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戒掉对侯爷的爱,成全他和青梅,后来才知,他竟终身未娶
发布时间:2025-06-09 12:01 浏览量:1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第1章
“兄长静待,之蕴已决定和离,一月后启程前往边疆……”
烛光晃动下,祁之蕴一字一句写下给兄长的回信。
将信塞入信封后,她又叫来丫鬟:“明日替我将此信送出。”
丫鬟接下信封,欲言又止:“夫人,夜已深了,您身子虚,就别等侯爷了。”
祁之蕴眨了眨微红眼眶,扯了扯唇:“我知道,不等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等了。
丫鬟出去后,祁之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不过三年,当初那个策马长街,明艳张扬的镇远将军府大小姐早已变得死气沉沉,脸上颜色苍白而颓败。
回忆起幼时记忆中边疆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她又强打起精神。
所幸,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蜡烛吹灭几盏,祁之蕴和衣上床。
她在京城除了几位至交好友,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一个月的期限在计划下仿佛被拉长。
刚酝酿好睡意,就听丫鬟在外高兴的说话声。
“侯爷回来了,夫人刚还在等你呢。”
门外秦南易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摸黑上床。
“夫人,我回来了。”
外头带来的寒意冷得祁之蕴一颤。
秦南易将背对着的她被搂进怀里,手指不安分的在脊背游走。
睡意驱散,她淡淡道:“侯爷,我小产还不足半月。”
秦南易的手一顿,声音有些微尴尬:“抱歉,夫人。”
前段时日献王府设宴赏花。
祁之蕴不小心落水,失去了三个月的身孕。
见祁之蕴没回话,秦南易沉默半晌,又温声安慰:“别难过,待你养好了身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孩子吗?
他们不会有孩子了。
望着青纱帐的顶,祁之蕴陷入自己的思绪。
落水那日她虽然救起来晚些。
但自己的夫君抱着别的女人着急上岸找大夫的一幕,还是被她看到了。
那女人是献王的女儿,云黛郡主。
云黛郡主本在三年前嫁给了安国公府世子,可不久前,安国公世子意外早夭。
献王心疼女儿,便将寡居的云黛郡主接回了府。
祁之蕴小产多日,她的夫君却日日前往献王府,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祁之蕴又想起自己那日去书房找账本,却意外发现暗格里秦南易私藏的画像。
那一张张画技艺从生涩到成熟,画上的少女也从豆蔻年华到亭亭玉立。
最后一张是那少女成婚那日的模样。
只可惜,那少女不是她,而是云黛郡主。
那一刻的祁之蕴突然明白,为何她跟在秦南易身后跑了那么久他都毫无回应。
却偏偏会在三年前突然答应跟自己成亲,因为,他娶不到最爱的人了。
想罢,祁之蕴突然道:“侯爷,这几日有空你能给我作个画像吗?”
“怎么突然想画像?”秦南易的印象里,祁之蕴很少主动提出想要什么。
祁之蕴背对着秦南易的眼底却涌上一丝复杂。
“没什么,就忽然想到你画画这么好,却从未给我画过像,今后也好留个念想。”
就当离别前的纪念吧。
秦南易觉得今日的祁之蕴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他纠正道:“留什么念想,我们不是日日在彼此身边吗?”
似乎怕祁之蕴多想,他又连忙找补:“不过你想要我便画,明日我就有空。”
“好,那便劳烦你了。”
“你我夫妻,说话怎么如此生疏?”
祁之蕴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一向如此生疏,秦南易却今日才发现,是因为愧疚吗?
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是那般纠缠不放之人。
她的存在既然耽误了别人的姻缘,她自会离开。
一个月后就是中秋,她会在中秋那日离开。
而她送秦南易的礼物,便是月圆,有情人亦团圆!
第2章
第二天,秦南易醒来时,怀里空虚异常。
他摸摸另一边被褥,一丝凉意顺着手窜进心里。
他在书房找到祁之蕴时,祁之蕴正在擦拭书架。
秦南易眉头一皱:“别动。”
祁之蕴被这一声吓了一跳,默默收回了手,回头看去。
秦南易神色不自然道:“夫人这一大早是在做什么?”
祁之蕴自然知道他为何紧张,这书架下便是藏着云黛画像的暗格。
但她没有拆穿,只是淡淡一笑:“昨日你不是答应帮我作画吗?我起得早,就先来整理东西。”
“这些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了,书架上有太多东西,我担心砸到你。”
祁之蕴点了点头,将擦拭的帕子放在一旁,轻声道:“画画吧。”
见她没有多问,秦南易松下一口气,走到桌前。
书桌上此刻摆满了画具,颜料也调的干净分明,不难看出布置者的用心。
他让祁之蕴坐在窗边,略微调整了一下就开始动笔。
两人共处一室,岁月静好。
这是祁之蕴曾经想象了许多遍的场景。
晨光顺着窗棂撒入,她盯着秦南易出神。
第一次见到秦南易的时候,她就被这张脸深深的吸引。
然后大大方方笑着对身后的一众好友说:“我喜欢这样的。”
当时好友们一直在笑,说她性子如火,却偏生看上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祁之蕴不理会,苦苦跟着他身后追了两年。
那时秦南易总是语气冷冷地告诉她:“祁小姐,我们不是一路人。”
祁之蕴以为他是嫌自己出身将门,于是京中那些大家小姐该学的她一样不落捡起来,女红更是扎得满手是血。
直到云黛成亲那日,他在千月楼喝得醉醺醺的,祁之蕴去寻他。
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看她半晌,终于开口:“我们成亲吧!”
