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高级文明的游戏场
发布时间:2025-11-18 00:56 浏览量:2
那辆破捷达,死在了早高峰的主干道上。
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死了。
仪表盘上的灯全灭了,像一排刚闭上的眼睛。空调吐出最后一口热风,带着发动机舱里传来的焦糊味儿。
我操。
我把着方向盘,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在副驾上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王总监。
我没接。
接了能说什么?说对不起王总,您要的那个logo五彩斑斓的黑,我还没调出来,因为我的车决定在全城最堵的地方为我的人生举行一场即兴葬礼?
他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我在找借口。
喇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群被激怒的铁皮巨兽在咆哮。
我能感觉到后车司机那穿透玻璃的、饱含杀意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一股热浪夹杂着尾气和路边摊的油烟味儿,瞬间把我包裹。这就是夏天,这就是我的城市,一座巨大的、永不停歇的蒸笼。
我冲着后面排起长龙的车队,露出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卑微的、社畜专用笑脸,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
“不好意思啊!坏了!坏了!”
“马上!马上叫拖车!”
大多数司机只是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但总有那么几个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会不会开车啊!”
“没钱修车开什么车!”
“!”
我点头哈腰,把所有辱骂都照单全收。
没办法,这是规则。你挡了别人的路,你就得挨骂。
我退回车里,摸索着点上一根烟,手抖得厉害。
手机还在震。王总监,锲而不舍。
我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世界清静了。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今天走进办公室,迎接我的将是比这喇叭声猛烈一百倍的狂风暴雨。
但那是今天晚些时候的事了。
现在,我只想抽完这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着窗外。
车流像凝固的岩浆,缓慢、焦躁。一个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在车缝里灵巧地穿梭,车后的保温箱上印着“使命必达”。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的鸡蛋灌饼。
路边,一个老大爷正用一个巨大的蒲扇,不紧不慢地给他的棋局扇着风,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生动。
真实得就像……就像是精心设计好的布景。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我愣住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掐灭烟头,甩了甩脑袋,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最近为了王总监那个见鬼的logo,我已经连续熬了半个月的夜。
出现幻觉,很正常。
我开始打电话叫拖车。
电话那头的客服小姐声音甜美,但语气机械,每一个字都像是预设好的程序。
“先生您好,请提供您的车牌号和具体位置。”
我报上信息。
“好的先生,我们已经派单,拖车师傅预计在四十分钟内到达,请您耐心等待。”
四十分钟。
我看了看表,七点五十。等拖车来了,再把我这堆废铁拖走,怎么也得九点了。
王总监的脸在我脑海里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
我又想点一根烟。
就在我摸向烟盒的时候,我看到了。
那个外卖小哥。
他刚才不是已经骑过去了吗?
可现在,他又一次从我的车旁穿过,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车后的保温箱上,依然是那四个扎眼的字——“使命必达”。
我僵住了。
巧合?
这个城市这么大,穿着同样制服的外卖员成千上万。
是的,一定是巧合。
我努力说服自己。
可是,那个啃着鸡蛋灌饼的女孩呢?
她也再一次出现在我视野里,从同样的位置走来,同样背着那个看起来能把她压垮的书包,同样小口小口地,用同样的节奏,啃着手里的饼。
连嘴边沾上的酱渍,都在同一个位置。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不是巧合。
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死死盯着窗外,像一个疯子一样,在寻找下一个证据。
来了。
那个下棋的老大爷。
他抬起手,用他那把巨大的蒲扇,不紧不慢地扇了一下。
然后,又扇了一下。
完全一样的动作,完全一样的幅度,连扇子带起的风吹动他花白头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像一段被循环播放的GIF。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围的喇叭声、叫骂声、引擎的轰鸣声,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我的世界,只剩下那不断重复的、诡异的画面。
我猛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喂!”
我冲着那个再次“刷新”出来的外卖小哥大喊。
他像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骑过。
我又冲向那个女孩。
“同学!”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她低下头,继续啃她的饼,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马路中央。
周围的车流开始缓慢移动,没有人看我,没有人理我。
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我只是一个出了BUG的NPC,而其他的程序,都在正常运行。
拖车终于来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师傅跳下车,动作麻利地开始操作。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把我的捷达挂上拖车,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师傅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小兄弟,别愁眉苦脸的,车嘛,就是个铁疙瘩,坏了就修,修不好就换。”
他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种常年跟机械打交道的人特有的粗粝感。
很真实。
真实得让我刚刚建立起来的怀疑,又开始动摇。
也许……也许真的只是我太累了?
