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江洪水退去,老乡们拎着自家菜来了,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这座城

发布时间:2025-07-07 07:47  浏览量:18

六月底的洪水来得凶猛,四天内两次洪峰过境,把三江交汇的榕江泡在了浑水里。

城区多处被淹,数万人紧急撤离转移,淤泥在“村超”球场积了半米深。

这座因足球沸腾的小城,瞬间沉寂了。

洪水退去,另一幅画面在淤泥上生长出来。距离县城九公里的忠诚镇忠诚村,村委合约食堂的烟火气比往常更旺了。

早上九点,灶火已经烧得通红,铁锅里翻滚着酸汤,几十人挤在厨房内外,洗菜、切肉、翻炒,汗珠滚落在热气里。

陈忠祥把自家的卷粉摊关了门,在砧板前站定,手里菜刀翻飞。

作为忠诚村足球队啦啦队队长,她在群里喊了一声“缺人手”,妇女们就攥着菜刀从各家各户奔来。

周利艳的卷粉摊是全家生计,此刻她刀起刀落间说得实在:“生意不做了。先顾大家才有小家。”

这热闹的场面,源于洪水退去后的榕江,村民们积极的重建与自救。

灶台边掌勺的杨玉碧,自家县城两个餐饮店全泡在水里,损失不小。

可她一早骑车赶来,铁勺在她手里翻出花:“能让他们吃口热饭,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厨房外,十几筐豇豆青椒堆成小山,全是老乡刚摘下送来的。

一把菜、一袋米、几块腊肉,源源不断涌进这个临时“大厨房”。

四口大锅昼夜不息。炒菜师傅手臂酸胀到抽筋,轮班的人默默接上锅铲。

炊烟在忠诚村上空飘了五天,一万两千份热饭装车运往县城,这天是他们供应量最大的一次。

捐赠点前,八十岁的奶奶腰弯成弓,肩头却稳稳扛着二十斤大米。她一步步挪到物资堆前放下米袋,又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隔壁村的小伙背来一筐湿漉漉的稻谷:“现打的三十斤米,还热乎着!”一位汉子牵着头肥猪挤过人群:“家里养的,给救援队添个菜!”

捐赠簿上记着一笔特殊捐款,零钞裹成团,数出一万零六百三十五元,落款“小小草”。登记员眼眶发烫:“她说愿榕江像小草,大水退去又见青翠。”

三十公里外的黎平县高寅村,吴恒锦正带人卸车。

180件方便面、600件矿泉水、5000斤大米、1490斤猪肉压得卡车钢板发颤。

最底下是韭菜青菜,刚从菜园摘下,露水都没干。

“邻村受灾,高寅人睡不着啊!”他抹汗笑着。三十多个青年跟车当义工,货卸完就抄起铁锹进了清淤区。

九潮镇赖洞村的炊烟也在深夜里升腾。村民全家上阵,灶火映亮百张汗涔涔的脸。一千份盒饭码进保温箱时天已微亮,车灯刺破晨雾驶向榕江。

雨又下起来,大利侗寨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六七十个侗族妇女肩扛竹枝,深一脚浅一脚往风雨桥跑。雨水顺着蓑衣淌,发丝粘在她们通红的脸颊上。

“慢点跑!路滑!”有人喊。但没人停脚,桥头青石板上,五位白发老人正佝偻着背扎扫帚,指头勒进竹枝勒出血痕。

二十四岁的杨丽霞抹去脸上雨水:“今天要赶两百把,下午就送县城!”寨里留守妇女全上了后山,刀砍竹枝的脆响在雨雾中此起彼伏。

清淤前线最缺竹扫把。榕江人懂:竹枝柔韧,扫泥浆比铁锹趁手。

村支书杨波嗓子哑了:“县城淹得惨,咱们得出力!”他带人连夜砍竹,黎明时三百把扫帚已堆成小山。

装完车直奔古州老街,那里淤泥齐膝。

竹帚翻飞间,杨波手机响个不停,东门巷、滨江路全缺工具。他调来四十台农用三轮车,百人清淤队撒向全城。

八十五岁的杨秀文老人扎完最后一把扫帚,指甲缝里渗着竹汁染的绿。“活路该做嘛,”他捶着腰,“换作别县受灾,我们也一样。”

7月3日正午,榕江三中的操场站满迷彩服。首批七千救援队员要走了。

车江三村的王红霞天没亮就起来煮红蛋,蓝布包摊在石阶上:五彩丝线绣的鞋垫、糯米粑、新布鞋。

“鞋垫本是给女儿备的嫁妆,”她手指缠着丝线,“可恩人要走,得用侗家最高礼仪送!”

学生们挤在路口,小手高举画纸:消防员背老人蹚水的场景、战士徒手挖泥的侧影、志愿者分发盒饭的剪影……

蜡笔画皱巴巴贴在硬纸板上,在烈日下格外鲜艳。

特警车队启动时,满街忽然响起呜咽。车窗里,军礼久久不落;车窗外的红布条幅在热风中颤抖:“横幅写不下所有姓名,但榕江记得住每份恩情”。

洪水卷走了许多,卷不走那股劲。县里最大超市老板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摆摆手:“从头再来!”

八岁的“村超”小球员满身污泥,弓着身子在巷口清淤,铁锹比他个头还高。

忠诚镇物资点的王青青眼圈总红着:“心痛的是家园,感动的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团结。”

村超球场的灯在7月1日重新点亮。淤泥清空了,草皮还未长回,但灯光刺破夜空,像座灯塔。

人们忽然懂了那些川汉子为何自带菜刀奔来,新疆大叔为何驱车送牛,河南大哥为何载着六千份烩面星夜驰援。

当侗家米酒敬到救援队唇边,当竹扫帚刮去最后一片污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不再是一句口号,

它是老奶奶肩上的米袋,是赖洞村的千份盒饭,是风雨桥头新扎的竹扫帚,是红蛋贴在迷彩服上的温度。

榕江人把日子过成了“村超”的模样:哨声不终场,拼搏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