外,如坠冰窟。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丫头片子”。
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没有冲进去。
我转身走了。
我知道,冲进去大吵一架,除了撕破脸,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们不会承认,还会倒打一耙,说我污蔑长辈,忘恩负义。
我手里有存折,但钱已经转走了,没有直接的证据链。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已经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再为这些事操心。
我回了医院,把存折和信,重新放回了铁皮盒子里,锁进了柜子的最深处。
就当这个秘密,和我父亲一起,被埋葬了。
但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心里的那份愧疚和亏欠,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冷硬如铁的平静。
母亲去世后,我回了省城。
周明看着消瘦的我,心疼地说:“小书,妈走了,以后我加倍对你好。”
我看着他,没说话。
周末,大伯一家又理所当然地来了。
大伯母一进门就喊:“小书,今天买只老母鸡炖汤,你刚回来,得补补。”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我累了,不想做饭。想吃,自己去厨房做,或者点外卖。”我淡淡地说。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大伯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伯也沉下脸:“小书,怎么跟你伯母说话的?”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大伯,我妈刚走,我没心情伺候你们。你们要是来奔丧的,我欢迎。要是来吃现成的,门在那边,不送。”
“你!”大伯气得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周明赶紧冲过来,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打圆场:“大伯,伯母,小书她心情不好,你们别跟她计较。我来做,我来做。”
他把我推进卧室,压低声音,又急又气:“小书,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跟大伯说话!”
我看着他,冷冷地问:“周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尊敬的人,是个骗子,你还会继续尊敬他吗?”
周明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推开他,“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他们再想从我们这里拿走一分钱,一粒米,都别想。”
那天,大伯一家摔门而去。
周明跟我大吵一架,说我不可理喻,说我忘恩负义,说我“眼瞎心盲”。
我没跟他吵。
我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周明,你要是觉得我做错了,觉得对不起你大伯,你可以把这套房子卖了,把一百七十三万还给他。然后,我们离婚。”
周明被我这句话镇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陌生和惊恐,仿佛不认识我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不动声色地反击。
大伯母打电话来,抱怨社区团购的冷链不行,买的进口车厘子不新鲜,暗示我给她买点好的。
我直接说:“伯母,最近手头紧,我们家都改吃沙糖桔了,你要不要来两斤?”
电话那头,大伯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堂哥在家族群里晒他新提的车,艾特周明:“弟,哥这新车还差个脚垫和行车记录仪,你懂行,帮我参谋参谋?”
所谓的“参谋”,就是让我家出钱。
我直接在群里回复:“堂哥恭喜啊,这车真漂亮。脚垫和记录仪我们也不懂,不过‘拼夕夕’上选择挺多的,丰俭由人,你可以自己看看。”
然后发了一个“砍一刀”的链接过去。
群里一片死寂。
我知道,亲戚们肯定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变了,变得刻薄,小气,不近人情。
周明也整天唉声叹气,觉得我在亲戚面前让他抬不起头。
有一次,他喝了点酒,红着眼睛问我:“小书,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你妈走了,你心里有怨气?”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悲凉。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不是有怨气,我是醒了。
我把那个锁在柜子里的铁皮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周明,你看看这个。”
他疑惑地打开盒子,看到了那本存折和那封信。
他看完信,又翻开存折,当他看到那个“一百七十三万”的数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都在哆嗦。
“这……这是真的?”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钱,日期你看清楚,是在我们买房之前。我妈托大伯保管,结果,就成了他‘送’给我们的婚房。”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周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拿着存折,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震惊,愤怒,羞愧,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他猛地站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压在他心头十五年的那座大山,终于崩塌了。
而我心里的那座山,也一样。
那天晚上,周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眼睛通红地对我说:“小书,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的无比艰难,却也无比真诚。
“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你也是被骗了。”
“我们把钱还给他!”周明咬着牙说,“不,我们不还!这是你的钱!我要去找他算账!”
