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相克祖坟大忌,火土相冲谁最险?这类人用三法转祸为福?

发布时间:2025-08-12 21:01  浏览量:1

暮春的雨,缠缠绵绵下了三天,像老天爷哭不完的泪。东方赐跪在祠堂冰凉的青砖上,膝盖早已麻木,渗出细密的红痕。供桌上的族谱裂了道细缝,像道陈年的伤疤,纸页间夹着的干菊是去年清明留下的,一碰就碎成了渣,混着灰尘飘落在地。

“三日前,你二哥在采石场被落石砸断了腿。” 三叔公的拐杖笃笃敲着地面,铜箍头在阴暗中泛着冷光,映得他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上月你爹去祖坟添土,回来就咳得直不起腰,如今连下床都难。这档口,你还敢说不信风水?”

香炉里的三炷香斜斜歪着,香灰断在青瓷盘里,积成一小堆,像极了祖坟后坡那道新裂的沟壑。东方赐抬头时,正撞见梁上悬着的先祖画像。画像上的人穿着藏青色官袍,眼神木雕般僵硬,仿佛正透过百年时光,死死盯着院中那棵半边焦黑的老槐树。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如同鬼魅。

东方赐第一次踏上去往祖坟的山路,是在他十六岁生辰那天。天还没亮,窗纸刚泛出鱼肚白,三叔公就掀了他的被窝,带着晨露的寒气瞬间裹住了他单薄的衣衫。

“赶紧起来,再晚就赶不上辰时的阳气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里的拐杖往门框上一磕,震得墙上的蛛网簌簌落灰,几只受惊的蜘蛛顺着丝线慌忙逃窜。东方赐揉着惺忪的睡眼,被三叔公拽着往山坳里走,鞋都没来得及系紧。

草鞋踩在带露的草叶上,湿冷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有无数条小蛇在咬。山路两旁的荆棘勾住了裤脚,划出道道白痕,渗出血珠又被露水冲淡。“你爹就是太犟,总说风水是迷信。” 三叔公的声音混着喘息,惊飞了枝桠间的山雀,它们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山谷里回荡,“可这东方家的根,快被那火土相冲给烧烂了。”

祖坟藏在一片背阴的坡地,周遭的松树却长得歪歪扭扭,树干上布满虫洞,有的地方甚至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在晨光里像凝固的泪。最老的那座坟前,石碑裂了道斜缝,从碑顶一直延伸到碑座,像道狰狞的伤疤。缝里嵌着些赤红的土块,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凝固的血。

“瞧见没?” 三叔公用拐杖戳着碑座,力道大得让整根拐杖都在颤,“十年前修坟时,这里还是黑土,抓一把能攥出水,肥得能养出金疙瘩。如今全变成了这鬼颜色,摸着手心都发烫,像是揣着块烙铁。”

东方赐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红土。土粒粗糙,带着沙砾的质感,攥在掌心竟真有些发烫,像是揣了把晒干的艾草。他忽然想起去年秋收时,自家田垄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红砂岩,当时雇来的老农直咂舌,说这是 “火龙翻身” 的兆头,还劝他爹赶紧请风水先生看看,却被他爹骂了顿封建迷信,说老农是想骗钱。

“你祖父那一辈,就有人说这坟地选得邪乎。” 三叔公坐在一块青石上,从烟袋里抖出烟丝,烟丝是自家种的旱烟,带着股呛人的味,混着潮湿的水汽钻进鼻腔。“背山面水是好格局,可偏偏后山是火成岩,前溪床底下藏着黄土脉。五行里火生土,本是好事,可火太烈,土太燥,就成了相杀,好比干柴遇上烈火,不烧起来才怪。”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映得老人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般。东方赐望着那座裂开的石碑,忽然发现碑顶的螭龙雕刻,龙爪处竟有被火燎过的焦痕,黑黢黢的,像是有人拿烙铁烫过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触感粗糙,和别处的光滑形成鲜明对比,指尖还沾了些黑色的粉末。

