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我被单位开除,心灰意冷时,一个算命先生点醒了我
发布时间:2025-11-18 08:32 浏览量:1
那年,我三十五岁。
在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里,空调的冷风正对着我的后颈吹。
像一把冰凉的、钝口的刀,一下一下地割着。
“陈凯,你也知道,今年公司的效益……整体不太好。”
说话的是王总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唇涂得像刚喝完血。
我没说话,看着她桌上那盆绿萝,叶子有点发黄。
她旁边坐着我的直属上司,项目部经理,老张。
老张,那个前天晚上还跟我一起加班,拍着我肩膀说“这个项目搞定,我给你请功”的老张。
他现在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仿佛那双鞋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所以,经过公司管理层的慎重考虑……”王总监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
她没找到。
“我们决定对项目部进行一些……人员结构优化。”
“人员结构优化”。
多好听的词。
就像把“滚蛋”两个字,裱起来,镶上金边,再打上一束柔光。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看着老张。
老张终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眼神飘忽,就是不敢跟我对视。
“小陈啊,”他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你多理解。”
我理解什么?
我理解我老婆上个月刚怀上二胎?
我理解我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
还是理解我爹上周刚查出来心脏要搭桥?
我理解个屁。
“合同上写的是N+1补偿,公司会一分不少地打到你账上。”王总监把一份文件推了过来,“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吧。”
我没动。
我的目光依然钉在老张脸上。
他终于扛不住了,眼神里露出一丝狼狈和哀求。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特别没意思。
就像你跟人打架,一拳把对方打倒了,他躺在地上,不还手,不骂人,只是用一种“求求你别打了”的眼神看着你。
你那一肚子火,瞬间就泄了。
我拿起笔,刷刷刷,签了字。
甚至没仔细看上面的条款。
有什么好看的呢?无非是钱。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我,陈凯,一个985毕业,在这家公司勤勤恳恳干了八年,加班加到心肌炎,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的男人,就这么被“优化”了。
像一个用旧了的零件,被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废品堆。
“好了。”我说,把笔扔在桌上。
王总监如释重负,脸上挤出职业性的微笑:“那祝你……前程似锦。”
我看着她,也笑了笑。
我没说“承你吉言”,也没说“谢谢”。
我说:“王总监,你这盆绿萝,该浇水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站起身,没再看老张一眼,转身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办公室。
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一个用了五年的保温杯,上面还有客户送的贴纸,已经起皮了。
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专业书。
一个相框,里面是我和老婆林薇,还有我五岁的儿子笑得傻乎乎的照片。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放进纸箱。
周围的同事,有的假装在忙,有的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过来跟我说话。
这很正常。
在一个狩猎场里,当一头羚羊被狮子咬住了喉咙,其他的羚羊只会跑得更快。
只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是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小李。
他手里拿着我的杯子,小声说:“凯哥,我……我帮你洗干净了。”
杯子还是温的。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带着点不知所措的脸,像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点哑。
“好好干。”
然后,我抱着纸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栋我待了八年的写字楼。
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剥光了盔甲,独自离开战场。
外面阳光很好,刺得我眼睛疼。
我没有直接回家。
我不敢。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薇说。
她正憧憬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正计划着把书房改成婴儿房。
我怎么开口告诉她,我们家的顶梁柱,塌了?
