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阳二中:七年之痒,一生念想

发布时间:2025-09-13 18:33  浏览量:13

耒阳二中:七年之痒,一生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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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是古都耒阳历史悠久、人才辈出的著名学府。耒阳学子无不以能进二中学习而为荣,说她是耒阳的黄埔军校一点也不为过。

我与二中的缘分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我从乡下进城,在父亲身边读书,由于我那时还是农村户口,无法在城区的学校读书,只得去了二中旁边的金南小学。那时候的金南小学还只算城郊学校,算不上城区学校。因此,许多农村孩子进城插班都会选择金南小学。

我去金南小学插班还是找了关系的。母亲娘家的一个族侄媳妇在金南小学教书,有了她的帮忙,事情自然也就成了。开学第一天,这位我应该叫表嫂的黄老师就叫了二中附近金南二十一队的一个姓陈的同学带我去学校。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形。陈同学带着我穿过二中校园,我见到水龙边还有学生在洗漱,还有学生拿着碗筷去食堂吃饭。高大的杨树上挂着一口大铜钟。我特意抬头看了,第一感觉就是那口铜钟特别大,和我在乡下读书那所学校的那个小卡咪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只是我压根没有想到,以后的日子我会在这口铜钟声声敲响声中度过七年时光,并且这交织着爱与恨、笑与泪的七年时光竟成了我一生的念想。

三年后,我毫无悬念地进了二中。还记得那个秋阳灿烂的早上,我们早早来到学校,参加学校的开学典礼。照例是朱校长讲话,正统、严肃,又能听出少许温和,更多的是自豪,在二中读书的这七年,朱校长给我的印象就是每学期开学典礼的讲话。虽然,偶尔在校园里会遇到他,但是我是不敢也没有资格去和他说上一句话的。

只是有那么一回,应该是一九八九年,我记得是深秋时节,二中为筹建文学社,朱校长亲自带队去衡南二中学习取经。那时候衡南二中在这方面很牛。印象中我们在车江边下了车,步行一两里路,然后坐渡船去了衡南二中的。一路上朱校长一改往日严肃古板的形象,兴致勃勃地和同学聊天、开玩笑。期间有一个同学过河时不小心踏入了车江里,一只鞋子也被打湿了,朱校长还打趣人家,说是不是想带一点湘江水回去作记念。

回来后,二中即组建了鹿峰文学社。第一任社长周彦平是我金南小学的学长,第二任社长徐望仁后来创办了耒阳城市论坛传媒,徐总于今已是我多年的文友,我们还经常在他城市论坛的办公室里交流文学。

顺便说一下,这帮爱好文学的学生后来出了不少风云人物,那个笔名叫古竹的胡小良同学,在校时征文比赛就屡屡获大奖,后来也成了是著名的媒体人;还有周彦平、谢晓嶶、曹先珂、杨会飞等等,那时候经常在校刊上读到他们的文章,是我们羡慕、敬佩的对象。

N年后,朱校长仙逝,老学长郭副市长在他的祭文里表彰朱校长为耒阳教育事业作出的贡献,盛赞他是一位工作狂,这应该是很客观的评价。

开学典礼的重要人物是朱校长,而每周一的周会主角自然是年级主任,尽管我初高中都在二中就读,而且读了七年,我高中的时候休学了一年,这就是我文章标题里为什么会有“七年之痒”的字样。但我忘了高中时年级主任是谁。我读初中的那一届,二中的初中部只有四个班,从109班到112班。我在111班,班主任是余治礼老师,年级主任是段人如老师。在我的印象中,段主任不苟言笑,是很严肃、严厉的,说实话,我们是很害怕他的。我应该不算调皮的学生,读书这么多年,鲜有被老师抓的时候,但段主任抓我那一回却让我终生难忘。

那是初三上学期,在二中这个大环境中摸爬滚打两年了,又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不再是老师眼中那个循规导矩的乖孩子了,还有一种原因,也许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进入了叛逆期。