“这龙爪,以前是这样吗?” 他抬头问三叔公,声音有些发紧。

老人眯着眼看了半晌,猛地吸了口烟,烟锅里的火星亮得惊人:“不对!前几年我来除草时,这龙爪还是好好的,青石雕琢得栩栩如生。这是…… 这是被火烤的!” 烟锅在石头上磕了磕,火星溅在红土里,竟 “滋” 地一声灭了,冒出一缕青烟。

回到家时,日头已过正午,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东方赐刚跨进院门,就看见母亲正将药渣倒在院角的老槐树下,动作迟缓,像是耗尽了力气。

黑褐色的药渣堆在青石板上,像座小小的坟丘,散发着苦涩的气息,混着雨后的土腥气,闻着让人心里发堵。他蹲下去拨弄了几下,认出里面有当归、黄芪,还有几味清热泻火的药材,都是治肺病的常用药,父亲已经吃了快一个月。

“爹的咳嗽还没好?” 他抬头问,声音有些干涩,喉咙像被药渣堵着。

母亲用围裙擦着手,眼圈有些发红,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药汁,像没擦干净的泪痕。“昨儿夜里又咳血了,请了城里的李大夫来看,说是肝火犯肺。可抓了三服药,一点起色都没有,反倒咳得更厉害了,整夜都睡不安稳。” 她往灶房走的脚步有些踉跄,木簪子松了,一缕头发垂在脸颊旁,沾着些许灰尘。“赐儿,你三叔公说的那些,靠谱吗?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东方赐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堆药渣。阳光穿过槐树叶,在药渣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那些本该深褐的药渣边缘,竟泛着淡淡的赤黄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他忽然想起三叔公说的 “火土相冲”,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泛起一阵寒意。

他捡起一块药渣,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药味,竟还有股淡淡的土腥味,和祖坟那里的红土味道有些相似。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 怎么可能呢?药和土,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许是自己想多了。

夜里,他悄悄溜进父亲的卧房。油灯昏黄,照着父亲蜡黄的脸,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被火烧过似的。父亲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呼哧呼哧的,像个漏风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呻吟。床头柜上的药碗还剩小半碗药汁,他端起来闻了闻,那股土腥味更明显了,像是药汁里掺了红土。

“赐儿?” 父亲忽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球上布满血丝。“别听你三叔公瞎念叨,什么风水命理,都是骗人的。我这病,就是累着了,歇阵子就好,别担心。” 他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背都弓成了虾米,脸憋得通红,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东方赐赶紧放下药碗,扶着父亲躺好,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渍。手帕上的血迹红得刺眼,像坟前的红土。他摸到父亲的手,滚烫得吓人,掌心却干燥起皮,像是久旱的土地,裂开了细密的纹路,渗着血丝。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三叔公说的或许不是空话,有些东西,由不得人不信。

三叔公带来的阴阳先生,姓秦,是个跛脚的老头。据说年轻时在终南山学过艺,能观星象、断风水,后来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伤了腿,就回了老家,在镇上开了家小小的风水馆,生意时好时坏。

秦先生背着个蓝布褡裳,褡裳边角磨得发白,上面绣着个褪色的八卦图,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孩童之手。进门时他没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他摘下斗笠,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只有两鬓留着几缕灰白的头发,用一根红绳扎着,像系着两束枯草。

“东方家的宅子,前高后低,像个倒过来的漏斗。” 他眯着眼打量院子,眼神浑浊却带着股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墙壁。“阳气进得来,阴气压不住,难怪会火盛。你看这屋檐,前檐比后檐高了三寸,雨水都往屋里淌,聚不住气,就像个漏钱的筛子。”

母亲赶紧端上茶,是今年的新茶,还带着清香,用的是家里最好的白瓷杯。秦先生却不接,径直走到那棵半边焦黑的老槐树下。他伸手摸了摸树干,树皮簌簌往下掉渣,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头,像凝固的血。

“这树栽错了地方。” 他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敲在石头上。“槐树属阴,又称鬼树,本该栽在屋后挡煞,你们却栽在院中,还偏偏靠着厨房。厨房属火,火气一冲,可不就成了鬼拍手?夜里刮风时,是不是总听见树叶响得邪乎?”

