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原本兢兢业业的小官之妻 却在相公纳妾的时候摆烂了
发布时间:2025-07-14 19:21 浏览量:17
《鱼米成长》
我,一个原本兢兢业业的小官之妻。
在相公纳妾的时候摆烂了。
「我要回去继承皇位了。」
谢沧淮愣住:「别闹,吃醋也有个限度。」
我说我没闹,我真有皇位要继承。
「皇夫的位置不能给你,不过你可以从选侍做起。」
他觉得我疯了,把我关进了庄子。
我:「?」
好好的不行吗!
非得我叫出八千暗卫,然后邪魅一笑吗?
1\.
我把谢沧淮叫来,告诉他:「这个妾,你不能纳。」
谢沧淮皱眉:「为何?」
我诚实地道:「因为我要回去继承皇位。」
谢沧淮懵了:「……啊?」
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我就是——
「先大圣顺睦太后的亲女。
「当今圣上同胞妹妹。
「掌管镇北百万雄师的白将军的外甥女。
「马上要受封的皇太女,绥宁长公主!」
一口气说完。
谢沧淮傻眼了:「你不是林家村的猎户之女吗?」
我嗤笑一声:「公主在外自然要隐藏身份,这你都不懂吗?」
谢沧淮:「……」
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直视我,也不能坐着跟我说话。」
谢沧淮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然后站在我面前,憋了半天……
「咱家出了个公主,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得去跟娘说。」
说完他拔腿就跑。
临走还崴了一脚。
嘴里大喊:「娘啊,夫人疯了!」
2\.
没一会儿,谢母也来了。
她拿出帕子,熟练一抖。
「儿啊……」
我打断她:「尊卑有别,可不敢这么叫了。」
谢母充耳不闻,又开始哭哭啼啼。
「娘知道当初你们夫妻,也说过些要一心一意的孩子话。
「可你十年无所出,单凭这一条,我们本是可以休了你的。
「你,你不能不识好歹啊!」
她说的激动起来,还「嗷」了一嗓子没夹住的。
我:「……」
她马上又用帕子掩住脸,露出一只眼睛来瞧我,含着些许警告。
我有些愧疚地道:「子嗣之事,确实是我对你家有亏欠。」
谢母:「嗯!这才对嘛!」
「但其实不是我不会生。」
谢母一瞬间慌了:「难不成,你还想倒打一耙吗?」
我连忙解释:「也不是你儿子不会生,你放心。」
谢母刚松了口气。
我又说:「是你家身份低微,实在不能做我长子长女的父家。」
谢母:「……」
我补充:「但是现在好了,我要回去继承皇位。以谢沧淮的出身,唯有这十年的忠贞才是他能进宫的筹码。您放心,我至少会给他争取一个选侍的位置……」
一瞬间,谢母也站了起来,往外冲。
不一会儿就听到她在外面喊:「儿啊!你媳妇疯了!快休了她吧!」
3\.
第一次沟通失败。
真烦人。
我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啊。
4\.
谢沧淮是三元县令。
而我现在是谢家主母。
像三元这种边关小城,每年到这秋收的时候都要被关外的回戎抢劫一遍。
这些年,我修水利、整顿良田、保护商队,还在城中四处挖地道用来藏百姓。
秋季就到了四处整顿和巡视的时候。
往年谢沧淮都帮不上太多忙,我体谅他一个文弱书生干不了体力活,也就算了。
皇兄挑这个时候说要我回去。
偏偏谢沧淮也挑这个时候说要纳妾。
上一个纳妾的驸马已经被腰斩了。
劝他,还不听。
毁灭吧,累了。
5\.
没忙一会儿,我打发翠桃去给谢沧淮送一盏燕窝,跟他说让他今晚过来再谈。
翠桃的表情像吃了屎。
因为她不是真丫鬟,是京城来给我送信的天子近臣。
搞不好官职比谢沧淮还高些。
我管她是不是心高气傲,又是不是来监视我的。
我只看到她的才干。
来都来了,必须得给我当牛马。
半个月了,她被琐事折磨得眼神愈发清澈了。
她本来不敢反抗。
但她今天突然想反抗一下。
于是她蹲在我门口,把我让她给谢沧淮送的燕窝吃了。
……也不会躲远点吃。
6\.