那天早上下着绵绵秋雨,我嫌带雨伞麻烦,冒雨骑着父亲单位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去学校,没想到半道雨越下越大,我被彻底浇透了。后排的一个男生在一个劲的拍手叫道:“落汤鸡!落汤鸡!”我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全班同学都惊呆了,包括那个挨打的同学。那个同学比我高大许多,压根没有想到我敢先动手打他。那天是语文老师梁仕英老师的早读,我语文成绩很好,算是梁老师的得意门生。只是后来我这个弟子不争气,真是有辱师门。梁老师也压根没有想到我会在她的课堂动手打人。

不过,那时候梁老师很年轻,爱打扮,在我们眼里是“妖”的角色。忘了告诉你们了,那时候有好事者给我本年级的四位师长贴了四个标签:妖魔鬼怪。这个“妖”就是梁仕英老师。也许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梁老师太宠爱我的原因,她并没有严厉的责罚我,只是说了一句:“跟我去办公室。”我把身上那件湿透的外衣脱下来搭在肩上,头一甩,径直往办公室走去。梁老师一直默默地看着我,还略带笑意地说:“呵!还蛮有骑士风度!”

梁老师把我带到年级办公室,交给了年级主任段人如老师,自己仍回班上早读了。这个位段主任在我们眼里当时就是魔一般的存在。呵呵!你猜对了,“妖魔鬼怪”中的“魔”就是段主任。

段主任给我训话的具体内容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过人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后果,如果这件事的后果是你不承受的,你就不要去做。我辩解是同学先污辱我。段主任说,一个人要敢于承担责任,你先动手打人,使事情升级了,就得承担自己的责任。多年后,段主任的话始终在我耳边回响,这使我做事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后果坏到自己无法承受;并且,我从不推卸责任,该我承担的,我一定会坦然接受。

段主任留给我的印象还有两个片段:一是他参加校运动会,被人抓拍,照片中他作势奔跑,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照片底下配文:老当益壮。段主任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应该快六十了吧!却仍报名参加校运会,这显然是在向同学们传递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

另一个片段是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当国歌响起,我们偶尔会看到段主任正在路上行走。这时候,段主任一定会停下脚步,面对国旗方向,肃立行注目礼。说心里话,那一刻,我们心里对这位年级大魔头平添了几分敬意。

年级主任老段给我训完话,这时班主任余治礼老师恰巧到了,于是,段主任把我交给了余老师。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惩罚。要知道,我们的班主任余老师正是那“妖魔鬼怪”中“鬼”的角色。余老师也不苟言笑,四十来岁的年纪,这个年龄段正是学生最畏惧的.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老余。老余打人是很凶的,简直是那种下死手打。多年以后,我也走向了三尺讲台,也动手打过学生,我从心里理解了老余。事实上,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动手打学生,都是迫不得已.教育不是刀切豆腐,一味的赏识教育和一味的惩戒教育都是错误的。

正当我惶恐不安的时候,老余却让我先回家把湿衣服换了,语气出奇的平静。并且,我换了衣服回来,他又叫我先去上课,上完深课也没见他再责罚我。总之,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其实,老余也有很温情的一面。到了初三学期,我们通学生也参加了学校的晚自习,因此,教室了就很吵闹。老余每天晚上都会去教室巡查,但凡他一出现,宛如虎王巡山,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了。

有一天晚自习,我正沉浸在做习题中,那是我上得最认真的一场晚自习,真的是全心投入、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学习中。我突然觉得教室里面出奇的安静,抬头就看到老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像极了我父亲的笑。老余还朝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很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本年级“妖魔鬼怪”四位师长我已经说了三位,剩下那一位我也说说吧。这个“怪”就是贺芳老师。他那时候也很年轻,应该是参加工作不久。他教政治,不知道有没有教过我们一年。贺老师也是那种话语不多,性格内向的人。政治课本身又很枯燥,班上大多数同学很不喜欢他,总感觉他怪怪的。所以不知道他是教了我们一学期还是一学年就没教我们了,并且离开了二中,去了三中。

贺芳老师真没给我留下太多印象。只记得他第一次给我们上课,介绍自己,说要用自己这个姓“贺”来祝贺我们。还有一次,贺老师在我们班上课,这已经是上午的第四节课了。快要下课了,隔壁班上不知上什么课,提前下课,一大帮人敲着饭盆叮叮当当从教室外走过。贺老师见状,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中国的教育真的失败了!”

