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里的寻常日子!

发布时间:2025-07-16 08:03  浏览量:19

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里就钻进来一道刺目的光。不是春日那种软乎乎的暖,是带着棱角的烫,落在地板上,像块刚从灶里扒出来的炭。推窗时,风裹着热气撞过来,鼻腔里都泛着燥,忽然就想起《水浒传》里那句“赤日炎炎似火烧”,原来古人早把这灼人的热,写得这般直白。

早市上,卖菜的阿婆守着摊,竹篮里的空心菜蔫得打了卷。她手里的蒲扇摇得飞快,扇面上“清风徐来”四个字早褪了色。“这天头,比去年毒多喽。”她叹着气给茄子喷水,水珠刚沾到菜叶,转眼就化成了细雾。不远处,环卫工大爷正弯腰扫落叶,橙色工作服后背洇出大片深色,汗珠顺着安全帽的带子往下滴,砸在地上洇开小水痕,又被热风舔舐着消失:倒应了白居易写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只是这暑气里,除了田垄,还有柏油路和水泥地的蒸腾。

正午的太阳像块烧红的铁,悬在头顶。办公室的空调嗡嗡转着,玻璃窗外的蝉却叫得更凶,一声声连成片,像是要把这热天撕开个口子。同事泡了杯菊花茶,看着玻璃杯里蜷曲的菊花慢慢舒展,忽然念起“飞鸟厌其羽”,说这热得连鸟都嫌羽毛沉,怕是早躲进树荫最深处了。楼下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叶子绿得发暗,像被晒褪了色的绸缎,连风都懒得穿过枝桠。

小区里的老人们,午后都聚在单元楼的阴影里。张大爷摇着大蒲扇,讲起年轻时在田里割稻子,“那才叫热呢,汗珠掉在镰刀上,‘滋啦’一响,比现在这空调房里的日子苦多了。”王奶奶接话:“陆游不是写‘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可见这大热天,古往今来都一样熬。”说着从布袋里摸出块冰镇西瓜,红瓤上还挂着白霜,分给孩子们,咬下去的脆响里,倒有了几分“浮瓜沉李”的惬意。

傍晚七点,夕阳把云染成熔金,可热气半点没减。卖西瓜的三轮车停在街角,车斗里的瓜用湿棉被盖着,老板掀开一角,露出墨绿的瓜皮,喊着“沙瓤甜口,凉快解腻”。穿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车筐里的冰棒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倒让人想起“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只是此刻的风里没有荷香,只有柏油路蒸腾的热气,混着路边烧烤摊的烟火气。

夜深了,空调外机还在嗡嗡喘气。站在阳台往下看,路灯把地面照得发白,偶尔有晚归的人拖着影子走,脚步都透着乏。想起陆游的“夜热依然午热同”,果然不假,连晚风都是暖的,吹在脸上像裹了层薄棉。冰箱里的绿豆汤还凉着,盛一碗慢慢喝,舌尖漫开的甜意里,倒也品出几分“炎暑何足畏”的寻常韧性。

这热天虽烈,却也藏着细碎的活气:是阿婆给菜喷水的认真,是老人分食西瓜的笑语,是晚归人碗里的那口凉汤。就像古诗句里的热,从来不是孤立的苦,总连着烟火人间的韧——熬得过这灼灼烈日,自然也等得到清风穿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