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停电夜女同事让我送回家,楼道里她拉住我: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发布时间:2025-10-09 23:59  浏览量:8

二十年后,我收到一封信,信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汇款单存根,金额是五千块。

落款是林晓。

那笔钱,我从未对妻子王静提起过。它像一根极细的刺,扎在1992年那个闷热的停电夜里,扎在我二十多岁的青春和我那看似波澜不惊的婚姻之间。有时候,我会忘了它,但有时候,尤其是在某个相似的、空气黏腻的夏夜,它又会隐隐作痛。

那根刺,藏着一个关于“刺激”的秘密。

而这一切,都得从那个改变了我对“刺激”这个词所有理解的夜晚说起。

第1章 铁皮风扇与茉莉花香

1992年的夏天,热得格外漫长。

我们单位,一个半死不活的市属研究所,唯一的降温设备就是天花板上那几台吱吱呀呀的铁皮风扇。风扇转得很卖力,吹出来的却是温吞吞的热风,卷起桌上报告纸的哗哗声,还有空气里淡淡的油墨味。

我叫陈实,那年二十六岁,是所里最年轻的助理研究员。我的生活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朴实得有些乏味。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一堆数据和图纸,用碳素墨水笔填写表格,最大的盼头就是下午五点半的下班铃。因为铃声一响,我就可以骑上我的永久牌自行车,去棉纺厂接我的未婚妻王静。

王静是个好姑娘,温柔、本分,我们计划着年底结婚,正在为单位分的筒子楼婚房攒钱买一台“琴岛利勃海尔”电冰箱。我们的未来,就像我用尺子在图纸上画的直线一样,清晰、笔直,一眼能望到头。

这种平静,是从林晓来了之后,才起了一丝微澜的。

林晓是那年春天从上海调来的,说是来照顾生病的亲戚。她跟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小城青年完全不一样。她穿着的确良的碎花裙子,头发烫着时髦的波浪卷,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说话声音清脆,带着点上海口音的软糯,看谁都笑眯眯的。

办公室里的男同事,包括几个结了婚的,都喜欢跟她开几句玩笑。林晓也不恼,总是能笑盈盈地把话头接过去,既不让人尴尬,又保持着分寸。

唯独对我,她似乎有些不同。

她会趁着午休,把她饭盒里的大白兔奶糖塞给我一颗,说:“陈实,你太严肃了,吃点甜的,笑一笑嘛。”

她会在我埋头写报告的时候,悄悄把一杯泡好的茶放在我手边,杯子是那种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她说:“看你嘴唇都干了,别太拼命。”

有时候,她还会拿着一份看不懂的报表凑到我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发梢几乎要扫到我的脸颊,那股茉莉花香就那么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让我心跳漏掉半拍。

“陈实,这个地方,你帮我看看呀?”

我不敢看她,只能盯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故作镇定地讲解,额头上却沁出一层细汗。

所里的老人张姐私下里跟我说过:“小陈,你可得当心点。那个上海来的小林,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是有对象的人,别犯糊涂。”

我嘴上应着“知道了张姐”,心里却觉得冤枉。我从没主动招惹过她,连玩笑都很少开。王静来单位找过我两次,每次林晓都热情地喊“嫂子”,还拉着王静的手聊家常,比谁都亲热。

王静私下也问我:“你们单位新来的那个林晓,人挺活泼的啊。”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我怕王一静多想,更怕自己多想。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和王静的未来才是实实在在的,林晓不过是生活里一缕偶然飘过的、带着香味的风,抓不住,也不该去抓。

那天下午,天阴得厉害,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铅块压在城市上空。空气又闷又湿,铁皮风扇转得有气无力,好像随时要罢工。

临近下班,林晓走到我桌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桌面。

“陈实,晚上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紧张。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五点二十,再过十分钟我就要去接王静了。

“什么事?要是复杂的话,可能不太方便,我约了王静。”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林晓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住的那个旧楼,楼道的灯坏了好几天了,今天这天色,我一个人回去有点怕。想请你送我到楼下就行。”

我松了口气。这算是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同事之间帮个忙,再正常不过。

“行,没问题。”我爽快地答应了。

五点半,下班铃准时响起。办公室里的人瞬间作鸟兽散。我跟林晓打了声招呼,让她等我一下,我得先去跟王静说一声。

我骑车赶到棉纺厂门口,王静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我把情况跟她一说,她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应该的,一个女孩子走黑路是挺害怕的。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路上小心。”