不过,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贺老师的消息。他去三中后反而成了优秀教师,成了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电视台还对他进行了专题采访,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我在二中的这三年初中时光还有几位印象深刻的老师。教地理的李自成老师,随手就可以在黑板上画一个标准的中国地图;历史老师江方敏,每次总是夹两支粉笔来上课,书都不用打开,教材内容在他心里已经滚瓜烂熟;物理老师李军生风趣幽默,很快就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刚参加工作的政治老师蒋劲松,多年后还能在第一时间叫出我们的名字,他说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印象特别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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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文章的标题说“七年之痒”,是因为我初中在二中读了三年,高中读了四年。到了初三,我的学习成绩已经算不上好了,在班上勉强能排到中等偏上。应该承认,我不是那种特别努力的孩子,而且我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缺乏恒心。那时候,特别优秀的学生有相当一部分会选择读中专,因为读完中专就能分配工作,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很大的诱惑。

成绩稍次一等还可以考中技,中技同样可以分工,只不过是工人身份。我就报考了中技,当然也参加了中考。一个暑假我都在等录取通知书,等得我心焦的时候我暗暗下定了决心,哪张录取通知书先到我就上哪个学校。可是命运偏偏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中技和重高的录取通知书恰巧同一天到达。我通过抓阄的方式选择了读重高。

当然,我造择去耒阳二中读高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班大部同学都还在二中读高中。我先前一天去学校看了分班榜单,发现班上我心仪的那个女生恰巧又和我分到同一个班。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读高中。

应该承认年少的时候,都不懂爱情,懵懵懂懂之间有了一些甜蜜的感觉,也在悄无声息间过去了;等到了长大了,懂得了如何去爱,去珍惜,却发现,原来最美好的感觉,就在那一份懵懵懂懂之间。

那个女生从初一就和我同桌,整整三年,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长大,并感受彼此的变化。女生渐渐地褪去青涩,变得矜持优雅;而我也越来越深沉。

有那么一次,我俩为一个问题争执。于是,我提出谁输了谁请看电影。显然,这是我的圈套,因为无论谁输谁赢,结果都是我想要的——我们将一起看电影。这样的赌局出乎她的意料,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结果是她输了。许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没输,那本来就是音译,其实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那晩上电影看了什么我早忘了,可那晚上她的样子却宛如晨曦微光,成了我青春岁月里最温柔的篇章,更是我生命中刻骨铭心的劫。

记得那时候还流行齐秦的歌,我很喜欢那种忧伤的气质,经常唱着齐秦写给王祖贤的《大约在冬季》。没想到,唱着唱着,还真的把自己唱成了歌曲中的主人公。

这一年冬天,她真的离开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而且基本上不太可能再回耒阳,即便能回来,那也难有一两回的。

我去了火车站送她。清冬,空气中夹杂凛烈的寒气。

我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浅浅一笑:“大约会是在冬季!”

不久,我也因身体原因休学在家一年,再回到学校已是第二年秋天。秋风凉,秋草黄,我仰面躺在学校大操场的草坪上,头顶上是那瓦蓝瓦蓝的天空,我生平从未见过这样高而蓝的天空。病期的这一年时光,我开始思索人生。我认为人的一生充满变数,命运是一个很玄幻的东西。大操场的另一边,有人张开双臂不断地在旋转,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人,据说是这个人发功使他转圈的。发功的这个人就是曾经教过我英语的资利生老师,并且他的爱人谢兰老师也教过我们的英语,在我们眼中,他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模范夫妻。可谁能想到,后来事情发生了很大变故,二人离婚,谢兰老师意外死亡。真令人唏嘘不已!

