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下岗后,我爸以不能生儿子为由提离婚后,不料我妈竟成了富婆
发布时间:2025-10-26 05:18 浏览量:5
很多年后,当爸爸陈建国佝偻着背,站在我妈那间亮堂的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借点钱周转时,我妈王秀莲只是平静地给他倒了杯水。
从我们娘俩被我爸以“不下蛋的母鸡”为由赶出那个家,到我妈拥有自己的食品公司,这中间隔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的辛酸、汗水,还有无数个深夜里,弥漫在出租屋那股呛人又安心的辣椒油香气,都浓缩在了我妈递过去的那杯温水里。
但这一切,都得从1998年那个闷热的夏天,我妈接到纺织厂下岗通知书的那天说起。
第1章 一张通知书,两道裂痕
1998年的夏天,空气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江城每一个人的身上。我们家那台老旧的“华生”牌电风扇,摇头晃脑地吹着热风,发出的“嘎吱”声,像一个老人的叹息。
那天下午,我妈王秀莲从厂里回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灰败。她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纸,纸的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她没像往常一样先去厨房忙活晚饭,而是直挺挺地坐在了客厅的竹椅子上,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幅褪了色的年画,画上的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鲤鱼,笑得没心没肺。
我刚写完作业,凑过去问:“妈,你怎么了?”
她像是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张纸递给我爸陈建国,声音干涩:“建国,我下岗了。”
“下岗”这个词,在那两年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江城上空。我爸所在的机修厂效益也不好,他整天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铁饭碗”碎了。可当这件事真的落到我们家时,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他接过那张通知书,只扫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没有安慰我妈,反而“啪”地一下把通知书拍在桌上,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火气:“怎么就轮到你了?厂里那么多人,偏偏是你?你是不是平时得罪领导了?”
我妈的肩膀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呢?这是厂里统一的名单,按工龄和岗位来的,跟我得罪谁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爸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在不大的客厅里踱步,“王秀莲,你就是个闷葫芦,嘴笨,不会来事儿!人家会送礼的、会说话的,怎么就没下岗?现在好了,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现在连这点钱都没了,家里以后怎么办?思雨上学不要钱?吃喝拉撒不要钱?”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妈心上。我看到我妈的嘴唇在哆嗦,她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她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在厂里干了二十年,从没跟人红过脸,更别提给领导送礼了。她以为只要勤勤恳懇,就能安稳一辈子。
我忍不住开口:“爸,这事怎么能怪妈呢?又不是她想下岗的。”
我爸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孩子家懂什么!滚回屋里做作业去!”
那天晚上的饭桌,气氛冷到了冰点。我妈默默地给我们盛饭,眼圈是红的。我爸则板着脸,用筷子把碗里的饭菜扒拉得“哗哗”作响,像是在发泄着无名的怒火。他没吃几口,就把碗重重一放,丢下一句“没胃口”,就进了房间,把门摔得“砰”一声响。
我和我妈两个人,对着一桌子菜,谁也咽不下去。
我妈愣愣地坐着,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掉进饭碗里。她小声地抽泣着,像是怕被里屋的男人听见。我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炒青菜放到她碗里,小声说:“妈,你别难过了,大不了我以后少花点钱。”
她抬头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妈没事,思雨乖,快吃饭,吃完饭还要长高高呢。”
那一晚,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隔壁房间隐约传来他们压抑的争吵声。我爸的声音充满了不耐和指责,而我妈的声音,则从最初的辩解,慢慢变成了低低的啜泣,最后归于沉寂。
我心里堵得难受。我隐约感觉到,那张薄薄的下岗通知书,不仅砸碎了我妈的“铁饭碗”,更像一把凿子,在我们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家庭上,凿开了第一道深深的裂痕。
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道裂痕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残忍、更让我爸耿耿于怀的理由。那道伤疤,比下岗带来的经济压力,更深,也更痛。
第2章 腌菜坛子里的尊严
下岗后的日子,我妈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哼着小曲儿做家务,话也变得很少。她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去人才市场,托亲戚朋友,但一个四十多岁、除了纺织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比登天还难。
她去过小餐馆洗碗,干了两天,因为老板嫌她手脚慢,把她辞了。她也去过家政公司,可一听要住家,她舍不得我,也放弃了。每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她都要面对我爸那张越来越臭的脸。
“又没找到?我就说你没用吧!”
