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村 夏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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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村 夏 夜》

文：张心培

诵：福开心

热风渐渐软了骨头，退到山坳里去。月亮从东山爬上来，圆得像个新磨的铜盘，边缘还沾着些未揩净的锈色。

溪水是不知疲倦的。白日里晒得发烫的卵石，此刻被水流抚过，发出细微的嘶鸣。三五个孩童追着萤火，那点点绿光偏生狡猾，眼看要扑住，却从指缝溜走了。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娃急得跺脚，惊起岸边几只瞌睡的青蛙。

池塘边上，几个年轻女子蹲作一团。她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偶尔爆出的轻笑。月光漏过柳枝，在她们发间缀上碎银。忽然有人指着水中倒影惊呼，原是条鲫鱼跃出水面，搅碎了满池的月亮。

老樟树下的故事要沉稳得多。蒲扇摇动的节奏，与树梢蝉鸣暗合。老人们数着枝头新结的樟子，说比去年又多三成。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照亮皱纹里藏着的旧年风雪。"七月十五看稻黄......"最年长的那个忽然道，于是众人都望向远处起伏的稻浪。夜色里，稻穗垂头的弧度确实像极了鞠躬的姿势。

唯一亮着灯的村委会议室，电视机正播着国际新闻。青壮年们盯着屏幕，有人突然拍腿："油价又涨！"立即引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窗台上，半杯凉茶映着晃动的荧光，茶叶梗竖起来，又慢慢沉下去。

后山传来几声狗吠，月亮已踱到中天。明日要割稻的汉子们终于散了，他们的脚步声惊起草丛里的纺织娘，鸣声织成一张网，轻轻兜住了整个村庄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