我抱着纸箱,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路过一家包子铺,热气腾腾的。
我才想起来,我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我走进去,要了两个肉包,一碗豆浆。
我坐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吃。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进豆浆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我三十五岁了。
一个男人,在包子铺里,哭得像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好几圈才打开。
林薇正在客厅里陪儿子搭积木,听到开门声,她笑着抬起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的笑容在看到我怀里的纸箱时,凝固了。
“你……这是……”
我把纸箱放在玄关,换了鞋,然后走到她面前。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还是林薇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拉住我,把我拽进卧室,关上了门。
她压低声音,但依然掩饰不住颤抖:“怎么回事?陈凯,你说话啊!”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那团棉花终于被我的口水浸透,化开了。
“我被裁了。”
我说。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好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林薇的脸,瞬间就白了。
那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纸一样的白。
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
“公司效益不好,裁员。”
“为什么是你?老张呢?他不是你领导吗?他没保你?”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
我苦笑了一下。
“可能……就是我吧。”
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没睡。
我们没有吵架。
真的,一句争吵都没有。
林薇只是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事,没事的老公,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只要我们人好好的就行。”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
我也知道,她比我还慌。
半夜,我听见她在旁边偷偷地哭。
很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我假装睡着了,一动也不敢动。
我怕我一动,她就会崩溃。
我也会崩溃。
失业的第一个星期,我假装在度假。
我跟林薇说,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以前太累了。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看电影,打游戏。
儿子以为我放了长假,开心得不得了,整天缠着我陪他玩。
我努力地笑,努力地扮演一个“悠闲的父亲”。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就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第二个星期,我开始投简历。
我把我的履历修改了无数遍,力求完美。
我海投。
像一个溺水的人,疯狂地抓住每一根可能漂过来的稻草。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个回复,点开一看,不是卖保险的,就是搞传销的。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
一个月过去了。
我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收到。
林薇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明显。
家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压抑。
我们开始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比如我没及时倒垃圾。
比如她买的菜贵了两块钱。
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在为垃圾和菜吵架。
我们在为那份该死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焦虑吵架。
有一次,吵得最凶。
我忘了是为了什么。
我只记得我吼了一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林薇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哭,她只是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陈凯,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害怕。”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怒火,都变成了愧疚。
我走过去,抱住她。
“对不起。”
“对不起。”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吵过。
但那种沉默的压力,比争吵更可怕。
它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被裁员的那一幕。
王总监那张涂着红唇的嘴。
老张那双躲闪的眼睛。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能力不行?
是不是我真的就这么没用?
我甚至开始在网上搜,三十五岁失业,是不是就等于人生完蛋了。
答案五花八门,但核心思想都差不多:
完了。
我感觉自己像被判了死刑。
只是缓期执行。
我开始不敢看林薇的眼睛。
我不敢看我儿子的脸。
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是个累赘。
有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家。
林薇带儿子去上早教课了。
我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点开招聘网站。
刷新。
依然是那些看烂了的职位。
我把鼠标移动到右上角的叉号上,准备关掉。
就在这时,右下角弹出了一个广告。
一个很简陋的,甚至有点劣质的弹窗广告。
上面是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仙风道骨的模样。
配着一行大字:
“人生迷茫?事业不顺?周易大师,在线解惑,为你指点迷津。”
我嗤笑了一声。
骗子。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
我准备关掉它。
但我的手,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我盯着那个“周易大师”看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可能是绝望到了极点,真的想抓住点什么。
哪怕是一根虚无缥Miao的稻草。
我点开了那个链接。
跳转到一个很粗糙的网页。
上面是那个“大师”的介绍,吹得天花乱坠。
下面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结缘价:199元。”
我犹豫了。
199块,够我儿子买两罐好点的奶粉了。
我凭什么给一个网络骗子?
我准备关掉页面。
但就在这时,我想起了林薇那张害怕的脸。
我想起了我爹还没着落的手术费。
我想起了那笔每个月准时发来催款短信的房贷。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去他妈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拿出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
付了款。
对方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头像是那个“大师”本人。
微信名叫“清风道人”。
很俗。
他发来一个消息:“缘主,你好。”
我坐在电脑前,打了删,删了打,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我发过去一句话:“我失业了,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拿着我的199块跑路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回了消息。
不是语音,不是长篇大论。
就几个字。
“你出来,我们当面聊。”
我愣住了。
当面聊?
这年头的骗子,都这么敬业了吗?
我回:“你在哪?”
他发来一个地址。
我一看,离我家不远,就隔了两条街。
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我更怀疑了。
这不会是搞什么仙人跳吧?
我回:“为什么要当面聊?”
清风道人:“你的问题,打字说不清楚。”
我犹豫了。
去,还是不去?
去,万一真是骗子,甚至是坏人怎么办?
不去,那199块不就白花了?
我心里天人交战。
最后,一个念头占了上风:我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身无分文,烂命一条,我还怕他一个糟老头子?