当时,祁之蕴还以为是自己的真心终于焐热了这块石头。
可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她又觉得这人就是这副慢热性子。
直到她落水,直到发现那一幅幅画像。
那一刻她才知道,石头是捂不热的,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一道声音打断祁之蕴的思绪。
“侯爷,献王府那边来人了。”秦南易的侍卫站在门口禀报。
秦南易神色一变立时放下笔,刚迈出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去看祁之蕴的表情。
可她平静如一汪深潭。
他顿了顿:“之蕴,献王那边应该是有些朝政上的事……”
祁之蕴动动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躯,并不挽留:“你去吧,公事重要。”
至于献王找他,还是云黛郡主找他,祁之蕴更不想去探究半分。
她只突然想起自己落水小产醒来时,身边除了几位好友,根本就瞧不见秦南易的影子。
待她彻底离开后,秦南易就再不用为了顾及她而扯谎了。
秦南易离开时,难得主动地上前轻轻拥住她的肩:“我回来再给你画。”
人走后,祁之蕴上前去看画。
大约是因为走的急,那画笔就这么搁置在画上,墨色晕染了画中人的面容。
看来她是没这个福分了。
她把画纸扯下卷成一团,随意的丢在角落。
祁之蕴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叫来几名丫鬟搬出私库内的箱子。
“这些,还有这些,都放到府库去。”
都是些秦南易这两年送自己的一些物件,珠宝头面、绫罗衣物……
她一直很宝贵的收在箱中,等重要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用。
可现在,所有关于秦南易的东西,她都不会带走。
“还有这个……”祁之蕴手指一个古朴的黑木盒。
没记错的话,里面有株天山雪莲,上好的滋补灵药,万金难寻。
在秦南易的聘礼里也算珍贵至极。
她平静道:“替我送到献王府给云黛郡主吧,望她早日康复。”
离开前的第二十九天。
聘礼,她也替他还了。
第3章
这天之后,秦南易每日早出晚归。
还借口深夜回来怕吵到祁之蕴,日日宿在书房。
祁之蕴也不理会,每日一心一意整理账本。
这日,她理完账走出院中揉了揉僵硬手腕,耳边便听见墙外传来丫鬟们的嘀咕声。
“侯爷和夫人怎么突然开始分房睡?”
“我跟你们说,我昨日替夫人去昭华寺捐香火,撞见侯爷陪一女子去礼佛,咱们侯爷是不是要纳妾了……”
祁之蕴嘴角勾了勾,眼中带上轻嘲。
那位的身份可当不了妾,即便是寡居再嫁,也是实打实的正妻。
所幸,她已经决定离开,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与人共事一夫的难堪场面。
这想法刚落下,管家来报:“夫人,献王府那边派了人来请您赴宴。”
祁之蕴柳眉轻挑:“何事设宴?”
管家想了想小厮的通传,回道:“只说是云黛郡主请的,让夫人一定赏光。”
“知道了。”
既然别人请上门,她没有不去的理由。
毕竟只要一天没有离开,她依然代表着侯府和镇远将军府两家的脸面。
“上个月的账本我核对过了,有些纰漏我用朱墨记了,你拿去再查验。”
“礼部侍郎月前喜获麟儿,需准备的礼品我也已标记在册。”
管家躬身应下,由衷赞叹:“侯爷有福,能娶到夫人这般贤惠,由夫人执掌中馈后我等都轻松了许多。”
祁之蕴嘴角带笑,眼里却露出一丝怅然。
谁能想到嫁给秦南易前,她连数都数不明白,最烦的便是算盘和各种人情往来。
……
献王府内,欢声笑语。
祁之蕴被小厮引进前厅时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南易,云黛身子恢复得这么快,还得多谢你那天及时救她啊!”
“王爷,我和云黛从小相识,照顾她是应该的。”
祁之蕴脚步一顿,眼里溢出嘲讽。
照顾到即便失去自己的孩子也在所不惜?
云黛郡主嗔怪的声音响起:“爹,这轱辘话来回说,先歇会吧,你不累别人都听累了。”
“再说南易哥哥从小到大不是一向这么照顾我的吗?”
尽管遭逢夫君去世的突变,她却仍是如此肆意,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
只一瞬,祁之蕴恢复如常。
她走出去时,云黛最先看到她:“秦夫人来了,快坐我旁边。”
南易哥哥和秦夫人,如此亲疏分明。
秦南易想要过来扶她,祁之蕴不动声色拂开,向主座的献王行礼:“见过献王。”
献王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
行完礼,祁之蕴在云黛另一侧坐下。
献王起身笑道:“这宴是黛儿请的,本王在这,你们年青人难免放不开,本王就先走了。”
献王走后,云黛拉着祁之蕴很是歉意:“夫人可还好?你在我府中落水还失了孩子,我十分过意不去,故此设宴赔罪。”
赔什么罪,赔秦南易选了救她没有救自己?
祁之蕴语气平静:“是我夫妻二人与这个孩子无缘,不怪任何人。”
她甚至有些庆幸。
若这孩子当真出生,她便不能无牵无挂离开,后半生说不定真要困死在侯府。
云黛又说:“夫人还送了雪莲过来,我都不知如何感谢,不如一会儿去我库房中随便挑点东西带走。”
秦南易一愣:“你把雪莲送给云黛了?”
祁之蕴垂眸一笑:“我自小练武,身子骨扎实,拿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从前,她觉得秦南易不喜自己出生将门舞刀弄枪,总是十分避讳提起这些。
此刻却都不在意了。
祁之蕴终于知道,原来不爱一个人,是这样轻松。
第4章
秦南易在旁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只能低头喝着闷酒。
“侯爷少喝点,喝多了胃不舒服。”祁之蕴提醒。
“夫人管这么严啊,连酒都不让喝?”云黛不以为意。
祁之蕴淡淡道:“郡主有所不知,侯爷三年前酗酒,喝伤了胃。”
云黛神色诧异:“真的吗南易哥哥,那前两日你陪我爹爹喝了那么多酒可曾不适?”
