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嫌我穷跟人跑了,留下三岁女儿,二十年后,前妻回来想认女儿

发布时间:2025-11-15 08:37  浏览量:2

门被摔上的声音,像一声闷雷,在我那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炸开。

墙皮都跟着震下来几片灰。

我愣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碗刚给她盛好的,飘着几粒可怜肉沫的蛋炒饭。

香气还没散尽,人已经走了。

“林东,我受够了!”

这是陈静甩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楼道里,发出“噔、噔、噔”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又狠又准。

我没追。

追什么呢?

用什么追?

用我这双沾满机油的旧解放鞋,还是用我兜里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三岁的女儿念念,被关门声吓得一哆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猛地回过神,放下那碗已经开始变凉的饭,冲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念念不改,爸爸在,不怕。”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念念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T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

我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铁门。

门上,我们结婚时贴的那个红色“囍”字,经过三年的风吹日晒和油烟熏染,已经褪色、卷边,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我跟陈静,是厂里自由恋爱。

她漂亮,是车间一枝花,追她的人能从车间门口排到厂大门。

她偏偏看上了我这个穷小子。

她说,林东,我就喜欢你这股实在劲儿。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现实呢?

现实就是,我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三百块。

除去房租、水电、吃喝,再给念念买点奶粉、尿布,每个月都剩不下几个子儿。

所谓的“好日子”,遥远得像天上的月亮。

陈静的耐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贫穷里,被磨光了。

她的化妆品从百雀羚变成了大宝,最后,连大宝都懒得抹了。

她的裙子从的确良变成了粗布,最后,干脆就穿着灰扑扑的工服。

她的抱怨,从一开始的撒娇,变成了后来的争吵,再到最后的麻木。

我都知道。

我心里都懂。

可我能怎么办?

我除了跟她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还能说什么?

“会好的”这三个字,我说得自己都快吐了。

那天下午,厂里新来的那个开着桑塔纳的采购科科长,请她去市里最好的西餐厅吃了顿饭。

她回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那种光,我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了。

她说,林东,你知道吗,一块牛排要八十块钱。八十块!够我们一个月菜钱了。

她还说,人家的车,又稳又快,一点都不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我,眼神飘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向往。

我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我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现在,它来了。

我抱着哭了半宿的念念,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了,日子还得过。

我辞了厂里的工作。

抱着孩子,没法按时按点上下班。

我用所有的积蓄,又跟亲戚朋友借了一圈,凑钱买了一辆二手的黄色夏利。

我开始跑出租。

开出租,时间自由。

我可以把念念放在副驾驶上,给她系好安全带,旁边放着水壶和饼干。

乘客们看到了,有的会多问一句,有的会善意地笑笑,也有的,会嫌弃地撇撇嘴。

我不在乎。

我只要我女儿在我身边。

最初的日子,是真的苦。

一天跑十几个小时,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回到家,还要给念念做饭、洗澡、讲故事。

有时候,累得饭吃到一半,都能睡着。

念念很乖。

她好像知道爸爸辛苦,从来不哭不闹。

她会用小手给我擦嘴角的饭粒,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脏。”

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我的车,就是念念的移动摇篮。

她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长大,学会了说话,学会了数数。

她数的不是手指头,是计价器上跳动的红色数字。

“爸爸,又是八块钱。”

“爸爸,这个叔叔去好远,二十三块。”

她对数字,有一种天生的敏感。

我笑了,我说,念念真棒,以后肯定是个数学家。

她似懂非懂地咯咯笑。

那辆破夏利,承载了我们父女俩全部的生活。

夏天,没有空调,车里像个蒸笼。我买个小风扇夹在前面,对着她吹。

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但她还是很开心,伸出小手去抓流动的空气。

冬天,车里四处漏风。我用旧棉袄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粽子。

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哈出来的气,在车窗上结成一朵朵小小的冰花。

她就用手指在冰花上画画。

画太阳,画小草,画一个方方的房子,房子上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烟囱。

她说:“爸爸,这是我们的家。”

我看着那幅画,眼眶一热。

是啊,这是我们的家。

一个移动的,狭小的,却无比温暖的家。

我拼了命地跑车,白天黑夜连轴转。

不敢生病,不敢休息。

因为我停一天,念念的奶粉钱就没着落。

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

我感觉方向盘都在我手里打晃,眼前的路都变成了双影。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念念那时候四岁了。

她从后座爬过来,用她冰凉的小手,摸我的额头。

“爸爸,你发烧了。”

她学着我照顾她的样子,从包里翻出水壶,拧开,递到我嘴边。

“爸爸,喝水,喝水病就好了。”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担忧的眼睛,喝着那口已经凉透了的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

我对自己说,林东,你不能倒下。

你倒下了,你女儿怎么办?

