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进城打工,和丰满的嫂子合租,她总说一个人睡觉害怕
发布时间:2025-10-23 14:36 浏览量:4
很多年后,当我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家里安然入睡时,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潮湿的夏天,彩霞嫂总是在深夜敲响我房门时,带着哭腔说的那句话:“明亮,嫂子一个人……害怕。”
从1995年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从一个扛着麻袋进城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而彩霞嫂,也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我身后的女人。
那间只用一块薄薄木板隔开的出租屋,连同那些暧昧又压抑的夜晚,都成了被时间封存的秘密。
可我知道,那个秘密的真相,与风月无关,只与一个女人的孤独,和一个男人的成长有关。
故事,还得从我扛着一袋洗得发白的被褥,第一次踏进那座南方城市说起。
第1章 城里的“家”
1995年的夏天,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巨蟒,喘着粗气把我吐在了广州站的广场上。空气又热又潮,像一张巨大的湿毛巾,不由分说地糊在了我的脸上。我叫王明亮,刚满二十岁,揣着爹妈凑的二百块钱和堂哥王明辉的一封信,从豫北农村来到了这个据说遍地是黄金的地方。
堂哥明辉比我早出来三年,在更南边的特区闯荡。信里说,他已经跟堂嫂陈彩霞打好招呼,让我先去她那里落脚。彩霞嫂带着五岁的侄女婷婷,在广州郊区的城中村租了个房子,一边在服装厂打零工,一边等他混出名堂。
按照信上的地址,我七拐八拐,钻进了一条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握手巷”。两边的楼房挤得密不透风,把天空切割成一条条狭长的亮带。头顶上是蜘蛛网一样杂乱的电线,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的青苔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饭菜的香气,有下水道的腥臭,还有南方特有的、挥之不去的霉味。
我找到了那栋楼,顺着又窄又陡的楼梯爬上三楼,敲响了最里面那扇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热气夹杂着饭香扑面而来。
“是明亮吧?”
站在门口的,就是彩霞嫂。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也更……丰腴一些。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确良短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的脖颈。许是天热,她的额头和鼻尖都渗着细密的汗珠。她的脸是圆润的,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几道细纹,但那不是苍老,而是带着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
“嫂子。”我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把肩上沉重的麻袋放了下来。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死了吧?”她一把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麻利地拖进屋里,“你哥来信都说了,就盼着你来呢。快,洗把脸,马上就吃饭了。”
她的热情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唉,唉”地应着。
屋子很小,小到一眼就能看完。进门就是一张小方桌,兼做饭桌和杂物台。左手边是用布帘子隔开的厨房和卫生间,右手边就是“卧室”——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空间,被一块顶天立地的三合板硬生生隔成了两半。
“这……”我指着那块三合板,有些迟疑。
“就这条件,你别嫌弃。”彩霞嫂一边给我倒水,一边笑着解释,“这房子就一个单间,我寻思着你一个大小伙子,总得有个自己的地方。我就让房东找了块板子隔了一下,里面那间小点,给你住。我跟婷婷住外面这间。”
我探头看了看,里面那间确实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开向走廊,显得有些昏暗。
“嫂子,这咋行?我一个男的,睡哪都行,你们……”
“行了,别争了,就这么定了!”她把搪瓷缸子塞到我手里,语气不容置疑,“你哥把你托给我,我就得照顾好你。你安心住下,明天嫂子带你去找活干。”
一个穿着小花裙子的小女孩从彩霞嫂身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我。这就是婷婷。
“婷婷,快叫叔叔。”彩霞嫂把女儿拉到身前。
“叔……叔……”婷婷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我咧开嘴,想笑一下,却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颗在火车上没舍得吃的苹果,递了过去:“婷婷,给。”
婷婷看了看她妈妈,见彩霞嫂点头,才羞涩地接过去。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辣椒炒鸡蛋,还有一大盆米饭。但对于坐了两天两夜火车的我来说,这简直是人间美味。彩霞嫂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把鸡蛋全堆在我碗里,说我长身体,在外面干活累,要多吃点。
“嫂子,你也吃。”我把鸡蛋又拨回她碗里。
