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军：最后一圈｜“我们的全运故事”全民征文大赛

七月的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气，林小雨把脸埋进膝盖，数着运动鞋边开胶的裂缝。远处田径队训练的脚步声像鼓点，每一下都敲在她绷紧的神经上。

“喂。 ”突然砸在背上的冰镇可乐让她差点跳起来。陈阳单手撑着看台栏杆翻过来，校服领口还沾着中午食堂的番茄酱。“第几次了？”他掰开易拉罐，气泡“嗤”地溅到小雨手背上，“再逃课老李真要给你记过了。”

小雨用指甲刮着可乐罐上的水珠。上周体育课测50米，她冲过终点时听见张悦在后面骂了句脏话。可当老李提议她加入田径队，全班起哄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把她逼回了座位。

陈阳突然拽起她的手腕，“来。”

跑道烫得吓人。四百米处的白线已经褪色，去年校运会她就在这儿摔破了膝盖。

“预备——”陈阳的破球鞋踩在起跑线前，“跑！”

热风灌进喉咙的瞬间，小雨想起抽屉里那张被揉皱的报名表。拐弯时她看见陈阳倒着跑在前方，阳光把他呲牙咧嘴的表情照得发亮。最后一圈时小腿开始抽筋，但看台上突然传来几声口哨——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田径队的人。

“加油啊，转校生！”有人喊。原来他们记得她。

冲过终点时小雨直接跪在了跑道上。陈阳把可乐罐按在她通红的脸上，“明天早上六点，别又让我来抓人。”

第一周训练她吐了三次。老李的哨声比上课铃还准时，总在她想偷懒时突然响起。陈阳每天陪跑，书包里装着葡萄糖和云南白药。有次她发现他半夜在操场加练，月光下他摆臂的姿势像只笨拙的企鹅。

“我爸说全运会选拔赛......”小雨在第三次补考时听见张悦和别人咬耳朵，“就她？”

选拔赛当天下暴雨。起跑前小雨看见观众席上的陈阳举着把破伞，伞面上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闪电。四百米时她的钉鞋陷进水坑，但看台的呐喊声突然变得清晰——原来班里来了十几个人。

最后一百米她超过了那个总笑她口音的体育生。冲线时雨停了，阳光把湿透的号码布晒得发烫。老李把成绩单拍在她手里，“市运会，8月20号。”

训练强度翻了倍。有天清晨小雨发现陈阳在器材室睡着了，他手心里还攥着写给她的训练计划。她轻轻抽出来，看见背面写着：“怕什么，我陪你跑到奥运去。”

决赛那天特别热。入场时小雨看见观众席拉起横幅，上面印着她上次摔倒的照片，配文“我们班的飞毛腿”。发令枪响时她想起很多事：晨跑时惊起的麻雀，陈阳总系不好的鞋带，还有那天夕阳下他伸过来的手。

最后冲刺阶段小腿又开始抽筋。看台的呐喊声里，她突然听见陈阳破了音的吼叫：“林小雨！老子买了冰镇可乐！”

银牌挂上脖子的瞬间，小雨想起报名表上自己颤抖的字迹。她转身看向哭得鼻涕冒泡的陈阳，把奖牌“啪”地按在他脸上，“明天开始，该我陪你练了。”

看台爆发的笑声中，她终于看清记分牌上的数字：2分15秒。比第一次测试快了整整半分钟。

文｜谭小军 惠州市作家协会 记者柴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