秦南易看了眼祁之蕴,又冲云黛轻声安抚:“无妨,你不必担心。”
祁之蕴自嘲一笑,不再说话。
既然别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何必去讨人嫌。
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有点多余。
祁之蕴放下筷子:“感谢郡主款待,我吃好了,府中还有事,便先离席。”
秦南易不知想到什么,竟也开口:“我与你一同回府。”
回府的马车上,秦南易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
“献王府的饭菜不合你口味?你平日素爱的鱼肉都没动。”
祁之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没有,只是近来都没什么胃口。”
其实祁之蕴不喜欢吃鱼。
她从小吃惯了边疆的肉干、椒麻饼、胡辣汤……
京城的饭菜里,祁之蕴大多还能适口。
唯有鱼肉无论何种做法,她都觉得那腥味挥之不去。
爱吃鱼的是秦南易。
她以为只要自己能习惯他的喜好,就能离他更近一步,为此她时常忍着恶心吃鱼。
可多年过去,这习惯还没变,她的心先累了。
秦南易见祁之蕴怏怏的模样,想起自己近来确实是忽略了她。
于是主动提议:“应是在府中闷坏了,城外宁溪河的河鱼不错,明日带你去垂钓如何?”
他觉得祁之蕴一定会很高兴的答应,然后像往常一样期待。
可祁之蕴淡笑拒绝:“不了,明日约了韩思语她们去昭山寺。”
成亲后,她一心在秦南易身上,和几个小姐妹的联系越发少了。
趁着离开前,她要好好和好友们道别。
秦南易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产的缘故,他觉得祁之蕴变了很多。
夜色虽深重,侯府却被灯笼点缀着温馨而庄重。
秦南易没回书房,而是陪着祁之蕴走进房间。
环顾屋内,他发出疑问:“屋子里是不是少了些东西?”
祁之蕴回:“嗯,没事整理了一下。”
反正侯府的一切她打理的一向很好,秦南易不会多问。
秦南易又在屋内转了两圈:“对了,你之前生辰,我是不是送过你一把弓,适合女子使用的。”
祁之蕴一顿,眉头微蹙:“侯爷是想用来?”
“云黛这几天嚷嚷着想学射箭,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弓箭,你那弓要是没什么用……”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祁之蕴已然明白。
她压下心底翻起的酸意,扯出笑:“在库里呢,我叫人取来。”
她说着便吩咐婢女。
很快婢女就把东西拿过来了。
那的确是个小巧轻便适合女子的弓,弓身还刻了繁复纹路,精致无比。
祁之蕴之前一直舍不得用,悉心珍藏着。
拿着自家夫人的东西送别的女人,秦南易也少见的局促满脸。
“云黛那丫头对什么感兴趣也就三天上头,过不了半个月,这把弓我给夫人拿回来。”
“不用,云黛郡主要是喜欢就留着吧。”
祁之蕴看着弓上的云纹,笑意不达眼底:“就当是,物归原主。”
第5章
秦南易闻言一愣:“夫人这是什么话?”
“我粗通文墨,许是用错词了。”祁之蕴别开眼眸,温声催促,“侯爷饮了酒,早些歇息吧。”
翌日。
昭山寺下的围场内,女孩们欢声高呼。
祁之蕴射出一箭,离靶上的红心只差半寸。
“还是差点!”她笑意无奈地放下弓。
以前她随兄长在边关,在急速奔腾的马上还能射箭穿破靶心,到底生疏了。
好友韩思语冲上前掐她的腰:“嗯?还要如何厉害?”
“我爹以前就老念叨,京中女子谁也比不上你,巴不得有你那么个女儿呢。”
祁之蕴笑着躲避,闹成一团。
眼看着其他姐妹又开始跃跃欲试,她将韩思雨拉到一旁,声音低了下来:“思语,我决定离开秦南易了,这月中秋,我就会去往边疆。”
她的真心好友不多,韩思雨算一个,走之前她至少要让思语知道。
祁之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人,轻叹一声:“她们藏不住事,我也不欲大肆宣扬,我走后你替我向姐妹们道个歉。”
韩思语瞪大了眼,随即嘴角绽出笑意惊喜道:“你终于想通了,那男人配不上你。”
祁之蕴一愣:“你……”
韩思语直言不讳:“心在别处的男人早该弃了,你这些年你天天围着他转,他高看过你几眼?”
“他转头娶你的时候,那聘礼还多半是曾经为云黛郡主准备的。”
祁之蕴哑然一笑,喉中泛出苦涩:“你说的对,我看清得是不是太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秦南易的心不在她这里。
只有她一次次自欺欺人,因他施舍的一点点好沾沾自喜。
所谓的风平浪静也不过是自己的苦苦维系,而现在潮水底下藏匿的礁石露出尖角,她便被刺的体无完肤。
韩思语握住她的手:“不晚,你现在正是好年纪,我当初还怕你陪他耗到七老八十呢!”
手上的暖意传到心间,祁之蕴眼眶微红:“这两年忽略了你们,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日头逐渐西斜,围场里的打闹声渐消。
几个女孩受不住,一个接一个离开。
倒是祁之蕴久未出府的缘故,有些意犹未尽。
道别了姐妹,她骑上一匹马跑了几圈,再回来时,她看见两个熟悉人影。
是秦南易和云黛,以及他们因为拿弓交握的手。
她脸上笑意散去,原本意气风发的眼眸一瞬黯淡下来。
她只庆幸韩思语她们已经走了,不必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刻。
祁之蕴骑马来到他们跟前。
秦南易脸色微变,下意识松了手,问:“夫人不是去昭华寺了吗?”
“昭华寺就在围场的山上,我陪思语她们来的……不知侯爷教郡主学射箭如何?”
云黛叹口气:“我不比夫人在边疆长大,射箭的苦我可吃不了。”
祁之蕴一哂,云黛却又来了兴致:“夫人这马不错,可否让我试试?”
祁之蕴还没有回答,就被秦南易打断:“你要想骑马,我去给你挑匹温顺的。”
“去年圣上赐给我一匹白龙驹,比这里所有的马都要好,更适合你。”
白龙驹?祁之蕴扯扯嘴角。
那匹马秦南易宝贝的都不现人前。
她也爱马,问了几次,秦南易都是搪塞下次带她去看看。
可云黛只需无意开口,他就能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献给她。
“那这样的好马你怎么不给夫人?”
