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跑长途,一个搭顺风车的少妇,她在副驾把裙子越拉越高
发布时间:2025-10-28 11:39 浏览量:5
我把那沓皱巴巴的、还带着汗渍的钱塞进她怀里时,她先是愣住了,随即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而我,一个在国道上跑了快十年长途、心肠磨得比轮胎还硬的糙老爷们,在那一刻,竟也觉得喉咙发堵,眼眶滚烫。
二十多个小时,一千多公里路,从闷热潮湿的南方小城,一路向北,开进那片开始结霜的黑土地。我的那辆老解放“Jiefang CA141”就像一个移动的铁皮罐头,把我和她,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严丝合缝地闷在了一起。
这二十多个小时里,我心里那些因为她的一个动作而生出来的龌龊念头,就像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从绿油油的稻田,到光秃秃的白杨,换了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羞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故事,还得从那个轮胎都能烫熟鸡蛋的九月下午说起。
第1章 国道边的红裙子
1995年的国道,远没有现在的平整宽阔。路面坑坑洼洼,一辆大车开过,能卷起半天黄土。我的那辆“大解放”,车头漆都晒得起了皮,正没精打采地喘着粗气。发动机的轰鸣,混着驾驶室里那台小破风扇有气无力的“吱呀”声,是这漫长旅途中唯一的伴奏。
我叫张建军,三十出头,干这行已经快十年了。老婆孩子在老家,我一个人天南地北地跑,把日子过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里程表。常年跑长途的人,都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货在人在”,比如“财不外露”,还有一条,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不载单身女客,尤其是年轻漂亮的。
不是我张建军心肠硬,是这路上的是非太多。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张好看的脸蛋下面,藏着的是麻烦还是陷阱?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
可那天下午,在离下一个县城还有几十公里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我破了例。
她就站在路边那棵快被晒死的歪脖子树下,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那红色,在灰黄的背景里,像一团快要熄灭的火,扎眼得很。她身边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人瘦瘦的,头发被热风吹得有些乱,脸上是一种焦灼和无助混合在一起的神情。
车开过去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一眼。她也正望着我车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我犹豫了。那天的太阳实在太毒了,路面蒸腾起的热浪,让远处的景物都变得扭曲。这么个女人,要是中暑晕倒在这儿,怕是等到天黑都未必有人发现。
我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脚下却还是踩了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后,车身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我探出头,冲她喊:“妹子,去哪儿啊?”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停车,愣了一下,才赶紧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哥,去……去鹤城,或者往那个方向都行,能捎我一段吗?我给你钱。”
鹤城?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我这趟车的终点,在遥远的东北,隔着一千多公里地呢。一个单身女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这车是拉货的,慢得很,到鹤城得两天一夜。你确定?”我打量着她,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清秀,但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不像是不三不四的人。
“确定,确定!大哥,求你了,我赶时间,家……家里有急事。”她说着,眼圈就有点红了。
我最看不得女人掉眼泪。心里那点防备,一下子就软了。我摆摆手,没好气地说:“上来吧,钱就不要了,谁还没个难处。”
她千恩万谢地爬上车,把那个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车门关上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廉价雪花膏的香味混着她身上的汗味,飘了进来。
“大哥,你真是好人。我叫陈淑芬,你叫我淑芬就行。”她拘谨地坐在副驾驶上,离我远远的。
“张建军。”我言简意赅地回了句,重新发动了车。
老解放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再次汇入了国道上缓慢移动的车流。一开始,我们之间没什么话。我专心开车,她就抱着包,安静地看着窗外。我偶尔用余光瞥她一眼,她总是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心事。
这样也好,省得尴尬。我心里想。
可我没想到,这份安静,很快就被一种让人坐立不安的古怪氛围打破了。而打破这一切的,正是她那条红色的连衣裙。
第2章 越拉越高的裙摆
车子大概又往前开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开始偏西,但暑气丝毫未减。驾驶室里像个蒸笼,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我脱得只剩下一件被汗水浸透的背心,胳膊上黏糊糊的,方向盘都有些打滑。
陈淑芬显然也热得不行,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那条红裙子是棉布的,虽然不算厚,但在这种天气里也够受的。