我回:“好,我半小时后到。”
我换了件衣服,跟还在外面的林薇发了个微信,说我出去办点事。
然后,我出门了。
按照那个地址,我找到了那个老小区。
小区里很安静,都是些住了几十年的老居民。
我在一栋楼下找到了他说的门牌号。
一楼。
防盗门上贴着褪色的春联。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
跟照片上不太一样。
照片上仙风道骨,真人……有点邋遢。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一条大裤衩,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头发花白,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褶子。
手里还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烟灰差点掉我鞋上。
“你就是那个……失业的?”他问,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
“进来吧。”
他侧身让我进去。
屋里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
一股烟味和……说不出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客厅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茶具,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龟甲、铜钱之类的东西。
墙上挂着一幅太极图。
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坐。”他指了指桌边的长凳。
我坐下了。
他给我倒了杯茶。
茶是凉的。
“说吧,怎么回事?”他坐在我对面,又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睛看我。
我看着他那张被烟熏得发黄的脸,心里那点仅存的期待,也快磨没了。
这哪是什么大师。
这不就是个退休在家,闲得蛋疼的糟老头子吗?
但我来都来了。
我把我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被裁员,到找工作处处碰壁,再到家里的压力,我的自我怀疑。
我说得很平静。
可能因为麻木了。
也可能因为,对着一个陌生人,反而更容易卸下防备。
他一直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
等我说完,屋里已经烟雾缭绕了。
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奇怪。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也不是那种故作高深的神秘。
就是很平静,很清澈。
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
“说完了?”他问。
“说完了。”
他点点头,然后问了我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喜欢你原来的工作吗?”
我愣住了。
喜欢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养家吗?
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我思考了很久。
我想起了那些没日没夜的加班。
想起了那些卑躬屈膝的饭局。
想起了老张那张虚伪的脸。
我摇了摇头。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干了八年?”
“为了……生活。”
“那现在,‘生活’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哭着喊着想回去?”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被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
我明明那么讨厌那份工作,为什么被开除了,我会这么痛苦?
我痛苦的,到底是什么?
是失去了那份稳定的收入?
是失去了那个听起来还不错的职位?
还是失去了那个“大公司项目经理”的身份标签?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你不是迷茫,你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太久,绳子突然断了,你不知道该怎么自己走路了。”
“你把公司当成了天,把领导当成了神。天塌了,神跑了,你就觉得世界末日了。”
“你觉得你三十五岁了,除了干这个,什么都不会了。所以你拼了命地想回到那个你熟悉,但又厌恶的轨道上。”
“你不是在找工作,你是在找一根新的绳子,好让别人继续牵着你走。”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砸得我头晕目眩。
也砸得我……醍醐灌顶。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我的问题。
我一直以为我的问题是“失业”。
现在我才明白,我的问题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把人生的价值,完全寄托在了一份工作上。
是我自己,把所有的安全感,都建立在了一个随时可能把我踢开的组织上。
是我自己,把自己活成了一颗螺丝钉。
现在,机器不要我这颗螺丝钉了,我就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了。
“你看看你的手。”他突然说。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一双三十多岁男人的手。
有点粗糙,指甲剪得很短,因为长期用电脑,中指上有一个薄薄的茧。
“这双手,在你大学毕业之前,它会干什么?”他问。
我想了想。
会打篮球,投篮很准。
会弹吉他,虽然只会几首简单的曲子。
会修电脑,大学同学的电脑坏了都找我。
会做红烧肉,我妈教的,我做得比她还好吃。
……
“那现在呢?”他追问,“这八年,它除了敲键盘,做PPT,陪客户端酒杯,还会干什么?”
我沉默了。
是啊,还会干什么?
那些曾经的爱好,那些曾经的技能,都去哪了?