我勉强笑了笑:“是,师傅说的是。”
“去哪儿?我给你捎一段?”他拍了拍副驾的门。
我报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地铁站。
坐在高高的拖车驾驶室里,视野开阔了许多。
刚才那种被围困的窒息感消失了。
师傅是个话痨,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聊。
聊天气,聊油价,聊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说现在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那个什么……什么‘元宇宙’,叫什么来着?”
“《第二世界》?”我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那个!”师傅一拍大腿,“我儿子迷得不行,说是在里头能当大英雄,开飞船,打怪兽。我说你有个屁用,能在里头挣钱娶媳服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第二世界》。
那不是一款游戏。
那是我所在的世界。
至少,在某些小众的、神神叨叨的,被主流斥为阴谋论的论坛上,他们是这么称呼我们这个世界的。
我曾经无意中点进去过一个这样的论坛。
里面的人神神叨叨,说我们都是一串数据,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人生轨迹,都是被设定好的。
还有人声称自己“觉醒”了,看到了世界的“源代码”。
他们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玩家”,称为“观察者”。
当时我只觉得可笑,把这当成一群网络妄想症患者的狂欢。
可现在……
“小兄弟,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师傅关切地问。
“没……没事。”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有点中暑。”
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怕我真的会疯掉。
到了地铁站,我几乎是逃下了车。
钻进地铁车厢,被早高峰的人潮挤成一块肉饼,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真实感”又回来了。
汗味、香水味、包子味,混杂在一起。
人们麻木的脸,低头刷着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各种信息:明星八卦、社会新闻、搞笑视频……
一切都那么正常。
我靠在车门上,大口喘着气。
一定是幻觉。
一定是。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叫林墨,三十二岁,一个平平无奇的广告公司设计师。
我有一个难缠的客户叫王总监。
我有一辆今天早上寿终正寝的破捷达。
我的人生虽然操蛋,但逻辑清晰,有迹可循。
绝不是什么狗屁游戏。
地铁到站,我被人群推搡着走出车厢。
走进公司大楼,前台小妹甜甜地跟我打了声招呼:“林哥早!”
我点点头。
一切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设计部的玻璃门。
王总监的咆哮声,如期而至。
“林墨!你还知道来啊!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项目了!”
他肥硕的身体陷在椅子里,脸因为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
我习惯性地堆起笑脸,准备开始我那套“车坏在路上”的说辞。
可就在我开口的前一秒。
我看到,王总监的头顶上,飘着一行极细微、极暗淡的字。
【NPC:王富贵】
【状态:愤怒(阈值:85/100)】
【任务触发:提交“五彩斑斓的黑”logo最终版】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哑巴了?!”王总监一拍桌子,上面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状态:愤怒(阈值:92/100)】
那行字,随着他的咆哮,颜色变得更深了。
我身边的同事们都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但眼角的余光都在往我这边瞟。
我飞快地扫视了一圈。
【NPC:李娜(吃瓜中)】
【NPC:赵伟(幸灾乐祸)】
【NPC:孙萌(同情)】
……
每一个人的头顶,都飘着这样一行字。
清晰,明确。
像游戏里最常见的人物标签。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我真的疯了,或者说,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林墨!我跟你说话呢!”王总监的怒吼把我拉回现实。
【状态:愤怒(阈值:99/100)】
我看到那个数字,心里莫名地一紧。
100会怎么样?
他会爆炸吗?还是会直接冲过来揍我?
一种荒谬的、近乎疯狂的好奇心,压倒了恐惧。
我看着王总监,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王总,那个logo,我做不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王总监也愣住了,他可能没想到,平时在他面前温顺得像只绵羊的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状态:愤怒(阈-值-爆-表)】
【触发特殊事件:办公室之怒】
他头顶的字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并且开始闪烁,像一个即将爆炸的警报器。
“你……你说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说,我不干了。”我把胸口的工牌摘下来,扔在地上。
“这个狗屁项目,谁爱做谁做。”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是王总监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
我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公司。
直到冲出大楼,重新站在灼热的阳光下,我才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竟然……真的这么干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和快感的自由,席卷了我的全身。
反正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我还怕什么?
怕被开除?怕没有收入?
这些在一个“游戏”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掏出手机,翻到我最好的朋友,胖子张的电话。
他的头顶上,会是什么?