我注意到,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初只是挪挪身子,后来,她的手就放到了裙摆上。
她悄悄地,把裙子往上拉了一点,大概到了膝盖的位置。
我理解,天太热了,想凉快凉快,正常。我没做声,继续开我的车,眼睛盯着前方颠簸的路面。
可没过多久,她又动了。
这一次,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把裙子往上拉了一大截,直接到了大腿中部。她白皙的、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晃眼的大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暴露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我不是什么圣人,一个成年男人,身边坐着一个做出这种举动的年轻女人,要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可更多的,是疑惑和警惕。
这是什么意思?一种暗示?还是……仙人跳的前奏?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在司机圈子里流传的故事。那些因为一时贪念,最后被讹得倾家荡产,甚至丢了饭碗的倒霉蛋。
我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声大了一些,似乎想用这噪音来掩盖我内心的躁动。我扭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看我,眼睛还是望着窗外,但眼神是涣散的,根本没有聚焦。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那副神情,不像是在挑逗,反而更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这就更奇怪了。
我清了清嗓子,想找点话说,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妹子,是不是太热了?后面有水,你自己拿。”
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颤,回过头来,对我勉强地笑了笑:“谢谢大哥,我不渴。”
说完,她又把头转向了窗外,但那只放在裙摆上的手,却没有拿开。
接下来的路程,成了一种无声的折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僵硬了,注意力很难完全集中在路面上。我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瞟向她那边。
而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每隔一段时间,当车身因为路面不平而剧烈颠簸时,她就会下意识地、或者说是紧张地,再把裙子往上拉高一寸。
裙摆越拉越高,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也非常尴尬的位置。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各种猜测在我心里翻腾。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想用这种方式求我帮忙?还是说,她真的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想用身体换取这趟免费的便车,甚至更多?
我越想越烦躁,心里那点因为同情而升起的善意,正在被这不断升高的裙摆一点点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和越来越强烈的戒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国道两旁的景物变得模糊,只有车灯能照亮前方那一小块地方。封闭的驾驶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决定找个地方停车吃饭,也借机和她拉开点距离,让我混乱的脑子冷静一下。
“前面有个服务区,停一下,吃口饭。”我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
“嗯,好。”她低声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elen的颤抖。
就在我打方向盘,准备驶入服务区的时候,她又做出了一个让我惊愕的动作。她不仅没有把裙子放下来,反而趁着我减速的当口,又猛地往上拽了一把。
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裙摆之下,她光洁的大腿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第3章 绑在大腿上的秘密
夜幕下的服务区,简陋得像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几盏昏黄的灯泡,吸引着成群的飞蛾。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劣质饭菜和厕所的混合气味。
我把车停在角落,熄了火。发动机停止轰鸣的瞬间,周围的虫鸣声立刻涌了进来,驾驶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下车吃饭吧。”我解开背心的扣子,让自己透口气,声音干巴巴的。
陈淑芬没动,也没说话。我扭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
“怎么了?不饿?”我耐着性子问。
她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抱着那个帆布包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大哥,我不饿,你……你去吃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这一路上,她的行为举止处处透着诡异,现在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了?
“陈淑芬,”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我张建军就是个开车的,挣点辛苦钱。你要是觉得坐我的车委屈了你,前面就是客运站,我把你送过去,你自己买票坐大巴。你要是没钱,车票钱我给你出了!”