被我撞见的时候,她害怕极了。
显然,本宫虽不在京城,京城却还有本宫的传说。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
翠桃:「!!!」
我笑眯眯地道:「够不够?」
小丫头才十六岁,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执行这种任务。
我皇兄真不是人。
「进来吧,再给你吃点。」
7\.
我让人去附近的酒楼给她提了很多好吃的回来。
翠桃跟着我吃糠咽菜半个月,激动得都要哭了。
崔氏的贵女,在此之前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读书习武的苦。
她塞了一嘴又一嘴。
心防松了,她竟直接问我:「凭什么府里只有谢氏母子吃燕窝?」
我说:「是因为婆母年纪大了。夫君当年为了救我伤了脏腑,最好吃燕窝将养。」
翠桃:「……」
我看她这样,觉得有趣。
想到我开始流亡的时候,她应该才三岁吧。
于是我问:「京城那边,是怎么传我的?」
8\.
翠桃刚开始还不敢说。
我逗了她几句,她又吃饱了,就被我把话套出来了。
她说:「听说公主诞生之日,紫微星逆行入破军位,北斗第七星摇光坠地三尺。」
我点点头:「有这事。」
当年我刚出生,就被批了个「独夫」命格。
只不过那时候我母后还在,无人敢说什么。
接下来翠桃说的就离谱了——
「听说公主抓周,抓了白玉圭与玄铁剑,圭上自动浮现血纹,剑鞘龙吟震碎殿上十二盏宫灯。」
我:「……」
我是抓了白玉圭与玄铁剑,但后面那些纯属放屁。
她又说:「公主七岁随大将军校场演武,一箭射穿三重甲胄,箭头嵌入靶心时裂出『桀』字纹。」
……射不过我就说!哪来的什么「桀」纹?!
「还有更离谱的呢。」
我说:「我不信,怎么可能更离谱。」
她上头地说有的,传闻国师给我批的命,被太史令偷偷记下——
【三十岁前必登九五,登位日血流成河,六亲牌位尽焚于太庙。】
翠桃说完就被自己吓到了。
看她的样子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
我哈哈大笑:「果然很离谱。」
她跟着傻笑:「就,就是嘛。殿下明明很和善……」
和善得她甚至都觉得我过分软弱了。
我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最起码一半,确有其事。」
翠桃瞳孔地震。
我笑笑:「你吃,我慢慢跟你说。」
9\.
批命、抓周的事,都是真的。
年少时,我也确实与众不同,到处嚷嚷「以后要当皇帝」。
于是……
当年,母后被赐死,留下我们兄妹三个。
太子皇兄被废,但他认了贵妃做母亲,保下了自己。
皇姐要和亲,不但被赦免,还加封了。
只有我也被赐死了。
他们说——
「小公主性情暴戾,嗜欲极深,断不可留。」
10\.
我都还记得呢。
当时,宫女用沾了药的巾子捂我,旁边还有太监在宣读圣旨。
「朕心不忍……但此女……断不可留。」
断不可留汝爹!
我一个十三岁的公主,这么可怕的吗?!
事实证明,是的。
他们快吓死了。
是皇姐提刀闯进来,背上我逃出宫。
后来我在城外清醒过来,眼前却是我皇兄。
他说:「以后我和阿姊都不会再管你了。你能活活,不能活就死吧。」
然后扭头就走。
都上了马车了,突然掀开帘子对我说:「如果你侥幸活下来了,听说了皇兄登基的喜讯,也千万不要来认亲。皇位,传给狗都不传给你。」
我想追上他。
可惜两腿跑不过车轱辘,没追上。
11\.
此时。
我托着腮:「那时候真的,觉得十分冤枉。」
那年我才十三岁,勤勉用功,连宫门都没出去过啊。
翠桃听了,就道:「臣在京中也曾听过,公主年少时,无论经书礼易还是兵法骑射,都是第一等。」
我笑道:「是的,小时候我也很得意。」
当年真是趾高气扬啊,总觉得自己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
少年之志,欲易乾坤。
直到母后被赐死。
挡在我面前的墙轰然崩塌,给我展现了最真实的世界。
「我才知道,我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12\.
出宫后我被兄弟姐妹们追杀。
其中以贵妃生的十一皇姐最为积极。
我从她的人手下逃掉六次。
直到第七次。
餐风露宿日夜奔逃,我病了,被她的人得了手。
我还记得她坐着一顶雀羽小轿,得意洋洋。
她对我说:「这次还能让你跑了,我就跟你姓!」
我都无奈了,问她:「你长得丑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蠢?」
她气得冲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对我拳打脚踢。
我问她我到底哪里惹她了。
就算我们的母亲是政敌,如今也是她娘赢了不是吗?
