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美女与花

犹豫的眼神

她每天点的双人餐，总让他放在门口。

直到那天他撞见她对着狗狗哭诉：

“他说我连约会都像在送外卖…”

后来每单他都偷偷加朵小野花。

今天她突然拉住他：

“其实…太安静啦，我在和艾米说话。”

“我知道，但狗应该不会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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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阳光把高楼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晃眼的金。电动车流在燥热的空气里穿行，带起一阵阵混着马路味道的热风。他停在那个熟悉的小区门口，熄了电，从保温箱里取出那个沉甸甸的纸袋。

“东明源，15栋401”。订单备注和过去十几天一模一样：“放门口，勿敲门，谢谢。”

袋子里是两人份的餐食。

他拎着袋子，刷卡进了单元门，电梯平稳上升，金属厢壁映出他有些汗湿的额角和深蓝色的外卖工装。

走出电梯，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把纸袋轻轻放在401室门口那个擦得锃亮的玄关柜上，按照惯例，拍了张照片发到客户手机里。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压得微微有些卷边的淡紫色小野菊——是刚才在路边等红灯时，从绿化带边缘偷偷摘的，带着点近乎莽撞的小心。把花轻轻塞进纸袋的提手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点响。他没回头，但耳朵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几乎是电梯门“叮”一声在他面前打开的瞬间，身后极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401的门开了。

他跨进电梯，在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

门缝里，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是金毛的脑袋探出来一下，随即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迅速把袋子拎了进去。

门关上了。

和昨天、前天，没有任何不同。

他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空了一点。

纯洁的野花

她是他固定的送餐客户里，最特别的一个。

从半个月前开始，每天雷打不动，每天的这个时刻，定这两份餐。

一开始他以为是两人份，或许是一对情侣，或者合租的室友。

直到有一次，我来得比预定时间早了几分钟，把袋子放在门口，刚要离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过后浓重的鼻音，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艾米，从此他不再给我送花啦，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心狠？”

一阵低低的、温柔的狗吠。

“他说……他说我连约会都像是在完成送餐任务，准时出现，准时离开，没有一点惊喜……艾米，我实在忙啊，我真的很无趣吗？”

那天，他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站了足足半分钟，直到里面的啜泣声低下去，才像逃一样冲进了电梯。

他心里堵得厉害。原来还有与自己一样的人，为了生活，整日操劳，丢失了陪伴的时间，对方便离去。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把这比作送外卖呢？他有些不平。

那张在订单信息里偶尔瞥见过的、证件照都漂亮得惊人的脸，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决定每次送她的单，偷偷带上一朵花。

路边随处可见的，蒲公英，雏菊，甚至是一小枝带着嫩叶的桂花。

他知道这样危险，可能还会被投诉。但依然去做。

生活一天天过去，她的餐照点，他的花照送。

他们之间隔着那扇永远紧闭的门，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份订单，和那朵无人说破的野花。

直到那个暴雨天。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视线一片模糊。

他浑身湿透，裤腿溅满了泥点，保温箱用雨衣盖了一层又一层，还是担心餐食会凉。赶到她家门口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七八分钟。

门口的地垫上，竟然放着一块干净干燥的粉色毛巾。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雨大，擦擦再走吧。谢谢。”

他心里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拿着那块柔软的毛巾，舍不得往脸上擦，冰冷的皮肤却感受到了暖意。

他放下毛巾，再次确认餐袋放好了，那朵被雨水打蔫了的小野花也塞好了位置。

身后的门，毫无预兆地，“咔哒”一声，开了。

她站在门里。

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怀里抱着一只温顺的金毛犬。

那只叫艾米的金毛正友好地冲他摇着尾巴。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带着点探究，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印着餐厅的纸袋上，落在那条粉色的毛巾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提手处那朵格外引入的白色小雏菊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

他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红得厉害。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谢谢你的花。”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微微侧过头，示意了一下怀里的金毛，像是在对他解： “一个人吃饭，太安静了，我在和艾米说话。”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很淡、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却盛满疲惫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连日来的那些哭泣声，或许是刚才那块温暖的毛巾，或许是此刻她眼底那抹清晰的脆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但异常清晰地说：

“我知道。”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又扫过她怀里的金毛，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狗……应该不会解忧。所以我送花！”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太冒昧了。

她明显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眼底那层薄薄的、似乎随时会碎裂的冰壳，像春阳下的积雪，一点点化开了。那抹原本勉强牵起的、带着自嘲的弧度，缓缓晕染开，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很浅很浅，却异常真实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就那样浅浅地笑着。

美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