“我吃过了,你吃你的。”她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灯光是昏黄的,一台老旧的摇头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婷婷吃了几口就犯困,趴在彩霞嫂的腿上睡着了。彩霞嫂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跟我拉着家常,问我爹妈身体好不好,地里收成怎么样。
那一刻,旅途的疲惫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似乎都被这顿简单的晚饭和温暖的家常话给冲淡了。我心里觉得,有嫂子在,这个城里的“家”,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吃完饭,我抢着收拾碗筷,彩霞嫂却把我按在椅子上:“你累了一天了,快去洗个澡,早点歇着。水给你烧好了。”
卫生间小得只能转过身,我匆匆冲了个凉水澡,感觉浑身的暑气都消散了不少。回到房间,彩霞嫂已经帮我把床铺好了,是我带来的那床洗得发白的被褥,散发着阳光和肥皂的味道。
“明亮,早点睡吧。明天我托我们厂里的姐妹问问,看附近哪个工地招人。”她站在门口,对我说道。
“谢谢嫂子。”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笑了笑,转身拉上了她那边的布帘子。
我躺在木板床上,听着外面风扇的嘎吱声,和彩霞嫂轻手轻脚哄婷婷睡觉的动静。隔着那块薄薄的三合板,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的一举一动。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既有一种被人照顾的温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堂哥在信里最后写道:“明亮,你在那,家里就有了个男人,要照顾好你嫂子和婷婷。”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里。我对自己说,王明亮,你得争气,得赶紧找到活,不能老是吃嫂子的,住嫂子的。你得像个男人一样,撑起这个临时的家。
带着这份决心,我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我来到广州的第一个夜晚,睡得还算安稳。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辛苦的工作和嫂子的照顾下,一天天好起来。
我没有想到,那个漫长而潮湿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第2章 工地和汗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厨房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吵醒了。我赶紧穿好衣服出去,只见彩霞嫂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她给我煮了两个鸡蛋,熬了一锅稠稠的白米粥。
“嫂子,你起这么早。”
“习惯了,厂里七点半就要到。”她把鸡蛋塞到我手里,“你快吃,吃完我带你去找活。我跟我们车间一个姐妹说好了,她男人是个小包工头,手下正缺人。”
我心里一阵感激,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
彩霞嫂说的工地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那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到处是钢筋水泥,塔吊像巨人一样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机器的轰鸣声。
那个包工头姓李,是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捏了捏我的胳膊,满意地点点头:“小伙子看着就结实,行,明天就来上班吧。先跟着老师傅干,一天十五块,管一顿午饭。干得好,以后给你加工钱。”
一天十五块!我心里乐开了花。在老家种地,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这一个月下来,就是四百五十块!
“谢谢李老板!谢谢嫂子!”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彩霞嫂也替我高兴:“李哥,我家这兄弟,人老实,肯下力气,您多照顾着点。”
“放心吧,弟妹。都是出来挣钱的,不容易。”李工头摆摆手,又去忙活了。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变得简单而规律。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工地的工友们一起干活。搅拌水泥、搬砖、推独轮车……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干。南方的太阳毒辣,一天下来,我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上面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胳膊和后背很快就晒得脱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
但我不觉得苦。每当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想想那一沓沓崭新的钞票,想想远在老家的爹妈,再想想嫂子和婷婷,我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傍晚收工回家。
无论我多晚回来,彩霞嫂总会给我留着一盏灯,桌上总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她好像总有办法弄到好吃的,有时候是厂里食堂发的肉包子,她自己舍不得吃,留给我;有时候是菜市场收摊时买的便宜的鱼,她炖得奶白。
“明亮,多吃点,看你都累瘦了。”她一边说,一边把鱼肚子上最肥嫩的肉夹到我碗里。
“嫂子,你和婷婷也吃啊。”
“我们吃过了,这是特地给你留的。”她看着我狼吞吞虎咽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意。