我强撑着,把车开到最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胡乱吞下去,又继续上路。

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惨,就对你温柔一点。

你只能咬着牙,跟它死磕。

念念上幼儿园了。

我每天早上送她去,下午再去接她。

别的孩子,都是爸爸妈妈一起来。

只有念念,永远只有我一个。

有一次我去接她,看到她被几个小男孩围在中间。

“林念念没妈妈!她是个野孩子!”

“她妈妈不要她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在我心上。

念念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我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几个熊孩子。

“谁他妈教你们这么说话的!”

我这辈子,都没那么愤怒过。

那几个孩子被我的样子吓哭了,他们的家长闻声赶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指责。

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

我懒得跟他们理论。

我抱起念念,转身就走。

路上,念念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家,她才抱着我的脖子,放声大哭。

“爸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又酸又胀。

我该怎么跟她说?

说你妈嫌我穷,跟有钱人跑了?

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地说:“不是的,念念。妈妈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为了给念念赚好多好多钱,买漂亮的裙子。”

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谎言苍白又可笑。

可那时候,我只能这么说。

念念抽噎着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

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从那天起,念念再也没问过关于妈妈的任何问题。

她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变得更加懂事,也更加沉默。

我知道,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疤。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倍的爱,去弥补那道缺失的口子。

我更加拼命地工作。

换了一辆新一点的出租车,虽然还是二手的,但至少有了空调。

我把车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从不抽烟,还放了淡淡的香薰。

我的回头客越来越多。

大家都说,坐林师傅的车,舒服。

日子,就像车轮一样,滚滚向前。

念念小学了,中学了,高中了。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奖状贴满了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的墙壁。

那是我最骄傲的勋章。

为了给她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我咬着牙,在学校附近贷款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六十平,两室一厅。

拿到房本的那天,我一个大男人,躲在厕所里,哭了半天。

二十年。

从那个女人走后,整整二十年。

我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给了我女儿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一个不用再担心被房东赶走,一个可以在墙上随意钉钉子的家。

念念高考,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抱着我,又哭又笑。

“爸,我们成功了!”

我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是你成功了,念念。”

这二十年,我每天都在路上奔波,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喝醉了酒,在我车上又哭又闹的失意白领。

有刚下飞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年轻老板。

有抱着孩子,满脸焦急,赶去医院的年轻父母。

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座城市的喜怒哀乐,也映照着自己的人生。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说“会好的”的穷小子了。

我黑了,瘦了,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但我背脊挺直了。

我的账户里,有了一笔足够让念念安心读完大学,甚至出过留学的存款。

我的那辆出租车,也换成了崭新的新能源车,安静又平稳。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而幸福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

那天我收车回家,刚把车停进小区,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我们家楼下。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风衣,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化着精致的妆。

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她就那么站着,抬头望着我们家的窗户,眼神复杂。

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二十年没见,虽然她变了很多。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陈静。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冲上了头顶。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她也看见了我,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甚至,对我扯出了一个微笑。

“林东,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好久不见?

我真想笑。

二十年,七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她一句轻飘飘的“好久不见”就想带过?

“你来干什么?”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似乎被我的态度刺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我回来看看。”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打断她,“看完可以走了。”

我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绕过她,想上楼。

“林东!”她在我身后叫住我,“念念呢?我想见见她。”

我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是她妈妈!”她似乎被我激怒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我是她亲生母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妈妈?”

我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念念三岁的时候,你在哪?”

“念念发高烧四十度,哭着叫妈妈的时候,你在哪?”

“念念被同学指着鼻子骂‘野孩子’的时候,你在哪?”

“她开家长会,看着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只有她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每问一句,就朝她走近一步。

她被我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我……”她嘴唇哆嗦着,“我当年……我当年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冷笑,“你的苦衷就是嫌我穷,对吗?你的苦衷就是跟着那个开桑塔纳的男人,去过你的好日子,对吗?!”

这些话,在我心里压了二十年。

今天,我终于吼了出来。

吼出来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只有一种无边的悲凉。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眼圈红了。

“林东,你听我解释。当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跟着你,念念只能过苦日子。我跟他走,他答应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们过得好一点……”

“钱?”我打断她,“我一分钱都没见过!就算有,你觉得我会要吗?陈静,你别再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行吗?你就是自私!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我们的争吵,引来了邻居的围观。

我不想让念念看到这难堪的一幕。

“你走吧,”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趁念念还没回来,你赶紧走。我不想让她看见你。”

“不,我不走!”她忽然激动起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我是她妈妈,我有权利见她!”

她说着,竟然想往楼道里冲。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疯了!”