东方赐想起每到风起时,槐树叶确实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夜里听着格外渗人,像是有人在窗外拍手,有时还夹杂着呜咽声,让人睡不着觉。他跟着秦先生往后院走,看见墙角堆着的柴火,柴火垛旁边竟有个小小的土地龛,龛里的土地爷神像已经被熏得漆黑,看不清面目,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半截香,早已熄灭。

“灶属火,柴属木,木生火,火又烧到土地爷头上。” 秦先生摇着头,连连叹气,嘴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个核桃。“你们这是把五行生生搞成了混战。木助火,火克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本是循环,被你们这么一弄,全乱了套,就像一群打架的泼皮,没个章法。”

他从褡裳里掏出个罗盘,黄铜的盘面,指针是用红铜做的,已经有些氧化,泛着青绿色。放在地上,指针转得飞快,像个调皮的孩子,最后颤巍巍地指向西北方 —— 正是祖坟的方向。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害怕什么,停不下来。

“去坟地看看吧。” 秦先生把罗盘揣回怀里,褡裳带子系得紧紧的,像是怕丢了什么宝贝。“宅子的问题,根儿八成在祖坟上。阴宅不安,阳宅难宁啊,这就像老树根烂了,树干怎么可能茂盛?”

再去祖坟时,秦先生带了把洛阳铲,铲头磨得锃亮,闪着寒光,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还让东方赐准备了个瓦罐,说是装土样用,瓦罐是粗陶的,上面印着简单的花纹,是母亲平时腌咸菜用的。

山路比上次难走,前几天下过雨,泥地里嵌着不少碎石子,稍不留意就会滑倒。秦先生走得很慢,跛脚在泥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像一个个小坑。“慢点走,这山路沾了火气,邪性得很。” 他时不时回头叮嘱,拐杖在地上探着路,敲在石头上发出笃笃的响声,“火煞重的地方,毒虫多,别被咬了。”

到了坟地,秦先生没急着动手,先围着老坟转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叨什么咒语,声音低沉,听不清内容。他时而蹲下看看土,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眉头皱得紧紧的;时而抬头望望天,看云彩的走向,眼神凝重。

“开始吧。” 他终于开口,指着老坟周围的几个方位,像是在划分地盘。“在这几个点打探孔,深三尺六,取土样回来。这深度,正好能探到地脉的气口,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

东方赐和长工轮流上阵,洛阳铲插进土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敲闷鼓。第一铲土是黄褐色的,带着些草根,散发着泥土的腥气。第二铲土颜色深了些,夹杂着碎石,摸起来硌手。打到第五铲时,提上来的土样竟是纯粹的赤红,像被血染过似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这是朱砂土。” 秦先生捏碎土块,放在阳光下看,土粒里竟闪着细碎的光泽,像撒了把碎金子。“按理说这种土聚阳,本是好兆头,能旺子孙,出贵人。可你们看。”

他指向坟后那道沟壑,沟底隐约能看见黑色的岩层,像是被火烧过的木炭,边缘还带着尖锐的棱角。“火成岩遇水成煞,红土吸了煞气,就成了火毒。这土看着红,其实是被火气烧红的,藏着凶性,就像被激怒的野兽,碰不得。”

秦先生蹲下身,从褡裳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红土上。粉末接触红土的瞬间,冒起了丝丝白烟,还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像是烧头发的味道,呛得人直皱眉。东方赐看得目瞪口呆,三叔公却叹了口气,烟袋锅在手里转着圈,眼神里满是无奈。