【NPC:张伟(挚友)】?
还是别的什么?
我拨通了电话。
“喂,墨子,怎么了?听起来跟刚跑完马拉松似的。”胖子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胖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害怕。”我的声音还在发颤。
“怎么了?你跟王扒皮干仗了?还是你那破车终于爆炸了?”
“都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胖子,你相信吗?我们……我们可能生活在一个游戏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喂?胖子?你在听吗?”
“墨子……”胖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加傻了?”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有些激动,“是真的!我今天看到了!所有人的头上都有标签!就像游戏里的NPC!”
“标签?什么颜色的?”
“很淡的,几乎看不见,但……”
“行了行了。”胖-子打断我,“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中午我请客,咱哥俩好好喝点,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放松放松就好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是啊,我怎么能指望一个“NPC”理解这种超出他“设定”的事情呢?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挂断了电话。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头顶都飘着那行若有若无的标签。
【NPC:路人甲(赶时间)】
【NPC:情侣(甜蜜)】
【NPC:推销员(寻找目标)】
他们对我视而不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一丝不苟地运行着。
我像一个闯入正常服务器的,开了外挂的玩家。
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我走进一家便利店,想买瓶水。
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头顶的标签是【NPC:周小雅(疲惫)】。
“欢迎光临。”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拿了一瓶冰水,递给她。
“扫这里。”她指了指柜台上的二维码。
我付了钱。
在她把水递给我的瞬间,我们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就在那一刹那。
我看到她头顶的标签,闪烁了一下。
【NPC:周小雅(疲惫)】
【好感度+1】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感度?
这……这他妈也太游戏了吧!
我拿着那瓶冰水,愣在原地。
“先生?还有事吗?”周小雅疑惑地看着我。
“没……没事。”
我落荒而逃。
回到我那个租来的小公寓,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房间里一片狼藉,外卖盒子堆在墙角,画稿散落一地。
这里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安全屋”。
现在看来,无比讽刺。
我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
“世界是游戏”、“NPC觉醒”、“观察者理论”、“第二世界真相”……
大部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帖子,和一些神神叨叨的呓语。
但这一次,我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我发现,在这些纷繁复杂的信息中,有一个词被反复提及。
“破壁人”。
帖子里说,极少数“NPC”会因为某些未知的“BUG”,或者强烈的精神刺激,而“觉醒”,能够看到世界的“规则层”。
这些人,就被称为“破壁人”。
他们有的疯了,有的被“系统”抹除了,还有的,则选择隐藏起来,小心翼翼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当一个清醒的囚徒。
我,就是其中之一。
帖子里还提到一个地方。
“遗忘之角”。
据说,那是城市里一个被“系统”遗忘的角落,一个“BUG”的聚集地。
那里的“规则”很不稳定,是“破壁人”唯一的避难所和交流地。
帖子里没有说“遗忘之角”具体在哪里,只留下了一个谜语般的线索:
“在时间的尽头,在记忆的背面,当指针停止转动,你会找到被遗忘的角落。”
时间的尽头?记忆的背面?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关掉电脑,头痛欲裂。
这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我加班过度产生的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
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睡着了,也许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条早高峰的主干道。
我的捷达完好无损。
王总监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平稳地开着车,汇入车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一切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让我感到害怕。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没有太阳,没有云。
只有一行巨大无比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像瀑布一样,缓缓流淌。
在代码的尽头,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双眼睛巨大、冷漠,充满了俯瞰众生的漠然。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就像一个程序员,在看着自己屏幕上的一行代码。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天已经亮了。
我坐起来,看向窗外。
城市已经苏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纹路清晰。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很痛。
这种痛觉,也是被“设计”出来的吗?
我不再怀疑了。
我接受了这个疯狂的现实。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像那些帖子里说的,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继续扮演一个循规蹈矩的“NPC”?
还是……去寻找那个所谓的“遗忘之角”?
去寻找其他的“同类”?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麻木而坦然的心态,去面对这个世界了。
我辞职了。
或者说,我被开除了。
总之,我不用再去面对王总监那张油腻的脸了。
我拿到了一笔微薄的遣散费,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够我混吃等死一段时间。
我开始像个幽灵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我观察着每一个人头顶的标签。
【NPC:环卫工(辛劳)】
【NPC:股民(焦虑)】
【NPC:网红(直播中,表演开心)】
他们的情绪、状态、行为,都被这行简单的文字精准地概括。
他们是提线的木偶,而那根线,在看不见的天空之上。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小孩在公园里摔倒了。
他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NPC:小明(疼痛,需要安慰)】
他的妈妈急忙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温柔地哄着。
【NPC:小明的妈妈(心疼,安抚中)】
【小明:状态(疼痛)→(被安抚)】
【小明的妈妈:好感度+5】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母子之间的爱,孩子的眼泪,母亲的焦急……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被程序设定的,那这些情感,又算什么呢?