“整天在外面晃荡,能晃出个工作来?”
“看看人家老李家的媳妇,下岗了立马去学电脑,现在在打字社一个月也能挣好几百!”
我爸的冷言冷语,像冬日里的冰雹,密集地砸在我妈的身上。我妈从不还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我爸开始变着法地挑刺,嫌我妈做的菜咸了淡了,嫌地没拖干净,嫌我成绩不够拔尖,给他丢人。我知道,他是在把自己的失意和对未来的恐惧,全部发泄在我妈身上。
一天晚饭,我爸喝了点酒,话匣子就打开了。他指着电视里一个讲家庭伦理的电视剧,忽然对我说:“思雨啊,你看,人家这家多好,儿女双全。一个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才能传宗接代。”
我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看向我妈。我妈的脸瞬间白了,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我爸像是没看到,继续自顾自地说:“想当初,我要是听我妈的……唉,不说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对现实的失望和对过去选择的“悔恨”。
我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说:“爸,我是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能当顶梁柱吗?”
“你?”我爸瞥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女孩子家家的,以后总是要嫁出去的,是别人家的人。指望你?等你嫁出去了,我跟老了谁管?”
“我管!”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嫁人了也一样管你们!”
“你懂个屁!”我爸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酒都洒了出来,“没有儿子,就是断了香火!我在陈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都抬不起头!这个肚子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
“陈建国!”我妈终于爆发了,她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和屈辱,“你够了!这些年,你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次了?生不出儿子是我的错吗?当初是谁说男女都一样,只要孩子健康就行的?现在你把所有问题都推到我头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是我记忆里,我妈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语气跟我爸说话。
我爸被我妈的反应镇住了,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也站了起来,指着我妈的鼻子骂道:“我不是男人?我要不是男人,能让你跟女儿在家吃闲饭?你现在连工作都没了,就是一个吃白饭的!我抱怨两句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就是没给我生儿子!这就是事实!”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
是我妈打的。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爸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我妈的手在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我们……离婚吧。”我爸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我妈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椅子上。
那个晚上之后,我们家就彻底成了一个冰窖。我爸不再回家吃饭,常常很晚才回来,一身酒气。我妈则整日以泪洗面,人迅速地憔悴下去。
看着这样的妈妈,我心如刀割。一天夜里,我起床喝水,看到厨房里还有微弱的灯光。我走过去,看到我妈正蹲在地上,抱着一个棕色的旧坛子,肩膀一耸一耸地哭。
那是我外婆传给我妈的腌菜坛子。外婆家在乡下,做的一手好腌菜和辣酱,远近闻名。我妈得了外婆的真传,每年冬天,她都会用这个坛子做上一些,味道特别好。以前我爸最爱吃她做的腌萝卜,每次都能就着它多吃一碗饭。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妈……”
她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思雨,妈妈是不是真的很没用?生不出儿子,现在连工作也保不住……”
“不是的!”我把她的头揽进怀里,学着她安慰我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妈,你一点都不没用。你做的饭最好吃,你做的腌菜最好吃,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在我心里,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也许是我的话给了她一丝力量,她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摩挲着那个冰凉的坛子,像是摩挲着一件珍宝,眼神里慢慢透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韧的光。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对,我还会做这个……我外婆说了,手艺是饿不死人的……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还有思雨……”
那个深夜,在冰冷的厨房里,我看着我妈抱着那个腌菜坛子,仿佛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人生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和仅存的尊严。
第3章 一纸协议,两处人生
离婚这两个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我爸没有给我妈任何挽回的余地。他找来了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来家里“调解”。名为调解,实为施压。
爷爷坐在沙发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模糊而威严。“秀莲啊,”他敲了敲烟斗,“建国脾气是躁了点,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我们陈家三代单传,到他这里,不能断了根啊。你……唉,这都是命。”
奶奶则拉着我妈的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秀莲,你看,你现在也没工作了,建国压力大,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你们就先分开一段时间,等你想通了,都冷静冷静?”
