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许诺的项目分红没兑现，我辞职后，项目核心技术瘫痪了

凌晨三点，我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最后一行代码，像一个疲惫的士兵，终于在漫长的队列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成了。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这把公司配的人体工T赫曼米勒椅子，号称几万块一把，但我坐了三年，除了腰间盘突出，什么都没得到。

“星光系统”核心模块，稳定版，V3.0。

成了。

我盯着屏幕上那行绿色的“Build Success”，眼前一阵发黑。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我几乎是睡在公司的。

桌上是东倒西歪的红牛罐子，还有已经凉透了的、不知道是昨天还是前天的外卖。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泡面、汗水和机箱散热口吹出来的、带着尘土味的热风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这就是一个顶尖程序员的日常。

至少，我们老板老王是这么称呼我的。

“小陈啊，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定海神神针！”

“这个项目，离了你，根本转不了！”

“好好干，项目上线了，我亏待不了你！”

这些话，就像3D环绕立体声，在我耳朵里播放了无数遍。

尤其是最后一句。

我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我油腻的脸。

打开和老王的聊天记录，往上翻，翻了很久。

找到了。

那是项目启动前，老王在小会议室里，拍着我的肩膀，信誓旦旦。

“小陈，这个‘星光’项目，是咱们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战略布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知道你辛苦，你为公司立下的汗马功劳，我都记在心里。”

“这样，项目只要顺利上线，稳定运行一个月。除了正常的项目奖金，我个人，再给你包个20万的大红包。”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聊天记录里，那句“20万，一分不会少”的文字，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后面跟着一个他发过来的，握手言和的emoji。

我看着那20万，又看了看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像死鱼的眼睛。

我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个凌晨三点的北京。

我叫陈默，今年29岁，一个标准的、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程序员。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我的技术，比这个行业里95%的人，要好那么一点点。

“星光系统”，就是我一手搭建起来的。

从底层的架构设计，到核心算法的实现，再到数据库的优化，每一行关键代码，都刻着我的名字。

这么说吧，这个系统就像我的孩子。

一个被我亲手养大，但产权却属于别人的孩子。

而老王，就是那个只管播种，不管养，还指望孩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的爹。

项目成功上线那天，公司开了个小型的庆功会。

很小。

就在公司的茶水间，买了几个果盘，一箱可乐。

老王举着一次性纸杯，满脸红光，唾沫横飞。

“同志们！‘星光’的成功上线，是我们公司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这离不开在座每一位的辛勤付出！”

他挨个点名，从产品经理到测试，甚至连行政小妹都感谢了一遍。

轮到我的时候，他特意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尤其是陈默！我们的首席架构师！没有陈默，就没有‘星光’的今天！大家把掌声送给陈默！”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同事们的脸上，带着客套而疲惫的笑容。

我扯了扯嘴角，也跟着笑。

我知道，他们在等。

等老王宣布项目奖金的事。

我也在等。

等我的那20万。

老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知道，大家最关心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奖金，必须有！而且是大大的有！”

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但是，”老王话锋一转，“公司最近正在谈一轮新的融资，账上的现金流比较紧张。”

我的心，咯噔一下。

“所以，项目奖金，我们会等到下个季度，和年终奖一起发。”

“大家放心，我王某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你们的，一分都不会少！”

他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好跟着鼓掌。

只有我，手还揣在兜里，一动没动。

我看着老王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被驴牵着，眼前吊着根胡萝卜的傻子。

庆功会结束，我没走。

我坐在我的工位上，等着。

果然，不到十分钟，老王就溜达过来了。

他手里盘着那串油光锃亮的星月菩提，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小陈，怎么还不走？累坏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我没看他，盯着屏幕。

“王总，我的那个……”

我有点说不出口。

感觉像是在讨债，姿态很难看。

“哦哦哦，”他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那个红包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现在公司人多嘴杂，我直接给你，影响不好，对吧？”

“你懂的，团队管理，要讲究平衡。”

“等下个季度，我找个由头，用别的名目发给你。神不知鬼不觉，对你我都好。”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真诚得像是在交代什么机密。

“王总，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家里出了点事，急用钱。”

我没说谎。

我爸前段时间查出了心脏病，要做搭桥手术，费用不低。

这20万，对我来说，是救命钱。

老王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哎呀，怎么不早说呢？家里有困难，公司就是你坚强的后盾嘛。”