都被我忘在脑后了。
都被那份“稳定”的工作,磨没了。
我以为我得到了很多。
一个不好不坏的职位,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
但我失去的,又是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
“你不是被单位开除了,”他说,“你是被你自己开除了。”
“开除了那个会打篮球,会弹吉他,会修电脑,会做红烧肉的陈凯。”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下一家单位。”
“是把那个被你开除的自己,重新找回来。”
他说完,又点上了一根烟。
屋里很静。
只有他抽烟时发出的,轻微的“嘶嘶”声。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的痛苦,迷茫,自我怀疑,都被炸得粉碎。
剩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和一种……久违了的,叫做“激动”的情绪。
我好像明白了。
我好像,真的明白了。
我站起身,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我说。
声音是颤抖的。
他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谢什么,你付了钱的。”
我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小区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没有急着回家。
我绕着那个老小区,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
我的脑子,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那个老头,他没有给我指点什么迷津。
他没有告诉我,我的下一份工作在哪里。
他甚至连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说。
他只是,把我骂醒了。
他让我看清楚了,我真正的问题所在。
我不是缺一份工作。
我是缺了“我自己”。
回到家,林薇和儿子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着她们熟睡的脸。
我的心里,不再是愧疚和焦虑。
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坚定。
我亲了亲林薇的额头,又亲了亲儿子的脸颊。
然后,我走进了书房。
就是那间,我们原本打算改成婴儿房的书房。
我打开了我的旧电脑。
这台电脑,是我大学时自己组装的。
毕业后,就一直扔在角落里吃灰。
我插上电源,按了开机键。
屏幕亮了起来。
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陈旧的桌面,笑了。
我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大学时写的一些小程序,做的一些小网站。
现在看来,很幼稚,很粗糙。
但那是我,曾经的那个我,一点一点敲出来的。
我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我以前录的弹吉他的视频。
视频里的我,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坐在宿舍的床上,抱着一把破木吉他,唱着一首跑调的歌。
唱得很难听。
但我笑得很开心。
我关掉视频,深吸一口气。
然后,我打开了招聘网站。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那些“项目经理”“产品总监”的职位。
我直接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两个字:
“电脑维修”。
网页刷新。
一堆招聘信息跳了出来。
“诚聘电脑维修师傅,月薪5000-8000。”
“急招网络布线员,包吃住。”
“手机贴膜,电脑清灰,学徒亦可。”
……
这些,是我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职位。
我觉得“掉价”。
但现在,我看着它们,眼睛却在发光。
我没有投简历。
我关掉了网站。
然后,我打开了一个二手交易平台。
我在上面搜索:电脑维修工具。
螺丝刀套装,万用表,电烙铁,热风枪……
我把我大学时用的那些工具,重新买了一套。
花了我将近一千块。
是我现在为数不多的积蓄。
但我一点都不心疼。
我觉得,这是我失业以来,花得最值的一笔钱。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我给林薇和儿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煎蛋,火腿,牛奶。
林薇很惊讶。
“你……今天怎么了?”
我笑着把一杯牛奶递给她。
“老婆,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我把我昨天见那个“大师”,以及我晚上的想法,都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我不想再去找那些所谓“体面”的工作了。
我想捡起我的老本行。
我想从电脑维修开始,自己做点事情。
我以为她会反对。
毕竟,这听起来太不靠谱了。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项目经理,要去当一个修电脑的?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而且,收入也完全没有保障。
但林薇听完,只是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看着我,很认真地问:
“陈凯,这是你真的想做的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
“是。”
“那你去做吧。”她说。
我愣住了。
“你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她笑了笑,“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是项目经理。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钱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先用积蓄顶一顶。我肚子里的这个,也没那么娇气。”
“只要你不再是前段时间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算你去街上贴膜,我都支持你。”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这个女人,她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最坚定的支持。
我何其有幸。
我的“事业”,就这么开始了。
没有办公室,没有门面。
我的工作地点,就是我们家那个小小的书房。
我印了一些小广告。
很简单,就一句话:“专业电脑维修,手机刷机,系统重装,上门服务。”
下面是我的电话号码。
我把这些小广告,贴满了我们小区,以及附近几个小区的公告栏。
然后,就是等待。
第一天,一个电话都没有。
第二天,还是没有。
第三天,依然没有。
我开始有点慌了。
我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这年头,谁家电脑坏了,不是直接找品牌售后,或者抱去电脑城?
谁会相信一张牛皮癣小广告?
林薇看出了我的焦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晚饭的时候,多给我加了一个鸡腿。
第四天下午,我的手机,终于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接了起来。
“喂,你好,是修电脑的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阿姨的声音。
“是是是!阿姨您好!请问您的电脑有什么问题?”我激动得差点破音。
“我电脑开不了机了,黑屏,你能不能上门来看看?”