看着王静温柔的笑脸,我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和愧疚平复了许多。我用力蹬着自行车,往林晓家的方向赶去。

就在我拐进她住的那条巷子时,天,毫无征兆地黑了。

“哗啦”一声,整座城市像是被拉下了电闸,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路灯、店铺的招牌、居民楼的窗口,全都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

全城大停电。

自行车在黑暗中歪了一下,我赶紧刹住车。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和咒骂声。1992年的夏天,停电是家常便饭,但这么彻底、这么突然的,还是少见。

我心里一紧,林晓还在等我。这下,不只是楼道黑了,是整条路都黑了。

第2章 黑暗中的请求

我推着车,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林晓。她正站在单位门口的老槐树下,身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停电了。”我说,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听着有点大。

“嗯,我看到了。”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陈实,这下更得麻烦你了。”

“没事,应该的。”

我让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推着车慢慢走。没有了路灯,城市的轮廓变得模糊,只有远处偶尔划过的车灯,像流星一样短暂地照亮一小片区域。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车轮压过石子路的咯吱声,还有我们俩的呼吸声。

她住的地方不远,是市中心一片老旧的苏式筒子楼。这种楼我熟,我跟王静分的婚房也是这种结构,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单间。

走到巷子口,我把车锁好。巷子里更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家在四楼。”林晓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我“嗯”了一声,走在前面,凭借着记忆摸索着楼梯的入口。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各家各户传出来的饭菜香。脚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我好几次差点绊倒。

“小心点。”我回头叮嘱了一句。

“知道。”她的声音就在我耳后,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

我的后背莫名地有些发僵。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我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柴,划着了一根。微弱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林晓的脸。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是害怕,但又不止是害怕。

火柴很快就燃尽了,黑暗再次将我们吞噬。

“陈实,”她忽然开口,“你觉得……生活刺激一点好,还是平淡一点好?”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也太不合时宜。我愣了一下,扶着冰冷的墙壁,继续往上走。“当然是平淡点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嘛。”这是我,也是我这个年纪大多数人的信条。

她在我身后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的苦涩。

“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真。”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沉默着,一层,两层,三层……终于到了四楼。走廊比楼梯间稍微亮一点,因为尽头的窗户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天光。

我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到了,你快回家吧。”

任务完成,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我感觉有些压抑的地方。

“谢谢你,陈实。”她说道。

“不客气,那我走了。”我转身准备下楼。

就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抓住了。

是林晓。

我浑身一僵,像被电击了一样。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陈实……”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耳语,“别走。”

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血液“嗡”地一下全涌上了头。这是什么意思?张姐的警告,同事们的玩笑,她平时那些若有若无的亲近……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涌入我的脑海。

“林晓,你……你放手,让人看见不好。”我挣扎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变调。

她不但没放,反而抓得更紧了。她向前凑近了一步,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混杂着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怕什么?这么黑,谁看得见?”她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然后,她问出了那句让我记了二十年的话。

“陈实”她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音,“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刺激”这个词,在那个年代,在这样暧昧的环境下,从一个年轻女同事的嘴里说出来,其暗示性不言而喻。我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我能想象到那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背叛,一种冒险,一种足以将我精心规划的、平淡如水的生活彻底颠覆的可能。

我的喉咙发干,心跳得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半是惊慌,一半是某种被压抑许久的、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虚荣和好奇。

我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我想到了王静温柔的脸,想到了我们一起攒钱的存折,想到了那台还没买的电冰箱,想到了我们笔直安稳的未来。

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

“林晓,你喝醉了吗?别开这种玩笑。”我试图用一种温和的方式结束这场尴尬。

“我没开玩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你跟我来。”

她拉着我的手,没有走向走廊中间的任何一扇门,而是把我拽到了走廊的尽头,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门。

那不是她家。那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储藏间。

第3章 蜡烛下的真相

储藏间里比走廊更黑,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旧木头的味道。林晓松开我的手,摸索着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我被彻底关在了一片纯粹的黑暗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想干什么?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乱撞。