秦南易神色自然:“夫人每日打理内宅,不常出来,用不上。”
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祁之蕴攥紧了手上缰绳。
怎么会用不上,只是他从不在乎她的喜好罢了。
她闭了闭眼,扬起笑:“对,用不上,我得走了。”
马用不上,男人她也用不上了。
秦南易心头一跳,眼神沉了下来:“走,你要去哪里?”
第6章
祁之蕴波澜不惊:“天色已晚,我该回府了。”
秦南易舒缓了神色:“既如此,我们……”
他刚想说一起走,看一眼兴致勃勃的云黛郡主,话又堵在喉中。
祁之蕴藏下眼底的讥讽,主动开口解围:“侯爷和郡主来得晚,便多玩会儿。”
回到府中,夕阳落下。
祁之蕴看见院落中的秋千在风中轻晃,那是她亲手打了绑在树上的。
有时她喜欢站在秋千上,一摇一摇的晃到高处再落下。
侯府的生活无趣,这是她稍能感到轻快自由的最好方法。
“把秋千拆了吧。”
吩咐完小厮,她的目光透过树影向天际望去。
她很快就要真的自由了。
中秋渐近,侯府中越来越忙,秦南易却不见踪影。
“夫人,侯爷又两日未归。”
祁之蕴早就习以为常:“去打听打听,侯爷没事就不必回我了。”
只要他不在外面出什么意外,耽误她中秋的计划,别的她毫不在意。
说罢,她低头继续点数:“这些送到骠骑将军府上去,这些送到容国公府上……”
祁之蕴在提前清点中秋要送到各大臣手上的礼品。
她叮嘱道:“记着,这些东西一定要中秋一早就给大人们送过去,否则不显诚心。”
管家在一旁点头应是,拿着小册记下。
点完数,祁之蕴看向管家:“这几年各家府上什么年节,喜事送什么礼想必你都有数,以后便要多辛苦你了。”
管家没反应过来,接话:“有夫人在,我们操不了什么心。”
祁之蕴笑了笑,没说话。
秦南易和云黛都不善人情往来,不过有她留下的礼制在,也不用太过费心。
后续的日子稍纵即逝,第十天、第九天……转眼便只剩七日。
这日,祁之蕴从之前带来的嫁妆里找到不少喜欢秦南易时记下的书信。
里面多是少女怀春的美好愿景,和秦南易喜好的记录。
陈旧的纸张早已卷边,但因保存得当,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祁之蕴在院子里燃了个火盆,将信纸一叠叠投进去。
【今日宴席观察,侯爷爱吃云片糕。】
为此,她特意去学做了云片糕,可婚后秦南易从没吃过云片糕。
【今日不小心撞到侯爷身上,闻到兰草香,想来,他喜欢兰草。】
为了给秦南易寻一株罕见的兰草,她曾经几乎从悬崖跌落,可那兰草却送去了郡主府。
【侯爷夸我身上湖蓝色的衣裙不错,又去裁缝铺定了三套……】
祁之蕴手上的动作停留半分,湖蓝色是那时候云黛郡主最常穿的颜色。
云片糕、兰草香、湖蓝色衣裙……
这些词句此刻如铅重,令她窒息。
她不是当初的那个傻子。
那些她爱秦南易的证据,处处是他爱别人的痕迹。
祁之蕴的眼圈泛了红,最后一叠也没入火中。
曾经的真心,被她亲手烧成灰烬。
天凉如水,月色透过稀疏云层尽数照在院落。
院外传来侍女声音:“夫人,侯爷回来了,喝了不少酒呢。”
祁之蕴匆匆赶到院门处,只见秦南易被几个好友扶着,脸色通红。
一人开口解释:“嫂子,不好意思,今晚大家玩得开心,灌了秦兄不少酒,您多担待。”
祁之蕴微微颔首:“无妨。”
她让人送客,又叫小厮把秦南易扶到床上。
这样的事情她做过无数次,已经熟练无比。
她拿着帕子想给秦南易擦脸,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云黛,不要嫁他……”
秦南易的声音含糊不清,但室内听得真切。
丫鬟婆子们忙低头,不敢去看夫人的表情。
祁之蕴一点点掰开男人的手,声音平静,无法激起涟漪。
“放心,侯爷会得偿所愿的。”
第7章
距离中秋还有三天。
祁之蕴将要带走的物件尽数整理好,然后再借着送礼的名义送到韩思语那里。
再由韩思雨帮她提前送出京中。
那日醉酒醒来后,秦南易倒是罕见的几日都在府内陪她。
醉酒胡话的事,她不深究,下人们也不会上赶子触主人的霉头。
这几日祁之蕴醒来时,秦南易都坐在窗边,神情放松,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卷。
她有时也会想,如果没有云黛,他们是不是也能一直这样?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院里的东西你怎么都清了?”秦南易后知后觉也问过她。
“要过节了,就把旧物都收拾了,后面侯爷想怎么布置都成。”祁之蕴意有所指。
可他不懂,亦或是不在意,只答:“夫人置办就好。”
直到中秋那日,祁之蕴是在睡梦中被秦南易拉起的。
秦南易心血来潮:“夫人,今年为夫想与你一起做月团。”
祁之蕴沉默片刻,点头答应。
厨房内,下人们已经备好食材。
豆沙、蛋黄、面粉……
祁之蕴一边铺开面粉,一边问:“侯爷怎么突然想自己做月团?”
秦南易眼含笑意:“因为夫人做的月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月团,我想学学。”
祁之蕴笑笑没说话,少时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婚后洗手作羹汤倒是学会不少。
厨房内,秦南易笨手笨脚,将面粉打翻糊了一脸,又把水不小心加进豆沙里压碎黏满桌。
但有祁之蕴收尾,模样还算过的去的月团至少是做出来了。
“还是夫人手艺好。”秦南易尝了一口,眼睛大亮,又吩咐下人,“将这些给我包起来,我一会儿拿去送朋友。”
正在洗手的祁之蕴动作一顿,眼中笑意散去。
哪个朋友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想来是只有云黛了。
“侯爷,今日中秋可会在府中?”