“这样，你先跟行政申请，预支两个月工资，先顶一下。”

“那点钱，我私人先给你垫上都行。”

他话说得漂亮，但就是绝口不提那20万。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熄灭。

“王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想问问，您之前承诺的，还能不能兑现？”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手里的菩提捻得更快了。

“能！当然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高了八度。

“小陈，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

“公司是困难，但再困难，也不能亏待功臣啊！”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啊？就一点点。”

他说完，不等我再开口，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个伟岸而决绝的背影。

我坐在那，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屏幕上，是“星光系统”的后台监控界面。

无数的数据流，像血液一样，在系统里欢快地奔腾。

每一条，都经过我的手。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能掌控一个如此复杂的系统，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系统上线后最关键的稳定期。

各种意想不到的bug，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用户投诉，客户催促，运营抓狂。

整个项目组，人仰马翻。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救火队员。

“陈哥，支付接口又挂了！用户付不了款！”

“陈哥，后台数据对不上了！差了十几万！”

“陈哥，服务器CPU又飙到100%了，快看看吧！”

每天，我的微信和电话，都在被这些信息轰炸。

我像个陀螺，不停地转。

定位问题，修复bug，发布补丁。

有时候，一个紧急的线上问题，我需要通宵去解决。

老王也一反常态，每天都来公司。

但他从不参与技术讨论，只是在办公室里泡着他那杯陈年普洱，偶尔出来转一圈，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的话。

“大家辛苦了！”

“顶住！胜利就在眼前！”

然后，他会特意走到我身边，拍拍我。

“小陈，多亏有你。等这阵子忙完了，我给你放个大假。”

我连头都懒得抬。

大假？

我想要的是钱。

那天，我修复了一个非常棘手的内存泄漏问题，忙到凌晨四点。

回家的路上，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招聘软件。

我把简历更新了一下。

也没抱什么希望，纯粹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想找个发泄的出口。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就接到了一个猎头的电话。

对方很专业，简单寒暄后，直奔主题。

“陈先生，我们这边是XX猎头，目前有家国内一线的互联网大厂，正在招一个高级技术专家的岗位，我觉得您的履历非常匹配。”

我愣了一下。

“他们看了您的简历，对您主导的‘星光系统’非常感兴趣。”

“方便聊聊吗？”

我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和猎头聊了半个多小时。

对方给出的薪资，是我现在的两倍。

还不算期权。

挂了电话，我有点恍惚。

原来，我这么值钱吗？

我回到工位，老王正好从他办公室出来。

看到我，他笑呵呵地走过来。

“小陈，昨晚又通宵了？辛苦辛苦。”

“对了，跟你说个事。”

“下个月，公司准备评优秀员工，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到时候，发个奖状，还有两千块钱奖金。”

他一脸“我多关照你”的表情。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两千块？

奖状？

他在打发叫花子吗？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可能觉得我不太对劲，又补了一句。

“别急，你的事，我一直记着呢。快了，就快了。”

我嗯了一声，戴上耳机，把音乐开到最大。

世界瞬间清静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

系统逐渐稳定下来，我的工作也清闲了不少。

那天下午，我正在网上闲逛，项目组的群里，忽然炸了锅。

行政在群里发了个公告。

“热烈祝贺公司喜提B轮融资八千万！”

下面配了一张图。

图上，老王和几个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站在一起，手里举着香槟，笑得意气风发。

背景墙上，是公司的logo和“B轮融资签约仪式”的字样。

群里瞬间被各种“恭喜王总”、“公司牛逼”的表情包刷屏。

我也发了个“恭喜”的表情。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了财务室门口。

财务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李，平时不苟言笑。

我敲了敲门。

“李姐，有点事想请教您一下。”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

“说。”

“咱们公司刚融了资，之前说的项目奖金，是不是可以安排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李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项目奖金的事，王总没跟我说。”

“我只负责按流程发钱，没有审批单，我一分钱也动不了。”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王总昨天刚从我这提了一笔钱。”

“干嘛了？”我下意识地问。

“换了辆新的卡宴。”

她说完，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报表。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卡宴。

八千万的融资一到账，他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了辆百万豪车。

而我的20万，我的救命钱，他却说公司现金流紧张。

我走回工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手在抖。

我打开和老王的聊天框，打了一行字。

“王总，恭喜提新车。”