“我就说当年不该听那个风水先生的,非要把坟建在这向阳坡。” 三叔公的声音里满是懊悔,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很快散在风里。“你祖父偏说这里风水好,能出大官,结果呢?这些年家里就没顺过,先是你大伯早逝,接着你二叔做生意赔了本,现在你爹又这样……”

秦先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掌心沾着红印,像抹了胭脂。“问题不止一处。你们看那坟前的明堂,本该开阔聚气,却被这几年新栽的柏树挡了。柏属阴,又生在火地,这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他指着柏树的根部,那里的土同样泛着红色,树干上还有不少虫蛀的孔洞,洞里爬出几条白色的虫子,一碰到阳光就蜷缩起来,像条小蛇。“火土相冲,最险的是家中属土命的男丁。” 秦先生转头看向东方赐,眼神凝重得像块石头。“你爹是己丑年生,属牛,丑为湿土,却逢烈火炙烤,就像把湿泥扔在火里,不裂才怪,最是凶险。”

秦先生在祠堂里摆了张八仙桌,桌面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带着股檀木的香味,年代久远。上面铺着黄纸,是专门从城隍庙请的,黄得发亮,纸角还盖着庙印,据说有灵性。他蘸着朱砂,在纸上画着繁复的符咒,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蛇在爬。

“要解这火土之劫,需用三法。” 他画完一个八卦,抬起头,额头上渗着细汗,用袖子擦了擦,留下一道红痕。“第一法,移土。” 他指着八卦中的坤位,那里写着个 “土” 字,笔画加粗,透着股力量。“明日午时,取老宅后院的黑土,拌上井水,覆在祖坟的红土上,厚三寸,要铺得匀,不能有缝隙,像给伤口敷药一样,得严实。”

东方赐在一旁记录,用的是父亲的狼毫笔,笔尖饱满,蘸着磨好的墨汁。“黑土属水?” 他忍不住问,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像个墨点。

秦先生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茶水清澈,在白瓷杯里泛着涟漪。“水克火,又能润土。但切记,只能用老宅的土,别处的土带了杂气,反而坏事。老宅的土跟你们家有缘,住了几代人,沾了人气,能通灵气,认主。”

他又画了个符,符上的线条扭曲,像条游走的龙,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圈。“第二法,安镇。去铁匠铺打三个铜葫芦,要空心的,里面装晒干的艾叶和薄荷,这两样都是阴草,能克火气,味道越浓越好。分别埋在坟的左中右三个方位,深一尺二,对应十二地支,能锁住煞气,像给老虎套上枷锁。”

三叔公蹲在一旁,吧嗒着旱烟,烟圈在他眼前散开,像一朵朵小云。“铜属金,金能生水,水生土,这是用金来调和火土?” 他年轻时也读过几本风水书,在镇上的书铺里淘的,略懂些皮毛。

“正是。” 秦先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像是没想到他懂这些。“火能克金,金却能化火为水,这是相生相克的道理,就像水能灭火,火能烧水一样,看怎么用。用铜葫芦,就是借金之力,化火毒为水气,滋养土脉,让火土从相杀变回相生。”

他放下笔,朱砂在笔尖凝成一滴,悬而不落,像颗血珠。“第三法,献祭。需准备三牲,牛、羊、猪各一份,要纯色的,不能有杂色,毛色越亮越好,代表心诚。还有三坛陈年的米酒,至少要埋在地底下五年的,酒越陈,阴气越重,能中和火气。在月圆之夜祭拜,月光属阴,能助一臂之力,像给烈火泼点凉水。”

秦先生顿了顿,看着东方赐,眼神像在掂量什么。“祭拜时要念安土咒,最关键是,得让家里的土命人亲自去。心诚则灵,只有土命人才能跟地脉相通,把诚意传下去。”

东方赐心里一紧,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我爹病成那样,怎么去?他连下床都难,怕是走不到坟地就……”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秦先生放下笔,目光沉沉,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那就只能你代劳。你是庚辰年生,属龙,辰为湿土,能克烈火,是你的贵气。只是你年纪轻,火气盛,怕是镇不住,得穿你爹的旧衣裳去,借他的土气,像借件铠甲穿。”