我的话说得很重,几乎是撕破了脸。
她被我的话吓到了,猛地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着水光。“不,不是的,大哥,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我逼视着她,“一个女人家,在男人车上,把裙子拉那么高,你让我怎么想?你当我是柳下惠还是睁眼瞎?”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一句扎过去。我看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哭了。不是那种嘤嘤的啜泣,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无声流泪。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那股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泄了一半。我毕竟不是什么恶人,对着一个哭泣的女人,再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行了,别哭了。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能帮的我尽量帮,你要是想走歪门邪道,趁早下车。”
也许是我的态度缓和了,也许是她压抑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她忽然像是崩溃了一样,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泪,带着浓重的哭腔说:“大哥,对不起,我……我不是那种人,我真的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手,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面对着车门的方向,然后,她咬着牙,猛地将那条红色的连衣裙,从大腿根部,一直掀到了腰间。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没有我想象中的任何不堪画面。
在她的右侧大腿上,用好几圈宽大的医用胶带,死死地缠着一个用塑料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方方正正,有一定的厚度。因为缠得太紧,胶带的边缘已经深深地勒进了她的皮肉里,周围的皮肤被磨得一片红肿,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渗出了血丝。
原来,她一路上不停地拉扯裙子,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这胶带绑得太紧,加上天热出汗,又痒又疼,那种滋味,肯定像是无数根针在扎。她是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想偷偷透口气,或者调整一下位置。
而我,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却把她这种痛苦的挣扎,当成了一种龌龊的暗示。
“这是……”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她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屈辱又无奈的姿势,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是……是钱,还有我男人的……诊断证明。”
“钱?”我愣住了。
“我男人在工地上出事了,从架子上摔下来,腿断了,可能……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老板不想负责,拖了我们快两个月。我天天去厂里闹,去堵他家门,这笔钱……是我刚要回来的救命钱。我不敢坐火车,我怕……我怕在火车上人多手杂,被偷了,被抢了……我一个女人,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回荡。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之前那些龌龊的猜测,那些自以为是的审视,那些刻薄的言语,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我张建军算什么东西?一个凭着自己那点可怜的社会经验,就随意去揣测和侮辱一个正在为家庭拼命的女人。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4章 一碗热汤面的温度
寂静在驾驶室里蔓延,只有陈淑芬压抑的哭声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虫鸣。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十足的混蛋。
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妹子……对不住。是……是大哥混蛋,大哥不是人,误会你了。”
我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任何语言在这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淑芬慢慢地、艰难地把裙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和那个沉重的秘密。她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不怪你,大哥,是我……我的行为太奇怪了。”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别说了。”我打断她,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你坐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冲进了服务区那个灯光昏暗的小卖部。里面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板。我买了两个面包,一根火腿肠,两瓶汽水,想了想,又要了一卷新的医用胶D带和一瓶红药水。
回到车上,我把东西递给她。“先垫垫肚子。晚上路不好走,我们得连夜赶路,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鹤城了。”
她没有接,只是低着头,小声说:“大哥,让你破费了。”
“破费个啥!”我把东西硬塞到她怀里,语气还是很冲,但已经没了之前的冷硬,更多的是一种掩饰尴尬的生硬,“赶紧吃!吃完了把腿上的东西弄下来,重新包一下,都破皮了,感染了怎么办?”
我的粗声大气似乎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哦”了一声,默默地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发酸。看样子,她为了早点拿到钱,这两天肯定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等她吃完,我把红药水和胶带递过去。“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一个大男人,怎么帮她处理大腿上的伤?
她脸一红,赶紧接过去,“我能行,谢谢大哥。”
她侧过身,尽量避开我的视线,开始小心翼翼地撕扯腿上那旧的胶带。那胶带粘得太牢了,每撕一下,她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也跟着颤抖。我别过头,不忍心再看,只能从车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她紧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了新的汗珠。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等她终于把那个用塑料布包裹的钱款拿下来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
她把钱和那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帆布包的最深处,然后才开始用红药水给自己上药。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椅背上。
“好点了吗?”我轻声问。