然后，我截了那张他承诺给我20万的聊天记录，发了过去。

我什么都没说。

但我觉得，他应该懂。

五分钟后，他回了。

一个问号。

“？”

我盯着那个问号，笑了。

是那种气到极致，反而笑出来的感觉。

我回他：“王总，您之前答应我的20万。”

这次，他回得很快。

“小陈，你什么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事，下班再说。”

他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不耐烦和警告。

我没再回他。

我默默地打开了代码编辑器。

“星光系统”的所有代码，都在我的电脑上。

我找到了一个我之前为了方便调试，留下的一个“后门”。

那是一个定时任务。

我给它设置了一个触发条件。

如果，在未来的72小时内，我没有登录后台系统，进行一次特定的操作。

那么，系统核心数据库的一个关键索引，将会被自动删除。

这个索引，是我为了解决一个千万级数据量的查询性能问题，特意设计的。

非常复杂，也非常隐蔽。

删除了它，系统不会立刻崩溃。

但随着数据量的增加，所有和核心业务相关的查询，都会变得越来越慢。

直到，彻底卡死。

整个系统，会陷入一种功能还在，但谁也用不了的瘫痪状态。

而修复它，除了我，没人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当初建立这个索引的逻辑，只在我的脑子里。

我写下了这几行代码，然后，提交，打包，发布。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打开Word，开始写我的辞职信。

我没有写任何抱怨和不满。

就一句话。

“因个人原因，申请离职，望批准。”

我打印出来，签上字。

然后，我走到老王的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我能听到他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很大，意气风发。

“李总，放心，我们‘星光系统’的技术，绝对是国内顶尖的！”

“用户量？下个季度，我们目标是破千万！”

我推开了门。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对电话那头说：“先这样，我有点事。”

他挂了电话，看着我。

“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我把辞职信，轻轻地放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

“王总，我辞职。”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然后扔在桌上。

“陈默，你跟我玩这套？”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怎么，嫌优秀员工奖金少？”

“还是觉得公司融了资，你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

“我告诉你，公司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

“我是在通知你。”

“我的所有工作，都已经交接完了。文档都在公司的知识库里，你自己去看。”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他在我身后咆哮。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那20万，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总，那20万，我本来也没指望能拿到。”

“就当我，花了20万，认清了一个人。”

“挺值的。”

我没再理会他在身后的怒骂。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水杯，一个颈枕，还有几本技术书。

项目组的同事们，都装作在忙自己的事，但眼角的余光，都在我身上。

只有刚毕业的实习生小李，跑了过来。

“陈哥，你……你要走了？”他眼圈有点红。

他是我的徒弟，我一手带出来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走了。”

“哥，是不是因为老板……”

我打断了他。

“好好干，多学点东西。技术，才是自己的。”

我把我的东西装在一个纸箱里，抱着它，走向电梯。

经过老王办公室时，我看到他正铁青着脸，在里面打电话。

我猜，他可能在跟HR交代，怎么卡我的离职流程，怎么扣我的最后一个月工资。

无所谓了。

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

看着外面那些熟悉的工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点点地被电梯门隔绝。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P锁。

走出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

真蓝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看到过这么蓝的天了。

我抱着纸箱，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我常去的咖啡馆。

我点了一杯拿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然后，我打开手机，关机。

接下来的72小时，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我要给自己放个假。

一个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假。

第一天，我睡到了自然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甚至觉得有点刺眼。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我那狗窝一样的出租屋，打扫得干干净净。

扔掉了所有的泡面盒和外卖包装。

晚上，我给自己做了顿饭。

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拍黄瓜。

很简单，但吃起来，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第二天，我去了趟医院。

我把预支的两个月工资，还有自己的一点积蓄，凑了十万块，交了手术的预付款。

我爸看着缴费单，一个劲地叹气。

“儿啊，让你受累了。”

我妈在旁边抹眼泪。

我笑着说：“没事，钱的事，你们别操心，我能搞定。”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我必须这么说。

第三天，也就是72小时期限的最后一天。

我哪也没去，就待在家里看电影。

我把手机充上电，但没开机。

我知道，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了。

下午三点。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我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几十个未接来电。

有小李的，有项目组其他同事的，有HR的。

最后，还有十几个，来自老王。

微信里，更是热闹。

小李几乎是每隔十分钟，就给我发一条消息。

“陈哥，你在吗？出事了！”

“系统的用户查询接口，全部超时了！”

