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着雨,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发布时间:2025-09-03 14:58  浏览量:13

雨夜归途

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起初只是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几缕若有若无的水痕,等我抱着装满文件的文件夹冲进电梯时,已经变成了斜斜织在空中的银线,砸在地面的积水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

写字楼门口的共享雨伞早就被抢空了,我站在旋转门的阴影里,看着晚高峰的车流在雨幕里拉出长长的光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今晚炖了萝卜排骨汤,等你回来热着吃。”指尖在屏幕上敲了“马上回”,又删掉,改成“加班刚结束,路上有点堵,别等我了”。其实哪里是堵,是我连一把能遮雨的伞都没有。

最后还是咬咬牙冲进了雨里。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怕里面的合同被打湿,那是这周第三次修改的版本,明天就要给客户签字。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流进衣领里,一阵发凉。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犹豫了三秒,还是没进去买伞——便利店的伞要三十五块,上次买的那把放在地铁上忘了拿,妈妈知道了又要念叨我浪费。

路口的红绿灯坏了,只有黄灯在雨里一闪一闪。我站在斑马线前,看着对面包子铺的灯还亮着,蒸笼里冒出的白气混着雨雾,模糊了玻璃窗上“鲜肉包”的字样。上周六早上,妈妈就是在这里买了包子,说刚出笼的热乎,让我带着当早餐。那时候还是晴天,阳光落在她染黑的发根上,能看见几缕藏不住的白。

走到老小区门口时,裤脚已经湿透了,黏在小腿上,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传达室的张大爷还没睡,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从窗口递出一条干毛巾:“丫头,这天儿还不带伞?快擦擦,别感冒了。”我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毛巾上有淡淡的肥皂味,和家里的味道很像。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我摸着墙往上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三楼的王奶奶家还亮着灯,门虚掩着,能听见电视里戏曲的声音。上次她孙子发烧,还是我帮着送的医院,后来她总给我塞自己做的咸菜,说配粥吃香。

掏出钥匙开门时,手一直在抖,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累的。门开的瞬间,一股暖气流裹了过来,客厅的灯居然亮着,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腿上盖着小毯子,茶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回来了?”她抬头看见我,赶紧放下毛线,“怎么淋成这样?伞呢?”

我没敢说没买伞,只含糊地说忘在公司了。她皱着眉,拉着我去卫生间,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睡衣,又把吹风机插上:“先把头发吹干,汤我给你热了三遍,再不吃就该熬干了。”

吹风机的热风拂过头皮,暖乎乎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沾着雨水,眼圈有点红。妈妈站在身后,帮我把打结的头发轻轻梳开,手指划过发梢时,带着点粗糙的触感——那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茧子。

“下周降温,我给你织了件厚毛衣,领子织得高,能护着脖子。”她一边说,一边把吹风机调小了档,“你总说办公室空调冷,穿这个刚好。”

我“嗯”了一声,不敢回头,怕她看见我掉眼泪。其实刚才在雨里走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委屈,可现在听见她的声音,看见茶几上冒着热气的汤,突然就忍不住了。

汤里的萝卜炖得烂烂的,排骨上的肉一抿就掉。妈妈坐在对面,看着我吃,自己却不动筷子:“慢点吃,还有呢。今天炖的时候特意多放了点玉米,你不是爱吃甜口的吗?”

我点点头,夹了一块玉米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暖到了心里。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毛衣针碰撞的声音混在里面,温柔得像一首小夜曲。

吃完汤,妈妈把碗收走,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灯光落在她身上,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走在雨里,却忘了,总有个人在等我回家,把汤热了一遍又一遍,把毛衣织了一件又一件,把所有的温暖都藏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妈妈一直在阳台上等我,每隔十分钟就往楼下看一眼,怕我没带伞,怕我路上出事。她说,看见我从雨里跑过来的时候,心都揪紧了,想下去接我,又怕我已经走到了楼下,错过了。

雨还在下,但我知道,从此以后,再漫长的雨夜,我都不会觉得孤单了。因为我身后,永远有一盏灯,一碗汤,一个等我回家的人。