谁知她竟说:「因为你总把我比下去。」
她觉得以前她被母妃骂没用,被父皇和皇兄忽视,都是因为我。
「好在你娘死了,父皇不要你了,连皇兄也是我的了。」
那一瞬间我人都傻了。
我凤云安竟然要因为这种理由被人打死?!
于是我扎她心窝子:「你别做梦了,皇兄最疼爱的始终是我。」
气得她没命地打我。
这个废物平时总逃学。
下午的骑射课更是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她的影子。
对我又打又骂半天,她没力气了。
就被我劫持了。
我逃掉了。
13\.
我后来被逼得逃进了山,当了三年野人。
直到十六岁那年,滚下山崖被谢沧淮所救,嫁他为妻。
这时候恰逢父皇暴毙,皇兄登基。
皇兄的人果然精准地找到了我。
给我带了一封手信,里面就三句话——
「既然已经嫁人,就做一个贤妻良母。」
「不要进宫认亲。」
「皇位传给狗都不传给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十一又顺藤摸瓜找过来了。
她派人伪装成山贼,抓走了谢家母子。
13\.
当时我都要疯了。
她都嫁人了,怎么还放不下我呢!
这次,她又坐着小轿子过来耀武扬威。
真是一步路都不愿意多走啊。
她笑得龇牙咧嘴。
「我娘被封了太后,我现在是长公主了。要不,你早点去死吧,下辈子去投个男胎,看能不能当皇帝。」
那次我没有骂她。
只是卑微地给她磕头:「你要杀我就杀我吧,能不能放了我相公和我婆母?」
十一瞪大了眼睛,惊笑出声:「凤云安,你在说什么啊?」
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兄长不要我了……我,我只有他们了。」
十一好像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那样,笑得停不下来。
「谁能想到,曾经的皇朝明珠竟为了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对本宫俯首称臣。」
她改变主意了。
决定不杀我。
她派人监视我,要看我这一生如何沉沦。
14\.
这些年,十一过得非常好。
皇帝对她们母女宠爱有加,驸马又贴心,加上她有了孩子。
也就是得到了一个不太出格的公主应该得到的一切吧。
而我,天天围着庖厨打转,浆洗衣裳弄得一手冻疮,夜里一边陪谢沧淮读书一边做针线。
终于。
四年前,谢沧淮考中了进士,被外派到了三元驿做县令。
临走那天,那个一直监视我的暗卫出现在我面前。
「此去边关,我就不跟着夫人了。」
哦,十一终于腻了。
从此我过上了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15\.
故事讲完了。
翠桃也吃不下了。
她低下头,喃喃道:「您,您真的为了谢沧淮,给十一公主磕头?」
我一边看账册,一边道:「是啊。他救了我的命嘛。」
「仅此而已?」
什么叫仅此而已。
难道我的命很贱吗?
我想了想:「要不你独自回去复命吧?让我皇兄努努力,再生个儿子。」
翠桃大吃一惊:「殿下,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我在三元挺好的。」
「哪里好了?他要纳妾啊!」
我又想了想:「京城那些人,也不想我回去。」
翠桃道:「可是谢沧淮要纳妾啊!」
这些年纪小的贵女就是如此刚烈。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称帝的?我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生活,回去冒险?」
一瞬间她的神情很复杂。
憋了半天,她小声道:「可……可是谢沧淮要纳妾啊……」
我眯着眼睛笑了:「别闹,都老夫老妻了,谁在意那个。」
她:「……」
16\.
那天翠桃有点晕乎乎的。
又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
于是她在墙根跟一个黑影说话——
「我觉得公主和传闻中不一样。」
「为什么要把命数之说强加给一个女子?」
「明明是他们自己欲诛之而后快,却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黑影冷冷道:「你被她骗了。」
翠桃皱眉:「我没有。」
黑影说:「谁告诉你暴君一定是凶神恶煞?她也可以温柔可亲,叫人如沐春风。」
翠桃:「……你有证据吗?」
「公主自幼就智计无双。你有多少斤两,竟然同情她?」
翠桃低下头。
黑影恨铁不成钢。
「好好完成你的任务,不要让陛下失望。」
17\.