移土那天,太阳毒得像要把人烤化。天空蓝得发晃,连一丝云都没有,像块被洗过的蓝布。蝉在树上拼命叫着,声嘶力竭,像是在喊救命,听得人心烦意乱。

东方赐带着两个长工,挑着从老宅后院挖来的黑土往祖坟去。黑土湿漉漉的,带着腐叶的气息,装在竹筐里沉甸甸的,压得扁担咯吱作响,在肩膀上勒出红痕,渗出血珠,和汗水混在一起,又疼又痒。山路两旁的野草都蔫头耷脑的,叶子卷成了筒,像被晒坏的纸,几只蚱蜢蹦跳着,翅膀被晒得发脆,一碰到就断了,落在地上挣扎。

到了坟地,热气像蒸笼一样裹着人,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个深色的印记,很快也消失了。他们按照秦先生的吩咐,先把红土表层刮去一寸,露出底下更红的土,像新鲜的血肉,泛着光泽。再将黑土均匀铺开,黑得发亮,和红土形成鲜明对比,像一块黑布盖在伤口上。

东方赐赤着脚踩在新铺的黑土上,冰凉的湿气从脚底往上冒,竟驱散了不少暑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弯着腰,用木耙把土耙平,每一步都踩得踏踏实实,确保没有缝隙,像在铺一块珍贵的地毯。

“东家,你看这土。” 一个长工忽然惊呼,声音里带着颤音,手里的锄头都掉在了地上。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姓王,在东方家做了十几年,从没见过这种怪事。

东方赐转头,看见刚铺好的黑土上,竟渗出些暗红色的水迹,像是血一样。更奇怪的是,那些水迹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个扭曲的图案,像是条挣扎的蛇,头朝着老坟的方向,吐着信子,仿佛要扑过来。

“别停,接着铺。” 东方赐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拿起锄头把土拍实,声音有些发紧。可不管他们怎么铺,新的黑土上总会很快渗出红水,而且越来越多,渐渐有了腥气,像是血腥味,闻着让人恶心。

太阳爬到头顶时,红水突然不再渗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热风,从坟后沟壑里刮出来,带着硫磺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刚铺好的黑土竟开始冒烟,像是被底下的火烤着了,一缕缕青烟往上冒,散发出焦糊味,像是烧头发,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王长工吓得扔掉锄头,连连后退,脚都软了,“秦先生不是说黑土能克火吗?这怎么还冒烟了?莫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东方赐盯着冒烟的土地,心里突突直跳,像揣了只兔子。他忽然想起秦先生临走时说的话:“若移土时见红水泛腥,便是有邪祟阻挠,切不可慌,心定方能镇煞。” 可这邪祟也太厉害了,连黑土都镇不住。他摸了摸腰间的铜葫芦,那是秦先生让他随身带着的,此刻竟有些发烫,像是揣了个小火炭,烫得他想扔掉。

热风越来越烈,吹得人睁不开眼,头发都被吹得竖了起来,像一蓬枯草。东方赐看见那些刚埋下去的黑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染透了,从边缘往中间蔓延,像野火燎原,挡都挡不住。他忽然想起秦先生临走时说的话:“若移土时见红水泛腥,便是有邪祟阻挠。” 可这邪祟,究竟藏在何处?是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里,还是老坟底下的棺木旁?难道这火土相冲的背后,还藏着更深的秘密,牵扯着几十年前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是人命?

