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悲剧与“风波”的闹剧

发布时间:2025-11-14 08:00  浏览量:2

▌汪兆骞 著

鲁迅的小说《药》发表于1919年5月的《新青年》第六卷第五号上,这一期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专号”,责任编辑是李大钊。李大钊认为,《药》中的主人公夏瑜是革命者秋瑾的化身。夏瑜这位孤独的战士,为民众流血牺牲后,愚昧的民众还要吃他的人血馒头。革命者与民众在精神上的隔膜,充满了悲剧意味。

在小说《药》中,鲁迅重在表现清末革命者死后被围观,甚至被民众用其血治痨病,然后被忘记的落寞与悲伤。为了给这革命先驱者的死添上些亮色,小说还在其坟顶上添了些红白相间的花圈,但也遮不住烈士死后的寂寥与萧瑟。

鲁迅后来在杂文《空谈》中悲愤地写道:“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在鲁迅眼中,民众一旦步入围观革命者喋血的行列,那就不自觉地认可了统治者的权威,也就不自觉地成为统治者的同盟甚至帮凶。唤醒民众才是革命要义。

在这一期的《新青年》上,鲁迅还以笔名“唐俟”发表了几篇《随感录》,其中写道:“在刀光火色衰微中,看出一种薄明的天色,便是新世纪的曙光。”(《热风·随感录五十九》)这应是对《药》的真正诠释。我们读《药》时,鲁迅的同乡秋瑾的亡灵,仿佛在思绪中回旋。

据说《药》是应李大钊之约而写,目的是唤醒愚昧麻木的民众,这也应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主旨。小说《药》的最后,鲁迅描写道:

他们走不上二三十步远,忽听得背后“哑——”的一声大叫;两个人都悚然的回过头,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了。

这只乌鸦究竟代表或象征什么?1935年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说:“《药》的收束,也分明的留着安特莱夫式的阴冷。”1935年11月16日,鲁迅致信萧军、萧红,提到《生死场》中“老王婆”的形象塑造时,说“至于老王婆,我却不觉得怎么鬼气,这样的人物,南方的乡下也常有的。安特莱夫的小说,还要写得怕人,我那《药》的末一段,就有些他的影响,比王婆鬼气”。

安特莱夫是与高尔基齐名的俄国作家,鲁迅也曾译过他的短篇小说。一般认为,《药》的艺术风格受到安特莱夫作品的影响。安特莱夫小说《默》的结尾,描写了墓门张着可怕的大口和坟场的荒凉景象,还写了主人公神父对从坟墓里冒出的阴冷的恐惧。终于,神父找到了亡女的坟墓,反复深情地呼唤亡女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鲁迅继《孔乙己》《药》之后,又创作了小说《风波》,写出社会的惰性,提出农民问题的重要性。小说《风波》发表于1920年9月《新青年》第八卷第一号。小说以张勋复辟为背景,写了因“辫子”去留而引起的风波。小说主人公船公七斤摇着小船进城,被人逼着剪去了辫子。不久,留着辫子的张大帅进京拥立废了的皇帝重坐龙椅,没了辫子的人惶惶终日,怕被砍了头。多亏皇帝最终也未坐上龙椅,七斤的脑袋保住了。“风波”过后,又复旧貌,生活照旧。小说写出了历史与社会的惰性,很难改变。

正如鲁迅自己所说,写小说,“不过利用他的力量,来改良社会”(《南腔北调集·我怎么做起小说》)。《孔乙己》《药》《风波》,都意在揭露封建社会的罪恶,并反映处于经济剥削和精神奴役下的农民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