他们的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推到了我妈身上。下岗是她的错,生不出儿子更是她天大的罪过。
我妈坐在他们对面,背挺得笔直,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没有哭,也没有争辩,只是听着他们说完。
最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爸,妈,我跟建国过了二十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这个家。生男生女,不是我能决定的。现在他因为这个要离婚,我认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思雨得跟我。”
我爸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思雨是我们陈家的孩子!跟你?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带个拖油瓶?”
“陈建国!”我妈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他,“思雨不是拖油瓶!她是我的命!你要是不同意,这婚我就不离了,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看着我妈决绝的样子,我爸的气焰不知怎么就弱了下去。或许他也想尽快摆脱我们这个“包袱”,开始他的新生活。经过一番争吵,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离婚协议签得很快。房子是我爸单位分的,归他。家里唯一的存款,三万块钱,他“大方”地分给了我妈一万,剩下的两万,他说要留着“以后娶媳妇用”。至于我,他同意每月支付一百块钱的抚养费,直到我十八岁。
签完字,我爸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甚至没多看我们一眼,就拿着那份协议,头也不回地走了。爷爷奶奶也跟着叹着气离开,临走前,奶奶塞给我一个红包,我没要。
那个家,瞬间就空了。
我和我妈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妈的嫁妆,那些被褥、脸盆、热水瓶,早就在二十年的柴米油盐中用旧了。她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服,我的书本,还有那个棕色的腌菜坛子。
临走前,我妈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她付出了半辈子心血的家。墙上还挂着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照片上,年轻的爸妈抱着小小的我,笑得那么灿烂。
我看到我妈的眼圈又红了,但她终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拉起我的手,轻声说:“思雨,我们走。”
我们租的房子在城西的老城区,一间十几平米的单间,阴暗潮湿,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旧衣柜和一张小桌子。厕所和厨房都是公用的。
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下起了大雨。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渗进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我们俩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隔壁夫妻的吵架声,久久无法入睡。
我能感觉到我妈在黑暗中轻轻地颤抖。我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妈,你怕吗?”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然后反手握紧了我,说:“不怕。有思雨在,妈什么都不怕。”
虽然嘴上说不怕,但现实的艰难很快就摆在了我们面前。那一万块钱,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根本撑不了多久。我妈必须尽快找到赚钱的法子。
第二天,天一放晴,她就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抱出了那个腌菜坛子。她打开坛口,一股酸爽又醇厚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小屋。她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出一块腌萝卜,递给我:“思雨,尝尝,味道变了没有?”
我咬了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酸、甜、辣、脆,各种滋味在舌尖上交织,让人胃口大开。
“好吃!”我用力地点头。
我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她说:“思雨,妈想好了,我们就靠这个坛子,重新开始。”
她用仅剩的钱,买来了最新鲜的萝卜、辣椒、生姜和各种香料。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很快就成了她的作坊。白天,她去菜市场挑选最好的食材,回来后清洗、晾晒、切块、调味、入坛。晚上,等我睡着了,她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研究外婆留下来的那个已经泛黄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酱料和腌菜的配方和诀窍。
那段时间,我们屋里永远飘着一股复杂的香气,有辣椒的辛辣,有豆豉的酱香,还有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这股味道,呛人,却也成了我们困苦生活里,最踏实、最安心的慰藉。
我知道,我妈正在用她唯一会的、也是最擅长的方式,为我们娘俩,腌制一个全新的未来。
第4章 市场的叫卖声与深夜的灯光
我妈给她的腌菜和辣酱起了个朴实的名字——“王妈私房菜”。
她用一个旧木板写了招牌,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去附近最大的菜市场摆摊。
我放了学,就跑去菜市场帮她。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艰辛。菜市场里人声鼎沸,鱼腥味、蔬菜的泥土味、肉铺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空气永远是潮湿而浑浊的。
我妈的摊位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旁边是卖咸鱼的。她一开始很不好意思,不敢大声叫卖,只是有人过来问,她才小声地介绍。生意自然很差,一上午也卖不出去几瓶。
看着她着急又失落的样子,我鼓起勇气,学着旁边摊位大叔的样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卖酱咯!王妈私房酱!独家秘方,好吃又下饭!不好吃不要钱嘞!”