“所有人都没法登录，也注册不了新用户！”

“后台全是504 Gateway Time-out的报错！”

“我查了日志，什么都看不出来！服务器负载也不高，就是没响应！”

“陈哥，求求你，回个话吧！运营都快疯了！”

“王总发火了，说今天解决不了，我们项目组全部滚蛋！”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索引被删除，数据库查询性能急剧下降。

在用户量和数据量的双重压力下，系统终于撑不住了。

我没有回小李。

我知道，他解决不了。

这不是他的能力问题，这是设计层面的问题。

我点开和老王的聊天记录。

他一开始，还是那种命令的口吻。

“陈默，系统出问题了，你马上回来处理！”

“给你半小时，立刻出现在公司！”

见我没反应，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急躁。

“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我警告你，这是商业破坏，是违法的！我可以告你！”

再往后，他的语气，就彻底变了。

从威胁，变成了哀求。

“小陈，陈哥，我错了，行不行？”

“你回来吧，回来帮公司渡过这个难关。”

“之前说的那20万，我马上给你！不，我给你30万！”

“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说！”

最后一条消息，是五分钟前发的。

“陈默，算我求你了。现在最大的客户‘华美集团’的系统也崩了，他们法务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说要我们赔偿所有损失，还要终止合作。”

“这个单子要是黄了，公司就完了。”

“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回来？”

我看着最后那句话，笑了。

开个价？

好啊。

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我慢悠悠地，给他回了条消息。

“想让我回去？可以。”

“两个条件。”

我打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第一，之前承诺的20万，不是奖金，是我的精神损失费。现在，立刻，马上，打到我卡上。”

“第二，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员工，我是你的技术顾问。”

“我的顾问费，按小时算。一小时，两万。”

“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算。”

“什么时候钱到账，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哦，对了，附上我的银行卡号。”

我把消息发了过去。

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我的电影。

我知道，他会答应的。

他没得选。

因为“星光系统”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而我，是船上唯一的救生艇。

不到十分钟，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3月15日15:27完成一笔转账交易，人民币200,000.00元，活期余额201,345.50元。”

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本就是我应得的。

我拿起手机，给老王回了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默！钱收到了吧？”他的声音，充满了谄媚和焦急。

“嗯，收到了。”我的声音很平淡。

“那……那你现在能开始了吗？”

“可以。”我说，“从现在开始计时。”

“好好好！”他连声答应，“需要我们做什么？要不要派车去接你？”

“不用。”我说，“给我开一个远程桌面的权限，把服务器的root密码发给我。”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公司的任何人。”

“尤其是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是老王近乎卑微的声音。

“好，好，我马上让小李弄。”

挂了电话，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一台我用自己的钱买的，顶配的MacBook Pro。

性能，比公司那台破电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很快，小李就把远程桌面的地址和密码发了过来。

我连上服务器，熟悉的命令行界面，出现在我眼前。

我扫了一眼系统的各项指标。

CPU占用率不高，内存也正常。

但IO等待时间，高得吓人。

典型的数据库查询性能问题。

我登录数据库，输入了那条查询核心数据表的命令。

回车。

光标在屏幕上，孤独地闪烁着。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过了一分钟，结果才出来。

“Query OK, 1 row in set (1 min 2.33 sec)”

一分钟。

一个简单的查询，花了一分钟。

而在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应该是0.01秒。

我冷笑一声。

果然如此。

我打开微信，给小李发了条语音。

“问题找到了，数据库核心表的索引丢了。”

小李立刻回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索引丢了？怎么会？谁干的啊？”

“这个你不用管。”我说，“现在，你听我指挥。”

“第一，立刻备份现在的数据库。”

“第二，通知运营，发全站公告，系统维护升级，预计需要两小时。”

“第三，把所有应用服务都停掉，断开和数据库的连接。”

“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陈哥，我马上就去！”

我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修复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用不了两小时。

重建索引，最多半小时。

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快？

我的顾问费，可是按小时算的。

一个小时后，小李发来消息。

“陈哥，都按你说的做好了。”

我回了个“嗯”。

然后，我打开代码编辑器，开始写重建索引的SQL脚本。

我写得很慢。

每一个字母，都敲得从容不迫。

我还顺便，把我之前发现的几个潜在的性能隐患，也一并优化了。

比如，优化了几个慢查询的SQL。

调整了几个数据库的配置参数。

这些，都是文档里没有的。

都是我压箱底的经验。

一个半小时后，我把脚本写完了。

我把它发给小李。

“执行这个脚本。”

