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光（序幕）

电流灼痕下的穿越（一）

王美丽醒来时，就感觉眼睫毛还沾着点灰尘。

他动了动眼皮子，最先看清的是头顶上合金天花板，嵌着长条灯管，光线白得直晃眼，墙角还露着半截子管线，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棚。

而身下是张金属折叠床，硌得他后背生疼，比研究所的行军床还硬。

“醒了呀？”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金属摩擦似的质感，“张教授说如果你醒了，去一趟数据室那里，说你昨天晕倒前，盯着鹰元结算系统的漏洞报告没撒手。”

王美丽转过头，就瞥眼看见一个穿工装裤的姑娘，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额角贴着块创可贴，正蹲在地上调试一台便携式终端，屏幕里不停滚动着绿色代码，偶尔闪过“龙鳞币”“火油湾”的字样。

“这是……哪？”他的嗓子干得发紧，像是被热风烤过，嘶哑着发声。

“算学馆的临时休息室啊。”姑娘头也没抬，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你昨天在数据室熬了通宵，分析沙脊驼国的火油贸易数据流，突然就直挺挺倒在服务器机柜旁了，吓坏了巡逻的安保。”

什么？

算学馆？数据室？鹰元结算系统……

这些词就像零散的零件，一个劲地往王美丽脑子里凑，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图。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实验室，对着屏幕上的美元指数曲线敲报告，咖啡泼在了键盘上，然后就是一阵刺眼的白光，再睁眼，醒来，就到这儿了。

“我……是这儿的人？”随即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发现是件灰色工装，胸前正印着“龙国算学馆”的字样，而口袋里还别着支触控笔，笔帽上刻着片小小的龙鳞。

“你说呢？”姑娘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一下他，不过眼神倒挺亮，“你前天才跟李不卷打赌，说能在月底前破解鹰元系统的费率算法，输了的人请喝三个月的冷却剂。怎么？晕一跤连这都忘了吗？”

李不卷。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却又有点陌生。

再看王美丽捏着那支触控笔，笔杆冰凉，龙鳞纹路被摩挲得发亮，像是用了很久，其虎口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和操作终端磨出来的，这倒是跟他自己的手一模一样。

“沙脊驼国……是做什么的？”他试探着问，声音还有点发飘。

“产火油的啊。”姑娘拿起旁边的平板，点开一张三维地图，火油湾的位置闪着橘红色的光点，自言自语道:“他们的火油储量占西陆三成，可采出来得先换成鹰元，才能买设备、买粮食。铁羽鹰国的舰队就在火油湾游弋，并且还说‘不用鹰元结算，就不让过海峡’，跟收保护费似的。”

这个时候的王美丽一边听姑娘讲，一边盯着地图上的火油湾，指尖还似乎有意无意配合着屏幕跳动而跳动。

就忽然脑子里想起自己报告里写的“波斯湾石油贸易”情节，那些国家卖石油赚的美元，大半又得花回美国买武器，跟这姑娘说的“换成鹰元买东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完全不差半分。

于是他又问:“他们自己……没货币吗？”

“有啊，驼铃币。”姑娘在平板上划了下，调出一串数据往他方向一推，嘟囔着:“但没人认。你看，他们用驼铃币买咱们的钻井机，得先换成鹰元，中间被铁羽鹰国抽走两成手续费，等于白送人家一桶火油。”

而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实时换算：1桶火油=30驼铃币=10鹰元=8龙鳞币（私下交易价）。

当王美丽看完这串数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就记得去年有个中东商人跟他算过一笔账：用人民币买中国设备，比用美元省17%的成本。当时他还觉得这是小事，现在才明白，这“小事”背后，是多少国家被薅走的血汗钱。

“我……昨天说啥了？”王美丽再次不甘心地问，像是让眼前姑娘帮他确认什么。

“你说要让沙脊驼国直接用龙鳞币结算。”姑娘一边把平板放下，一边拿起特制扳手开始拧终端机的螺丝，“还说让他们用火油换龙鳞币，再用龙鳞币买咱们的设备，绕开鹰元这道手。结果张教授骂你‘没看明白鹰元系统的防火墙日志’，那里面的铁羽鹰国能远程锁死咱们的交易数据，只会纸上谈兵，就把你写的那些方案直接扔回收箱了。”

听到此处，王美丽的心跳顿时给漏了一拍似的暂时停止。

这……这方案……跟他自己在报告里提的“石油人民币结算”，几乎一模一样。难道穿越的时候，连他没说出口的想法，都变成了“昨天说过的话”？

“那，那我写的方案……还在吗？”王美丽再一次紧张道。

“李不卷给你捡回来了。”就见姑娘的头都不甩一下，指了指墙角的回收箱继续道:“他还说你的那些‘想法没错，就是得加道防干扰程序’试试，这会儿他正在机造局改模具呢，说要给龙鳞币加个物理防伪标识，让铁羽鹰国的人仿不出来。”

此刻听完姑娘好一顿拉呱，王美丽再也没开口说话，就看着那只回收箱发楞，猛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现在的他完全就像一个内存不足的终端，一半装着自己的记忆，一半被强行塞进了这个世界，那些进入脑子的信息，只要稍微一动就卡壳。

至于姑娘说的那些“龙鳞币结算”“防干扰程序”话语，尽管他明明听得懂，却又觉得无比陌生，就仿佛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终于又过了好半天时间，

“我……现在能做点什么？”王美丽连自己都惊讶于这句话会说出口。

“先把脑子理顺了再说。”姑娘白了他一眼，接着把拧下来的螺丝扔进了零件盒，“李不卷让你别急，说‘你那个币的事急不来，先把咱们的冲压机调试好，让龙鳞币的成色比鹰元足’。他还讲，等你缓过来了，去机造局看看那台新模具，说不定能琢磨点有用的东西来。”

不过王美丽的刚才提问，也只是对姑娘的一场试探，就继续躺折叠床上，把触控笔揣进怀里，让冰凉的笔帽贴近胸口，给自己带来奇怪的踏实感。

通过那些对话到目前为止，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世界的“王美丽”，已经在做着他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这个刚“上线”的穿越者，能做的只有先“读档”——慢慢拼凑记忆，慢慢弄明白这龙鳞币、鹰元、火油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恰恰这个时候的窗外，传来机造局的动静，李不卷的大嗓门隐约传来：“赵铁蛋！模具的龙鳞纹再加深0.2毫米！让王美丽看看，咱们的币比鹰元经造！”

“嗯”赵铁蛋应了一声，手里的扳手敲得“叮当”响。

什么？眼前这姑娘居然叫赵铁蛋！王美丽赶紧闭上眼睛，嘴角再也忍不住勾出了笑意。

原以为自己名字在那个世界够奇葩，没想到来这个世界，还有更比他奇葩的名字。

算了，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又怎么好意思笑话人家姑娘名字呢。

得，先歇着，先看看，先……让这颗被强行塞进新系统的脑袋，慢慢适应适应吧。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且不如抱着坦然接受态度。

至于那些龙鳞币的事，等到能稳稳当当站起来，再说也不迟。

反正急是急不了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