吃完饭,我会抢着洗碗,然后提着桶去楼下的公用水龙头打水,把她和婷婷洗澡的水缸都灌满。有时候,她会在灯下缝补我的衣服,我的工服磨损得快,经常被钢筋划破。她戴着顶针,一针一线,缝得密密实实的,比我妈的手艺还好。
婷婷也跟我越来越亲近。我每次发了工钱,都会给她买一根几毛钱的冰棍,或者一串糖葫芦。她会迈着小短腿跑到巷子口等我,看到我,就大声喊着“叔叔回来啦”,然后扑进我怀里。我把她举得高高的,听着她咯咯的笑声,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周围的邻居,大多也是外地来打工的。看到我们这样,都羡慕地说:“彩霞,你这小叔子可真实在,比亲儿子还孝顺。”
彩霞嫂总是笑着说:“那可不,我们是一家人嘛。”
我也觉得我们像一家人。彩霞嫂像姐姐,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婷婷像我的亲侄女,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我呢,就像这个家的男人,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汗水,为这个临时的家遮风挡雨。
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小心翼翼地用报纸包好,郑重地交到彩霞嫂手里。
“嫂子,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一共四百五。房租水电,还有伙食费,你从这里面扣。”
彩霞嫂愣了一下,把钱推了回来:“你这孩子,说啥呢?你挣的钱自己收好,将来娶媳妇用。家里的开销,我这儿有。”
“那不行!”我态度很坚决,“嫂子,我哥把我托付给你,是让你照顾我,不是让你养着我。我一个大男人,哪能吃你的用你的?你要是不收,我明天就搬到工地宿舍去住!”
我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看着我,眼圈突然有点红了。她没再推辞,从里面抽出了一百块钱,说:“行,嫂子听你的。但这钱太多了,房租水电加伙食,一百块足够了。剩下的,你给自己买两件好衣服,或者存起来。”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也不再坚持。
那个晚上,她特地去买了半只烧鹅,算是给我“庆功”。饭桌上,她显得特别高兴,还破天荒地开了一瓶啤酒,给我和她自己都倒了半杯。
“明亮,你真是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她喝了一口酒,脸颊泛起了红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段时间,我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有奔头。虽然辛苦,但心里是踏实的。我甚至开始幻想,等攒够了钱,就把爹妈也接过来。堂哥在外面混好了,我们两家人就在这个大城市里扎下根,那该多好。
然而,生活就像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场悄无声息的“梅雨”,正在这个由三合板隔开的小小空间里,慢慢酝酿。
第3章 害怕的嫂子
进入七月,广州的天气变得愈发闷热潮湿,像个巨大的蒸笼。白天在工地上,太阳能把地皮烤化。到了晚上,出租屋里更是热得像个灶膛,那台老旧的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我年轻,火力壮,睡觉的时候干脆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即便是这样,也常常在半夜被热醒,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汗。
变化,就是从一个这样的夜晚开始的。
那天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笃笃”声。
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笃笃,笃笃……”
是敲门声,敲的是隔开我们两个房间的那块三合板。
“谁啊?”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这屋里除了我,就是嫂子和婷婷。
“明亮……是我。”外面传来彩霞嫂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坐起身,有些纳闷:“嫂子,咋了?是不是婷婷不舒服?”
外面沉默了几秒钟,才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是……明亮,我……我害怕。”
“害怕?”我更糊涂了,“怕啥啊?是不是有老鼠?”这种老房子,老鼠蟑螂是常客。
“不是老鼠……”她的声音更小了,“刚才窗外……好像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我……我不敢睡了。”
我们住三楼,窗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楼房,小偷顺着水管爬上来的事,在城中村并不少见。我心里一紧,立刻翻身下床,随手抄起门后的一根木棍。
“嫂子你别怕,我出去看看!”
我拉开门,只见彩霞嫂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抱着枕头,脸色发白地站在外面。昏暗的灯光下,她丰满的身体轮廓若隐若现,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移开了视线。
我拿着木棍,把屋里屋外都检查了一遍,窗户关得好好的,门也锁着,什么异常都没有。
“嫂子,没事,可能是你看花眼了,风吹的树影像个人。”我安慰她。
“真的吗?”她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真的,你快回去睡吧,有我呢。”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点点头,抱着枕头回了她那边。
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嫂子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会儿是她穿着睡裙的样子。我骂自己不是东西,嫂子吓成那样,我怎么能胡思乱想?