“算了。”我拉住他,“周明,我们不是为了去吵架,也不是为了去讨个说法。我们只是需要知道真相。现在,我们知道了。”
“那……那以后……”
“以后,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谁也别想再道德绑架我们。”
周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们家才算真正地清净了。
大伯一家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也不再上门了。
只是偶尔在家族群里,大伯母还会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什么“现在的人啊,翅膀硬了,就不认人了”,或者“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给谁看”,暗讽我打扮得年轻了。
我一概无视。
夏虫不可语冰。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用攒下的钱,换了一辆好一点的车,每年带儿子出去旅游一次。
我给自己报了瑜伽班,周明也开始拾起他年轻时的爱好,玩起了摄影。
我们的生活,终于回到了它本该有的轨道上。
平静,而幸福。
直到今天,这个电话。
三十万。
拆迁款没下来,只是他用来道德绑agger我的借口。
以我对他的了解,拆迁款恐怕早就被他拿去给堂哥填窟窿了。
现在窟窿没填上,又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我从回忆里抽身,看着一脸担忧的周明。
“周明,这次,你怎么想?”我问他。
周明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
“我听你的。”
我笑了。
等了十五年,我终于等到了他这句话。
我拿起手机,给大伯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大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我声音平静,“大伯,我问你,十五年前,你‘给’我的那一百七十三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什么一百七十三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慌乱。
“不懂吗?”我冷笑,“我爸留给我的那笔钱,正好也是一百七十三万。大伯,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你……你胡说八道!你妈都死了,你死无对证!”他开始口不择言。
“我妈是走了,但我爸的信还在,存折也还在。”我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判,“上面的日期,记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小书……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带着哀求,“大伯也是为你好啊……怕你年轻,守不住钱……”
“为我好?”我被他这种无耻的逻辑气笑了,“为我好,就是把我的钱变成你的,然后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为我好,就是让你的儿子心安理得地吸我们家的血?”
“大伯,这十五年,我们家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吗?”
“你堂哥的手机,你大伯母的包,你们家每周来我们家‘改善伙食’的菜钱,水电煤气,逢年过节的红包……我这里,可都记着账呢。”
我没有真的记账,但我这么说,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因为那些年,他们从我们这里“薅”走的,远不止这些。
“你……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
“我不想怎么样。”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一百七十三万,是我爸留给我的,不是你施舍的。我们不欠你什么。”
“至于你说的三十万,我一分钱都不会借。”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世界,瞬间清净了。
周明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小书,辛苦你了。”
我靠在他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口十五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了。
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门铃响了。
周明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面色憔悴的大伯,和一脸怒容的大伯母,还有低着头不敢看我们的堂哥。
他们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大伯母一看到我,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林书!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把电话说清楚!什么叫你爸的钱?你这是污蔑!”
她张牙舞爪,唾沫星子横飞。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攻击范围。
周明立刻挡在我身前,脸色铁青:“大伯母,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好好说?她都骑到我们头上了,还怎么好好说!”大伯母不依不饶,“我们家老林好心好意把你们当亲生儿女,给你们买房,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污蔑他贪了你爸的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是不是污蔑,你们心里清楚。”我从周明身后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的目光,落在大伯身上。
他比电话里听起来的,还要苍老一些。两鬓斑白,眼神躲闪,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大伯,我再问你一遍,那笔钱,到底是谁的?”
大伯嘴唇动了动,没敢看我。
旁边的堂哥林强,却突然抬起头,梗着脖子喊道:“就是我爸给你们的!怎么了?现在你们有钱了,就不认账了?看不起我们了是吧!”
“我告诉你林书,别以为自己现在是城里人了不起!要不是我爸,你现在还在住隔断间呢!”
我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直想笑。
“林强,你今年三十五了吧?开着我给你爸‘送’的钱买的车,住着你爸妈的房子,现在生意亏了,不想着自己怎么去挣钱,还有脸跑到我家里来撒野?”
“你吃的,穿的,用的,有多少是我们家买单的,你自己算过吗?”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我一番话,说得林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大伯母见儿子吃了亏,更来劲了。
她一屁股坐在我家的地板上,开始撒泼打滚。
“哎哟,没天理了啊!养了个白眼狼啊!侄女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了啊!还倒打一耙,说我们骗了她的钱啊!”
“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看看这没良心的人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拍着大腿。
我家的隔音不错,但她这么一闹,楼道里肯定能听见。
周明气得脸都紫了:“你……你给我起来!在我们家撒什么泼!”