“我没疯!”她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林东,你让我见见她,就一眼,好不好?我……我过得不好,那个男人,他几年前就跟我离婚了,他外面有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念念了……”

她哭了。

妆都哭花了。

露出了眼角深刻的皱纹和一脸的疲惫。

原来,她过得也不好。

那个她当初义无反顾奔赴的“好日子”,也不过是一场空。

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荒谬感。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爸,你们在干什么?”

我浑身一僵。

是念念。

她回来了。

我慢慢地松开陈静的胳膊,转过身。

念念站在几米外,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

她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陈静也看到了她。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念念……是念念吗?”

她颤抖着,朝念念走过去。

“念念,我是妈妈啊……”

念念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哭花了脸的女人,又看了看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道念念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像她一样激动?还是会怨恨?

“念念,我的好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陈静伸出手,想去摸念念的脸。

念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陈静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爸,”念念的目光转向我,声音很平静,“这位阿姨是?”

阿姨。

她叫她,阿姨。

我看到陈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丝……解脱?

“念念……”陈静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妈妈啊!”

念念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纯粹的,礼貌的疏离。

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开口。

“阿姨,你认错人了。”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

“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她说完,顿了顿,然后看向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

“不过,没关系。”

“因为我爸爸,一个人给了我全世界。”

那一刻,我看到陈静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墙上。

念念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爸,我买了你最爱吃的五花肉,晚上给你做红烧肉吃。”

“好。”我喉咙发紧,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我们俩,就像平时一样,相携着往楼上走。

身后,传来陈静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我们谁都没有回头。

进了家门,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念念放下手里的菜,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洗菜,切肉,动作娴熟。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念念。”我忍不住开口。

她回过头,脸上还沾着一点水珠。

“怎么了,爸?”

“你……你没事吧?”

她笑了。

“我能有什么事?”

她擦了擦手,走到我面前,仰着头看我。

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像天上的星星。

“爸,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哭,会闹,会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

“爸,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

我愣住了。

“那些同学的话,虽然难听,但小孩子是不会撒这种谎的。”

“我后来,偷偷翻过家里的旧相册。看到过你们的结婚照,也看到过她抱着我的照片。”

“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妈妈。我也知道,是她不要我们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你?”她替我把话说完。

“因为我知道,你不想我问。”

“我知道,你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有多辛苦。”

“我知道,你编的那个‘去很远的地方工作’的谎言,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再伤心一次。”

“对我来说,谁是生下我的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养育了我,谁陪伴了我,谁在我生病的时候背着我跑向医院,谁在我受委屈的时候为我出头,谁在我取得一点点成绩的时候比我还高兴。”

“爸,这个人,是你。”

“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这个快五十岁的大男人,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二十年的委屈,二十年的辛酸,二十年的咬牙坚持。

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念念没有安慰我。

她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就像小时候我抱着她一样,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爸,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那天晚上,念念做的红烧肉,特别香。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我们俩,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聊她工作上的趣事,聊我今天又拉了几个有趣的客人。

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女人。

就好像,她只是我今天拉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乘客。

下了车,付了钱,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过了几天,我听小区的保安说。

那个女人,在楼下站了两天。

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又过了几个月,念念领了一个男孩子回家。

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很精神,看念念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他叫周阳,是念念的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设计院工作。

他有些紧张,给我带了很好的茶叶和酒。

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我夹菜。

我看着他,心里挺满意。

我对他说:“周阳啊,我们家没什么复杂的。我就念念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跟我相依为命。”

“我没什么大要求,我就希望,你能真心对她好。别让她受委屈。”

周阳放下筷子,郑重地对我说:“叔叔,您放心。我爱念念,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对她好。”

我笑了。

我看到念念坐在旁边,看着周阳,眼睛里,是我当年看陈静时,一模一样的光。

但我知道,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他们是势均力敌的,是共同成长的。

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比我的过去,要好得多。

又过了一年,他们结婚了。

婚礼那天,我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亲手把念念的手,交到了周阳手里。

我对周阳说:“小子,我把我的全世界都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饶不了你。”

所有人都笑了。

我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儿,美得像个仙女。

我的眼眶,又湿了。

婚礼仪式上,司仪问念念:“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我以为她会说周阳。

结果,她拿着话筒,转过身,看向我。

“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爸爸。”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二十多年前,我的人生,曾经有过一次坍塌。”

“是他,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我的童年,是在一辆小小的出租车里度过的。那辆车,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但是,因为有他在,那里就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他教会我数数,是用计价器上的数字。”

“他给我讲的故事,是路上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乘客。”

“他没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但他给了我全部的爱。”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他脾气不好,固执,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但是,他是我心里,最伟大的英雄。”

“爸,”她哽咽着,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谢谢你做我的爸爸。这辈子,做你的女儿,是我最大的福气。”

台下,掌声雷动。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婚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开着我的出租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我摇下车窗,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路过了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破旧的小区。

路过了念念上过的幼儿园、小学、中学。

路过了我曾经载着她在深夜里穿过的每一条街道。

这座城市,每一寸土地,都刻满了我们父女俩的记忆。

手机响了。

是念念打来的。

“爸,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家?”