“嗯,好多了。”她对我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那是她上车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还带着泪痕,却显得格外真诚。
我重新发动了车,老解放再次发出怒吼,驶离了服务区,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这一次,车里的气氛完全变了。之前那种猜忌、尴尬和紧张,都烟消云散。剩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歉意的温情。
我们开始聊天。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自己的事。她和丈夫都是鹤城一家老国营造纸厂的工人,前两年厂子效益不好,丈夫就跟着同乡出来,到南方的工地上打工,没想到出了事。她一个人从东北赶过来,跟工地老板磨了快两个月,受尽了白眼和刁难,才要到这笔救命钱。
“……他是个老实人,就是脾气倔,这回伤了腿,我怕他想不开。”说起丈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我默默地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我跟她讲我跑车遇到的趣事,讲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讲我老婆做的手擀面有多好吃。我想用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来冲淡她的忧愁。
午夜时分,路过一个小镇,我看到路边有家“24小时营业”的小饭馆还亮着灯。我把车停在路边。
“饿不饿?去吃碗热汤面吧。”
“不……不用了大哥,别再花钱了。”
“我饿了!”我瞪了她一眼,不容置喙地说,“赶紧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那家小饭馆,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守着。我们要了两碗最便宜的鸡蛋面。面条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陈淑芬看着那碗面,眼睛又红了。她拿起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面条的香气,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很快,很香,甚至有些烫嘴。
我知道,这碗面,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果腹的食物。它是在她最艰难、最无助的旅途中,一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而对我来说,看着她把那碗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我心里因为误解她而产生的愧疚感,也仿佛被这碗面的热气,给融化了许多。
有些错误,或许无法用语言弥补,但至少,我可以做点什么,让她接下来的路,走得稍微顺畅一点。
第5章 黎明前的守护
吃完热汤面,重新上路,陈淑芬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也许是肚子暖了,也许是心里的重担暂时放下了一些,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开始主动问我一些关于跑长途的事情,问我有没有遇到过危险,问我想不想家。我们聊着天,时间似乎也过得快了一些。
后半夜,人最容易犯困。我灌了好几口浓茶,又用凉水抹了把脸,才勉强打起精神。
“大哥,你要是困了,就停下来歇会儿吧,我不着急的。”陈淑芬看出了我的疲惫,关切地说。
“没事,习惯了。”我嘴上说着,眼皮却越来越沉。长途司机最怕的就是疲劳驾驶,稍不留神,就可能酿成大祸。
就在我努力对抗睡意的时候,陈淑芬忽然开口了:“大哥,要不……我跟你说说话吧,你听着,就不容易睡着了。”
“行啊。”我笑了笑。
于是,她就开始给我讲故事。讲她小时候在东北的雪地里打出溜滑,讲她和丈夫是怎么在厂里认识的,讲他们刚结婚时,没钱买新家具,她丈夫就自己动手,用厂里不要的木料给他们打了一整套桌椅柜子。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东北口音特有的韵味,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像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她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温度。
我听着,听着,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我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惊人的韧劲。为了丈夫,为了那个家,她可以一个人千里迢迢地奔波,可以放下尊严去跟人吵闹,甚至可以忍受着皮肉之苦,把全家的希望绑在自己身上。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陈淑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扭头一看,她靠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
或许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睡得很沉,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均匀。清晨微弱的光线透过挡风玻璃,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放慢了车速,尽量让车开得平稳一些。我脱下自己那件满是汗味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国道上。黎明前的黑暗,正在一点点被驱散。我看着前方渐渐清晰的地平线,心里忽然变得无比平静。
这一刻,我不再是一个只想挣钱养家的司机,她也不再是一个搭顺风车的陌生女人。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护送着珍宝的骑士,而我守护的,是一个妻子对丈夫沉甸甸的爱,是一个家庭在困境中顽强挣扎的希望。
我必须,也一定要,把她和她怀里揣着的这份希望,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进入了鹤城的范围。这座老工业城市,带着一种特有的萧索和厚重。高大的烟囱林立,但很多已经不再冒烟。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是几十年前的苏式楼房,墙皮斑驳。
按照陈淑芬的指引,我把车开进了一个老旧的工人生活区。路很窄,两边都停满了自行车和杂物,我的大解放开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大哥,就在前面那个红砖楼,停下就行了。”陈淑芬指着不远处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声音里带着近乡情怯的激动和紧张。
我把车稳稳地停在楼下。
“到了。”我说。
“嗯。”她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大哥,这一路上,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她的眼圈又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谢啥,顺路的事。”我摆摆手,想装作不在意,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萍水相逢,终有一别。
她从那个帆布包里,开始往外掏钱。
我一看就火了,把脸一板:“你干啥?不是说了不要钱吗?你把大哥当什么人了?赶紧收起来!”
“不,大哥,这不是车费。”她急忙解释,“这是……这是我的心意。你这一路又是请我吃饭,又是给我买药的……这钱你必须收下!”
她抓起一把零零散碎的票子,就要往我手里塞。
我把手一挡,态度坚决:“我说不要就不要!你的钱,是给你男人治病的救命钱,一分都不能动!赶紧回家去吧,你男人肯定等急了。”
我们正在拉扯,车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淑芬?是淑芬回来了吗?”