我的声音清脆,带着孩子特有的穿透力,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买菜大妈的注意。
“小姑娘,你这酱怎么卖的啊?”一个胖胖的阿姨笑眯眯地问。
我妈连忙递上一小块用牙签穿着的腌萝卜:“阿姨,您尝尝,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干净卫生。”
那位阿姨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哎哟,这味道可以啊!脆生生的,味道正!给我来一瓶。”
第一笔生意做成了。我妈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有了第一个顾客,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我妈做的酱料味道确实好,用料也实在,很快就在菜市场里积累起了一点小小的名气。很多人成了回头客,还介绍自己的邻居朋友来买。
每天晚上收摊回家,我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数钱。她把那些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一块、五块、十块的零钱,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仔细地数上一遍又一遍。每当这时,她脸上的疲惫都会被一种满足的笑容所取代。
“思雨,我们今天又卖了五十多块钱。”
“思雨,今天有个饭店老板,说要长期从我们这里订货呢。”
这些小小的进步,成了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巨大动力。
但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夏天,菜市场里像个蒸笼,我妈一站就是一天,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后背上都起了痱子。冬天,寒风刺骨,她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像胡萝卜一样,一碰冷水就裂开一道道口子,看着都疼。
我劝她买双手套,她总说:“戴手套干活不方便,找钱也慢。”她把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我的学费、生活费和购买原材料上。她自己,却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最累的还是晚上。收摊回来,吃过晚饭,她就要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货。清洗、切配、熬制酱料,常常要忙到深夜。我好几次半夜醒来,都看到厨房那盏昏黄的灯还亮着,我妈佝偻着背,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那段时间,我爸陈建国也来过一次。
他大概是听说了我妈在摆摊,特地找到菜市场来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站在我们摊位前,看着满身油污、系着围裙的我妈,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王秀莲,你可真行啊,竟然跑到这种地方来抛头露面,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刻薄却丝毫未减。
我妈正在给客人装酱,头也没抬,淡淡地说:“我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偷不抢,不觉得丢人。倒是你陈建国,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我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概是没想到,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王秀莲,现在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看到了在一旁帮忙的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思雨,这是这个月的抚养费。”
我没有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用了。我妈养得起我。”
我爸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把钱狠狠地摔在摊位上,转身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识好歹的东西!跟她妈一个德行!我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把那一百块钱收了起来,放进钱盒里。她摸了摸我的头,说:“思雨,别跟他置气。钱我们收下,这是他该给的。但我们的骨气,不能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妈的腰杆,正在一瓶瓶卖出去的酱料中,在我们每天数着零钱的喜悦中,在深夜厨房那盏不灭的灯光下,一点一点地,重新挺直了。
第5章 从小摊到小店
转眼两年过去,靠着菜市场的小摊,我们不仅活了下来,还攒下了一笔小小的积蓄。我妈的手艺越来越好,除了最初的腌萝卜和基础辣酱,她还根据外婆的笔记,复原了好几种风味独特的酱料,像是牛肉酱、香菇酱、豆豉酱,每一种都成了抢手货。
我们的回头客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专门开车从城市的另一头过来买。小小的摊位,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了。
“妈,我们租个店面吧。”一天晚上,我帮她捶着酸痛的肩膀,提议道。
我妈犹豫了:“租店面要花不少钱呢,万一生意不好,不就全赔进去了?”