“我就不起来!今天你们不把三十万拿出来,我就死在这里!”大伯母耍起了无赖。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点。
但我知道,跟这种人,发火是没用的。
我拿出手机,对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大伯母,打开了录像功能。
“大伯母,您继续。我给您录下来,发到家族群里,再发到您小区的业主群里,让大家都欣赏一下,您这专业的演技。”
“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为了三十万,我的大伯母竟在我家地板上打滚》。”
大伯母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把手机镜头又凑近了些,“您要不要再补个妆?刚才哭得妆都花了,上镜不好看。”
大-大伯母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大伯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恳求。
“小书,算大伯求你了。阿强他……他不是做生意亏了,他是……他是被人骗去赌了……”
我心里一沉。
“他欠了高利贷,三十万,今天再不还,那些人就要……就要剁了他的手啊!”大-大伯说着,老泪纵横。
大伯母也跟着哭了起来:“小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救你堂哥一命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们了!”
林强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书,弟妹!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不该赌钱!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以后给你们做牛做马!”
一家三口,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如果是在知道真相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周明,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钱。
但现在,我看着他们,只觉得无比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明看看他们,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我知道,他心软了。
“小书……”他刚要开口。
我打断了他。
“周明,你去书房,把那个铁皮盒子拿出来。”
周明一愣,但还是照做了。
我接过盒子,当着他们的面,打开,把那本存折和信,拍在了茶几上。
“大伯,大伯母,堂哥,你们看清楚。”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笔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不是你们家的恩赐。”
“十五年前,你们用我的钱,买了我的人情,让我和周明像牛马一样被你们驱使了五年。”
“五年前,我知道了真相,我选择了沉默,不是怕你们,是给我自己,给周明,也给所谓的‘亲情’,留最后一点体面。”
“我以为,你们会好自为之。”
“没想到,你们的贪婪和无耻,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底线。”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
大伯看着那本存折,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沙发上,面如死灰。
大伯母也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强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真相,以一种最残忍,也最直接的方式,被揭开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我开口道:“高利贷是违法的,你们可以报警。”
“报警?”大-大伯母尖叫起来,“报警了阿强就毁了!他会被抓进去的!”
“那也比被人剁了手强。”我冷冷地说,“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后果,就该他自己承担。”
“至于你们,”我看向大伯和大伯母,“你们的拆迁款,不是还没下来吗?是已经下来,并且被他败光了吧?”
大伯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们把他惯成了今天的样子,你们也有责任。”
“三十万,我不会借。”
“但是,”我话锋一转。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我从钱包里,拿出三千块钱,放在茶几上。
“这三千块,不是借,是给你们的。够你们这段时间吃饭,或者,去派出所报案的路费。”
“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大伯看着那三千块钱,像是看着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站起身,对着我和周明,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和十五年前,周明对他鞠的那一躬,遥遥呼应。
只是,心境,早已天差地别。
他们走了。
没有再哭闹,也没有再放狠话。
像三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消失在夜色里。
周明关上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老婆,你做得对。”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也不是愤怒的泪。
是释放。
是和过去十五年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后来,我听说,大伯他们最终还是报了警。
林强因为涉赌,被拘留了十五天,罚了款。
高利贷那伙人,也被警察一锅端了。
大伯卖掉了拆迁分到的小户型安置房,一部分还了林强欠下的其他债务,剩下的,租了个小房子,老两口在菜市场摆摊卖菜。
林强出来后,没再游手好闲,跟着他爸妈一起,每天起早贪黑。
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只是有一次,我去那个菜市场买菜,远远地看到了他们。
大伯的背更驼了,大伯母的头发全白了,林强晒得黝黑,正在卖力地吆喝。
他们没有看到我。
我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各自奔向了不同的人生。
周明问我,后不后悔。
如果当初借了那三十万,也许他们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摇了摇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有些跟头,必须自己摔,才会疼。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才能懂。
我给他们的,不是绝情,而是让他们重新学会站起来的机会。
至于那三千块钱,是我给自己这十五年的一个交代。
我守住了我的底线,也保留了我最后的善意。
十五年的账,算清了,往后的人生,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