一个拄着双拐的中年男人,从楼道里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强子!”陈淑芬看到那个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一把抱住了他,两个人瞬间哭成了一团。
我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这幕重逢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第6章 那沓被退回的钱
楼下的重逢,充满了泪水和辛酸。陈淑芬的丈夫叫李志强,是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那个老太太,应该是他的母亲,拉着陈淑芬的手,不停地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没有下车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室里,看着这一切。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完成了任务,就该悄然退场。
等他们一家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李志强才拄着拐,在母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车窗前。
他看着我,这个东北汉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大兄弟,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媳妇,平平安安地送回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感激。
“大哥,别客气,应该的。”我赶紧说。
陈淑芬也走了过来,擦干了眼泪,对我说:“大哥,上去坐坐吧,喝口水再走。”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车上的货:“不了,我还得去卸货,那边催得紧。”这是个借口,我只是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想面对他们过度的感谢。
“那……那你等一下!”陈淑芬说着,又转身跑回丈夫身边,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用塑料布包着的东西,在丈夫和婆婆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各种面额的都有,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这就是她一路上的担惊受怕,是这个家庭的全部希望。
她从里面抽出几张大团结(十元面额),又数了一些零钱,凑够了一百块钱,快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就从车窗塞了进来。
“大哥!这个你无论如何都得收下!这不是车费,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她的态度异常坚决,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恳求。
一百块钱,在1995年,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在他们这种情况下。
我看着她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瘸一拐的丈夫和满脸愁容的婆婆,我怎么可能收下这笔钱?
我把钱推了回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淑芬妹子,听哥一句劝。这钱,是给你男人治腿的,比我的命都重要。我一个开车的,不缺这一百几十块钱。你们的日子不容易,把钱花在刀刃上。”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发动了车,对他们一家人挥了挥手,“都回吧,好好给你男人治病,日子会好起来的。”
说完,我不等她再说什么,挂上档,踩下油门。老解放发出一声轰鸣,缓缓地驶离了那个破旧的小区。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还站在原地,陈淑芬拿着那一百块钱,冲着我的车,不停地挥手,直到我的车拐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他们。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觉得很敞亮。
卸完货,结了账,已经是傍晚了。我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返程。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陈淑芬的样子。她在大腿上缠钱的画面,她在小饭馆里狼吞虎咽吃面的样子,她和丈夫抱头痛哭的场景……
我掏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这次出车的工钱和老板给的补助,一共有一千二百多块。除去路上加油、吃饭和住宿的开销,再刨去要交给老婆的家用,我还能剩下三百多块的活钱。
一个念头,忽然从我心底冒了出来,而且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退了房,开着空车,凭着记忆,又一次摸到了陈淑芬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就把车停在小区外面一个拐角处。然后,我从钱包里数出了三百块钱。我把钱装进一个信封,那是我平时用来装票据的。我犹豫了一下,想写几个字,但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粗,写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话,最后还是算了。
我走到那栋红砖楼下,天色还早,楼里静悄悄的。我凭着记忆,找到了他们家大概在二楼。我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看到一扇旧木门的门缝里,塞着一个用来装牛奶的布袋。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迅速地把那个信封装进了牛奶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回到车上,我发动车子,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开上了返回南方的国道。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不知道这三百块钱,对他们的困境能有多大帮助。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不算是施舍,也不是同情。这更像是一种……赎罪。为我最初那些龌龊、狭隘的念头赎罪。也为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正在困境中挣扎的家庭,所能表达的,最朴素的敬意。
车子行驶在清晨的薄雾中,我打开车窗,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吹散了驾驶室里最后一丝沉闷。
我忽然觉得,这一趟长途,虽然没挣到什么额外的钱,甚至还“亏”了三百块,但我的心里,却比任何一次满载而归时,都要踏实,都要富足。
第7章 人心是一面镜子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短得多。也许是因为空车跑得快,但更多的是因为心境不同了。
来的时候,我心里装着的是对陌生人的戒备,是对那条红裙子背后意图的猜测,一路上的心情是紧绷和烦躁的。而回去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反复回想着陈淑芬一家的样子,思考着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我以前总觉得,我跑车这么辛苦,风餐露宿,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我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但经历了陈淑芬的事,我才发现,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顶梁柱。有时候,这个柱子,可能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她用她的身体,她的尊严,她的坚韧,扛起了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家。和她比起来,我遇到的那些困难,什么路不好走,什么货主难缠,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开始反思自己。我常年在外,总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社会,见多了三教九流,自以为有了一双“火眼金睛”,能看透人心。可实际上,我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内心偏见的投射。
人心,或许就像一面镜子。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当我心里充满了龌龊的猜忌时,我看到的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而当我抛开偏见,我看到的,却是一个伟大而坚强的妻子。
这次经历,像一把锤子,敲碎了我那层自以为是的硬壳,让我看到了生活更深处的真实和不易。
回到家,老婆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建军,你这趟出去,怎么看着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哪儿变了?”