晚上,谢沧淮又鼓起勇气来找我。
他带着几分讪笑:「娘子……」
我说:「叫我长公主殿下。」
谢沧淮的面容瞬间扭曲:「别闹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只好妥协:「长公主殿下。」
我点点头:「跪着说。」
谢沧淮还真跪下了,还给我捏脚,一脸讨好。
我是认真的。
但是在他看来这是夫妻情趣。
翠桃:「……」
她有些不自在。
但我没让她走,于是她一个大姑娘只能继续在这儿看脏东西。
18\.
我知道他是来跟我说纳妾的事。
但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还是离谱到我了。
他说:「娘子,我是说长公主殿下,这些年,你跟着我在三元驿受苦了……」
说是我受苦了,可是他自己开始跟我诉苦。
说他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却被外派到这种边陲小城来做县令。
不就是欺负他出身寒门,没有门路吗?
现在他的顶头上司平远道都督府的养女看上了他,还自愿给他做妾。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
「娘子你想,若是我能趁此机会高升,娘子也能过得更加体面不是吗?」
翠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
别看着我啊!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在三元驿很开心呢。
19\.
此时我回过神,只能好言相劝。
「谁跟你说娶了都督夫人的养女就能高升的?」
都督夫人名下上百个养女。
全都是边关苦命的孤女。
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做妾了。
谢沧淮咬了咬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皱眉:「不用试。夫君你又没有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攀附权贵也攀附不明白。」
谢沧淮:「……」
我又说:「而且你为什么总觉得你怀才不遇呢?其实你不过就中了个三甲进士,同榜里也是中下游罢了。」
谢沧淮的脸渐渐涨红。
我安慰他:「可你如今官声极好,三元又是兵家重地,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我终日忙碌,用的都是他的名义。
如今谁不说一句谢大人年轻有为。
「只要脚踏实地,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20\.
谢沧淮气跑了。
我懵了,问翠桃:「我哪句话不对吗?」
翠桃翻白眼:「哪句都对!」
说话间,谢沧淮又回来了。
翠桃:「……」
没别的,他就是想纳妾。
我说不可以。
他气得大叫,一会儿又哭得像个冒泡的水壶。
「我知道我曾经承诺过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我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我等他哭完了,又给他上了点强度。
「夫君,你真没有你想的那么有才。
「也许是婆母说的?可是她连字都不认识。」
「亲娘看自己的儿子都是宰相根苗,实际上人外有人……」
他又气跑了。
这次没再回来。
我:「……」
21\.
晚上,睡在我床下的翠桃整晚翻来覆去。
半夜,她突然自言自语那般呢喃:「殿下,您真的幸福吗?」
我说:「我是挺幸福的。不过感觉我夫君不太幸福。」
翠桃:「……」
22\.
隔天我正打算出门。
刚走到外院,就看到谢沧淮陪着一个佩刀少女在逛园子。
两人相谈甚欢。
谢沧淮突然扭头看到我,一僵。
那女子很主动,直接越过他上前来:「你就是谢夫人吧。我是都督府的松玉儿。」
我笑笑:「原来是松小姐。」
谢沧淮瞬间心虚地不敢看我。
但我岂会让他为难。
于是我道:「夫君,贵客上门,可我今日要去巡视秋收,只能由母亲好好招待了。」
松玉儿皱眉:「你?巡视秋收?」
谢沧淮连忙道:「夫人擅农事,常常替我秋巡。」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松玉儿竟然醋劲十足。
她道:「我是比不上姐姐,只有一个好家世罢了。」
谢沧淮安慰:「话不是这么说。你不像她,你是吃不了苦的。」
翠桃实在没憋住,「噗嗤」了一声。
我们诧异地看着她。
翠桃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我放了个屁,你们继续。」
松玉儿大怒。
谢沧淮连忙道:「玉儿别生气,这种丫头比不得你们府里,规矩不好……」
翠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23\.
出了门。
我们两匹马。
翠桃追上我:「欺人太甚!他这是打算越过您,直接逼您认下了吗?!」
我说:「是那女子自己上门的。」
翠桃气道:「他都这般了您还要护着他!这瞎眼的男人,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打他一顿——」
但此时已经出了城。
我放了马狂奔。
她骑术比我差很多,大惊。
「殿下等等我——」
24\.