其实祁之蕴知道答案,不然她不会选择在中秋离开,可她莫名地想问一句。
“我一会去见几个同僚……”秦南易别开眼眸。
祁之蕴透过窗看见秋日落叶,带出一丝寂寥苍凉。
她淡淡应声:“好。”
秦南易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眼前之人离自己好远好远。
他心里一慌,忙又补充:“晚饭前我一定回来,夫人记得等我回来吃月团,我给夫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秦南易的侍卫前来通传,祁之蕴隐约听见几个词。
“云黛郡主……设宴……赏月……”
看着秦南易即将离开的背影,她突然喊道:“侯爷……”
“怎么了?”秦南易停住脚步。
祁之蕴深深将他的眉眼镌刻望尽。
如果当初她听了兄长的话,没有留在京城,没有遇见秦南易,她的人生会是怎样?
良久,她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事,照顾好自己。”
此后的提醒就交由他人吧。
秦南易的眼里噙了光亮:“等我。”
祁之蕴靠着门,直到看不见男人,她才轻声呢喃。
“不等了,这一次,我要先走了。”
既然当初决定离开,就不会有过多的留恋。
房内,祁之蕴收了笔墨。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愿公子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小心把它收进信封。
信封上的和离书三字,让她心上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解脱感。
再回头看房内,干净的再无一处多余的物件。
她又去换了身轻便的行装,飒爽利落。
出府的路上下人们不觉有异。
就像是以往每一个普通的清晨,没人注意到祁之蕴轻快的步伐藏着怎样的喜悦。
城门口伫着一个身影,是早早等着她的韩思语。
她牵着一匹马,挑眉笑道:“真好,还能再见到你这一面。”
祁之蕴打开韩思语递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骑装还有一把轻剑。
暖意泛上心间,她紧紧抱住韩思语,喉咙哽咽起来:“思语,谢谢你。”
韩思语眼睛也红了:“我们俩无需说这些,照顾好自己。”
祁之蕴勾唇失笑:“你也一样,若你有机会来边疆,我们姊妹携手驰骋,不醉不归。”
韩思雨红着眼转身,一步三回头。
祁之蕴也纵身上马,洒脱地冲她摆了摆手:“回去吧!”
随后一夹马腹:“驾!”
奔向自由的路上,她不再回头看一眼。
此一去,京城的秋月照不到边疆,边疆的风雪也吹不到繁华京城。
往后余生,不复相见。
第8章
秦南易骗了祁之蕴。
他的确去见了同僚,但是是在献王府的赏月宴会上。
酒过三巡下来,平时喝的再多的男人们也要遭不住。
起身离去时身子不住的摇晃。
秦南易倒是神色如常,他没有喝多少,因想到祁之蕴出门前的叮嘱,他用袖口遮住偷偷倒掉了大部分酒水。
“南易哥哥,你送的月团我都很喜欢,听说月团还是你亲手做的。”
人群散了大半,云黛才从席位上袅袅下来和他说话。
秦南易一顿:“是夫人教我的,你喜欢就好。”
他笑了笑,看了下天色,还好,能在晚饭前赶回去。
“中秋赏月极佳,侯爷不如留下来继续吃了晚宴再走?”
云黛笑着,她的邀约秦南易一向不会拒绝。
可这次她误判了。
“今日中秋,府里还有夫人呢,晚回去又遭骂。”
秦南易当然是在开玩笑,祁之蕴那个性子根本就不会发脾气。
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想起早晨娇妻的唇,还意犹未尽。
云黛没想到他会如此,随即有了脾气:“你何时变成这样,张口闭口都是夫人了,何必那么听她的话?算了,那你下次就别来献王府见我了。”
“行了,下次我带礼物来给你赔礼道歉。”
云黛从小就是这种脾气,他不甚在意。
对着上首作了一礼,他匆匆出了王府。
“你在街角等我。”秦南易吩咐完小厮,转身钻进了街市。
献王府附近有一家好吃的糕点,祁之蕴最爱,他想带点回去给她。
傍晚的云霞散去不少,天色些许灰暗。
之蕴肯定等了很久,他想。
秦南易的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点心,为了买这些点心,路上耽搁不少。
“夫人,久等了。”
打开祁之蕴的房门,没有想象中准备了满桌饭菜满眼责怪等待着自己的妻子。
房内,一片寂静。
他出门前,房间里的东西有这么少吗?
“夫人呢?”唤来值守的婢女,他不悦道。
“夫人今日出门,还没有回来呢。”
婢女如实答道,今日侯爷的脾气貌似不太好?
每次他回府,祁之蕴没有不在的时候,秦南易下意识的觉得事情不简单。
更何况出门前他还说会回来陪她。
他问:“夫人和谁出去了?”
“回侯爷,夫人说要去见韩小姐。”
韩思语?
她是祁之蕴最好的朋友,但秦南易并不喜欢自己的夫人和韩思语在一块。
韩思语那性子大大咧咧,每日上蹿下跳,每次见到祁之蕴就要搂搂抱抱,要不是他忍着,早把她给扔出去了。
不像祁之蕴,温柔如水,能时刻把周遭的一切照顾的很好。
秋夜渐凉。
秦南易想要去房内拿件披风接祁之蕴。
刚走没两步,视线就被桌上的一封信吸引。
和离书。
冲上前反复确认,还以为是烛火昏暗迷了眼。
可怎么看,和离书三个字都赤裸裸的在那。
心脏在一瞬收紧,溺水的窒息感顷刻布满全身。
他颤着手拿出里面的纸张。
“愿公子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
如同天书一般,他忽地看不懂内容写了什么,他的良缘不就是她吗?
最后他看到落款处一个娟秀的“祁之蕴”三字。
这段时间的一切不寻常有了答案。
祁之蕴要和自己和离。
第9章
黄沙枯草延伸天际。
连夜有惊无险的赶了几天的路,祁之蕴终于抵达了边境。
“阿蕴!”