这只是个开始。
从那天起,“害怕”成了彩霞嫂的口头禅。
有时候是打雷下雨的夜晚,她会敲我的门,说害怕打雷。
有时候是停电的夜晚,屋里一片漆黑,她会点着蜡烛过来,说一个人守着婷婷害怕。
有时候甚至什么事都没有,她也会说做了噩梦,吓醒了,不敢再睡。
起初,我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耐心地安慰她,帮她检查门窗。但次数多了,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我们这栋楼住了十几户人家,从来没听说过有小偷,再说,我们这穷得叮当响的家,有什么好偷的?
而且,我发现她来敲门的时候,穿得越来越……随意。有时候是那件薄睡裙,有时候干脆就是一件宽大的T恤,下面是短裤,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我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不是木头。每天在工地上消耗着过剩的精力,晚上回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面对一个成熟丰腴、又总在深夜向我示弱的女人,我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我口干舌燥。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晚上收工,我宁可在工地上跟工友们多聊一会儿,抽几根烟,也不想早早回去。回到家,我尽量不跟她多说话,吃完饭就钻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从里面插上。
我的疏远,她显然感觉到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嘘寒问暖,有时候我跟她说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嗯”一声。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婷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
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应该和嫂子保持距离,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远方的堂哥。村里人嘴碎,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怎么跟他交代?怎么跟老家的爹妈交代?
但另一方面,看着她日渐憔िन्न的脸,和眼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我又觉得于心不忍。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打拼,确实不容易。丈夫常年不在身边,遇到点事,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我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是不是对她太冷漠了?
堂哥的信,隔三差五会寄来一封。信里除了报平安,就是反复叮嘱我那句话:“明亮,照顾好你嫂子和婷婷。”
每当看到这句话,我的愧疚感就加深一分。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发了工资,买了些卤菜和啤酒,想缓和一下最近紧张的气氛。
饭桌上,我主动开口:“嫂子,最近工地上活不忙,李工头说下个月可能要给我涨工资了。”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给婷婷夹菜。
“嫂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忍不住问道。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明亮,你是不是嫌弃嫂子了?觉得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赶紧摆手。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她声音哽咽了,“我知道,我一个女人家,总半夜找你,不好听。可我是真的害怕……这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万一出点事,我跟婷婷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又是递纸巾又是道歉:“嫂子,你别哭啊,是我不对,我混蛋!我……我就是怕别人说闲话,对你名声不好。”
“名声?我一个男人常年不在家的女人,还有什么好名声?”她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舍不得多打一个,除了寄点钱回来,这个家,他管过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抱怨堂哥。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地给她倒了杯酒。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跟我说了很多。说她一个人带婷婷有多难,说厂里的工头总对她动手动脚,说她夜里总是梦到婷婷生病了,身边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她害怕的,或许不只是窗外的人影,不只是打雷和黑暗。她害怕的,是孤独,是无助,是这偌大城市里,一个女人独自支撑一个家的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看着她醉倒在桌上,泪痕未干的脸,我心里的那点旖旎念头,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同情和责任感所取代。
我把她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默默地收拾了桌上的残局。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那块三合板,仿佛变成了一道选择题,横亘在我面前。一边是男女有别的道德界限,一边是一个无助女人沉甸甸的托付。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第4章 那块三合板
那次谈心之后,我和彩霞嫂之间的尴尬气氛缓解了不少。我不再刻意躲着她,她也没有再深夜敲我的门。屋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以前多了一丝默契。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想多挣点钱,让这个家宽裕一些。李工头看我肯干,又有力气,渐渐地把一些有技术含量的小活交给我,工资也给我涨到了二十块一天。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那份压抑在心底的暗流,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暂时潜伏了下来。而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婷婷的一场高烧。
八月的一个下午,广州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工地提前收了工。我回到家,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屋里没开灯,暗沉沉的,彩霞嫂正坐在床边,抱着婷婷,不停地用湿毛巾给她擦脸。
“嫂子,怎么了?”