回到家时,日头已经偏西,天边挂着几朵火烧云,红得像血,把半边天都染透了。东方赐累得像滩泥,刚坐在门槛上,就看见母亲拿着三个铜葫芦从屋里出来,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抖。

“赐儿,你看这葫芦。” 母亲的声音发颤,把葫芦递给他,手一抖,一个葫芦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摔坏。

原本金灿灿的铜葫芦,此刻竟有一个泛着青黑色,像是生了锈,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用手一碰,竟掉下来一块碎片。他赶紧去找三叔公,老人正在院里编竹筐,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篾条间,看见葫芦,手里的篾条 “啪” 地断了,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三叔公捧着葫芦看了半晌,眼睛眯成一条缝,脸色越来越沉,像要下雨的天。“这是被煞气冲了。看来那坟地底下,真有不干净的东西,道行还不浅,连铜器都能蚀坏。” 他把葫芦放在桌上,葫芦竟自己转了个圈,青黑色的一面朝着西北方,像是在指引方向。

正说着,秦先生推门进来,他的跛脚似乎更严重了,走路时一瘸一拐,额头上还缠着块布,渗着血迹,像是刚受了伤。“我算着时辰,你们该回来了。” 他喘着气说,接过铜葫芦,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

“是地火煞。” 秦先生肯定地说,声音带着疲惫,像是长途跋涉后的沙哑。“比我预想的要厉害得多,这煞气积了几十年,已成气候,像头养肥的老虎。”

“地火煞?” 东方赐不解,这词他从没听过,听起来就很吓人。

“就是地下的火气凝聚成的煞,积了几十年,已成气候,盘踞在那里,不轻易挪动。” 秦先生从褡裳里拿出个罗盘,放在桌上,指针依旧乱转,像个醉汉,东倒西歪。“这红土下面,怕是有煤层,或者是硫磺矿。当年选坟地的人没看出来,把坟建在了火脉上,等于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爆发。”

三叔公倒吸一口凉气,烟锅差点掉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难怪这土越来越红,原来是底下有火!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把坟刨了吧?祖宗怪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啊!” 他急得在屋里转圈,拐杖在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像在发泄。

秦先生点头,眼神凝重:“移土只能暂时压制,就像用湿布盖火苗,治标不治本,过阵子还会烧起来。要根治,还得靠铜葫芦。只是现在煞气太盛,普通的铜器镇不住,得用有灵性的老铜器,沾了人气和灵气的那种。”

他想了想,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有了主意:“得用陈年的铜器,最好是祖上用过的,有了人气,沾染了祖宗的灵气,才能压得住地火。就像用老将军的剑才能镇住邪魔一样。你们家有没有传下来的老铜器?”

东方赐忽然想起祠堂角落里,那个落满灰尘的铜香炉,据说是祖父年轻时用过的,造型古朴,上面还刻着花纹,平时没人在意,只当是个摆设。“我知道哪里有!” 他转身就往祠堂跑,脚步飞快,带起一阵风,像后面有东西在追。

祠堂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香烛的味道,让人鼻子发痒。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里面漂浮着无数尘埃,像飞舞的小虫。东方赐和三叔公合力把铜香炉抬出来,香炉沉得很,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到院子里,累得直喘气。用布擦去灰尘,露出底下雕刻的缠枝纹,纹路里还残留着黑色的香灰,像嵌着的墨。

香炉沉甸甸的,入手却有些冰凉,和普通的铜器不一样,摸起来润润的,像是有温度。“这是紫铜的。” 秦先生摸着炉沿,眼神发亮,像是找到了宝贝。“紫铜属阴金,比黄铜更能生水,水性强,克火的力道也大。这东西好,怕是有些年头了,看这工艺,像是前明的物件。”

他让东方赐把香炉里的香灰倒掉,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倒了半天才倒干净,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倒到最后,香炉底部竟露出个暗格,用一块铜板盖着,铜板上刻着个小小的 “东” 字,笔画有力,像是用刀刻的。

东方赐撬开暗格,里面藏着一卷泛黄的纸,用油布包着,还很完好,没有受潮。展开一看,是张地契,上面写着祖坟那块地的来历,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落款是东方赐祖父的名字,还有个鲜红的印章,印泥还很鲜艳,不像过了几十年。

“不对啊。” 三叔公指着地契上的日期,手指有些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地是你祖父五十岁时买的,可我记得他四十岁就去世了啊,这差了整整十年,不可能的事,我亲眼看着他入的土!”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点事还是记得清楚的,绝不会错。