直到到了田野上,我才停下来。
我说:「你小小年纪,不要总为琐事气恼。难得来到边关,也该好好看看风景。」
多年来我苦心整顿三元的良田。
此时正逢秋收,田地连成一片,风吹麦浪,是如梦似幻的美景。
翠桃怔怔地看向远方。
我给她介绍,三元驿土地肥沃,城内适合耕地,城外水草丰美适合牧马。
而且紧挨着回戎,是皇朝死敌。
而离三元驿大概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叫没城。
那是我朝第一位和亲公主建起来的一座石头城。
此后住过三位和亲公主。
凤家子孙无不梦想着有朝一日挥兵攻向回戎。
若是打起来的话,我们在最前线。
翠桃突然悟了,她扭过头看着我:「所以,公主殿下说的高兴,是这个意思……」
我说是啊。
刚知道要调到三元的时候,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就是没想到,夫君他这般委屈。」
翠桃迅速垮起个小脸。
25\.
行了半日,我和翠桃坐在田埂边饮马休息。
刚打开水囊来喝水,突然一阵热风吹过。
压低了金灿灿的麦田,带来一群孩童的歌声。
太远了我听不清。
可不多会儿,附近有个女声跟着吟唱了起来。
「秋风起,谷满仓,回戎马,踏尘黄。
阿爷挥镰手未歇,贼兵已叩旧柴墙。
娃娃躲进柴草垛,眼看粟米入敌囊。
霜满路,雪满房,灶底无柴锅无粮……」
这唱的是,每年秋收过后回戎进城打劫劫的事。
三元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我静静地听着,感觉血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扭头一看,翠桃流泪了。
26\.
我回过神,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田埂上唱歌的妇人。
「那是范阳卢氏之女,平远都督之妻,闺名秋屏。」
翠桃虎躯一震:「!!!」
卢秋屏已经看到我了。
她摘下头上的斗笠,快活地跟我打招呼。
「是十三娘吗?」
我笑道:「是我!」
27\.
其实都督夫人并不像谢沧淮想的那么高不可攀。
我在城中有一个做京城菜的酒楼,卢秋屏常来光顾,以解思乡之情。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不过她不知道我是县令之妻。
我提醒翠桃不要说漏了嘴。
「卢氏清贵,最厌恶攀附权贵之辈,我不想她误解了夫君。」
气得翠桃瞬间眼泪就干了。
28\.
此时我快步赶上去,才看到卢氏已经大腹便便。
这下轮到我瞳孔地震。
「夫人,你……」
卢秋屏爽朗一笑,轻轻抚摸腹部。
「放心,没这么娇气。」
我坐在她身边,还是不赞成地道:「也该小心一些。」
她一挥手:「三元的妇人,多的是在比我更艰难的境地下做母亲的。」
这片土地孕育着最坚韧的生命。
望着眼前的麦田,她感慨良多。
「难得有了谢大人这样的好官,可惜这些粮食大多会被蛮夷抢去,着实气人!」
翠桃:「……」
29\.
卢秋屏说自己这次来,顺便要办其中一个养女的婚事。
「听说那谢家的主母粗鄙善妒。你可曾听说过么?」
翠桃:「……」
我平静地道:「没有。」
卢秋屏「哦」了一声。
她又说:「我那养女虽才情远不如你,倒也读过一些书,不算辱没了谢大人。」
翠桃:「……」
在翠桃被气死之前,我转移了话题:「我可能不久以后就要回京城了。」
卢秋屏一愣。
「这么突然?」
然而不等我作答,她又道:「也好,这边关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她递给我一块玉佩。
上面一个「卢」字。
「你将来若是有难处,可凭此玉佩去卢氏找人。」
我接了过来。
「可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送给夫人。」
「把你酒楼的厨子留给我。」
「好的。」
卢秋屏笑出了声,神情有些黯然。
「时局动荡,恐无法相送。我只愿你此去京城,一路平安,余生顺遂。」
30\.