“你别怕。”黑暗中,传来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很快,一小簇火光亮起,一根红色的蜡烛被点燃了。

摇曳的烛光下,我看清了她的脸。没有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丝暧昧和挑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苍白和疲惫。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她把蜡烛放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然后转身,面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实,对不起,刚刚在楼道里那么说,是吓唬你的。”

我彻底懵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吓唬我?为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沓信纸,递给我。

“你看看这个。”

我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信纸上的内容。那不是信,更像是恐吓信。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充满了污言秽语和威胁,内容大致是让她弟弟林辉立刻还钱,否则就要让他断手断脚,还要来她单位闹事,让她身败名裂。

信的末尾,是一个血红色的手印。

我看得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是……怎么回事?你弟弟他……”

“他,输了很多钱。”林晓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那些人找上门了,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报警啊!”我脱口而出。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这是赌债,警察管不了那么细。而且……而且我弟被他们扣着,我不敢报警,怕他们撕票。”

“那……那你找我……我能帮你什么?”我看着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晓抬起头,烛光在她的眼眸里跳动,映出两簇绝望的火苗。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陈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靠得住的人。单位里那么多人,我只能想到你,也只敢信你。”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想……跟你借钱。”

“借多少?”我心里一沉。

“五千。”

“五……五千?!”我失声叫了出来。

五千块!在1992年,那是一个什么概念?我这个助理研究员,一个月的工资加所有补贴,才一百二十块。王静在棉纺厂,一个月不到一百块。我们俩不吃不喝,要攒两年多,才能攒下这笔钱。

这五千块,正是我和王静准备用来结婚的全部家当。我们计划着用这笔钱,把单位分的筒子楼简单装修一下,买一张新床,一个大衣柜,还有那台梦寐以求的电冰箱。

这笔钱,是我对王静的承诺,是我们那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未来的基石。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彻底乱了。

“林晓,我……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几乎是本能地拒绝。这不是撒谎,对于即将结婚的我来说,这笔钱根本不属于我一个人。

“你有!”她急切地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我打听过了,你和你对象为了结婚,一直在攒钱,肯定有这么多的。陈实,你听我说,这笔钱是救命钱!我弟弟他……他真的会被打死的!”

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给你写借条,我发誓,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可以用我后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陈实,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我们家一命吧!”

她说着,竟然“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她的胳膊很细,还在不停地发抖。

我扶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储藏间里,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她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原来,这才是她所谓的“刺激”。

这刺激,不是荷尔蒙的冲动,而是一场用一个普通人的全部身家去赌另一个人未来的豪赌。这刺激,是一份足以压垮一个年轻人的沉重请托,是一次对人性的终极考验。

它比我想象中任何一种“刺激”,都更加惊心动魄,也更加让人难以抉择。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再也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巧笑倩兮、带着茉莉花香的上海姑娘。她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姐姐。

我的心乱如麻。一边是王静温柔的笑脸和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一边是林晓绝望的泪水和一条可能被毁掉的人命。

我该怎么办?

我平淡无奇的人生,第一次被推到了一个如此艰难的十字路口。

第4章 一夜白头与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楼的。

记忆里,我好像是拒绝了。我说这笔钱是我和王静的结婚钱,我不能一个人做主。我说我得回去跟王静商量。

林晓没有再纠缠,她只是靠在墙上,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冲下了楼。

外面的空气依旧闷热,停电还在继续。我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林晓的哭声和那句“救我们家一命”。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了。我摸黑进了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一边是天使,一边是魔鬼,在我脑子里打了一整夜的架。

天使说:陈实,那是你和王静的血汗钱,是你们未来的保障,你怎么能拿去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万一她还不了呢?万一这是个骗局呢?你拿什么跟王静交代?

魔鬼说:陈实,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可能就这么没了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人没了呢?你后半辈子能心安吗?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做人,得凭良心。

我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他没什么文化,但总跟我说一句话:“儿子,咱家不求大富大贵,但做人做事,要对得起‘人’这个字。”

我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王静期待的眼神,一会儿是林晓绝望的脸。手心里的汗出了一遍又一遍,把床单都浸湿了一小块。

天快亮的时候,电来了。灯泡“啪”地一下亮起,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的脸,眼眶深陷,布满血丝,像是老了十岁。

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会毁掉我爱情,甚至是我整个人生的决定。

那天早上,我没有去单位,而是直接去了银行。我把我跟王静联名的那个存折取了出来,那是我们两年多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五千零八十二块四毛。

柜员是个认识的大姐,她看到我一次性把钱全取出来,惊讶地问:“小陈,取这么多钱干嘛?要买什么大件啊?”