“不会的,”我给她分析,“我们现在有这么多老顾客,而且有了店面,看起来也更正规、更干净,肯定能吸引新顾客。而且,你也不用再每天风吹日晒的了。”
我的话打动了她。经过半个多月的考察,我们终于在一条不算繁华但量还不错的小巷子里,租下了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店面。
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简单地粉刷了墙壁,定做了一个玻璃柜台和几个货架。开业那天,我妈请人做了一块红底金字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王妈私房酱”。
看着这块招牌挂上去,我妈的眼睛湿润了。从那个被赶出家门的下午,到今天,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这里没有争吵,没有白眼,只有她亲手做出的、飘着香气的酱料,和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踏实。
小店的生意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有了固定的店面,顾客的信任度更高了。我妈坚持用最好的料,做最地道的味道,口碑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几家小饭馆也成了我们的长期客户。
我上了初中,学业忙了起来,但每天放学,我还是会先到店里帮忙。我负责记账、打包,有时候还帮我妈想一些促销的点子。比如买二送一,或者推出新品试吃活动。我们的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
生活在一点点变好,我们也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单间,搬到了一个有两间房的旧式公寓。虽然不大,但阳光可以照进房间,我们终于有了各自独立的卧室。
就在我们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平稳地好下去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写作业,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我爸陈建国。
那个女人看起来比我妈年轻,烫着时髦的卷发,涂着鲜红的口红。她一进店,就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们这个小店,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
我爸跟在她身后,一脸讨好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卑微。
“哟,这就是你前妻开的店啊?跟个苍蝇馆子似的。”女人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说。
我爸尴尬地笑了笑:“小本生意,小本生意。”他看到了我,脸色变了变,走过来说:“思雨,叫人啊,这是你刘阿姨。”
我把头埋进书里,没理他。
我妈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有事吗?”
那个刘阿姨双手抱胸,像只骄傲的孔雀,斜着眼睛看我妈:“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怀了,医生说,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她特意在“儿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炫耀和得意。
我爸也一脸喜气,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搓着手说:“是啊,秀莲,我们家总算有后了。我爸妈高兴坏了。”
我妈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她只是点了点头,说:“恭喜。”
看到我妈如此平淡的反应,那个女人似乎有些不甘心,她又说:“建国说了,等我儿子生下来,他单位分的那个房子就要重新装修一下,当婚房。不过我们手头有点紧,你看……你现在生意这么好,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毕竟,建国也养了你们娘俩这么多年,是不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竟然有脸来要钱?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们说:“你们还要不要脸!当初离婚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看我们日子好过了,就想来占便宜?门都没有!”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刘阿姨顿时变了脸色,指着我骂道。
我爸也拉下脸,呵斥我:“陈思雨!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我妈才是我的长辈!”我毫不畏惧地回敬道,“你们算什么东西!”
“你!”我爸扬起了手,似乎想打我。
我妈一步上前,把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陈建国,你要是敢动思雨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她的眼神里,是身为母亲的、不容侵犯的威严。我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终还是悻悻地放下了。
“行,王秀莲,算你狠!”他撂下一句狠话,拉着那个女人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走后,店里恢复了安静。我妈沉默地站了很久,我以为她会难过,会哭。
但她没有。她转过身,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心酸,有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对我说:“思雨,别怕。他们再也伤不到我们了。从今天起,我们要活得更好,比他们好一百倍,一千倍。”
那一刻,我看到我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我知道,这个小小的酱料店,已经装不下她的梦想了。
第6章 “王妈”的诞生
我爸和他那个“刘阿姨”的挑衅,像一剂催化剂,彻底点燃了我妈心里的那团火。她不再满足于守着这个小店,过安稳日子。她要做大,要做强,要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都看看,一个被抛弃的下岗女工,到底能活出怎样的一番天地。
她开始变得异常忙碌。白天守店,晚上就捧着书本学习。她买来了市场营销、企业管理、食品安全法等各种书籍,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女人,硬是像学生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啃。很多字她不认识,就标出来问我。深夜里,我们母女俩常常凑在那盏台灯下,一个教,一个学,那画面,成了我记忆中最温暖的一幕。