“执行完之后，重启应用服务。”

“然后，观察半小时。如果没问题，就可以恢复服务了。”

“好的陈哥！”

发完消息，我看了一眼时间。

从我开始工作，到现在，过去了1个小47分钟。

不到两小时，按两小时算。

两万一小时，就是四万。

加上之前的20万，一共是24万。

我爸手术的钱，够了。

我给老王发了条微信。

“问题已解决。按两小时计费，费用四万。”

“请现在结清，否则，我不保证系统能稳定运行多久。”

这次，他连电话都没打。

五分钟后，我的手机再次响起。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3月15日17:19完成一笔转账交易，人民币40,000.00元，活期余额241,345.50元。”

我关掉电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窗外，夕阳正红。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争的将军。

虽然疲惫，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又接到了老王的电话。

他的声音，比昨天还要谦卑。

“陈大师，陈专家，您现在有空吗？”

我皱了皱眉。

“有事说事。”

“是这样的，”他小心翼翼地说，“华美集团那边，指名道姓，要见您。”

“他们说，这次系统崩溃，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他们对我们公司的技术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他们要求，必须由这次负责解决问题的核心技术专家，亲自给他们做一次技术汇报和系统讲解，来评估我们后续的合作风险。”

“您看……”

我明白了。

这是客户爸爸点名了，他顶不住了。

“让我去？可以。”

“还是那个价钱，按小时算。从我出门开始，到我回家结束。”

“另外，我只负责讲技术，其他商务上的事，我一概不管。”

“没问题！没问题！”他满口答应，“所有费用，我们全包！”

“时间，地点？”

“今天下午两点，在华美集团的总部。我派车去接您？”

“不用，我自己去。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挂了电话，我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我唯一的一件，看起来还算正式的衬衫。

熨了熨，穿上。

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略显憔悴，但眼神清亮的自己。

我忽然觉得，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程序员陈默了。

我是技术顾问，陈先生。

下午一点半，我打车到了华美集团的楼下。

那是一座矗立在国贸CBD的摩天大楼，气派非凡。

老王和我们公司的销售总监，已经等在楼下了。

看到我，老王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

脸上堆满了笑。

“陈专家，您可算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想上来帮我拿包，我侧身躲开了。

“不用。”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销售总监也赶紧凑上来，递给我一张名片。

“陈老师，久仰大名，我是公司的销售总监，张毅。”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揣进兜里。

“走吧，别让客户等急了。”

我们走进大楼，来到一间巨大的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对面，坐着七八个人。

个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气场很强。

老王赶紧上前，点头哈腰。

“李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陈默，陈先生。”

他特意把“首席”和“先生”两个词，咬得很重。

那位李总，抬眼看了我一下。

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怀疑。

“你就是解决这次系统问题的人？”

他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点点头。

“是我。”

“好。”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

“今天，我们想听你亲口讲一讲，这次的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及，你们的‘星光系统’，到底还值不值得我们信任。”

老王和张毅，紧张地搓着手，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我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

连接上投影仪。

屏幕上，出现了我连夜准备的PPT。

标题很简单。

“关于‘星光系统’3.15事故的技术复盘与架构解析”。

我没有去看老王他们。

我的目光，直视着对面的李总。

“李总，各位领导，下午好。”

“我是陈默。”

“在开始之前，我想先纠正一点。我不是贵司供应商的员工，我只是一名独立的技术顾问。”

“今天，我站在这里，只对技术负责。”

我的开场白，让老王和张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对面的李总，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他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的讲解。

我从“星光系统”的整体架构讲起。

从微服务拆分，到分布式缓存，从消息队列，到数据库集群。

我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也没有说任何空洞的套话。

我说的，全是干货。

是那些写在设计文档里，但没人能真正看懂的，底层的逻辑和思考。

我讲了那个被删除的索引，为什么如此重要。

它如何通过一种巧妙的算法，解决了千万级数据在多维度复杂查询下的性能瓶颈。

我也讲了，为什么除了我，没人能快速修复它。

因为，这个设计的背后，是我对业务场景长达半年的分析，和上百次的实验。

这些，都没有，也不可能写在任何交接文档里。

这是一个资深架构师，最核心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然后，我话锋一转。

“当然，这次的事故，也暴露了系统设计上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过于依赖‘单点专家’。”