刚刚依依惜别完……
我和卢秋屏又见面了。
就在谢家。
这其实我也没料到。
毕竟我一再跟谢沧淮说了不许他纳妾。
没想到他竟按部就班地就办了。
卢秋屏为了给养女撑腰,亲自过来了一趟。
当时我正打算出门。
迎面遇到。
卢秋屏高兴坏了:「呀,十三娘,我以为你走了呢。」
松玉儿:「???」
谢沧淮:「???」
谢母:「???」
只有翠桃兴奋得两眼放光。
翠桃:「噗。对不起,我刚放……」
我淡定地捂住她的嘴,道:「我就是谢夫人。」
卢秋屏傻了眼。
我说:「先前,因怕您误会我家大人是攀龙附凤之辈,所以没有说出身份。」
卢秋屏看看我,又看看谢沧淮,不一会儿轮到她脸色铁青。
谢沧淮求助地看向他娘。
谢母其实也一头雾水,但她敏锐地知道这么金贵的婚事恐怕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立刻先发制人指责我:「你这妒妇,可是去和夫人胡说了什么?」
然后就是她的一套表演。
「夫人明鉴,我家这儿媳是当时识于荒野之间,我们看她可怜才让她进了门。
「谁知她成日作妖!
「只仗着我家是良善人家,不好让糟糠妻下堂罢了!
「夫人,她的话,可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松玉儿也有点慌:「母亲……」
卢秋屏看向我,突然道:「我家女孩儿不做妾。」
豁。
事情朝着我没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31\.
我们入了内室坐下。
卢秋屏说,她这个养女,和另外九十九个都不一样,她当亲女儿养的。
之前是看中谢沧淮的才学,才允她入门做妾。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命属下当众拟了和离书,送到我们面前。
「签了这和离书,从此你就是我家正经的女婿。」
我坐着没动。
这种情况我是不可能捞他的。
卢氏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有十万精兵啊!
但我刚才已经如此明显地暗示过,卢氏厌恶攀龙附凤之辈。
卢秋屏的考验又如此直白简单。
他应该……
这时候,松玉儿站了出来,打破僵局。
「大人,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姐姐也可以在府里的,我不过是占个名头罢了。」
谢母立刻喜上眉梢:「儿啊,你可不能辜负了松小姐和都督大人啊!」
谢沧淮拿起笔,又看看我。
翠桃突然大吼一声:「赶紧签啊!墨迹什么!」
吓得谢沧淮手一抖,脸色苍白地道:「悍妇欺人太甚……」
说完龙飞凤舞签下了和离书,把笔一丢,伤心地跑到一边。
尘埃落定。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32\.
有时候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这个「悍妇」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
我都说了他攀附权贵也攀附不明白。
他还不信。
33\.
莫名其妙签下和离书。
卢秋屏把我叫到外头。
她的眼神凌厉:「此子就是满嘴谎言、急功近利的无耻小人!」
因为我不松口。
谢母就另辟蹊径,让人去都督府说我的坏话。
什么「乡野村妇」、「无知善妒」。
谢沧淮官声极好,别人自然都信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我和卢秋屏认识。
发现自己被愚弄,卢秋屏气炸了。
此时,她道:「你不会怪我吧?不,你不能怪我,我是为你好。」
我打断了她的纠结:「我没有怪你。」
甚至我很理解她这种上位者的思维方式。
卢秋屏松了口气,又道:「凭你的美貌和才情,诰命也做得。等我去我家的儿郎里挑一挑……」
我无奈地道:「不必了。」
她让我不要「冥顽不灵」!
她非要去给我找十个八个世家子让我挑,长长见识!
然后就跳起来跑了。
……真是好灵活一个孕妇。
34\.
现在最高兴的是翠桃。
甚至立刻写信给京城报喜。
只不过这信刚送出去,就被暗卫给我劫回来了。
我打发她出去跑腿,自己在家模仿她的笔迹重新写了一份。
她最后写的是——
「公主与谢氏子和离,不日定当恢复往日之姿……」
我改成——
「公主甚爱谢氏子,恐色令智昏,不复当年之姿……」
再交给暗卫送走。
36\.
事已至此,总要有个交代。
我把翠桃打发出去了,在谢沧淮屋里等他回来。
谁知道他和松玉儿厮混到夜里才归。
一开门,见到我。
他愣了愣,就开始先发制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都督夫人认识?成心看我笑话吗?」
我等了半天已经很烦了,前头打好的腹稿也懒得用了。
干脆就单刀直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谢沧淮突然开始发疯。
「我也没有办法!」
「天生我进士之才,何苦又把我生在寒门?让我终其一生,连那些世家子脚底的泥都沾不到!
「我娘说的对,我们就不该成亲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我们俩在一起不过是连累子孙后代一起沉沦罢了!」
吼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竟还红了眼眶。
我默默地听了,一边慢慢思索。
见我一言不发,他倒慌了神,连忙过来扶着我的肩膀。
「十三娘,你别这样,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去给你求一个贵妾之位。玉儿是大家女,她会答应的……」
……我去你大爷的!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给了他一大巴掌!