“明亮,你回来了!”她一见我,像是见到了救星,声音都带了哭腔,“婷婷发高烧了,浑身烫得吓人,吃了药也不管用。”
我伸手一摸婷婷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还在说着胡话。
“不行,得赶紧送医院!”我当机立断。
“可是外面下这么大雨,又打不到车……”
“我背她去!”
我二话不说,从她怀里接过婷婷,用一张塑料布裹好,背在背上,拿起家里的唯一一把雨伞,就冲进了雨里。彩霞嫂锁好门,跟在我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雨下得太大了,雨伞根本不管用,我们三个人很快就湿透了。我背着婷婷,感觉背上像背着一团火。我不敢停,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积水的巷子里狂奔。
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一量体温,三十九度八,急性肺炎,需要马上住院。
办手续、交押金、拿药……我跑上跑下,彩霞嫂抱着婷婷,六神无主地跟在我后面。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还差一百多块。
“嫂子,钱不够,你在这看着婷婷,我回去想办法!”
“明亮,去哪想办法啊?”她急得快哭了。
“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我冒着大雨跑回工地,找到了李工头。他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塞给我:“快去吧,孩子要紧!这钱算我借你的,不急着还。”
我拿着钱跑回医院,交了费,婷婷总算住进了病房,打上了点滴。
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彩霞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我默默地把湿透的上衣拧干,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嫂子,别哭了,医生说没事了,住几天院就好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个母亲的脆弱和一个女人的无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如果没有我,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就来医院陪着。彩霞嫂不肯回去,就守在病床边。我怕她累垮,就让她在旁边的空床上眯一会儿,我来守夜。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我看着婷婷熟睡的脸,又看看旁边蜷缩在小床上的彩霞嫂,心里五味杂陈。
堂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婆孩子,在广州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婷婷出院那天,我去结了账,李工头借我的钱还剩下几十块。我把剩下的钱和账单一起交给彩霞嫂。
她看着账单上那一串数字,眼圈又红了。
“明亮,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娘俩……”
“嫂子,别说这些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打断了她。
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婷婷大病初愈,很早就睡了。彩霞嫂给我做了一碗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
我们俩相对而坐,沉默地吃着面。
吃完面,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明亮,今晚……你别回你那屋睡了。”
我心里一跳,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婷婷刚出院,我怕她半夜再烧起来。你……你就在我这屋打个地铺,行吗?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脸颊在灯光下泛着红。
我的心跳得厉害,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这怎么行?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但看到她那恳求又脆弱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刚刚经历了女儿重病的惊吓,现在正是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我如果拒绝,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嫂子,这……不方便吧?”我艰难地开口。
“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倔强,“你是我小叔子,婷婷的亲叔叔。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还是说,你觉得嫂子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那就这么定了。”她站起身,开始从柜子里抱被子,“你睡地上,我睡床上,中间还隔着婷婷呢。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的,就是看不起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也无法拒绝。
那个晚上,我就在她房间里打了个地铺。床板很硬,硌得我生疼,但我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张床上。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块隔在我们之间几个月的三合板,今晚,第一次失去了它的作用。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堂哥的嘱托和做人的底线,一边是嫂子那让人无法拒绝的脆弱和依赖。
我不知道,这根钢丝,我还能走多久。
第5章 爆发的夜晚
在彩霞嫂的房间里打地铺,成了一种新的常态。
她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婷婷身体弱,需要人照看;她晚上做噩梦,一个人不敢睡;甚至连窗外的风声大一点,都成了她让我留下来的借口。
我默许了。
每一次,我都安慰自己,我是为了照顾她们母女,是为了尽一个做叔叔的责任。我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和婷婷睡在床上,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但人心,终究不是一块木头。
每天晚上,躺在黑暗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就在咫尺之遥,我内心的防线,在一点点被侵蚀。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梦里也开始出现一些混乱的画面。
白天在工地上,我拼命地干活,想把那些念头都随着汗水一起蒸发掉。但到了晚上,它们又会像潮水一样涌回来。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暴躁。工友跟我开玩笑,我都会突然发火。李工头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找我谈话:“明亮,你小子最近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
我能说什么?我能告诉他,我每天晚上都睡在堂嫂的房间里,心里正进行着天人交战吗?