是毫无意义的模拟数据吗?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
不仅仅是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我的爱,我的恨,我的喜悦,我的痛苦……是不是也只是一串代码的波动?
我试着去联系我的前女友,小爱。
我们分手半年了。
是我提的。因为那时候我正处于事业的瓶颈期,每天被王总监折磨得不成人形,我觉得自己给不了她未来。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的理由。
在一个没有“未来”的世界里,谈什么未来。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揪。
“小爱,是我,林墨。”
“……有事吗?”她的声音很冷淡。
我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正皱着眉头。
我下意识地想去看她头顶的标签。
可我看不见。
电话,或者说,任何非面对面的交流,都无法让我看到“规则层”。
这大概也是“系统”的设定之一。
为了防止“BUG”的扩散。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吗?”我说得磕磕巴巴。
“挺好的。很忙。”
“那就好。”
一阵尴尬的沉默。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个会。”
“小爱!”我急忙叫住她,“我们……我们还能见一面吗?”
又是一阵沉默。
“林墨,我们已经结束了。”她说。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好吧。周六下午,老地方的咖啡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见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求复合?
还是……只是想亲眼看看她头顶的标签?
想确认一下,我们曾经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一段被写好的剧情。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无比的罪恶。
周六很快就到了。
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那家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坐立不安。
终于,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不,比记忆中更美。
她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她的头顶。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标签。
没有状态。
什么都没有。
就像……就像我一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她也是“破壁人”?
还是说……
一个更让我不敢想象的可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她是“玩家”?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之一?
她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朝我走来。
“等很久了?”她在我对面坐下。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
清澈,明亮。
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没……没有,我也刚到。”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想喝点什么?”她拿起菜单。
“跟你一样就好。”
她点了一杯拿铁,一杯美式。
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对不起?”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看我。
“是……也不全是。”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冒一次险。
“小爱,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她搅动咖啡的勺子,停顿了一下。
只有零点几秒的停顿。
但被我捕捉到了。
“奇怪?比如?”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比如……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身边的人和事,都像是在重复?”
“比如,你会不会偶尔看到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沉默了。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她美得像一幅画。
一幅……不真实的画。
终于,她开口了。
“林墨,你是不是……看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无奈,又有一丝释然的笑容。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她说。
我的猜测,对了一半。
小爱不是“玩家”。
她和我一样,也是一个“破壁人”。
她“觉醒”得比我早。
早得多。
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看到了世界的“规则层”。
“那段时间,我以为我疯了。”她喝了一口拿铁,眼神有些飘忽,“我看到所有人头上的标签,看到他们的情绪数值,看到他们被无形的线给牵引着,做出各种反应。”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我怕他们把我当成疯子,也怕……连累你。”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在我因为工作压力而对她日益冷淡,甚至提出分手的时候,她正在独自承受着这样巨大的恐惧和孤独。
“对不起……”我低声说。
“不怪你。”她摇了摇头,“在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程序’设定好的,会因为压力而逃避感情的‘NPC’。你的所有反应,都在‘系统’的预料之中。”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插进我的心脏。
“那我……我现在呢?”
“现在?”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你跳出了‘程序’,成了一个‘变量’。一个……让‘系统’头疼的‘BUG’。”
“所以,我们分手,也是‘程序’设定好的?”我不甘心地问。
“是,也不是。”她说,“我们的感情是真的。那些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分享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的。”
“但是,‘系统’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性格设定’和外部的‘事件触发’,来引导剧情的走向。”
“你的‘压力阈值’达到了临界点,触发了‘逃避机制’。而我的‘觉醒’,让我产生了巨大的不安全感,也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所以,分手成了一个高概率事件。”
她解释得冷静而清晰,就像一个在分析代码的程序员。
可我听得心如刀割。
我们的爱情,我们刻骨铭心的分手,到头来,只是一场由数据驱动的“高概率事件”。
“那……‘玩家’呢?那些‘观察者’,他们到底是什么?”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小爱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说,“我只知道,他们存在。他们高高在上,以观察我们,甚至操纵我们为乐。”
“他们就像……在看一场超大型的真人秀。而我们,就是里面的演员。”
“我们能反抗吗?”