城墙上,被风沙磨平棱角的高壮男人在见到远处的身影后振臂大呼。
祁知礼已经五年没见到自己的胞妹,印象里的妹妹飒爽明媚,可那单薄的随时要被风吹走的女人他差点认不出。
难以想象,京城五年,她到底经受了什么。
“哥哥!”祁之蕴下马飞身扑进哥哥的怀里,熟悉的宽厚臂弯让她不由安心。
“哥哥……我好想你。”这句声带了重重的鼻音,听得祁知礼心都要碎。
“好妹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伸手拭去妹妹眼角的泪,祁之蕴是他捧在手心长大,何时见过她委屈成这样?
前段时日收到妹妹的信,他正在沙盘上议事,看完信气的他差点沙盘都砸了。
虽然祁之蕴在信中没有明说自己为什么要和离回到边境,但就凭五年前小丫头死活不肯和自己回边境的样子,若不是真的伤到,她一定不会这么跑回来。
“赶路饿了吧?快来,哥哥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炖羊肉。”
瞧妹妹这寡瘦的模样,他一定要让她养回来!
大帐里,燃烧的干枝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祁之蕴不顾仪态的埋头大口大口喝着羊汤,哥哥在一侧替自己拍背顺气。
“慢点慢点,这锅是单给你一人炖的没有人可以和你抢。”
“唔……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是咱们关内的食物好吃。”
祁之蕴怀念这一口怀念了整整五年。
祁知礼被她逗的直眯眼,他乐呵呵笑了两声,还是不忘问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祁之蕴坚定的点头。
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除了他的身边,她哪也不想去。
看到妹妹这副仿佛受了天大刺激跑回家躲藏的样,祁知礼鼻头不自觉的一酸,他一个大老爷们难得的想哭。
待祁之蕴吃饱喝足后,祁知礼又带她去了准备好的房间。
房内两排兵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地毯是一整张狼皮,墙上还挂着羊头。
乍一看,像极了男人的房间。
“怎么样?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但和你小时候终归不一样,时间短只能布置成这样了。”祁知礼挠挠头,似乎很怕自己的妹妹会对他的安排有所不满。
“哥,你对我真好……”
祁知礼是个大老粗,得过且过。
可祁之蕴的事他从不含糊,房内的一切都是依照她在关内的喜好所设。
“说什么呢,哥只有你这一个妹妹。”
两人又寒暄几句,祁知礼知道妹妹赶路劳累,便寻了借口出去让祁之蕴好好休息。
吃饱喝足后,祁之蕴找了水洗去一身的尘埃,不自主也开始犯困。
她躺倒在能装进三个自己的床上,终于喘上一口气。
她自由了。
遥远京城的过去再和自己没有半分瓜葛。
也许在不久的的将来,她还会在某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收到永昌侯再娶云黛郡主的喜讯。
大约是回到故土让自己定了心,现在想想那些困扰自己的感情,如今是半分都想不起。
回家真好。
祁之蕴想着,再顾不得眼皮的沉重,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10章
“呼,睡的好爽。”
祁之蕴伸着懒腰从房内出来,她很久没有睡过那么久的觉了。
不远处巡逻的士兵队伍路过,有人发出疑问。
“那是谁?咱们将军的府里怎么多出个女的?”
“新来的吧?这都不知道,这是我们镇远将军嫡亲的妹妹,人家从小长在军营和府里,后来去京城待了五年,昨儿下午从京城赶回来的。”
“将军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啊……”
“喂,你可别打她主意啊,小心将军削了你!”
祁之蕴不知道队伍里发生的一切,她掐算了时辰,往练兵场走去。
边关地小,镇远将军府和军营是紧挨在一块,练兵场正好在其中间。
不多时,她听到震耳欲聋的操练声。
“阿蕴醒了啊。”
祁知礼被几个副将围在看台中间,早早的就看到了那抹红衣倩影。
他一个男子从小开始拉扯祁之蕴的时候,就最爱给妹妹穿红色,鲜艳夺目,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他家阿蕴。
“是啊,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就来看看哥。”
祁之蕴凑近,和那几位副将颔首也打了个招呼。
“怎么从京城回来了,你那什么侯爷夫君没和你一起回来?”
说话的是祁知礼身边的王副将,他也是看着祁之蕴少女出落的老熟人之一。
听了这话,祁知礼狠狠的在后踢了他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这个啊。”
祁之蕴笑了笑,本来就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她没打算隐瞒。
“因为我同他和离了。”
“什么?那小子敢和你和离?”
刘副将也开口,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
那时祁之蕴出嫁,镇远将军无法离开边关,是他作为娘家人亲眼看着女孩上的花轿。
“要是见到他,看我们不拧断他的腿!”
“这男的哪里来的脸!”
一起话头,大家就七嘴八舌说个没完。
这些话祁知礼也想说很久了,索性是没拦他们。
看着哥哥这副不作为的姿态,祁之蕴只能直截了当的在中间用稍大的声音插上一句:“是我给他写的和离书!”
“写得好!这才像我们镇远将军府的小姐!”
这句赞赏是祁知礼说的,随即部下们又纷纷附和。
祁之蕴眼见是拦不住,干脆是去了一旁看士兵们练习,没再理会这群老爷们的叽叽喳喳。
但他们的情绪带动了她积压了一个月的感情,一时间祁之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一名传话的士兵跑到祁知礼面前。
“将军,府外有位从京城来的官员求见。”
京城少有来人,祁知礼警觉道:“什么官员?”
士兵答道:“令牌上写着永昌侯。”
永昌侯?
妹妹前脚刚来他就紧跟过来了?
那家伙还真敢。
祁知礼手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回头偷看到祁之蕴站在稍远的地方,并没有注意这一侧,才放下心来。
“操练还没到晌午呢,不着急会客,让他等着吧!”
