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城旧事（305）：人生的悲凉

下大雪了，这一次是正常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温度也下降了不少，虽然打开了空调热风，可办公室里还是让人感觉到一阵阵地寒冷。

戴春风很满意，田城一高原本规划的一、二、三期工程先后开工了；一初中的扩建工程已经准备到位，不出正月就能开建了；而全县的中心中小学改扩建工程也基本规划到位，过了年，逐个开工建设，是有把握的了。不过，此时的戴春风却有了几分退缩之意，她笑对王水德说：“王督学，看来我一开始是有些贪心不足了，恨不得把所有有关文化教育事业的工作都拦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几个工地一开始建设，我便想，什么千跌河景区工程，老城改造工程，薛慧、韩子凤、常虹、仰红、薛敏，谁爱干谁干去吧，反正我是不再争抢了。等把田城县教育基础设施建好了，把几个示范中小学抓出成效了，我啊，就回中州市享……”

戴春风说着，说着，便又停了下来，骂了一句：“享个屁，家都没有了，哪儿还有什么福啊。裸官，裸官，老百姓骂我们是裸官，说我们这号货贪污的钱都给家人、儿女了，可人家不要啊。”戴春风说着说着，早已动情了，她看了王水德一眼，问：“水德，我们要钱，有什么意思啊？你啊，还年轻，无论是和文娟、还是雪飞结合，还能再生孩子，姐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嘿，听弟妹那意思，复婚，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啊，算什么吗？”

王水德内心里不愿意想这些事，可戴春风还是说了出来，他不无感伤地摇了摇头，说：“有时候真想回老家去，把自己藏起来，可那里比这里也强不了什么啊。或许我们本不该来这个世界，或许我们是被上帝判刑到这个世界来的，我们是关在这个世界大监狱里死缓犯人，等待着最后的枪响。”

戴春风听着王水德的话，沉默了。就在两个人沉闷不语之时，冷月秋过来了，她现在负责工程建设这一块，在戴春风、王水德的关照下，工作干得顺风顺水的，几个建筑队的老板围绕着她团团转，且不要给说给她送礼与否，冷月秋极大的虚荣心是确实得到满足了，尤其是保安公司的老板李威，见了冷月秋的面还装模作样地要下跪，每每让冷月秋大笑不止。

“过年了，过年了，二位领导，我可是要当一回娇闺女，不怕爹娘逼婚，回家过年去了。二位无家可归的光棍领导，给，为你们安排好了，落子岭宾馆，大单间，包餐饮，呵呵。二位老同志，至于那个，商量着解决，商量着解决。”冷月秋一边给他们发着房卡，一边调笑着他们两个。给王水德发房卡时，右手食指还轻轻地勾了王水德的手心一下，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商量，解决！”

戴春风接过房卡，没有接冷月秋的话，王水德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冷月秋见他们一脸严肃的样子，又说了两句拜年式的话，也走了。王水德叹了口气，说：“醉美，醉美，戴主任，要不要出去喝二两？”

戴春风没有说话，拿起了放在衣架上的羽绒服，王水德笑了笑，尴尬地说了句：“假让客碰上了热沾皮，本来想找李威他们几个家伙来个一醉方休的，没想到……”

戴春风已经穿好了羽绒服，又围上了条纯白色的毛巾，说：“姐今天陪你来个一醉方休。”说着，头也不回地便下了楼。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街上几乎没有了什么人影儿，昏暗的灯光却早早地亮了起来，为洁白的雪光染上了几分诡异的颜色。走在咯吱作响雪地里的王水德尴尬地笑了起来，说：“姐，小饭店全关门了，我们……”

王水德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呆在了雪地里，戴春风顺着王水德的目光看了过来，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装着几个热包子和一杯热粥，急匆匆地往田城县中医院大门口走去，那孩子就是小司马，难道景小莉病了？

就在这时，薛聪和张猛两个家伙从中医院出来了，看了向他们低头哈腰的小司马一眼，并没有说话，便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已经看见了王水德在看他们了，而小司马也早已走进了医院大门。

“薛聪，怎么回事？”王水德没有和薛聪打招呼，着急地问了一句。

薛聪嬉皮笑脸地回答说：“还能怎么回事，他和死刑犯老乔打架，人家一铁疙瘩把他的腿砸折了，班房医务室治不了，只好转到这里治疗了。老乔，一个铁定的死刑犯，还怕加刑？更不会赔他医药费。我们没有办法，只好通知他的家属来了，嘿，他老婆已经和他离婚了，人家不管。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把自己的学费都给他爹垫付了医药费，没办法啊，没办法啊。”

张猛苦笑一声，说：“司马格这些日子有些反常，一股孤独求死的架势，别人不找他的事，他倒是找起别人的事儿来了。他和老乔打架之事，是他先开口骂了人家老乔，又是他先动的手，监控照得真切，恐怕还要给他加刑呢，更不要说老乔赔他医疗费了。”

王水德叹了一口气，对薛聪说：“明天，我给你转些钱，给他交医疗费吧，孩子，不应该承担这种痛苦。”

一句话，说的戴春风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雪地里起了风，卷起几溜儿雪粒来，翻转着，如同一条条银蛇。 #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