“能能能!当然能!您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我挂了电话,背上我新买的工具包,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这是我的第一单生意。
我必须做好。
客户是住在我们隔壁单元的一位退休阿姨。
她家的电脑,确实很老了。
我检查了一下,是电源坏了。
小问题。
我从工具包里拿出备用电源,三下五除二就给换上了。
电脑顺利开机。
阿姨特别高兴,一个劲地夸我。
“小伙子,你太厉害了!之前我找别人来看,都说要抱去店里,还得好几天,你这当场就给我修好了!”
我心里美滋滋的。
这种成就感,是我在公司写多少个PPT,开多少个会,都换不来的。
“阿姨,修好了,一共八十。”我说。
电源成本三十,我收八十,不算贵。
阿姨很爽快地付了钱。
然后,她又拉着我,问我手机怎么清理内存,电视盒子怎么装软件。
我都耐心地一一给她解决了。
临走的时候,阿姨非要塞给我一袋苹果。
“小伙子,你人真好,技术也好。以后我们院里谁电脑坏了,我都介绍给你!”
我提着那袋苹果,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八十块钱。
不多。
但这是我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挣来的第一笔钱。
它跟我以前拿的工资,意义完全不一样。
有了第一单,就有第二单,第三单。
那位阿姨真的很给力,在她的老年舞蹈队里,狠狠地给我宣传了一波。
我的客户,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都是附近小区的叔叔阿姨。
他们的电脑问题,五花八门。
有的是系统崩溃了。
有的是中了病毒,满屏幕都是弹窗广告。
还有的,是孙子玩游戏,把电脑设置给改乱了。
这些问题,对我来说,都不难。
我收费也不高,小问题三五十,换个零件也就百八十块。
最重要的是,我服务态度好。
随叫随到,修完还负责“售后”,教他们怎么用。
渐渐地,我在附近几个小区,混出了点小名气。
大家都知道,这有个“电脑陈师傅”,技术好,人实在。
我的收入,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虽然比不上以前在公司的工资,但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个七八千。
刨去房贷和日常开销,还能有点结余。
家里的气氛,也重新变得轻松愉快。
林薇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她会挺着大肚子,在我出门前,帮我整理工具包。
会在我深夜回家时,给我留一碗热汤。
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我不再是那个失魂落魄的“被裁员工陈凯”。
我是“电脑陈师傅”。
一个靠手艺吃饭的,自由的,快乐的“电脑陈师傅”。
当然,也会遇到不顺心的时候。
有一次,我给一家修电脑,明明是主板坏了,需要返厂。
但客户非说是我弄坏的,赖着不给钱,还扬言要投诉我。
我跟他讲道理,他根本不听。
我气得差点跟他打起来。
最后,我选择了报警。
警察来了,调解了半天,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付了钱。
那天晚上,我心情很差。
我跟林薇抱怨,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不讲理的人。
我说,我不想干了。
太憋屈了。
林薇抱着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她以前在商场做导购的时候,也经常遇到奇葩的顾客。
有的试了几十件衣服,一件不买,还把衣服扔得乱七八糟。
有的买了衣服穿了几天,弄脏了,还非要回来退货。
她说,只要是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就一定会遇到烂人烂事。
“你以前在公司,难道就没遇到过吗?”她问我。
我想了想。
怎么可能没有。
抢功劳的同事,甩锅的领导,蛮不讲理的甲方……
多得是。
“那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呢?”她又问。
我想了想。
以前,我遇到这些事,我只能忍着。
因为我要保住这份工作。
现在,我虽然也憋屈,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报警。
大不了这单生意我不做了。
我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你看,这不就是进步吗?”林薇笑着说。
我一下子就释然了。
是啊。
这就是进步。
这就是自由的代价,也是自由的馈赠。
我的生意,越来越好。
我不光修电脑,还开始帮一些小公司,小商铺,做网络维护。
包月的。
这样就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我还开了个微信公众号,叫“陈师傅的电脑小课堂”。
定期发一些电脑使用的小技巧,防病毒的小知识。
没想到,还吸引了不少粉丝。
有的人看了我的文章,电脑出了问题,就直接在微信上找我远程解决了。
我也因此多了一项“远程技术支持”的业务。
我的收入,竟然慢慢地,超过了以前在公司的工资。
林薇的预产期,越来越近。
我们把书房,重新收拾了出来。
买了婴儿床,贴了可爱的墙纸。
我看着那个曾经堆满我失意和迷茫的房间,如今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心里感慨万千。
如果,我没有被公司开除。
我现在,应该还在那个小小的格子里,写着永远也写不完的PPT吧。
我应该还在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项目,陪着客户喝到不省人事吧。
我应该还在看着老张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吧。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我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原来,离开那条看似平坦的大路,拐进一条布满荆棘的小道,也能走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以为又是客户。