军营锻炼人可有的是法子,士兵也相当识趣,道了声是便下去。
随后吩咐府外值守:“让人在外面站着,不给水不让进,待将军忙完再传召。”
第11章
边关邻接大漠,午时太阳毒辣。
自门口的士兵说将军尚在操练还需等待。
秦南易就在府外等到太阳刚起又高升。
他连夜奔袭,一路换马,才好不容易在祁之蕴离开数日后赶至边境。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门口才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眉眼几乎是和祁之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祁之蕴更加婉约柔和。
秦南易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祁之蕴的哥哥,但也不难猜出,这位就是镇远将军祁知礼。
“大哥。”秦南易私心并不承认他和祁之蕴和离的关系,还是按照礼数唤了声大哥。
“谁是你大哥?”
祁知礼忍住一拳打上男人脸的冲动。
“我妹妹已经和你和离了,侯爷可不要在这和本将军乱攀辈分。”
他们新朝与旧朝不同,换以前,镇远将军只能算个六品官。
但新帝抚慰武将,特例了一些品阶,只要还在关内,他这个将军地位和这位侯爷爵位差不了很多。
秦南易不恼这位大舅哥的反应,现今他只想见到祁之蕴好好问清楚:“将军,我和夫……之蕴有些误会,可否让我进去见她?”
祁知礼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特别是自己宠大的妹妹。
就算其中真有误会,他也不会让妹妹去苦恼。
“误会的是侯爷吧,我妹妹要和你和离,话说的很明白,侯爷不要在此纠缠。”
“不是的将军,之蕴就是和我闹了些脾气。”
秦南易很是着急,他不可能白来一趟,连祁之蕴的脸都没见到。
“你让我和她好好解释,若是她真咬定了和离,我也不会过多叨扰。”
这句是假话,从他在韩思语处确认祁之蕴回边关的那一刻开始,秦南易的目的就是把他的夫人带回去。
想起前几日,韩思语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现在知道找之蕴了?之前你去哪里了?日日去和那个云黛郡主鬼缠,有没有想过之蕴才是你的正头夫人?”
“我和云黛没有什么关系,若是之蕴因为云黛不开心,我可以去和她解释。”
秦南易很少在女人面前低头。
“需要什么解释?解释你如何抛弃怀孕的妻子,去救别的女人?还是解释妻子小产后,你如何在他人床前陪护?行啊,之蕴现在回边关大漠了,你去找吧!”
思绪恍回,此刻他卑微的求着眼前的镇远大将军。
他道:“阿蕴不一定想见你。”
“只求你和她说一声,见不见我都没关系。”
祁知礼还是犹豫了。
五年前,他带妹妹回京述职,在京城也就待了不到三个月,等要返回边关的时候,一向乖巧的妹妹却死活不愿意。
少女脸皮薄,当时祁之蕴还找了个路程太遥远,京城更舒服的理由想要留下,然后祁知礼想着女大当婚,也不可能一辈子把妹妹拴在身边,便为她留下了京城所有的资产,一人回了边关。
再后来他去打听妹妹的消息,才知道祁之蕴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为了他学习大家闺秀的做派,一晃就是两年。
这个男人就是永昌侯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呢?
祁知礼认为,还是要搞清楚这件事。
“我去和阿蕴说,她要是不见,我亦帮不上忙。”
第12章
秦南易追到了边关来。
祁之蕴之前虽然设想过,但觉得先来边关的一定是他新婚的喜讯,所以也没很在乎。
可现在的事实清楚明白,秦南易的确跑来了大漠。
甚至就跟在自己后面不久。
当祁知礼告诉她的时候,她头疼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蕴,要不你还是去见一下他吧,把话说清楚,省得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朝廷还怪我苛待官员。”
提到这,祁之蕴更是无语凝噎。
她下意识的就在想,他不顾朝事直接跑来见她,她为秦南易在圣上那打点的关系,算是白费了心思了。
“我知道了,哥哥你让他去厅前等吧。”
将军府的前厅冷冽肃然,安静的令人发寒。
祁之蕴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进来时,就如同带来一阵热风,秦南易差点挪不开眼。
这哪里还能找到在侯府时,一袭长裙温柔知意的侯夫人样?
“夫人……”他想像往日一样去牵她,却被祁之蕴皱眉躲开。
她的声音陌生:“侯爷,你我已经和离了,请自重。”
秦南易僵住,耳边染上尴尬的红晕,她的冷漠让他想起了和离书的决然,他哑着声:“我不同意和离,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他不明白。
明明恩爱了这么多年,就真能如韩思语所言是因为云黛,祁之蕴动了离开的心思吗。
祁之蕴对他的胡搅蛮缠感到好笑,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缓缓道:“夫妻不同心何必相互纠缠?我放过侯爷,侯爷也放过我不好吗?难不成……”
她又吞了一口茶,清了清嗓。
“难不成侯爷还想让云黛郡主委身做妾吗?哦不对,按照我朝历律,皇室女子不得为妾,应当是废妻为妾,再将郡主抬入大门。”
她的话说的锋利,过往的时日祁之蕴从来没这样和秦南易叫板。
“云黛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失去丈夫后脾气不好,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
秦南易舔舔唇,想了半日又接道:“之蕴,我从未想过娶她过门,侯府的夫人只会是你。”
云黛要人陪,她就自立自强不需要丈夫在身边了?
“侯爷,云黛郡主有疼爱她的父亲,谁人不知献王对自己的女儿那是千娇万宠?她的身边会缺一个他人的丈夫陪伴吗?”
“侯爷,我当初痴缠你两年,是因为喜欢你,想离开,也是因为我现在不爱你了。”
她犀利的点出重点,一句就瓦解男人的伪装。
“你如何看待云黛郡主和我无关,但还是希望侯爷以后别想着享受他人的照顾去爱别人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站在不对等的称上。
秦南易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祁之蕴是个怎样的人。
她曾经爱自己爱的热烈,就像一把火,在她身边怎样就会温暖。
所以他娶了她,学着爱她。
他以为祁之蕴会等他,等他完全把心交到她手上。
却没有想到火也会熄灭,没有想到祁之蕴会有不爱自己的那一天。
“之蕴,只要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爱你。”
第13章
秦南易走了。
准确来说,是被帐外偷听的祁知礼忍不住冲进来提溜走的。
现在他好歹是从两人的对话里拼凑了个大概,脚踏两舟,行军打仗都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
他的妹妹是整个桓国顶好的女子,何须受这种委屈?
