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叹息

发布时间:2025-06-09 17:22  浏览量:2

收割机碾过麦茬时,父亲蹲在田埂上,手里的烟卷明明灭灭。他望着空瘪的粮袋,皱纹里嵌着比麦穗更干枯的无奈——今年的麦子,亩产不过三四百斤。

春耕时父亲凌晨三点就往田里送粪,佝偻的背影像移动的山丘。播下的麦种裹着他掌心的温度,灌溉时水流在月光下泛着银亮的希望。可入夏后连续二十天的暴雨,把青苗泡成了蔫黄的病号,又在抽穗时刮来干热风,麦穗还没灌浆就咧开了嘴。我摸着那些瘦小的麦粒,像触到父亲粗糙的指节——这一季的汗水,都渗进了板结的泥土里。

化肥袋子堆在墙角,像一堵灰色的墙。父亲戴着老花镜算账,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尿素涨了三十块,收割机每亩多收二十......"亩产四百斤,按市价卖不过五百元,可成本早超了六百。他忽然把笔摔在桌上:"当年生产队时,哪见过这样的年景!"窗外的杨树叶扑簌簌落进院子,像极了他掉在账本上的烟灰。

暮色漫过田野时,父亲把最后一袋麦子扛进仓房。他拍拍手上的灰,抬头望了望天际的流云。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我看见他的肩膀依然宽厚,只是背影像被风吹弯的麦秆。这片土地从来不会辜负耕耘,但有些季节,注定要在皱纹里藏住叹息。而我们,终究要在父辈的背影里,学会与土地的沉默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