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也开始传进我的耳朵。
“你看那小叔子,天天跟他嫂子一个屋进进出出,像两口子似的。”
“他哥也真是心大,就这么放心把老婆交给一个年轻小伙子。”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得我生疼。我开始害怕见到邻居,走路都低着头。
彩霞嫂似乎也听到了风声,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更好,好到让我感到窒息。她会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我的饭盒装得满满当当,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有依赖,有关切,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情愫。
矛盾,终于在一个发了工资的晚上,彻底爆发了。
那天,我拿了六百块钱工资,心里很高兴。我去市场割了二斤肉,还买了一瓶好酒,想跟嫂子好好吃一顿。
可是一进门,我就看到她坐在桌边,眼睛红肿,面前放着一封信。
是堂哥寄来的。
“嫂子,怎么了?哥在信里说啥了?”我心里一沉。
她没说话,把信推给我。
我拿起信,信纸很薄,上面是堂哥潦草的字迹。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他那边生意赔了,这个月没钱寄回来了,让我们省着点花。信的末尾,还像往常一样,写着那句:“明亮,照顾好你嫂子和婷婷。”
照顾?他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从我心底冒了起来。我辛辛苦苦在工地上卖命,他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把老婆孩子扔在这里,自己连钱都寄不回来!
“嫂子,你别难过,没事的,有我呢。”我压着火气安慰她。
她抬起头,看着我,忽然说了一句:“明亮,要不……我们回老家吧。这城里,待不下去了。”
“回老家?”我愣住了,“为啥?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好?哪里好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你听听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们?说我们不清不楚,说我不要脸!你哥倒好,在外面逍遥快活,把烂摊子都扔给我!我图什么啊?我陈彩霞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嫁给这么一个男人!”
她越说越激动,把桌上的碗筷都扫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婷婷被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
“嫂子!你冷静点!”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很烫,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明亮,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让你被人戳脊梁骨……”
“嫂子,你别这么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挣脱我的手,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
“明亮,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热,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T恤。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压抑的情感、所有的挣扎和矛盾,在这一刻,全部冲破了堤坝。
我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抱住了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彩霞!彩霞!开门!有你家的长途电话,你男人打来的!”
是房东的声音。
我和彩霞嫂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分开了。我们俩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无措。
“电话……”彩霞嫂喃喃自语,脸色煞白。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和被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婷婷,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堂哥的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或者说,来得正是时候。它像一盆冷水,把我从失控的边缘,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对她说:“嫂子,你去接电话吧,我……我来收拾。”
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我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我的手指,血珠渗了出来,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我只觉得后怕。
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我怎么对得起堂哥的信任?怎么对得起老家的爹妈?
彩霞嫂接完电话回来,神情更加恍惚了。
“他……他说下个月就回来。”
“回来好啊。”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暧昧又危险的气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彻底击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尴尬。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在她房间打地铺。我回到了自己那间又小又闷的房间,把门从里面死死地锁上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知道,这个由三合板隔开的“家”,我和彩霞嫂之间那段微妙而危险的关系,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第6章 真相和选择
第二天,我跟彩霞嫂谁也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但屋子里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我们刻意地回避着对方的眼神,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照常去工地上工,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昨天那个拥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来结束这一切。
晚上回到家,我看到彩霞嫂已经把我的地铺,从她的房间里搬了出来,重新铺回了我那间小屋。
我们都心照不D宣。
吃晚饭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对她说:“嫂子,我……我想搬到工地的宿舍去住。”
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工地宿舍虽然条件差了点,但管吃管住,我能省下不少钱。你和婷婷也……”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也方便一些。”
“行。”她还是那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失望,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明亮,你不用解释,嫂子都懂。是嫂子不好,给你添了太多麻烦。”她顿了顿,说,“你想搬就搬吧。”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紧。我明明做的是对的决定,为什么却像是成了罪人?