秦先生凑过去看,眼睛离纸只有寸许,鼻子都快碰到纸了,忽然指着地契角落的一个小印章:“这不是咱们东方家的印。” 那印章是个 “李” 字,刻得歪歪扭扭,和东方家工整的印章截然不同,透着股随意。

东方赐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件事,小时候听母亲闲聊,说祖父去世前,曾和一个姓李的风水先生来往密切,两人经常在书房里谈到深夜,有时还会争吵,后来那先生突然不见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没过几个月,祖父也去了,死得很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难道这地是那个李先生选的?” 他喃喃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像压了块石头。

秦先生把地契翻过来,背面竟有几行小字,是用朱砂写的,颜色鲜红,像是刚写上去的,透着股诡异。“火脉之上,土命当绝,非李家后人,不得动此坟茔。” 字迹潦草,带着股戾气,像是写的时候很愤怒。

三叔公看完,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拐杖都扔了,老泪纵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当年你祖父和那李先生定是有什么过节,那李先生故意把坟选在火脉上,是想报复咱们东方家啊!这是要断咱们的根啊!好狠的心啊!” 他捶胸顿足,哭得像个孩子,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让人心里发酸。

秦先生叹了口气,扶起三叔公,声音有些沉重:“这就说得通了。火脉之上,土命人最遭殃,你祖父怕是也被蒙在鼓里,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李家后人,倒是个有血性的,还留了句话,算是没把事做绝,给留了条活路。”

月圆那天,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像个银盘,清辉洒满大地,把一切都照得发白,连石头都像是镀了层银。东方赐穿上父亲的旧长衫,衣服有些宽大,带着父亲身上的药味,还有淡淡的汗味,让他觉得很安心。他提着灯笼,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两旁的树影张牙舞爪,像是要扑过来似的,让人心里发毛。

他还带着那个紫铜香炉和三坛米酒,米酒是从地窖里找出来的,坛子上布满了灰尘,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是五年前埋下的,当时是父亲亲手埋的,说是等他中了秀才就拿出来庆功,没想到现在派上了这个用场。一路走,一路能听见虫鸣,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到了坟地,月光把一切都照得发白,连红土都像是变成了白色,透着股诡异。东方赐按照秦先生的吩咐,先把三个铜葫芦埋好,每个葫芦上都系着红绳,红绳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像血一样。再将那个紫铜香炉摆在坟前,香炉里插上三炷香,香是檀香,点燃后,烟竟不是往上飘,而是贴着地面散开,像一条条白蛇在游走,绕着老坟转了三圈,才慢慢散去。

他打开米酒坛,酒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在月光下发酵,醇厚绵长,闻着就让人有些醉。“先祖在上,后辈东方赐,今日特来祭拜。” 他跪在地上,膝盖硌得生疼,地上的石子像是要钻进骨头里。声音有些发颤,带着紧张和虔诚。“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只盼能化解火土之劫,保我家人平安,东方家子孙后代,定不忘先祖恩德,年年祭拜,不敢有忘。”

说罢,他开始念安土咒。咒语是秦先生教的,拗口难懂,像是古语,“安土地,镇四方,水火既济,万物安康……” 念着念着,他忽然听见坟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扒土,指甲挠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声响。

东方赐心里一紧,握紧了腰间的铜葫芦,葫芦已经不烫了,变得冰凉,像是块寒冰。他慢慢回头,月光下,一个黑影正从沟壑里爬出来,浑身裹着红土,像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鬼,动作迟缓,却带着股诡异的气势,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红脚印。

东方赐吓得差点瘫倒,腿肚子都在转筋,想喊却喊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却看见那黑影慢慢直起身,竟是个跛脚的老头,手里还拿着个罗盘 —— 正是秦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家里才对。