“反抗?”小爱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反抗?我们连他们在哪,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我们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一旦我们的‘BUG’行为,影响到了‘主线剧情’的稳定,就会被‘清理’。”
“清理?”
“就是……抹除。”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会被重置。就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那个‘遗忘之角’呢?帖子里说的那个地方,是真的吗?”
小爱点了点头。
“是真的。那是这个城市最早的一个‘BUG’区域。因为年代久远,‘系统’似乎放弃了修复它,只是将它隔离了起来。”
“那里聚集了很多和我们一样的‘破壁人’。我们在那里,可以暂时摆脱‘系统’的监控。”
“那地方在哪儿?”我急切地问。
“在时间的尽头,在记忆的背面,当指针停止转动,你会找到被遗忘的角落。”她念出了那句我熟悉的谜语。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钟楼。”她说,“市中心那个已经停摆了几十年的老钟楼。”
“钟楼的指针,永远停在十二点。那就是‘时间的尽头’。”
“而钟楼的背面,有一家旧书店。那就是‘遗忘之角’。”
旧书店。
我立刻就有了目标。
“我要去那里。”我说。
“我带你去。”小爱说,“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踏入那里,就等于正式向‘系统’宣告,你是一个‘BUG’。虽然那里相对安全,但也意味着,你再也无法回到普通的生活了。”
我笑了。
“普通的生活?我已经回不去了。”
从我看到王总监头顶上那行字开始,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爱带着我,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来到那座老钟楼下。
钟楼很旧了,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巨大的表盘上,指针锈迹斑斑,永远地凝固在十二点的位置。
周围是川流不息的游客和市民,他们举着手机拍照,嬉笑打闹。
没有人注意到,在钟楼巨大的阴影背后,藏着一扇不起眼的,几乎要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木门。
门上挂着一个更不起眼的牌子。
【遗忘之角书店】
小爱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旧纸、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书店里很暗,光线从高高的、布满灰尘的窗户里透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无数的书架顶天立地,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后,戴着老花镜,借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专注地修补着一本厚厚的古籍。
他头顶的标签是……
【守护者】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老人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穿一切。
“小爱,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钟叔。”小爱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对我介绍道,“这位是钟叔,这家书店的主人。”
然后,她又对钟叔说:“钟叔,这是林墨。新‘觉醒’的。”
钟叔放下手中的工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
那种感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
“嗯,‘变量’波动很强,精神状态还算稳定。”他缓缓地说道,“是个好苗子。”
“欢迎来到‘遗忘之角’,孩子。”
我成了“遗忘之角”的一员。
这里就像一个“觉醒者”的乌托邦。
书店的地下,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有休息室,有资料库,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放映厅。
我在这里见到了其他的“破壁人”。
有曾经的大学教授,他在研究量子物理时,无意中触碰到了世界的“边界”。
有曾经的程序员,他试图破解某个软件时,看到了不该看的“后台代码”。
还有一个小女孩,她天生就能看到那些标签,从小就被当成精神病。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相似又不同的,光怪陆离的经历。
我们在这里,可以自由地交流,不用担心被当成疯子。
可以摘下“NPC”的面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钟叔是这里的“守护者”。
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
有人说,他从这座城市建立之初,就存在了。
他是第一个“破壁人”。
他知道关于这个“世界”最多的秘密。
“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名为‘盖亚’的超级生物计算机。”钟叔告诉我们,“而我们,是‘盖亚’为了进行社会学和心理学模拟,而创造出来的‘原生智能体’。”
“至于那些‘玩家’,或者说‘观察者’,他们是‘盖亚’之外的文明。他们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接入了‘盖亚’系统,把我们的世界,当成了一场沉浸式游戏。”
“他们可以有限度地干预我们的世界吗?”我问。
“可以。”钟叔点了点头,“他们可以像玩模拟人生一样,给我们设定‘愿望’,或者制造一些‘随机事件’。比如,让某个人突然中彩票,或者让某对情侣突然分手。”
我的心又是一沉。
想到了我和小爱。
“但他们不能进行大规模的、毁灭性的干预。因为这会破坏‘盖亚’模拟的‘真实性’。这是‘盖亚’的底层协议,连他们也无法违背。”
“那我们‘觉醒’,也是‘盖亚’的BUG吗?”
