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跟着儿子到肇庆生活了半年,说实话,我羡慕这的生活了
发布时间:2025-09-14 11:52 浏览量:11
六十有一那年,我把单位的章子交了,抽屉里的稿纸清了,算是正式退下来。先前总以为,这辈子就钉在西安了——城墙根的老槐树,巷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肉夹馍铺,还有几个凑着茶桌能聊到后半夜的老友,哪一样都像长在身上的肉,割舍不得。可儿子在肇庆安了家,隔三差五打电话,说“爸,你来住些日子,这边的风都比西安软”。我想着,权当去串个远门,住不惯了就卷铺盖回,便拎着个旧行李箱,装着老茶壶和几件换洗衣裳,坐高铁往南去了。
儿子住的小区在端州,不算新,却干净。楼与楼之间栽着榕树,气根垂下来,风一吹就晃,像老太太的银簪子。走出单元门拐个弯,就是条窄巷,巷口摆着两个菜摊,摊主是对中年夫妻,见人就笑,嗓门亮堂:“阿伯,今日的菜心刚从地里拔的!”第一天清晨,我是被鸟叫闹醒的——不是西安城里那种躲在树影里的怯生生的叫,是脆生生的,一群鸟围着榕树吵,像在商量着什么。推开窗,风裹着点潮气扑进来,不似西安夏天的燥热风,也不像冬天的冷硬风,是软乎乎的,还带着点草木的清甜味,往鼻子里钻。
儿子和媳妇要上班,白天家里就我一个人。起初不敢走远,就在小区周围转。榕树底下常坐着几个老人,有的织毛衣,有的摆着象棋盘,见我路过,会抬眼问一句“新来的?”我点点头,他们便招手让我坐,递过来一杯热茶。茶是本地的六堡茶,色深,味醇,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后来胆子大了,就揣着老年卡去坐公交。肇庆的公交慢,不慌不忙的,司机也和气,见老人上车,会等坐稳了再开。我常随便挑一路车,坐上去就靠窗看风景,看街两边的骑楼,看路边卖裹蒸粽的摊子,看西江边上散步的人,不知不觉就坐过了站。
印象深的是一次坐公交到了宋城墙。那墙是老的,砖缝里长着青苔,摸上去凉丝丝的。城墙根下有不少人,有练太极的,有唱粤剧的,还有几个老人围着一张石桌下棋,棋子拍在桌上“啪”的响。我凑过去看,下棋的老爷子见我看得入神,抬头说“来搭把手?”我摆摆手,说“不懂规矩,怕搅了局”,他笑了,说“就是图个乐,懂不懂都一样”。后来我常去那,有时看他们下棋,有时就坐在城墙根的石凳上晒太阳,看阳光从城垛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织出碎金子似的光。有一回,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车过来,糖葫芦是山楂的,裹着层亮晶晶的糖衣,我买了一串,咬下去,酸里带甜,竟想起小时候在西安街头吃的味道,只是肇庆的糖葫芦,糖衣里似乎多了点潮气,没那么硬。
还有一次,坐公交到了七星岩。原以为是个热闹的景点,没想到往里走几步,就静了。湖水是绿的,像块翡翠,岸边的柳树垂到水里,风一吹,枝条就扫着水面,荡起一圈圈纹。我沿着湖边的路慢慢走,遇到一个捞水草的老人,撑着个小木船,手里的网兜一伸一缩,动作慢悠悠的。他见我看他,就喊“阿伯,小心脚下滑!”我应了一声,他又说“这湖里的鱼多,早上来能看到鱼跳呢!”后来我真的早起去了一次,天刚亮,湖面上飘着薄雾,果然有鱼跳出水面,“咚”的一声,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又落回水里。那一刻,心里忽然就静了,像被湖水洗过一样。
在肇庆待久了,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烟火气。菜市场是我常去的地方,不是那种大超市,是巷子里的老菜场,摊位挨挨挤挤,新鲜的蔬菜带着露水,河鲜摆在水盆里,活蹦乱跳的。我不认菜,常站在摊位前发愣,摊主就会耐心教我:“阿伯,这个是肇实,炖排骨汤最好;这个西江虾,白灼最鲜,不用放太多调料。”有一回,我买了条鲈鱼,摊主帮我刮鳞、开膛,还特意叮嘱“蒸的时候放片姜,再滴几滴本地的米酒,去腥”。我照着做,蒸出来的鱼果然嫩,汤也鲜,儿子媳妇吃了都说“爸,你这手艺进步了”,其实哪里是我手艺好,是食材新鲜。
饮食上,肇庆的口味合我意。不似川湘那样辣得冲,也不似粤东那样偏甜,是清淡里带着鲜。儿子常带我去吃本地小吃,裹蒸粽是必吃的,比西安的粽子大,里面裹着糯米、五花肉、绿豆,用柊叶包着,蒸得软烂,咬一口,米香、肉香、叶香混在一起,不油不腻。还有竹篙粉,粉皮是用竹篙晾的,带着点竹子的清香,浇上酱油、花生油,再撒点葱花,简单却好吃。早上有时去喝早茶,一壶普洱,一碟虾饺,一笼烧卖,慢慢吃,看邻桌的人聊天,听他们说粤语,虽然大多听不懂,但那语调软乎乎的,像流水一样,听着舒服。有一回,邻桌的阿姨见我一个人,就递过来一碟凤爪,笑着说“阿伯,尝尝这个,刚蒸好的”,我接过,说了声“谢谢”,她摆摆手,又接着和同伴聊天,那样的亲切,像老熟人一样。