“说不上来,”老婆给我端来一碗绿豆汤,絮絮叨叨地说,“以前你回来,总是一脸疲惫,话也不多,问你路上的事,你总说‘烦着呢,别提了’。这次回来,你这眉头好像舒展了,眼神里……有光了。”
我喝着清甜的绿豆汤,心里暖暖的。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没跟老婆讲陈淑芬的故事。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它是我内心的一次成长,一次洗礼。我把它珍藏在心底,时常拿出来想一想,提醒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那以后,我开车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依然遵守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所有陌生人都抱着一种审视和怀疑的态度。
在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只要力所能及,我都会伸出援手。搭过要去县城看病的乡下大爷,捎过因为没赶上末班车而急得直哭的学生,也帮过车子抛锚在路边的同行。
我发现,当我向世界释放善意的时候,世界回馈给我的,也往往是温暖。那个乡下大爷,非要塞给我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那个学生,后来还给我写过一封感谢信;那个同行,在我们都停靠的服务区,硬是请我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
生活,似乎还是那样的奔波和劳碌,但我的内心,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富足。
我再也没有见过陈淑芬。鹤城那个地方,我后来再也没有去过。她和她的家庭,就像我漫长司机生涯中,驶过的一个小小的路标,虽然早已远去,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我时常会想,她的丈夫李志强的腿,后来治好了吗?他们一家的生活,有没有好起来?
我没有答案,但我愿意相信,一个有那样坚韧妻子的家庭,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最终都能挺过去。
第8章 路还在前方
时间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
我的老解放早已经报废,换成了一辆更新、更快的东风。国道也越修越好,很多地方都变成了高速公路。以前需要两天一夜的路程,现在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我的生活,也像这路一样,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儿子考上了大学,老婆在县城里开了个小卖部,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已经不再需要像年轻时那样,没日没夜地在路上拼命了。
有时候,我会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看着南来北往的车流,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九月。
我想起那个闷热的下午,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想起她在大腿上绑着全家希望的样子,想起那碗滚烫的鸡蛋面,想起那个清晨我悄悄塞进牛奶袋里的信封。
那些画面,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愈发清晰。
它成了一个坐标,在我人生的地图上,标注出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它教会我,永远不要轻易用自己的眼光去审判别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战争。
它也教会我,善良,是一种选择。这种选择,或许不能给你带来直接的财富,但它能让你的内心,变得安宁和强大。
有一次,我和一个刚入行的小伙子搭伴出车。在路上,他跟我抱怨,说现在的人心太复杂,处处都是坑,他师傅告诉他,出门在外,千万不能多管闲事,不能随便相信人。
我听着他的话,笑了笑,没有反驳。
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没有提那个敏感的裙子,只是说,我曾经载过一个家里出了急事的女人,她把给丈夫治病的救命钱,用胶带绑在了身上。
小伙子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我说:“张哥,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我知道,我把一颗种子,种了下去。至于它能不能发芽,会长成什么样子,那就看他自己了。
就像这条路,我只能陪他走一程。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去开,自己去体会。
如今,我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跑车的次数越来越少。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总劝我别干了,把车卖了,和老伴去他那里享清福。
我总是笑着答应,却迟迟没有行动。
我还是喜欢这辆车,喜欢这方寸之间的驾驶室,喜欢握着方向盘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不仅通向远方,也通向我的内心。
它承载过我的青春,我的汗水,也见证过我的狭隘和成长。
偶尔,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我开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收音机里放着怀旧的老歌。我还是会想起1995年的那个九月,想起那个穿着红裙子的陈淑芬。
我希望,她和她的家人,早已走出了困境,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
而我,张建军,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司机,也会继续开着我的车,稳稳地,行驶在属于我的人生道路上。
因为我知道,无论路有多长,只要心是正的,方向盘是稳的,就总能到达那个,充满温暖和光亮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