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杂文的磅礴力量

鲁迅先生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他的著作是文学工作者绕不过的经典和高峰。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零星地读过鲁迅先生的一些文章，其中包括《鲁迅杂文全集》这部厚厚的书。我手中的这部《鲁迅杂文全集》，是老友临近高中毕业之际赠我之书。当时我在班级里有3个特长：会写毛笔字、喜欢下象棋、好打乒乓球，人称“老赵”。当时他赠我此书，可能是想让我在文艺道路上另辟蹊径。不管怎么说，承载昔日浓浓同窗情谊的《鲁迅杂文全集》，不知不觉促使我喜欢上了文学和写作。此书，也一直珍藏在我书柜中的显耀之处，闲暇之时经常翻阅，爱不释手。

偶尔读了当代画家陈丹青《笑谈大先生》一书，感到陈氏是一位合格的鲁迅研究专家。一位画家居然有如此这般的学识，更加激发了我阅读鲁迅著作的热情和执着。

《鲁迅杂文全集》，汇集了1918年至1935年间鲁迅先生的《坟》《热风》《华盖集》《华盖集续编》《华盖集续编的续编》《而已集》《三闲集》《二心集》《南腔北调集》等近20个杂文集子。全书近160万字，共1056页，像一块厚厚的砖头，铅字字体印刷很小，读起来吃力又很费眼。近两三年，我认为有通读一遍《鲁迅杂文全集》的必要，以增益自己写作的思想性、逻辑性和语言艺术性等。

前年初夏，这部书又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工作之余开始艰涩地阅读。平常我读一本二三百页的书，三四天至多一个星期即可读完。但《鲁迅杂文全集》，我读了两年多，方近泰半。经典务须慢读，细细咀嚼，方回味无穷。郁达夫说：“我总以为就作品的深刻老练而论，他（鲁迅）总是中国作家第一人者。”著名现代作家、文学评论家李长之认为：“他的杂感文的长处，是在常有所激动，思想常快而有趣，比喻每随手即来，话往往比常人深一层，又多是因小见大，随路攻击，加之以清晰的记忆，寂寞的哀感，浓烈的热情，所以文章就越发可爱了。”用“可爱”来表达对鲁迅文章的热爱，亦是至爱了。鲁迅杂文的正本清源的继承性与标新立异的创新性给人以磅礴的力量。

鲁迅杂文源自文言文，与中国古典文学一脉相承，呈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独特的语言魅力，给人以自然、亲和且磅礴的力量，不像新诗那样无情地断裂于近体诗，导致其在中国古典诗词的面前显得那么干瘪、苍白、索然无味。鲁迅杂文的斗争性和批判性给人以莫大的鼓舞。鲁迅先生说：“在一个最大的社会改变的时代，文学家不能做旁观者。”文学社会责任功效，被鲁迅发挥出了最大作用。苏联作家法捷耶夫说：“鲁迅的语言是民间形式的。他的讽刺和幽默虽然具有人类共同的性格，但也带有不可模仿的民族特点。”

鲁迅批判“新月派”，胡适、徐志摩都被鲁迅挖苦过。鲁迅冠以徐志摩“诗哲”的帽子，多少有点调侃与不屑的意味。鲁迅批评林语堂，认为“文学应更关注现实斗争”。鲁迅对顾颉刚的“考据方法及政治立场”极为不满。夏衍的文章背离了战斗性，鲁迅说他“幽默得要命”，但这种批评并未影响两人在左联事务上的合作。1936年鲁迅逝世时，夏衍还是扶灵人之一，可见分歧的意见仅限于文艺观念层面。鲁迅与郭沫若发生过论战。鲁迅逝世后，郭沫若却称其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导师”，并参与塑造鲁迅的“文化旗手”形象。鲁迅的批评多针对思想立场和社会现象，而非单纯的人身攻击。在民族危亡之际，鲁迅强调文学应更关注现实斗争，始终给人以莫大的鼓舞，令人精神为之振奋。

鲁迅先生以广博的学识融会贯通成就一代宗师，令人高山仰止继而景行行止。鲁迅在杂文、小说、文学史、文学翻译、编辑出版、整理国故与校勘、版本考究、金石研究、佛典研究、版画美术等诸多领域成就卓著，他不是纯粹的作家，而涉猎广袤、颇多建树、圆融天成。文学艺术要达到至高的巅峰之境，从一（一种文体）而终断不可为。专一的小说家、散文家或者诗人，倾尽所有，皓首穷经，最终可成为一流作家，但仍然必定是有所局限的，不可能达到至高的高度。去岁，山西省作家协会举办作家书画展，打破艺术门类的壁垒，倡导艺文兼修，是非常值得称道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讲，文史哲不可分家，文字训诂音韵不可分家，诗书画印不可分家，楹联书法不可分家……

此外，鲁迅杂文还打破了传统文体的界限，融合散文、随笔、政论、寓言、日记体，且语言高度浓缩、凝练，更为重要的是将“闲适小品”提升为承载重大思想的社会批判性文体，深刻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作家的写作。北京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钱理群先生说：“坚信鲁迅是中华民族具有原创性、源泉性的思想家、文学家……鲁迅作品是要读一辈子的，常读常新的；坚信阅读鲁迅原著是走进鲁迅的唯一途径……每一次阅读都是一次心灵交流，思想的撞击，一次彼此精神的升华；鲁迅因为你的创造性的解读而获得新的意义，你也因此得到了另一种眼光，重新打量、发现周围的世界和自己，在形成仅属于你的鲁迅观的同时，又更坚定地把握个体生命的独立性，走自己的路。”钱理群先生是深度阅读、理解、剖析、解读鲁迅著作的虔诚的榜样，值得每一名文学工作者孜孜矻矻地效仿和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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