我含糊地笑了笑:“有点急用。”

我把钱取出来,数了五千块,用报纸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揣在怀里。剩下的八十多块,我塞回了口袋。

然后,我骑着车,去了林晓家。

我没有上楼,就在楼下等。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下来,也不知道她弟弟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心里七上八下。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我看到了林晓。她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桃子,失魂落魄地从楼道里走出来。

看到我,她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我没有多说废话,走上前,把怀里那包用报纸包着的钱塞到她手里。

“这里是五千块,你拿去救急。”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晓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缓缓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

“你什么都别说。”我打断了她,“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这是我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你给我写张借条。不是我不信你,是这笔钱对我太重要了。写了借条,对我,对你,都是个约束,也是个交代。”

我这么做,一半是出于理智,另一半,是想给她保留最后的尊严。这不是施舍,是借贷。

林晓的眼泪“刷”地一下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不是绝望的泪,而是混杂着感激、震惊和愧疚的泪。她接过纸笔,蹲在地上,以膝盖为桌,颤抖着写下了一张借条。

“借到陈实同志人民币伍仟元整,立此为据。借款人:林晓。”

她写完,把借条递给我,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无比郑重的眼神看着我。

“陈实,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林晓记一辈子。这笔钱,我砸锅卖铁,也一定会还给你。”

我把借条折好,小心地放进口袋,感觉那张薄薄的纸有千斤重。

“快去吧,救人要紧。”我催促她,“还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单位的同事。”

“我懂。”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我说:“陈实,离开这里。带着你弟弟,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她和她弟弟最好的安排。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抱着那包钱,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她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该怎么跟王静解释,我们为之奋斗了两年的未来,被我在一个早上,清零了。

第5章 一个谎言与一碗面

那天晚上,我去棉纺厂接王静。

一路上,我心事重重,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该怎么说?说我把我们的结婚钱,借给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同事?说我为了救她那个素未谋面的赌鬼弟弟,堵上了我们俩的幸福?

王静那么善良,那么通情达理,但她也是个普通女孩。她会理解吗?她会原谅我这种自作主张的“善良”吗?

我不敢赌。

到了王静家,她妈妈已经做好了饭。饭桌上,王静兴致勃勃地跟我聊着她今天在百货大楼看到的双开门衣柜,说等我们钱再攒多一点,就去买那个。

“那个衣柜可漂亮了,里面还有一面大镜子呢!”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我手里的筷子有千斤重,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你怎么了,陈实?不舒服吗?看你脸色不太好。”王静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心里一慌,赶紧扒了两口饭:“没,没什么,就是今天有点累。”

那一刻,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一个懦弱的、可耻的,但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念头。

我决定撒谎。

吃完饭,在送王静回家的路上,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小静,”我清了清嗓子,“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她笑着看我。

“就是……我们那个钱,”我艰难地开口,“我……我一个发小,最近在南方做生意,有个特别好的机会,稳赚不赔。我就……我就把钱先投进去了。估计……估计半年就能翻一倍。”

我说完这段话,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的脸在发烫,心虚得厉害。这是我第一次对王静撒谎,而且是一个如此重大的谎言。

王静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停下脚步,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

“五千块……都投进去了?”

“嗯。”我硬着头皮点头。

“陈实,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她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责备。

“我……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我搜肠刮肚地找着借口,“我想着,等钱赚回来了,我们不止能买冰箱,还能买台彩电呢!”

王静沉默了。她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我站在她身边,心里忐忑不安,感觉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陈实,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我不要什么彩电,我也不图什么惊喜。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能坦诚,什么事都有商有量。那毕竟是我们俩的钱,是我们俩的未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大吵大闹,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对不起,小静,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我拉住她的手,满心愧疚。

她反手握住我的手,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包容。

“算了,投了就投了吧。你那个发小靠谱就行。大不了,我们晚点结婚,东西慢慢添置。”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却压了上来。那是谎言的重量,是愧疚的重量。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对王静好,加倍地好,来弥补我此刻的亏欠。

第二天,我去单位上班,林晓的座位是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走了?