“一个健康的系统，不应该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就陷入瘫痪。”

“这说明，系统本身，在容错性、可维护性和知识传承上，存在缺陷。”

我这句话一说出来，老王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我没理他，继续说。

“所以，在昨天修复问题的同时，我也对系统做了一些优化。”

我调出另一页PPT。

上面，是我画的新的架构图。

“我引入了‘索引自动重建与监控’机制。当核心索引发生意外丢失时，系统会触发预警，并自动执行重建脚本，将影响降到最低。”

“我还优化了数据库的慢查询日志，并建立了一套可视化的分析平台，让运维人员可以更直观地发现性能瓶颈。”

“最重要的是，我把所有核心模块的设计思路、关键算法的逻辑，都重新梳理，并撰写了一份超过一百页的，详尽的《核心架构设计白皮书》。”

我把一份打印好的，装订精美的白皮书，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

“有了这份文档，我相信，即使我不在，任何一个合格的高级工程师，都能理解并维护这个系统。”

“我的讲解，完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包括老王。

他张着嘴，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他可能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全都交出来。

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对面的李总，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老王，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陈先生，感谢你。”

“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技术人员，最顶级的专业和坦诚。”

“说实话，在来之前，我们已经准备启动备用供应商的替换方案了。”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转头，看向老王。

“王总，‘星光系统’我们会继续用下去。”

“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我们希望，能聘请陈先生，作为我们华美集团的，特约技术顾问。”

“负责对‘星光系统’的后续迭代，进行技术评审和监督。”

“顾问费，由我们华美集团来出。”

“你，有意见吗？”

老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敢有什么意见？

他只能点头，像捣蒜一样。

“没意见，没意见！我们完全同意！这是我们的荣幸！”

李总又转向我，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陈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

我看着他，也笑了。

“当然。”

“我的收费标准，王总很清楚。”

那天的会，开了三个小时。

从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

会后，华美集团的李总，非要请我吃饭。

老王和张毅，也只能陪着。

饭局上，李总一直在跟我聊各种前沿的技术趋势，从AI到区块链。

而老王，只能在旁边，尴尬地赔笑，插不上一句话。

他给我倒酒，给我夹菜，殷勤得像个服务员。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一个公司的老板，核心竞争力，不是他的技术，不是他的产品，而是他画饼和压榨员工的能力。

这样的公司，能走多远呢？

饭局结束，已经晚上九点。

我拒绝了李总派车送我的好意，也拒绝了老王要支付我今天顾问费的请求。

“王总，今天的钱，就不用你给了。”

“李总已经替你付了。”

我看着他错愕的表情，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按照合同，华美集团付给我的顾问费，会从下一笔需要支付给你们公司的项目款里，直接扣除。”

“也算是，帮你省钱了。”

说完，我转身，潇洒地招了辆出租车。

留下老王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坐在车里，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我给小李发了条微信。

“那份《核心架构设计白皮书》，我给你也留了一份电子版，发你邮箱了。”

“好好看，对你有好处。”

“另外，如果想换工作，可以找我。”

很快，小李回了过来。

就三个字。

“谢谢你，哥。”

我知道，他懂了。

一个月后。

我正在海南的沙滩上，喝着椰子，晒着太阳。

我接到了小李的电话。

“哥，我从公司辞职了。”

“嗯，”我一点也不意外，“有什么打算？”

“我……我想跟你混。”他有点不好意思。

“好啊，”我笑了，“我这边正好缺人。”

“对了，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小李沉默了一下。

“不太好。”

“你走了以后，王总又招了两个所谓的‘大神’，薪水开得比你还高。”

“结果，连个简单的需求都搞不定。把系统改得一团糟，天天出bug。”

“上次华美集团那边的评审会，你不在，那两个大神被李总问得哑口无言，脸都丢尽了。”

“听说，华美集团已经冻结了尾款，正在考虑换掉我们。”

“王总最近，头发都白了一半。”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挺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风景。

心里，一片宁静。

我从来没想过要搞垮那家公司。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尊严，和钱。

至于老王和他的公司，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那是他的因果，不是我的。

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而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掏出手机，订了一张第二天飞往另一座城市的机票。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代码，和远方。

以及，一个永远不能被践踏的，朴素的道理。

那就是，人，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因为，马急了，也是会踢人的。

而且，会踢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