她还开始走出小店,去参加各种食品展销会,去向那些成功的企业家请教。她带着自己做的酱料,一家一家地跑超市、跑饭店,推销自己的产品。被拒绝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被人赶出来,但她从不气馁,回来后总结经验,第二天继续。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江城一家本地的大型连锁超市,在品尝了她的酱料后,被独特的风味和过硬的品质打动,同意让“王妈私房酱”进场试销。
为了抓住这个机会,我妈抵押了我们当时住的房子,贷了一笔款,租下了一个小厂房,购买了标准化的生产设备,还招聘了几个和她一样的下岗女工。
“王妈食品有限公司”就这样成立了。
我妈亲自抓生产,对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把关。选材、清洗、配比、熬制、灌装、杀菌……她把外婆笔记里的古法工艺和现代化的生产标准结合起来,确保每一瓶出厂的酱料,都和她亲手做的一样,味道正宗,安全卫生。
产品进入超市后,销量节节攀升。凭借着过硬的口碑,“王妈私房酱”很快就在江城站稳了脚跟,成了家喻户晓的本地品牌。公司的规模也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从一个小作坊,变成了一个拥有几十名员工、几条生产线的正规工厂。
我也考上了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专业。寒暑假,我就成了我妈的免费顾问,帮她策划营销活动,设计新包装,甚至还开通了网店,把“王妈酱”卖到了全国各地。
我们换了大房子,买了车。我妈也彻底变了样,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满身油污的下岗女工,她学会了穿职业套装,化淡妆,在各种商业谈判和会议上,她侃侃而谈,自信从容,浑身散发着一个成功女企业家的光芒。
这期间,我们也断断续续地听到过关于我爸的消息。
那个刘阿姨,确实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陈耀祖。我爸如获至宝,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只可惜,这个陈耀祖从小被惯坏了,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逃学、打架、花钱如流水。
我爸为了这个宝贝儿子,操碎了心。他自己所在的机修厂最终还是倒闭了,他拿着一点遣散费,学别人做生意,结果赔得血本无归。刘阿姨看他没了钱,也整天跟他吵架,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有一次,我在商场里碰到过他。他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正在给他的宝贝儿子买最新款的游戏机。那个叫陈耀祖的男孩,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他看到我,愣住了,眼神复杂,有尴尬,有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我只是朝他平静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是各人的命数。”
她的语气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和淡然。我知道,对于那个男人,她已经彻底放下了。他带给她的所有伤害,都已经在她这些年的奋斗和成长中,被碾碎、被消解,最终化为了她成功的垫脚石。
她的人生,早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他,还停留在那个“重男轻女”的陈旧观念里,画地为牢。
第7章 一杯温水,半生恩怨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选择去大城市闯荡,而是回到了我妈的公司,正式成了她的左膀右臂。我利用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帮助公司进行品牌升级,开拓线上渠道,拓展年轻消费市场。公司的发展,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快车道。
我妈则逐渐放手公司的具体事务,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产品研发和公益事业上。她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地区的失学女童,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专门帮助那些和她一样遭遇困境的下岗女工创业。
她常常对我说:“思雨,我们赚钱,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一个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她能不能生儿子,或者依附于哪个男人来决定的。”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敬佩和骄傲。我的妈妈,活成了我心中最了不起的英雄。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那天,我正在我妈的办公室里跟她讨论下一季的新品计划。秘书敲门进来,表情有些古怪地说:“王总,外面有位姓陈的先生找您,说是您的……故人。”
我和我妈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我妈说:“让他进来吧。”
门被推开,我爸陈建国走了进来。他比我上次见到时更加苍老憔ें,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头发稀疏,眼神浑浊,脸上刻满了生活的风霜。他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看着坐在真皮老板椅上、气质优雅的我妈,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陌生。
他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秀莲……思雨也在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妈站了起来,走到会客区的沙发旁,示意他坐下,然后亲自去饮水机旁,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找我……有事吗?”我妈把水杯放在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对待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我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他沉默了半晌,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秀莲,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耀祖……他又闯祸了,在外面跟人赌钱,欠了二十万的高利贷,人家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剁了他的手。我把老房子卖了,还差十万块,你……你看能不能……先借我点周转一下?我以后肯定还你!”