我原本是在H123班,班主任是贺才田老师。贺老师是一位优秀的数学老师,在我们眼中是无所不能的解题机器。巧得很,我休学一年后在H128班读高二,班主任又是我初中的物理老师李军生老师,更巧的是后来文理科分班,我到H129班读文科班,班主任竟然又是贺才田老师。由于他太优秀了,学校破格又让他带高三毕业班。贺老师后来调到了衡阳教科所工作,有一次他到师大附中耒阳分校指导工作。那时,我正在师大附中耒阳分校做宣传部主任。尽管我们多年未见,但彼此仍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读高中时我仍然是语文成精很好,每次考试分数都会在一百分以上,最好成绩拿过116分。这期间好几个语文老师教过我,但我能记起他们的事情真的不多。钟光华老师表扬我有一篇小作写得好,他不知道的是那是我一个晚上赶岀来一学期的小作任务,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我写了八篇小作文,而且还有一篇获得了钟老师的好评。

李歆老师批我填的一首词格律不对,我后来对填词略懂了一点后查了一下,确实不对。但当时我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能填词很了不起。

有关倪介江老师的记忆稍微多一稍。据说他当时是很牛的语文老师,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许多文章。他还在课堂上朗诵了他的文章《白色鸟》,也和我们讲了自己以前在乡下做农民,一个人可以扛起整个打禾机。倪介江老师既然是知名作家,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在对我们写作指导方面自然有独特的地方,可惜我领会的不多。

只记得有一次参加市里的征文比赛,我写的作文题目是《变色龙》,被他改成了《孙擂鼓的故事》,倪头江同学的作文题目原本是《灌区护渠人》,倪老师改成了《德山伯的故事》。我当时和倪同学说了:“看来倪老师很喜欢用故事作题目。”我们的作文后来获奖了没,我记不清了,可能获了小奖,但可以肯定没有获大奖。

有一次,讲《天山景物记》,讲到作者简介:碧野,房朝阳。倪介江老师还颇为得意地讲了一件自己的趣事。他以前的学生有一次想为难这位学生心目中的大作家,出了一个上联:塔内点灯,个个孔明诸角(葛)亮。倪介江老师说自己苦思冥想一个多礼拜,最后对出了:春回大地,处处碧野房朝阳。学生大为佩服,倪老师也很是得意。我们当时觉得是好句,把倪老师视为天人。

有本事的人往往也很有脾气。有一次上作文课,倪老师给我们讲新闻写作,他朗读了一个同学的作文,那个同学是写校运会的新闻稿,写的是一个同学刚参加完比赛,另一个同学给他递上了一杯水,体现了同学之间的关怀和友谊。这时,我们班一个同学站起来,名字我忘了,只记得他的绰号叫副哥。副哥说,文章写的不真实,没有这回事。倪老师说:我们今天学习新闻写作的技巧,不讨论文章的真实与否。奈何副哥是个犟脾气,硬坚持真实才是新闻的生命力,其他的都是扯蛋。倪老师火了,当即就罢课了,走到走廊上生闷气去了。教室里炸开了锅,同学们议论纷纷。有些说倪老师对,也有站在副哥这一边的。

后来,还是班长三番四次去请,副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倪老师才继续给我们上课。

说实话,这件事我是站在副哥这一边的,并且很是佩服副哥的勇气。多年以后,我偶遇副哥,我们还提起了此事,我们都还坚持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二中之所以能成为二中,固然和她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二中师生独立的思想。

今天,我写这篇文章没有批判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我是在写我在二中学习的那七年时光,我是在回忆往事,而非编造故事。

写这篇文章的不久前,我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朋友介绍了一个叫朱彬的牧师给我认识。朱牧师和我年龄相当,闲谈时他说自己高中时在二中读书,我忙问他是哪一届的,没想到他果然和我是同一届的,他是H125班的,我是H123班。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我和朱彬聊起了往事,共同回忆起了许多人和事,俩人不胜唏嘘。青黛未染千秋雪,君心长似少年时。这一刻,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年代。

后记

算起来我离开二中已经超过了三十年了,然而,我还时常记起了我在二中的那些时光,在我还不算太漫长的人生中,我反反复复在作同一个梦,梦中我又回到了二中,我又见到了那个我心仪的女生;梦中我又在紧张地备战高考,醒来时我惆怅不已。我知道我在二中生活的这七年的时光,俨然成了我一生的念想。

最后,我想用我在初三毕业时送给某个人的几句诗来作结此文吧!

我知道我是沉重的失望

紫黑色的灵魂把信念托起

但愿你是呼号中的热风

为我浴血的歌声作周年的祭典

2025年8月西门望雪于纸都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