下手太重,他好像有点死了。
37\.
谢沧淮被我扇晕过去了。
但同时我也冷静下来了。
……其实我并不想对他动手。
翠桃和十一都想不通,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甚至连卢秋屏都这么想。
可男女之事哪里说得清楚。
我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他。
说他是急功近利攀龙附凤之辈,可他为救我差点丢掉性命的时候,我只是个野人。
那年他十八我十六,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哪管什么权衡利弊。
就是后来慢慢的情分淡了,我也真心盼着他好。
很难深究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但,确实到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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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他才醒,看样子还有些迷惘。
他茫然道:「十,十三娘?」
我回过神,决定跟他最后谈一次。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公主。
「而我对你一直真诚,当年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真的。
「只不过我还有大仇要报,所以不能一直跟你在这儿闹下去。」
我告诉他,当年我母亲是皇后,我阿兄是太子,我长姐自愿去和亲。
世上尊贵莫若我家,忠孝莫过我家。
如何呢?
从意气风发到狼狈如丧家之犬,只用了一夜。
「出身决定了一些事,但决定不了所有事。
「你以后,不要再自怨自艾。虽然夫妻情分已尽,但你的前程,我也已经给你铺好了。」
说完我有点感伤呢。
谢沧淮捂着脸,慢慢往外爬。
我:「?」
「娘啊!她打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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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打发出去买饼的翠桃回来了。
这热闹被她赶上了!
谢母已经纠结府中上下,把我门给堵了。
翠桃立刻冲过来堵住门,跟人对骂。
谢母骂:「你竟敢害我儿的性命!」
翠桃大喜:「殿下终于赐死那个窝囊废了?」
仆妇:「你个野丫头也是猪油蒙了心了!」
翠桃说:「我看你是狗屎先糊了眼,又塞进嘴里嚼得喷喷香!」
谢母愣了愣:「谢林氏,你给我滚出来!」
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巴掌声。
「大胆!怎么称呼我们殿下呢!」
翠桃拎起两个人开始转圈圈,一边大笑——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爽啊,哈哈哈——」
我没阻止。
小姑娘嘛。
让她高兴一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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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
谢沧淮终于冲出来保护被揍得神志不清的母亲。
他口齿不清地骂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娘……」
翠桃似乎还在回味,一下没憋住:「哈哈。」
太癫了,令人害怕。
谢沧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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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把我关在庄子上反省。
我也不含糊,立刻叫翠桃收拾东西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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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桃那股爽劲好像过去了。
就开始蔫头耷脑。
她不理解。
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赖在谢家。
她甚至有点哭哭的样子。
「哪有公主要被人驱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她好像忘了。
我已经被流放十三年了。
见她这样我只不过笑了笑:「你不要难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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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还在乡野时,我刚嫁人那会儿。
常看邻里夫妻吵闹。
多数性子倔强的小娘子,气性上来就闹绝食,或者包袱拎上就走。
只有一个大姐,她吵架了从来不吃亏。
不管旁人如何叫骂诅咒,她雷打不动地去吃饭。
越吵吃得越多,还把她婆母藏起来的吃食都找出来吃个精光。
夜里也一定上床睡觉。
夫妻怄气,不愿意挨着。
她睡了,男人就只能去睡地板。
这个故事很有趣,翠桃听入了迷。
她道:「殿下说的这个故事很有意思。等臣下细品之……」
我逗她:「这叫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翠桃的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我:「开玩笑的。」
翠桃:「……」
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高深的道理。」
只是我确实到过很多糟糕的境地,但也在民间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无论什么时候,让自己舒服最要紧。
如今京城还没个准信,也没个信物给我。
不知道要在三元等多久。
外头哪有我自己买的梨庄住得舒服。
翠桃总算是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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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亮了,我们才赶到地方。
此时正是梨子成熟的时候。
庄子里的农户正在劳作。
翠桃第一次见这样大的梨园,眼睛都瞪圆了。
我说:「玩去吧。」
翠桃立刻一蹦三尺高:「我去给他们帮忙!」
说帮忙,上树扒梨立刻就进嘴。
历练少的年轻小臣是这样的,经不起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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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个好觉。
昏天暗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