张姐凑过来说:“哎,小陈,听说了吗?那个小林,今天一早就来办了离职手续,说是家里有急事,要回上海了。走得那叫一个匆忙,招呼都没跟大伙儿打一个。”

办公室里的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她突然离开的原因。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心里五味杂陈。

她真的走了。带着我的五千块钱,带着我们所有的希望,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的生活轨迹,因为这个谎言,偏离了原先笔直的轨道。

我和王静的婚期,因为“投资失败”(我后来找了个借口说发小的生意赔了),推迟了整整一年。那一年里,我们省吃俭用,重新攒钱。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冰箱,也没有大衣柜。新婚之夜,王静看着我们家徒四壁的婚房,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抱着我,轻声说:“陈实,没关系,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我抱着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天晚上,她给我下了一碗面,面里卧着两个荷包蛋。她说:“快吃吧,吃了面,咱们的日子就长长久久。”

我吃着那碗面,心里暗暗发誓,这个谎言,我要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能让王静知道。

第6章 二十年的刺与一封信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厉害的稀释剂。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我和王静的日子,就像她当初说的那样,真的越过越好了。我从助理研究员,熬成了所里的副总工。我们从筒子楼,搬进了三室一厅的商品房。我们的儿子也长大了,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生活平淡而安稳,就像一杯温开水。

林晓这个名字,连同那个闷热的停电夜,以及那笔消失的五千块钱,被我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它像一根早已长进肉里的刺,平时感觉不到,但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

那是我对王静唯一的亏欠。

有时候,我会想,林晓后来怎么样了?她还钱了吗?当然没有。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我不知道。

我甚至有些庆幸她没有再出现。因为她的出现,就意味着我必须向王静坦白那个埋藏了二十年的谎言。我不敢想象王静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那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而陌生,寄信地址是深圳。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长信,和一张泛黄的汇款单存根。

看到落款“林晓”两个字时,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我躲进书房,关上门,展开了那封信。

“陈实:

展信安。

请原谅我时隔二十年才给你写这封信。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记得1992年那个停电的夜晚。

二十年了,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忘记过你塞到我手里的那五千块钱。那不是一笔钱,那是我们全家的救命稻草,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刺激’的东西。

当年,我拿着你给的钱,把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从里赎了出来。然后,我听了你的话,带着他连夜登上了南下的火车,来到了深圳。

初到深圳的日子很难,我们住过工地,睡过天桥。我弟弟,也许是经历了那次生死考验,真的脱胎换骨了。他不再,跟着一个装修队从最苦的力工干起。我则是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打工。

我们省吃俭用,一点点攒钱。后来,我们用攒下的钱,加上我弟弟学到的手艺,开了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赶上了好时候,公司越做越大。现在,我们有车有房,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我弟弟也早已成家立业,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这些年,我一直想联系你,想把钱还给你。但我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面对你的家人。我怕我的出现,会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这个念头,就这么一年年地拖了下来。

直到上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去了我们以前的单位,早已物是人非。我辗转打听,才要到了你的地址。

陈实,当年的五千块,对你意味着什么,我心里清楚。那不仅仅是钱,是你和嫂子的未来。这份恩情,重逾泰山。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信里附上了一张汇款单存根,我往你的工资卡里汇了二十万。我知道,这无法弥补我迟到了二十年的愧疚,也无法衡量你当年的善良。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另外,请代我向嫂子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她和你多等了一年。如果可以,真想当面向她赔罪。

最后,还是想说一句,陈实,谢谢你。谢谢你当年的善良和信任,是你,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祝你和家人,一切安好。

林晓”

信不干了,我的眼泪已经滴在了信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二十年了。

那根扎在我心里的刺,终于在这一刻被拔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加汹涌的、对王静的愧疚。

我拿着信,走出书房。王静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走到她面前,把信递给了她。

“小静,有件事,我骗了你二十年。”

第7章 阳光下的坦白

王静接过信,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她逐字逐句地读着,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恍然,最后归于平静。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站在她面前,像个等待宣判的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准备好了迎接她任何的反应,无论是愤怒的指责,还是失望的泪水。

然而,她只是把信纸轻轻地折好,放在茶几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感慨,却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

“所以,当年根本没有什么发小投资,对不对?”她轻声问道。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小静,我……”

她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小区的花园。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她背对着我,声音很轻。

我愣住了:“你……猜到了?”