“没去哪儿,就随便转转。”

“快回来吧,周阳给你买了新的按摩椅,说你开车辛苦了,让你回来试试。”

“好,好,我马上回。”

我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向家的方向开去。

后视镜里,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像一条绚烂的星河。

我知道,在这条星河的尽头,有一盏灯,永远为我而亮。

这就够了。

至于那个叫陈静的女人,她是谁?

她不过是二十年前,一个提前下车的乘客而已。

我的人生,早已驶向了下一站。

而我的全世界,正坐在我的副驾上,提醒我系好安全带,然后,陪我一起,开往幸福的终点。

不,不对。

我的全世界,已经找到了她自己的驾驶员。

而我,这个老司机,也终于可以,稍微松一松油门,看看沿途的风景了。

我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里面正放着一首老歌。

“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

我跟着哼唱起来,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我想到念念小时候,坐在副驾上,指着窗外问我。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时候,我总是笑着回答她。

“回家。”

是啊。

回家。

无论走了多远,无论经历了什么。

最终的目的地,永远是家。

我回到家,一开门,周阳就迎了上来。

“爸,您回来了。”

客厅里,念念正指挥着他摆弄那个巨大的按摩椅。

“放这边,不对不对,挨着沙发……哎呀,你笨死了!”

“好好好,听你的。”

我看着他们俩斗嘴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我换了鞋,走过去。

“爸,快来试试!”念念拉着我,把我按在按摩椅上。

周阳给我开了开关。

一股温和的力量,从我的后背、腰间传来,力道刚刚好,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怎么样,爸?舒服吗?”

“舒服,舒服。”我闭着眼睛,享受着。

这玩意儿,可比我那破车座舒服多了。

念念给我递过来一杯热茶。

“爸,我跟周阳商量了,你那出租车,别开了。太辛苦了。”

我睁开眼。

“那怎么行?我不开车,我干嘛去?闲着发慌。”

“谁让你闲着了,”念念嗔怪道,“以后,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等着抱孙子!”

她的脸微微一红。

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这个任务好!我接了!”

周阳也憨憨地笑着。

灯光下,我们一家三代……哦不,是两代半,其乐融融。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陈静离开后没多久。

我接了一个客人,是个看起来很有学问的老先生。

他看我车上带着孩子,就跟我多聊了几句。

下车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师傅,人生啊,就像一趟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陪你走到最后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当时,我似懂非懂。

现在,我彻底明白了。

陈静,她只是我这趟列车上,一个中途下车的旅客。

她或许给我留下了行李,也就是念念。

但她自己,却奔赴了她以为的,更好的风景。

而我,带着这份“行李”,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了今天。

这份“行李”,早已不再是负担。

她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奋斗的意义,是我在这趟孤独旅程中,唯一的慰藉和光。

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列车,自己的旅伴。

而我这个老列车长,也该到站休息了。

我看着眼前的女儿和女婿,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谢念念的懂事和坚强。

感谢周阳的出现和担当。

更感谢二十年前,那个虽然一无所有,但没有选择放弃的自己。

林东啊林东,你这辈子,虽然窝囊过,失败过。

但你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你赢了。

你赢了生活,也赢了时间。

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本来不想接,但念念拿过手机,帮我按了接听。

“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

“林东……是我。”

是陈静。

我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念念。

念念的表情很平静,她对我做了一个“你随意”的口型。

我把电话拿了过来。

“有事吗?”我的语气,依旧是冰冷的。

“我……我下个星期,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哦。”

“我……我就是想,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是……只是想把这句话说出来。”

“说完了?”

“……说完了。”

“那就这样吧。”

我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她急切地喊道,“念念……她,她还好吗?”

我沉默了片刻。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她正和周阳头挨着头,小声地研究着按摩椅的说明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她很好。”

“非常好。”

“她拥有了,你当年抛弃的一切。”

说完,我没有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念念抬起头,问我:“谁啊?”

我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

“一个打错的。”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又去跟周阳“欺负”她老公了。

我重新躺回按摩椅,闭上眼睛。

耳边,是他们俩的欢声笑语。

鼻尖,是厨房里飘来的,淡淡的饭菜香。

身上,是按摩椅带来的,阵阵舒适。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我的财富,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

而是这份,看得见,摸得着,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