搬家的那天是个周末。我的东西不多,一个麻袋就装完了。彩霞嫂默默地帮我收拾,把我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婷婷似乎也知道了我要走,抱着我的腿,瘪着嘴要哭。
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酸酸的。
临走的时候,彩霞嫂把我送到巷子口。
“明亮,”她忽然叫住我,“你哥……他在外面赌钱,欠了人家不少债。这次他说回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
“他信里跟你说的生意赔了,是假的。他打工的钱,都输光了。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还是找我……要钱还债。”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原来,这才是真相。
怪不得她会那么绝望,怪不得她会说出“带我走”那样的话。她所承受的,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她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活的艰辛和孤独,还有一个不负责任、谎话连篇的丈夫。
而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却是逃离。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和那双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我。愤怒,是冲着我那不争气的堂哥;愧疚,是冲着我自己。
“嫂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那是我们夫妻俩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是他弟弟,我不想让你看不起他。”她苦笑了一下,“再说,你也有你自己的难处。”
我把肩上的麻袋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不走了!”
彩霞嫂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走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坚定,“嫂子,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哥不养你们,我养!谁敢来找你们要债,先从我王明亮的尸体上跨过去!”
那一刻,我不再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再是一个被荷尔蒙和道德困境反复拉扯的年轻人。我是一个男人。
堂哥的嘱托“照顾好你嫂子和婷婷”,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才真正有了分量。那不再是束缚,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我心甘情愿扛起的责任。
彩霞嫂看着我,愣了很久很久,然后,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痛快地爆发了出来。那哭声里,有委屈,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释放。
我没有去扶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像一棵树一样,为她挡住巷子里来来往往的目光。
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我和她之间,那层暧昧的窗户纸,被这个残酷的真相彻底捅破。剩下的,是最纯粹、最坚固的亲情。那块隔在我们房间的三合板,也终于回归了它本来的意义——它不是防线,也不是界限,它只是一个男人,守护一个家最基本的屏障。
我重新扛起麻袋,转身往回走。
“嫂子,回家吧,外面风大。”
她抬起哭花了的脸,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那一步,是叔嫂的本分,是亲人的守护,是我王明亮,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第7章 顶梁柱
堂哥王明辉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他寄来了一封信,说是在那边找到了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暂时回不来,让我们再等等。信里还夹着两百块钱,像是打发叫花子。
彩霞嫂看完信,一句话没说,默默地把信烧了。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王明辉”这三个字。这个男人,仿佛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而我,则真正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比以前更拼命地干活。工地上最累最危险的活,我都抢着上。李工头看我像头不要命的黄牛,又是佩服又是心疼,把我的工资涨到了一天三十块。
我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彩霞嫂,只给自己留一点零花钱买烟。我说:“嫂子,你管钱,我放心。婷婷要上学了,得给她攒学费。”
她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她开始记账,每一笔开销都清清楚楚。我们不再买肉,不再下馆子,日子过得比以前更清苦,但我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那些追债的电话,果然打来了几次。彩霞嫂一听到是催债的,就吓得脸色发白。我把电话抢过来,对着那头吼:“王明辉不在!要钱,找他本人要去!你们要是敢来骚扰她们母女,我跟你们拼命!”
吼完,我把电话线拔了。
或许是我的狠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们也知道从我们这榨不出油水,后来,催债的电话就渐渐少了。
我们和周围邻居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那些说闲话的,看到我每天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一个人扛起一个家,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敬佩。有时候我扛着水泥回来晚了,邻居张大妈还会给我们送一碗饺子过来,说:“明亮,彩霞,快趁热吃,别累坏了身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是真心过日子,谁是偷鸡摸狗,时间长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我和彩霞嫂之间,也找到了一种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我们是亲人,是战友。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家努力,一起为婷婷的未来打算。她会像姐姐一样,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熬姜汤,在我发愁的时候开导我。我也会像哥哥一样,在有人欺负她们母女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
那块三合板,依然立在那里。我睡在我的小屋,她和婷婷睡在外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隔着这块板子,有时候会聊上几句。
“明亮,睡了吗?”
“没呢,嫂子。”
“今天工地上累不累?”