“嗯。”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陈实,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老实、本分,甚至有点木讷,根本不是那种会拿全部家当去做投机生意的人。你说你发小投资失败,血本无归,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是不信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我追问道。

“我问了,你会说实话吗?”她反问我,然后摇了摇头,“我了解你。你不想说的事,我怎么逼你都没用。你心里藏着事,我看出来了。那段时间,你晚上总说梦话,翻来覆去的,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我猜,你肯定是拿钱去办了什么你认为‘对’,但又怕我不同意的大事。”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抚平我衬衫上的褶皱,就像过去二十年里她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我当时想,不管你做了什么,钱没了就没了,只要你这个人还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强。日子是我们俩一起过的,坎儿,也该我们俩一起迈。”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这个傻瓜。我以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守护了这个家二十年。到头来,真正守护着这个家的,是王静的宽容和智慧。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选择不揭穿,选择用她的温柔,给我这个懦弱的男人,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小静,我……”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哭鼻子。”她帮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自己眼圈却也红了,“都过去了。说实话,我挺为你骄傲的。”

“骄傲?”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她点点头,眼神里是真正的欣赏,“在那个时候,能拿出全部家当去帮一个同事,救一条人命。陈实,你比我想象中要勇敢。你做了件对得起良心的大好事。虽然傻了点,但……我没嫁错人。”

她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二十万,得分我一半。这可是我当年推迟婚礼的精神损失费。”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我欠了她二十年。

窗外的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个曾经压在我心头二十年的秘密,终于在阳光下烟消云散。

第8章 最好的“刺激”

几天后,我按照林晓信里留下的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一个成熟而沉稳的女声:“喂,您好。”

“你好,请问是林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试探:“……是,陈实?”

“是我。”

我们俩都笑了,笑声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感慨和释然。

我们聊了很多,聊了这二十年的变化,聊了各自的家庭和工作。她反复地向我道谢,也向王静道歉。

我告诉她,王静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并且一点也没有怪她。

“你嫂子,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陈实,你真有福气。”她在电话那头感慨道。

挂电话前,我跟她说:“林晓,那二十万太多了。当年的五千块,算上通货膨胀,也远没有这么多。你把多余的钱拿回去吧。”

她在那头笑了:“陈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笔钱,你必须收下。它不是简单的还款,它是我这二十年来,心里的一份踏实。你收下了,我才能真正地睡个安稳觉。就当是……对我当年那个‘刺激’的提议,付的利息吧。”

我们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我握着电话,心里一片澄明。

那个周末,我用林晓汇来的钱,给王静买了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金项链,又给自己换了一台新的智能手机,剩下的钱,我们存了起来,准备给儿子将来结婚用。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不一样了。

我和王静之间,再也没有了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我们变得比以前更亲密,更坦诚。那个曾经的谎言,在被揭开后,非但没有摧毁我们的信任,反而像一块试金石,验证了我们二十年婚姻的坚固。

有时候,王静会拿当年的事开我玩笑。

“哎,老陈,讲讲呗,当年那个漆黑的楼道里,林晓拉着你说‘要不要来点刺激的’,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小鹿乱撞了?”

我老脸一红,嘴硬道:“胡说八道!我当时心里想的都是你!”

我们会为此笑作一团。

如今,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回首半生,平淡如水,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传奇。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最“刺激”的一件事,就是在1992年的那个停电夜,选择相信一个几乎走投无路的姑娘,用自己全部的未来,去赌一份人性的善良。

我很庆幸,我赌赢了。

那五千块钱,换来的不仅仅是林晓姐弟的新生,也换来了我后半生的心安理得,更让我收获了王静那份深沉而包容的爱。

或许,人生中真正的“刺激”,从来都不是那些脱离轨道的冒险和放纵。

它可能,就是在某个平凡的瞬间,你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然后你听从了内心的声音,选择去做一个善良、正直,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

这个选择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最惊心动魄的冒险。

而它带来的长久回甘,才是生活给予我们的、最好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