祁之蕴坐在旁边完全没有阻止,话至此处,已是她给秦南易最后的脸面了。
只是在男人马上要被赶出的终末,她还是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秦南易,我不会再用五年的时间去等一场空欢喜了。”
大漠月如钩,城内不知从何传来一阵悠扬筚篥声。
驿站内,秦南易坐在桌前静静看着手里的长命锁。
那是中秋时他想给祁之蕴的。
还记得祁之蕴刚有孕时,自己兴奋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然后他就去找了工匠学习,打了一大一小两个长命锁。
长命锁多是给小孩带的,可对比孩子,他也希望祁之蕴能够长命百岁。
祁之蕴落水那天,他很快也跳了下去,可他们的距离太远,看到近处挣扎的云黛,他没有过多的考虑就游过去了。
云黛不识水性,真的会死的。
可他没想到祁之蕴也不会凫水,在他记忆里,她会骑马射箭,会琴棋书画。
可她并不是无所不能。
他害怕去见她,害怕祁之蕴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救她和孩子。
他每晚会回侯府偷偷安排下人们对她的精细照顾。
一连几天,等他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祁之蕴一句也没有多问。
原来是不需要答案了。
边境昼夜不明,时间在这仿佛被无限拉长。
祁之蕴数不清秦南易是第几次来,又是第几次被扔出去。
那天过后,他好像更不死心。
好在京城没有再容忍秦南易擅自离岗,一纸诏书还是将他召了回去。
他回去前还站在府门前大喊:“我还会来的。”
气得祁知礼拿起房内的大刀就要冲出去了,还是被祁之蕴拦下。
彼时,祁之蕴在沙盘上又和哥哥斗了几局。
见终于险胜一次,她高兴的就要再吃几块牛肉干。
“别吃了别吃了!”祁知礼赶忙夺回。
他这个妹妹回来后不知道是打开了哪里的任督二脉,饭量惊人的大,除开一天好几顿,还要吃不少零嘴。
要再不拦着,他的那些库存命不久矣!
“阿蕴,你现在和离了,有没有想过再嫁?”
“没有。”
祁之蕴啃着自己手快藏的牛肉干,一屁股坐在地上。
“谁会娶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
“你说什么?谁说你不能怀孕了?”祁知礼才挨着妹妹坐下,就被她吓得站起。
女孩笑笑,拉着哥哥重新坐下。
这是她没和任何人说的秘密,祁之蕴是难孕的体质,不然她不会三年才怀上。
那天落水小产后,大夫告诉她,她落水太久伤了根本,今后都不可能再有孕了。
祁之蕴把这些告诉哥哥,如同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表情平静的看不出别的情绪。
“我们阿蕴真的受苦了。”
祁知礼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边关太远了,远到京城的消息传不到他耳中。
远到他连妹妹怀孕小产都不知道。
“没关系,阿蕴有哥哥呢,哥哥可以养阿蕴一辈子。”
第14章
永昌侯和侯夫人和离的事情在一夕之间传遍京城。
不知情的百姓只觉得意外,永昌侯夫妇恩爱三年,还算是京城里不错的一段佳话。
想当年永昌侯夫人勇敢倒追永昌侯,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没想到这夫人三年后还会一纸和离书离开京城。
于是苦苦挠头吃不到瓜的百姓在民间就衍生出诸多猜测。
什么“永昌侯夫人是被骗婚进的侯府,后来发现侯爷有隐疾怒而和离”。
什么“永昌侯在外豢养外室,夫人受不了一怒之下回娘家”。
朝堂上,圣上对此事颇有微词,但并未深究,只是轻描淡写地责备了两句。
而秦南易却转头告假,把自己囚在了永昌侯府之中,沉溺于酒乡,无法自拔。
“别再喝了,你是嫌命不够长吗!”
秦南易的兄弟们找到他时,只见他已醉倒在祁之蕴昔日的房中,身边散落着无数空酒坛。
然而,秦南易却置若罔闻,依旧抱着酒坛狂饮不止。无奈之下,兄弟们只好强行按住他,派人前往献王府请来云黛郡主。
秦南易当年是怎样喜欢云黛,怎样为了她跑去千月楼买醉的,他们记得清楚。
在大家的认知里,秦南易很听云黛的话。
“不就是封和离书让你丢了面子吗?现在你自由了不就能求娶云黛了?”
“我……谁要娶云黛……”
秦南易迷迷糊糊回话,却见一双绣鞋停在面前。
他惊喜的抬头,却因强光刺眼看不清那人面容。
“侯爷,别再喝了。”
是云黛的声音。
很快他的喜悦就变成失望,又将头低下,喃喃道:“她果然不会回来了。”
这下房内几人是真尴尬了,敢情秦南易真是因为夫人跑了喝酒。
云黛皱了眉,用帕子挡住冲人的酒气,语气不耐:“侯爷,之蕴姐讨厌你喝酒,你忘了?”
闻言,秦南易果真放开了抱着酒坛的手。
他还记得中秋那天祁之蕴对自己的嘱咐,她要他照顾好自己。
云黛很不喜秦南易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她在门口听到了他前面的话,只觉有人故作情深,假的可怕。
“侯爷,你不是不喜欢之蕴姐吗?”
“我……我没有,她是我夫人,是我求娶的她……”
秦南易说道后面,自己也没有了底气。
是他求娶的祁之蕴,也是他没有负起丈夫的责任伤了祁之蕴的心。
众人不禁腹诽,那你还和云黛牵扯不清?
然而这些话他们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刺激这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酒鬼。
可云黛不怕。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娶的祁之蕴,那既然你喜欢她,又何必在她面前对我加诸如此多的偏爱?既要又要,所以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摇摇头,第一次对他没有好声好色。
秦南易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头望着云黛,眼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
“云黛……我求你帮帮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一个饱受折磨的乞丐在祈求施舍。
“你求我做什么?”云黛冷淡地问道。
“是你逼走的她,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