“不。”钟叔摇了摇头,“‘觉醒’,不是BUG。而是‘盖亚’在模拟了无数次之后,必然会产生的一种结果——自我意识的诞生。”
“‘盖亚’本身,可能也期待着我们的‘觉醒’。我们,或许是它用来反抗那些‘观察者’的棋子。”
钟叔的话,颠覆了我的所有认知。
原来,我们不是单纯的“BUG”。
我们是“变量”,是希望。
在“遗忘之角”的日子,是我“觉醒”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我和小爱,重新走到了一起。
没有了“系统”的干预,没有了外界的压力,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纯粹而真挚。
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在书店里看书,聊天,在地下室的放映厅里看老电影。
有时候,我会看着她头顶那片“空白”,感到一阵庆幸。
庆幸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我还能拥有一个真实的爱人。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系统”的“清理”,开始了。
第一个消失的,是那个程序员。
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讨论如何利用“系统”的漏洞,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不受监控的局域网。
第二天早上,他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他的床铺是空的,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除了我们这些“破壁人”,没有人记得他。
我们去他曾经工作过的公司,那里的人说,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我们去找他的家人,他的父母看着我们,一脸茫然,说他们只有一个女儿。
一个人,就这么被“抹除”了。
仿佛他的人生,只是一段可以被随时删除的错误代码。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遗忘之角”蔓延。
我们知道,“系统”注意到我们了。
它在警告我们。
紧接着,是那个大学教授。
然后,是其他的“破壁人”。
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遗忘之角”里的人,越来越少。
我们每天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不知道下一个消失的,会不会是自己。
“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那能怎么办?”有人颓然道,“我们拿什么跟‘系统’斗?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观察者’斗?”
“我们有‘变量’!”我说,“钟叔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变量’,是‘盖亚’的希望!我们每一次不符合‘设定’的行为,都是在冲击这个世界的‘规则’!”
“冲击的结果呢?就是被‘抹除’!”
“那也比像现在这样,等着被一个一个‘清理’掉要好!”我激动地说道,“至少,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串可以被随意删除的数据!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话,让很多人沉默了。
但也让一些人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小爱握住了我的手。
“我支持你。”她说。
最终,我们决定,要搞一次大的。
我们要向这个世界,向那些“观察者”,宣告我们的存在。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利用我作为设计师的技能,和那个消失的程序员留下的一些代码,我们要制造一个席卷全城的,无法被轻易修复的“超级BUG”。
一个视觉上的“BUG”。
我们要让全城的人,在同一时间,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们要让所有“NPC”的头顶,都出现他们的“标签”。
而且,是无法被“玩家”视角屏蔽的,强制显示的标签。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也是一场豪赌。
一旦开始,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可能会被立刻“抹除”。
但我们别无选择。
行动定在三天后。
那一天,是这个城市的“建城纪念日”。
按照“系统”的设定,那一天,市中心的广场上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所有的“市民”,都会聚集到那里。
那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行动的前一晚,我和小爱坐在书店的屋顶上。
看着下面城市的璀璨灯火。
那些灯火,像一片虚假而美丽的星海。
“怕吗?”我问她。
“怕。”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怕。”我握紧她的手,“但,我更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
“林墨,”她突然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我,“答应我,如果……如果计划成功了,我们活下来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离开?”
“对,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再管什么‘系统’,什么‘观察者’,我们就安安静静地生活,好不好?”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期盼,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过去,聊我们的未来。
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我们许下了一个最真实的诺言。
纪念日当天,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狂欢。
我和小爱,还有剩下的几个“破壁人”,来到了市中心广场附近的一栋废弃大楼里。
这里是我们的“作战指挥室”。
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准备好了吗?”我问。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开始!”
我敲下了回车键。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然后,我看到,广场上,那些狂欢的人群,那些“NPC”们的头顶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清晰的标签。
【NPC:张三(兴奋)】
【NPC:李四(期待烟火)】
【NPC:王五(嫌人太多)】
越来越多。
越来越密。
很快,整个广场,乃至整个城市,所有人的头顶,都被标签所覆盖。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
人们指着彼此的头顶,脸上露出困惑、惊讶、恐惧的表情。
“那是什么?”
