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四百二十一)|诗意麦田

发布时间:2025-06-10 13:27  浏览量:3

诗意麦

文/张国辉

现在人们都在说乡愁,乡愁就是怀旧。因为怀旧,因为乡愁,在这“五月人倍忙,小麦覆陇黄”的诗意时节,我突然就有了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冲动——到麦田里去。

一旦想法起来了,就无法阻止,就难以抑制,就一下子满了脑子,就一心要想着去麦田里。到田野里去干什么呢?心中的答案是不明确的却又是异常坚定的,去看看那平整的麦田,去看看那硕大的麦穗,去看看那饱满的麦粒。再一次去亲近麦田,去翻腾儿时的纯真情愫,去回望麦子从生到长,从播种到收获的艰辛历程。

当我站在麦田里,金黄麦穗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风吹麦浪,弹奏出动人的旋律,像是儿时妈妈常在我耳边唱起的摇篮曲,把我摇到了过去的时光里。

玉米收获了,就要及时整饬土地,抓住墒情把小麦的种子播撒进土地。那时自己虽然年少,但却要干很多力所能及的活计,要跟上播种的耧,用脚把垄眼蹚平,不让麦种裸露到地面上。要跟上平整土地的耙,让平整过的土地像镜子面一样高度统一,四面见线,土坷垃如同用筛子筛过了一般大小规整。

麦子种上了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而是有很多的活计要及时跟进。给冬季幼小的麦苗上肥的事,多少年来我一直记忆犹新。那时我还很小,自己还不能干很重的活,只能跟在哥哥身边,看他吃力地把农家肥挑在肩上送到麦地里。因为村庄大,麦地普遍都离家远,所以这一趟下来,哥哥要歇息好几次,累得气喘吁吁。冬天给麦苗浇一遍冻水,这是常规的事情,在当时那种水浇条件落后的年代,这是决定麦子长势和能否丰收的关键问题,因此,谁家也马虎不得。而这件事对我家来说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到母亲身上,年幼的我帮不上忙,但却跟着母亲经历了其中的艰辛。很多时候,浇地都要排到晚上,母亲一个人不但要照看别跑了水,还要往水里撒化肥,长长的地块转下一圈来,少说也得半小时,等地浇完了,往往就到了下半夜,母亲饥寒交加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开春了,管理麦苗的任务就更艰巨了,在这些活计里,我能够干的就是拔除麦苗中的麦蒿。麦蒿是一种与麦苗相伴相生的野菜,它生长的速度很快,如果不去管它,它就会与麦苗争夺养分,导致麦子产量下降。我总是跟随大人用手拔麦蒿,刚一开始还有劲,但时间不长,弯着的腰就像折了一样又酸又痛,抬头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垄,哭的心都有了,只能咬牙忍着,坚持,坚持,再坚持。

经过一番辛勤劳作,终于来到了芒种时节,金色的麦浪随风翻腾,天地间一片金黄,空气中飘着小麦特有的清香,一阵阵热风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就有了微醺的感觉。这到了庄家人最快乐的时节,但是于我来说也到了最难熬的时候。那时的麦收全靠人工,收获是喜悦的,可付出却也是无比艰辛的。夏天的早晨本来天亮得就早,而为了能够及时收获,我们要比夏天的早晨起得更早。早上刚刚四点多钟的样子,天还是漆黑的,而这时的我们却早已整装待发。小时候真的是不抗睏呀,眼睁不开,在迷迷糊糊中,摸索着穿衣服,机械地迈着脚步,半睡半醒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一不留神站着就又睡着了,这时父亲严厉的呵斥声就在耳边响起,赶忙又踉跄着走向漆黑的街巷。

割麦子就更不是好玩的事,那长长的地垄让人看了就发愁,什么时候才能割到头啊!那尖利的麦芒,如同细细的针刺,经常划破我们的手臂,被炽热的太阳光一照,再经汗水浸渍,火辣辣的疼,现在每每想起还是如芒在背。为了割的快一些,我们兄弟几个把一垄地分成几段割,化整为零,一小块一小块地“围歼”,但无论如何,最终都是在连拉带拽连滚带爬中把麦子割完了,人像散了架一样躺在麦子堆上。

一阵阵布谷鸟的叫声把我从记忆的深处拉回到现实,那些伴随麦子成长的辛苦和汗水,从我的眼前退出。平整的麦田,粗壮的麦杆,饱满的麦粒,金色的麦浪,诱人的麦香,丰收的希望,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荡漾在我的眼前。

看,那边已经有大型收割机下到麦田里来了,它的到来让这幅美丽画卷灵动起来,这幅画卷仍然以丰收为主题,丰收里透着人们的欢笑和喜悦。却再也不见了那些披星戴月的身影,再也没有了不断扬起的镰刀,再也看不到那湿透的一片片衣衫。收割机在怒吼,人们在一旁“袖手旁观”,欢声笑语中,大片大片的麦秆倒下去了。谈笑间,麦粒与麦秆分离,儿时的几步“割、捆、装、运、晒、压、扬”艰辛之苦荡然无存,灰飞烟灭。一袋袋的麦粒就像变玩戏法一样被拉到了晒场上,那一颗颗饱满的麦粒仰着笑脸等待着灿烂阳光的检阅,那一片片金黄就是农家人幸福生活最美好的模样。

我站在收割完的麦田里心绪还在丰收的喜悦里飞扬,现在的麦收少有了风雨追赶的紧迫,劳动不再是一种煎熬,而更多是诗意的畅想。麦收就像是一首潺潺流淌的歌,更像是一幅灿烂金黄的画,还像是一曲动人心弦的小夜曲,人们在美的享受中收获,也在收获中感受着美。

这样的美和诗意,让我赞叹,让我赞叹这生活的美好和惬意,感谢大地的恩惠,感恩这美好的时代。但就在这美的诗行里,我仿佛又回到了躺在麦子垛上数星星的夜晚,又看到了烈日下家里的老黄牛拉着大石磙子在麦场上一圈圈地走过,好像又看到了一个少年正弯腰匍匐在麦田里,随着一垄垄麦秆倒下去,一片片汗渍在他的身后显露出来。那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和诗意,那何尝不让人怀念和留恋。

作者简介:张国辉,中国自然资源作协会员,山东省自然资源作协会员,曾有文章在《中国自然资源报》《山东青年》《山东自然通讯》《山东自然资源导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