他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看我妈的眼睛。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我心里冷笑。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顶梁柱”,他为之抛妻弃女的“香火”。
我正想开口讽刺几句,我妈却抬手制止了我。
她看着陈建国,看了很久,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种深深的悲悯。她说:“陈建国,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我爸猛地抬起头,一脸错愕。
“我只是觉得可悲。”我妈继续说,“你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传宗接代’的枷锁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香火’,你放弃了本可以很幸福的家庭,伤害了最亲的人。你以为生个儿子,你的人生就圆满了,就能光宗耀祖了。可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妈的话,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爸的心上。他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最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当着我们的面,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他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我爸哭。
我妈没有再说什么,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簿,写下了一串数字,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来,推到他面前。
“这不是借,是给你的。”她说,“不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是看在思雨的面子上。毕竟,没有你,就没有她。拿了这笔钱,去把你的事情处理好。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了。我们的人生,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爸颤抖着手,拿起那张支票。他看着上面的数字,又看看我妈,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站起身,对着我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转过身,佝偻着背,像一个被打败的、丢了魂的影子,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所有的怨恨,在看到他痛哭流涕的那一刻,似乎也烟消云散了。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只是一个被传统观念毒害的可怜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而我们,早已不是需要他认可和怜悯的弱者了。
第8章 坛子里的新酒
我爸离开后,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
我走到我妈身边,轻声问:“妈,你真的不恨他吗?”
我妈转过头,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笑了笑,说:“以前恨过。在他把我赶出家门,在我们娘俩最难的时候,我恨不得他出门就被车撞死。但是后来,当我开始忙着做酱,忙着开店,忙着把公司一步步做大,我就没时间去恨了。”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思雨,恨是一种消耗。你心里装着恨,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当我发现,我靠自己的双手,不仅能养活你,还能活得比以前更精彩、更有尊严的时候,他这个人,这点事,在我心里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就像一粒灰尘,风一吹,就散了。”
她拉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所以,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和价值,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有你自己强大了,才能真正地无所畏惧。你看,他今天来求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比他有钱,而是因为,我们活得比他通透,比他有底气。”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我妈用她的半生,给我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后来,我听说我爸拿着那笔钱,还清了他儿子的赌债。但他和刘阿姨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两人离了婚。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陈耀祖,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整日游手好闲。陈建国一个人守着那间卖掉后又租回来的小房子,孤苦伶仃地过着晚年。
我们和他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的事业也越来越顺利,后来遇到了一个很爱我的男人,我们结了婚,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的丈夫非常尊重我妈,女儿也最喜欢黏着外婆。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妈的公司,如今已经成了全国知名的酱料品牌。在公司的荣誉展厅里,最中央的位置,没有摆放任何奖杯或证书,而是摆着一个棕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坛子。
每个新员工入职,我妈都会亲自给他们讲述这个坛子的故事。
她会说:“这个坛子,是我外婆传给我的。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它给了我重新开始的勇气。它提醒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掉自己的手艺和尊严。它也告诉我们,‘王妈’这个品牌,立身之本,就是两个字——‘良心’。就像这老坛里的陈酱,时间越久,味道越醇厚。”
有时候,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妈会带着我的女儿,在工厂的研发室里,教她如何挑选辣椒,如何分辨豆豉的成色。小小的女孩,系着一条迷你的小围裙,有模有样地学着,咯咯地笑。
我妈看着外孙女,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满足和慈祥。
我知道,那个曾经装满了酸楚、屈辱和泪水的旧坛子,如今,已经酿出了最香甜、最醇厚的生活新酒。
而我的妈妈,王秀莲,这个平凡又伟大的女人,她用自己的双手,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为我,为我们这个家,腌制出了一份独一无二、回味悠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