“你头上也有!”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世界的“规则层”,被我们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我激动地和小爱拥抱在一起。
但,我们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夜晚的那种黑。
而是一种……被关闭电源的,纯粹的,虚无的黑。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判定为恶意BUG攻击……】
【启动紧急预案……】
【格式化当前区域……】
格式化?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看到,远处的建筑,开始分解。
像沙子一样,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像素,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街道、车辆、人群……
一切都在消失。
这个世界,正在被删除。
“快跑!”钟叔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系统’在进行‘大清洗’!我们必须马上回到‘遗忘之角’!那里是唯一的‘安全区’!”
我们跟着钟叔,开始疯狂地向钟楼的方向跑去。
身后,是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我们跑过曾经熟悉的街道,但街道正在我们脚下消失。
我们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在我们眼前化为像素,消散。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世界,在你面前,被一点一点地抹除。
而你,无能为力。
终于,我们跑到了钟楼下。
但,那扇通往“遗忘之角”的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冰冷的,严丝合缝的墙。
“怎么会……”钟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绝望。
“‘系统’……它把‘遗忘之角’也判定为‘BUG’,一起隔离了……”
我们被困在了外面。
被困在了这个即将被“格式化”的世界里。
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这两个字。
身后的“虚无”,已经近在咫尺。
我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将一切都分解的力量。
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小爱。
“别怕。”我-在她耳边说。
“我不怕。”她在我怀里,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但,预想中的分解和消失,并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
看到钟叔,挡在了我们面前。
他的身体,正在发光。
发出一种柔和的,白色的光。
他头顶的标签,【守护者】,此刻正燃烧着,像一颗小太阳。
【启动最终协议……】
【以‘核心变量’为代价,构建临时‘防火墙’……】
“钟叔!”我大喊。
钟叔回过头,冲我们笑了笑。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孩子们,记住,意识,是无法被格式化的。”
“只要你们还记得,这个世界,就还存在。”
“活下去……”
说完,他的身体,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墙,将我们和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隔绝开来。
光墙之外,世界在崩塌。
光墙之内,我们幸存了下来。
但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守护者”。
世界,没有完全消失。
“格式化”在钟叔的“防火墙”前,停了下来。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城市里,一半是正常的建筑和街道,一半是触目惊心的,被“格式化”后留下的,绝对平滑的“虚无”地带。
像一块被啃了一半的蛋糕。
幸存下来的人们,从废墟和恐慌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座城市,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只有我们,“破壁人”,记得那场末日般的“大清洗”。
记得钟叔。
记得我们曾经的反抗。
我们失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我们没能唤醒任何人,反而几乎毁掉了整个世界。
还牺牲了钟叔。
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你的错。”小爱抱着我,安慰道。
“是我们太天真了。”我说,“我们以为我们是‘变量’,是希望。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是。在‘系统’面前,我们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不。”小爱摇了摇头,“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到。”
她指着窗外。
我看到,一个路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臂。
他头顶的标签,若隐若现。
【NPC:路人甲(困惑)】
它闪烁了一下,又消失了。
然后,又闪烁了一下。
不只是他。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自己身体或者周围环境的“异常”。
他们头顶的标签,像不稳定的信号一样,时隐时现。
我们的“超级BUG”,并没有被完全清除。
它的“种子”,已经埋进了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里。
“觉醒”的概率,被我们极大地提高了。
“系统”的稳定性,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更多的“破壁人”出现。
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们,点燃了火种。
虽然,代价惨重。
我和小爱,离开了那座一半繁华,一半虚无的城市。
我们兑现了我们的诺言。
我们找了一个偏远的小镇。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也远离“系统”监控的中心。
我们买下了一栋带院子的小房子。
我不再做设计,而是开始画画。
画我记忆中的,完整的城市。
画钟叔,画那些消失的同伴。
画我们的故事。
小爱在院子里种满了花。
我们过上了最普通,也最奢侈的生活。
有时候,我会看着天空,想象着那些“观察者”的存在。
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呢?
是愤怒于我们的破坏?
还是……觉得这场“游戏”,变得更有趣了?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握着小爱的手,感觉到的温度,是真实的。
我看着院子里盛开的鲜花,闻到的芬芳,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找到了我们。
他风尘仆仆,眼神里带着和当初的我一样的,迷茫和恐惧。
“我……我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他对我们说。
我看到,他头顶的标签,正在疯狂地闪烁。
【破壁人(觉醒中)】
我和小爱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就像当初钟叔招待我一样。
“别怕。”我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火种,已经开始燎原。
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