“你怎么来了?” 东方赐又惊又疑,声音都变了调,心跳得像要蹦出来,撞得胸口生疼。

秦先生摘下斗笠,月光照在他脸上,竟露出几分熟悉的轮廓,和地契上那个 “李” 字印章的笔迹有些莫名的呼应,透着股倔强。“因为我就是李家后人。” 他苦笑着,笑容里满是疲惫和愧疚,“当年我祖父骗了你祖父,把坟建在火脉上,本是想报复,却没想到会害了这么多人,连我们李家后代也受了牵连,我这腿,就是年轻时被煞气所伤,算是报应。”

秦先生说,他祖父和东方赐的祖父年轻时是好友,两人一起在镇上做茶叶生意,从南方运茶过来,赚了不少钱,日子过得很红火。后来因为一批珍贵的龙井茶,据说是贡品级别的,两人起了争执,东方赐的祖父说李先生用次茶换了好茶,占了便宜,说了些重话,伤了李先生的自尊。李先生心胸狭隘,又好面子,怀恨在心,就想出了这个阴损的法子报复,利用自己的风水知识,选了这块火脉之地。

“我爹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化解这个恩怨,不然李家后代也会遭报应,断子绝孙。他说这是祖父的遗愿,也是他的心病,死不瞑目。” 秦先生蹲在坟前,用手扒开红土,指甲缝里都塞满了红泥,像染了血。“这火脉其实有个眼,就在这老坟底下三尺处,是火气最盛的地方,只要用阴金堵住,就能断了煞气,就像堵住火山口一样,永绝后患。”

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塞子,形状像是个缩小的葫芦,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和东方家的铜香炉纹路有些相似,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线条流畅,透着股灵气。“这是我祖传的镇煞符,用紫铜掺了陨铁做的,陨铁来自天上,带着寒气,能克地火,是当年祖父特意打造的,他说若是将来后悔了,还有补救的余地。”

东方赐看着他把铜塞子塞进土里,那里正好是之前红水渗出的地方,像是找准了位置。他用锄头把土夯实,塞子埋进去的瞬间,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挣扎,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传来 “滋” 的一声,像是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了一滴水,冒出阵阵白烟,带着浓郁的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好了。” 秦先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火脉被堵住,红土慢慢就会变回正常颜色,大概半年就能恢复。只是这坟地,最好还是迁走,毕竟火脉虽堵,余气还在,住久了终究不好,就像伤口虽然愈合,还是会留下疤痕。”

东方赐点点头,忽然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轻松了不少。月光下,他看着秦先生跛着脚往山下走,背影竟有些佝偻,像承载了太多的往事,压弯了脊梁。他想起那些被火土相冲所害的家人,又想起这背后几十年的恩怨,忽然明白,五行相克,终究不如人心相克来得可怕。仇恨就像这火脉,不及时化解,只会越烧越旺,最后灼伤的是所有人,没有赢家。

三个月后,东方家的祖坟迁到了后山的一片黑土地上,那里山清水秀,草木茂盛,透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泉水叮咚,像是在唱歌。

父亲的咳嗽渐渐好了,能下地走路,还能帮着母亲做点轻便的活计,脸上也有了血色。二哥的腿也养好了,虽然走路还有点瘸,却不影响干活,每天乐呵呵的,见人就笑。那棵焦黑的老槐树被刨掉了,改栽了棵石榴树,秋天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子,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孩子们都喜欢摘着吃。

东方赐偶尔还会去老宅看看,祠堂里的族谱换了新的,纸页洁白,供桌上的香烧得笔直,灰烬落在青瓷盘里,整整齐齐。他常常想起秦先生临走时说的话:“五行相生相克,本是自然之道,怕的是人心不正,硬生生把相生变成了相杀。”

或许这世上最险的,从来不是火土相冲,而是记恨与贪婪。而转祸为福的法子,也从来不止移土、安镇、献祭这三法,更重要的,是学会和解与放下。就像那红土终究会变回黑色,仇恨也总能被时间冲淡,只留下平和与安宁,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