“喂,你好,陈师傅。”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老张。
“老张?”我有点意外。
“哎,是我,小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甚至有点……卑微。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那个……小陈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猜,他可能是从哪个旧同事那里,听说了我的事。
我笑了笑。
“我在修电脑。”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错愕的表情。
一个985毕业的高材生,曾经的得力干将,现在竟然在修电脑。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混得相当惨了。
“哦……哦,这样啊。”他干巴巴地说,“也……也挺好。”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不想跟他废话。
他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小陈,哥们儿遇到点难处。公司……公司上个月也把我给裁了。”
我一点都不意外。
卸磨杀驴,是这家公司一贯的作风。
今天他能看着我被“优化”,明天,就轮到他自己。
“然后呢?”我问。
“我……我找了一个多月工作了,没找到合适的。年纪大了,人家都不要。”
“小陈,我知道你能力强,人脉广。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介绍介绍?”
我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
看着楼下玩耍的孩子,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想起了那天,在王总监的办公室里,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样子。
我想起了我抱着纸箱离开时,他连一句“保重”都没有说。
我完全可以奚落他一顿。
我可以说:“老张,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是个修电脑的,哪有什么人脉。”
我可以说:“老张,风水轮流转啊。”
但我没有。
我只是很平静地说:“我试试吧。有消息了联系你。”
然后,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恨他。
我甚至,有点可怜他。
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被绳子牵着走了半辈子的人。
现在,他的绳子也断了。
但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被他自己开除的“自己”了。
我把他拉黑了。
我不会帮他。
不是因为报复。
而是因为,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
就像我的路,也只能我自己走一样。
几天后,林薇生了。
是个女儿。
六斤八两,很健康,哭声嘹亮。
我抱着她,小小的,软软的一团。
她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小嘴巴一张一合。
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算命的老头。
那个穿着大裤衩,抽着劣质烟的“清风道人”。
我决定再去看看他。
我提着一篮子水果,找到了那个老小区。
还是那扇贴着旧春联的门。
我敲了敲。
没人应。
我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
隔壁一个正在择菜的大妈探出头来。
“你找老周啊?”
“是啊,大妈,他不在家吗?”
“他上个月就搬走了。”
“搬走了?搬去哪了?”
“不知道,”大妈摇摇头,“听说是跟他儿子去南方了。这房子,也卖了。”
我愣在了原地。
走了。
那个点醒我的“大师”,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全名。
我提着水果,站在他家门口,站了很久。
心里有点失落。
但更多的是释然。
或许,真正的“高人”,就是这样吧。
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渡你一程。
然后,在你找到自己的路之后,悄然离开。
不留一丝痕aka。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果篮。
然后,我把它送给了那位告诉我消息的大妈。
我转身离开。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坚定。
我不需要再去寻找什么“大师”了。
因为我已经明白。
真正能给我指点迷津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而是我自己。
那个敢于砸碎旧的枷锁,敢于走上一条未知道路的,我自己。
回到家,我女儿醒着。
林薇正抱着她,轻轻地哼着歌。
我走过去,从林薇手里,接过我的女儿。
她看着我,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明亮。
她突然对着我,咧开嘴,笑了。
一个没有牙齿的,纯净的,天使般的笑容。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的。
我抱着她,走到窗边。
窗外,是万家灯火。
我知道,未来的路,依然不会一帆风顺。
我依然会遇到不讲理的客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的手里,有我的手艺。
我的身边,有我的爱人。
我的怀里,有我的未来。
这就够了。
我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宝宝,你好啊。”
“我是爸爸。”
“一个修电脑的,快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