“不累,习惯了。”
“婷婷今天在幼儿园,被老师表扬了,说她画画好看。”
“是吗?那敢情好,我们婷婷以后当个大画家。”
简单而平淡的对话,却像温泉一样,温暖着彼此的心。那些暧昧和挣扎,早已烟消云散。我们都无比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里,广州的变化日新月异,我们也用自己的双手,把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经营得越来越好。婷婷上了小学,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彩霞嫂在服装厂里当上了小组长,工资也涨了不少。
而我,在李工头的帮助下,自己拉起了一个小小的装修队,开始接一些零散的活。虽然辛苦,但挣的钱,比在工地上多多了。
我们终于搬离了那个潮湿狭窄的城中村,在郊区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还是租的,但我们第一次有了独立的房间,有了像样的厨房和卫生间。
搬家的那天,彩霞嫂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眼圈红了。
“明亮,我们……有新家了。”
“嗯,嫂子,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笑着说。
我知道,她说的新家,不仅仅是指这套房子。而是我们三个人,经过了这么多风雨,终于建立起来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第8章 岁月的回响
又过了几年,我的装修队生意越来越红火,靠着诚实肯干,在附近一带积累了不错的口碑。2005年,我用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跟朋友借的一些钱,在广州郊区买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足够我们三个人住了。
拿到房产证的那天,我把它交到彩霞嫂手里。
“嫂子,这是我们的家。”
她摩挲着那个红本本,看了许久,然后郑重地把它收好,对我说:“明亮,你今年也快三十了,该成个家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给我介绍过对象,但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推掉了。我心里清楚,我放不下这个家,放不下嫂子和婷婷。
“嫂子,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她比我还着急,“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耽误了自己,我心里过意不去。你放心,等你结了婚,我就带着婷婷搬出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嫂子,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有些生气了,“我们是一家人,你和婷婷能去哪?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真生气了。”
她看着我,没再说话,只是眼角又泛起了泪光。
就在我们为这件事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回来了。
是王明辉。
他是在一个傍晚,自己找上门来的。十年的时间,把他变成了一个我几乎认不出来的中年男人。他头发稀疏,面容憔悴,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廉价夹克,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怯懦。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窗明几净的家,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婷婷,又看了看我和彩霞嫂,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彩霞嫂先开的口,她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听说你们过得很好,我……我就是想回来看看。”王明辉搓着手,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进行了一次长谈。王明辉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他输光了所有钱,被人追债,东躲西藏,过了好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后来他总算醒悟,在一个小县城里找了份苦力活,一点点地还债,直到最近才把债还清,才敢回来。
“彩霞,明亮,我对不起你们……”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和彩霞嫂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没有恨,只有一声叹息。
最终,彩霞嫂做出了决定。她选择了离婚。
“王明辉,这些年,我早就当没你这个丈夫了。我们之间,已经完了。”她的语气很坚决,“婷婷我会抚养,你以后愿意看,就来看看,不愿意,我也不拦着。”
王明辉没有再纠缠,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他没有资格。他签了字,临走前,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明亮,谢谢你。这个家,是我欠你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走王明辉,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彩霞嫂像是放下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对我说:“明亮,现在好了,你没有后顾之忧了,赶紧找个好姑娘结婚吧。”
一年后,我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林晓燕。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学老师,不嫌弃我的出身,也理解我和彩霞嫂、婷婷之间深厚的感情。
我们结婚的时候,彩霞嫂像嫁儿子一样,忙前忙后,把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婚礼上,她看着我和晓燕,笑得比谁都开心。
如今,我的儿子已经上了小学。彩霞嫂帮我们带着孩子,我们两家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其乐融融。婷婷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优秀的设计师,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想起1995年那个潮湿的夏天,想起那间被三合板隔开的出租屋。
彩霞嫂那句带着哭腔的“明亮,我害怕”,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守住底线;如果后来,在得知真相时,我选择了逃避。那么今天的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人生有很多道坎,迈过去了,就是成长。我很庆幸,在那个最关键的十字路口,我选择了责任,选择了担当。
那段岁月,教会了我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挣多少钱,有多大本事,而是当你的亲人在风雨中飘摇时,你有没有一副肩膀,能让她们依靠。
那块薄薄的三合板,早已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但它,却永远地立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一道清晰的界碑,界定了亲情与欲望,也见证了一段关于守护和成长的,最真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