肇庆的气候,对我这北方人来说,是种意外的舒服。西安的夏天,太阳烤得地面发烫,走几步就一身汗,黏糊糊的;冬天又冷得透骨,屋里没暖气,手都不敢伸出来。肇庆的夏天也热,但傍晚有西江的风吹过来,吹在身上,汗很快就干了,坐在树下还能感觉到凉丝丝的。冬天更不用提,最冷的时候也就穿件薄棉袄,晒着太阳,暖烘烘的,不像西安那样冻得人缩脖子。我有老寒腿,在西安一到冬天就疼,到了肇庆,竟没怎么犯过,儿子说“爸,你这腿是跟定肇庆了”,我笑着没说话,心里却认了。
医疗也让人安心。社区医院离小区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有一回我感冒,去社区医院看病,挂号、看诊、取药,前后不到半小时。医生是个年轻人,说话温和,问得也细,听说我是从西安来的,还特意说“阿伯,肇庆湿气重,平时可以多喝点红豆薏米水,去去湿”。后来我去拿体检报告,医生还跟我聊了会儿,说“您这身体挺好,就是要多运动,楼下的公园就不错,早上很多老人在那锻炼”。我听了,心里暖暖的,觉得在这里,连看病都不觉得紧张。
周末的时候,儿子常带我去鼎湖山。鼎湖山的树多,遮天蔽日的,走在山里,空气里都是草木的味道。山上有个飞水潭,水从高处流下来,溅起水花,凉丝丝的。我常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看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听瀑布的声音,觉得浑身都放松了。有一回,我们遇到一个护林员,他说自己在山上待了二十年,对每一棵树都熟。他指着一棵老松树说“这棵树有一百多岁了,见证了不少事”,我看着那棵树,树干粗壮,枝叶茂盛,觉得它像个老人,安静地守着这片山。
日子一天天过,我越来越觉得,肇庆像个老朋友,不张扬,却让人舒服。以前总觉得,养老就得在老家,有熟悉的人,熟悉的路,熟悉的味道。可在肇庆待了半年,才明白,养老不只是待在熟悉的地方,更是待在一个能让心里踏实的地方。在这里,我能早上在西江边散步,看太阳从江面升起来;能中午在家泡壶六堡茶,读几页书;能傍晚和儿子媳妇一起去菜市场,买些新鲜的菜,回家做顿饭;能周末去鼎湖山,看山看水,听风听鸟叫。这样的日子,不慌不忙,有烟火气,也有清静,让人心里安稳。
我开始学粤语,虽然说得磕磕绊绊,像嘴里含着颗糖。去菜市场买菜,会试着跟摊主说“呢个菜心几钱一斤?”摊主听了,会笑着纠正我“阿伯,是‘呢个菜心几多钱一斤’”,然后告诉我价格,还多给我装一把菜。小区里的阿姨教我织毛衣,我学得慢,她也不着急,说“慢慢来,织毛衣就是要心静”。我织了条围巾,给孙子寄去,孙子打电话说“爷爷,围巾真暖和”,我听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儿子看出我喜欢这里,有一回吃饭,他说“爸,要不咱就在肇庆定居吧,这边房子也够住”。我没立刻答应,只是扒了口饭,心里却在盘算:西安的老房子可以租出去,老友们要是想来,就招待他们住几天,肇庆的风景好,他们肯定也喜欢。夜里睡不着,我坐在阳台上,看楼下的路灯,听远处传来的粤剧声,觉得心里敞亮。
以前总觉得,退休了,日子就该慢下来,可慢下来该怎么过,我没多想。到了肇庆,才知道,慢下来的日子可以这么过——可以为了一口新鲜的河鲜,早起去菜市场;可以为了看一场日出,去西江边等;可以为了学一句粤语,跟摊主聊半天;可以为了看一棵树,去鼎湖山走一趟。这样的日子,不空洞,不潦草,每一天都过得有滋味。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让我从一个忐忑的“客人”,变成了一个想留下来的“归人”。肇庆没有西安那样厚重的历史,也没有广州那样繁华的街道,但它有软乎乎的风,有清凌凌的水,有暖融融的人情,有踏踏实实的日子。在这里,我不用慌,不用急,只用跟着日子走,慢慢过,好好过。
说实话,我羡慕这里的生活了——不是羡慕这里的风景,也不是羡慕这里的便利,是羡慕这里的日子,那种能让人静下心来,好好感受生活的日子。也许过些日子,我就会把西安的东西都搬过来,在肇庆安安稳稳地住下去,每天迎着西江的风,喝着六堡茶,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像西江里的水,不紧不慢,却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